夫人舞刀爷弹琴 第十一章 表妹不请自来(2)
作者:裘梦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

第三天,过去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齐渊也终于结束了他的祠堂面壁之旅,回去洗漱换过衣服后,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巷子中静悄悄的,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接近,然后在门前一射之地勒住了缰绳。

安静,无比的安静。

九月的天已经透着些凉,可是一路着急奔来的齐渊却是满头的大汗,望着眼前的朱漆大门,他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不敢上前扣门。

但他终究还是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走近,将马拴在一旁的拴马石上,然后拾级而上,走到了大门前抓住门上铁环,手指迟疑了一下后慢慢轻扣。

没有回应。

他继续扣动,持续了一会儿后,门里终于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谁呀?”  

“你们府上的姑爷。”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看着那个陌生的老家丁,齐渊有些懵,他自信记人还是挺厉害的,来程府的次数又多,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这是程宅,程沛程先生的府上?”他有些不确信地问。

“对呀。”老家丁点头。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齐渊暗自松了口气。

老家丁笑了笑,道:“姑爷没见过是应该的,老爷他们离京的时候才把老奴从城外的庄子上叫回城看家的。”

“离京?”齐渊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天了吧。”

“都走了?”齐渊的声音都开始抖。

“是呀,现在府里就老奴和我老伴两个打扫看家的。”

齐渊咽了口唾沫,有些艰涩地道:“他们走时可有留什么话?”

“有的,”老家丁点头,“老爷说如果姑爷来找人的话,就告诉您,京里待着闷,他带着一家人出去散心了,让姑爷不用担心,他们会照顾好姑娘的。”

齐渊一脸灰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姑娘就没给我留个话?”

老家丁摇了摇头,“姑娘没留话,但留了一匣子书给姑爷。”

“书?”

“姑爷进来说话吧,老奴去给您取。”

“我跟你一起去。”齐渊当即决定。

很快,齐渊就看到了那只匣子,打开,里面大概放了有七八本的书册。

最上面两本封皮上的字就那么大剌剌地映入他的眼中——《锦帕记》、《游园夜会》,怎么感觉那么像时下流行的那种闺阁女子爱看的话本子啊?

随手拿出一本,大概翻了翻,确实是话本子,但里面“表姑娘”、“表哥”、“表妹”这些剌眼的字眼儿不断地跳入他的眼中。

齐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老家丁在一边看得直摇头,也不知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老爷竟然直接把人带走了,连个去的地儿都没留下。

齐渊将书摔回匣子内,转身就走,但几步过后又快步冲了回来,恶狠狼地瞪着那匣子书有一会儿,才将它盖上抱到怀里,转身离开。

老家丁也没留他,很体谅他此刻不美妙的心情。

齐渊失魂落魄地走出程家大门,就看到少砚刚从马背上跳下来。

“世子爷?”这副神情不妙啊。

齐渊将手里抱的匣子扔给他,少砚赶紧接住。

“回府吧。”齐渊有气无力地说。

“世子夫人呢?”

齐渊用力闭了下眼,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这才道:“离京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齐渊的脸色已经不能黑来形容了。

少砚吓得再不敢多嘴。

主仆两人一路催马回到国公府,自家世子爷那阴沉的脸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世子爷此时的心情肯定特别糟,所以没谁会主动上去触霉头,但被动的没办法。

“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齐渊看着拦住自己的人,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婆子张嬷嬷,他扯了下嘴角,点点头。

对,是该去碰个头。

柄公夫人已经知道媳妇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的事,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个媳妇实在是干的出格事太多,这才进门多久,刚怀孕就这么拿乔,以后还了得?

他们故意拦着没让儿子去接人,硬是让他在祠堂待足了天数才放出来,以为这样应该足够让程家认识到分寸,结果程家就是给他们这么个答复?

“她人呢?”

齐渊的脚一踏入门里,就听到母亲含怒质问的声音。

“离京了。”

“啪”的一声,国公夫人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脸现怒容,“程家这是什么意思?”

齐渊嘴角扯动,“没什么意思,反正这么些日子咱们家也没人去问一句,人家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吗?”

“如此不识大体,你表妹她们又没做什么,不就是过去看看她吗?”

齐渊苦笑,“她不喜欢应酬,尤其……”他叹气,“表妹她们还是不请自去,还是在她本来情绪就不稳的时候去。”

“哪个女人还不怀个孕了,难道就都像她一样折腾吗?”

“别的女人不是我妻子。”齐渊懒得争辩什么,有些无力地靠坐在椅背上。

“她这样善妒,如何能成,你是咱们国公府的世子,将来总是要有几房妾室的——”齐渊截断“她的话,“娘,您知道当初她为什么愿总嫁给我吗?”

柄公夫人的心就是一咯噔,果然,就听到儿子接着继续说——

“我只娶她一个,不会有什么妾室、通房丫鬟什么的。”  

“胡闹!”

“那您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去敲打她的庶妹庶弟吗?”

“不是脾气控制不住?”国公夫人的表情渐渐迟疑。

齐渊在屋里看了一圈,国公夫人挥了挥手,屋里伺候的人就全都退了出去。

齐渊声音透着一股灰心丧气,“因为只有先打砸了她的庶妹庶弟家,她才能去揪着席家那个表舅爷打一顿。”

柄公夫人直直盯着儿子。

齐渊伸手捂在自己眼上,“现在的安远伯老夫人跟这位表舅爷,也就是她的表弟当年就是青梅竹马,但婚事却未遂。当初吕家来人说是这位表舅爷来京赴考,结果到现在人都还留在京里。”

柄公夫人身子不由坐直了,这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表哥表妹、表姊表弟……呵呵,在那时这些字眼对她来说就是剌激,而且我跟表妹她们也是青梅竹马,我虽然无心,但当初你们也是想过让我们亲上加亲的。宁姊姊看着万事不关心,可该她知道的她不会不知道,您让她怎么想?”

柄公夫人默然。

不是说表妹过去冒然造访是什么不能饶恕的事,关键时机不对,太不对了!

“表妹她们过去的时候宁姊姊正睡着,桃红也出去应对了,表妹她们若是识大体,当时就该折返,可她们执意要进去等,然后您派过去的周嬷嬷就作主将人带进去了。”

柄公夫人继续沉默。

“她既然已经起身过去,却为什么在客厅外停住了,您想过她当时听到的是什么内容吗?会不会是其中的内容使她决定连照面都不跟表妹她们打的。”

齐渊移开了捂眼的手,睁开眼睛,眼神充满了疲惫,“席家的事她一直压在心里,若不是孕期反应,脾气不会那么激烈,她现在的自控力应该确实很不好,否则那天她不会动刀的。”他从祠堂回去洗漱换衣的当口就顺便将当日发生的事都问了一遍,大致情况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柄公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她去城外的庄子上休养了吗?”

“应该不是。”

“啊?”

“岳父带着一家人离京了,应该是领着宁姊姊散心去了,最了解她的是她的父母,他们才是真心会无条件包容她的人。人受伤了,委屈了,就会想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去,这其实一点儿也没错。”

“这……这……这还是太不象话了。”国公夫人抿紧了唇瓣,“程沛怎么说也是……”

“岳父他首先是一个父亲,大儒那是他另外的身分。”

齐渊低头轻笑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岳父对宁姊姊很宠的,无条件宠的那种,那适种让人羡慕的亲情。您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问完吧,我一会儿还有事。”他强打起精神。

“你要去找她?”

齐渊目光很平静,“娘,她是我妻子,现在还怀着我的骨肉,我在明知她情绪不对的时候却被关在家里的祠堂不能去见她。说实话我挺后悔的,那天真该听她的话不一起去,这样就不会被罚关祠堂了,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柄公夫人有点儿心虚,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丈夫说过让她别较劲了,可她不想娘家嫂子多心,非要坚持。

齐渊从椅中起身朝母亲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他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有人跨过门坎进了院子,看到他便迎了过来。

“表哥。”

齐渊还了一礼,生疏地回了句,“表妹。”

“表哥,”少女眼睛左右打量了一下,一脸讶异地道:“表嫂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齐渊脸色沉了下来。

少女娇羞地低头,扭着手里的帕子,“表嫂气性怎么这样大啊,都不担心姑姑会生气吗?”

齐渊冷视她一眼,袖子一甩,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一路走回无忧院,齐渊从来没有觉得这院子这样空荡荡过。坐到她往常最爱坐的榻上,小几上已经放了一个匣子,这是之前送回这边来的,是妻子留给他的那一匣子话本。

手肘支在几上,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他打开匣子,拿出一本话本子看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的蜡烛也被人点上了。

齐渊就倚在靠枕上一页一页地翻着话本,看到某个段落的时候他突然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这一段特别像他从母亲院子出来碰上表妹的那个场面,连“表妹”说的话都差不多。

他继续看,一直到看完整本话本,故事的男主角没有娶妻,但有一个未婚妻,而男主的表妹到来后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故,最后男主跟未婚妻的亲事告吹,跟表妹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内容有些耐人寻味。

齐渊重新又抽了一本出来,一本又一本,他就这么一本接一本地翻下去。

等到他的眼睛干涩得再没办法支撑后,天已经大亮,齐渊连洗漱都懒得弄,直接扑到床上去休息,睡醒后吃过东西他就继续看。

一连三天,将所有话本都看完之后,齐渊呈大字躺倒在床上。

这些话本还真是宁姊姊精心挑选出来送给他的,本本主角不是表妹就是配角是表妹,内容都引起他极度不舒爽。

这些话本子她到底都是从哪儿淘出来的?平时也没见她看这些东西啊。

伸手将手里拿的那张纸摊开,又将上面的字看了一遍——

看完了话本就仔细揣摩揣摩,好好在家里应对你的表妹们吧,我跟爹娘出去散散心,归期不定。

这张纸是放在匣子最底层的,如果他没有翻看这匣子里的话本就没有机会看到它,幸好他看了,但是这上面的意思是不要去找她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

他现在看不到她,心里简直七上八下的,看不到她人只看到这张留下的字条,鬼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是不是她的真心话。

还叫他好好应对表妹?开什么鬼玩笑,他会去应付她们才有鬼了。

他肯定得去找她,她这么一个人待在外面他不放心,就算身边有岳父岳母他们,也无法阻止他不受控制地担心。

她到时候肯定还是生气的,否则不会连一个国公府的护卫都没有带。  

可他还是觉得不安全!

不过要离京的话,还是得给挂职的衙门请个假,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由头。

想到这里,齐渊再也坐不住,从床上弹坐起来,“来人,准备热水。”

等国公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儿子已经带着少砚离京了,只给她留了一句“归期不定”,就这么一句!

柄公夫人看着远方,神情有些失落——儿大不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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