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探花郎 第2章(2)
作者:暮去朝来

颜雨恩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下简短地将来龙去脉说了。

当日他入了辜府后,刚开始辜仁贵对他还颇礼遇,嘘寒问暖,又为他准备清静厢房让他读书。过了几日后,就开始问他婚书之事。颜雨恩路上遇劫,身边行李全被抢走,哪里还有婚书?辜仁贵此时把脸一翻,责他胡冒乱认意欲诈婚,任凭颜雨恩如何解释,辜仁贵就是不听。自此下人开始对他冷嘲热讽,三餐送来的不是残羹剩菜,就是逾时没来,且时不时就有仆佣在他面前冷言讥刺。颜雨恩深夜思忖,知道辜仁贵是有心悔婚,只是借此理由来摈斥自己。他是个有志气的男儿,人家既然嫌贫爱富,已然忘却当年订亲之谊,大丈夫何患无妻,自己又何必死赖不走,徒惹羞辱?于是辞别辜仁贵。辜仁贵见状,正合心意,也不挽留,只是冷冷一点头便任他离开。

姚天怒道:“大哥,你听,这个辜仁贵也太不是东西了!现在他当了官了,就不要这个贫贱时订下的亲事。颜大哥可以善了,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替他讨回这个公道!”

颜雨恩忙道:“姚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无权无势,何苦民与官斗?再说了,是他背信弃义,不是我对不起他。这门亲事这样作罢也好,夫妻是要终身相伴的,辜大人既是这样的心性,想必我那未婚妻子亦是眼高于顶,就算勉强成了婚,夫妻一生不和美,又是何苦?”

霍连逍竖起拇指道:“颜兄,你的心胸豁达,霍某好生敬服。”

颜雨恩苦笑谦逊道:“这几日在辜府受的那些白眼,让我思前想后,人生在世,不是事事皆能如意,只要颜某做人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他人笑骂轻贱就由他去吧。”

“君子岂以穷通论定。颜回一箪食、一瓢饮,至今人称复圣,颜兄真有高祖之风。”

“霍兄谬赞了。”

这两人互称互赞,血性的姚天在一旁可听不下去,怒道:“你们一个是君子,一个是英雄,拿得起放得下,真真好样的。照我看,这样的小人非给他一点教训,打得他满地找牙!”

颜雨恩劝道:“姚兄弟的厚情隆谊颜某深感五内,但是这事我已决定作罢,以后跟辜家恩断义绝,不再往来。姚兄弟千万不要为我出头,惹上麻烦。”

“我不怕麻烦,只有麻烦怕我。”

霍连逍端起脸色。“天弟,你当我是你大哥吗?”

“这是自然,我们都已经结拜了。”

“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我就有责任管束你。你跟了我来,我就要保护你周全。你想要去找辜大人晦气,我万万不许。别说我现在在他门下办事,就算他不是我顶头上司,你无故去跟他争执,吃亏的是你自己。”

“你们怕他,我可不怕。这等不公不义的事,我看不下去。”

“天弟,世上不公不义的事多不胜数,你若都想以武力来解决,那跟那些恃强欺弱的人有何两样?”霍连逍皱着眉。

“大哥,你尽是数落我,你胳膊肘到底是往哪里弯的?当不当我是你兄弟?!”被霍连逍屡以大义训斥,姚天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话。”霍连逍站起身,两手放在姚天双肩上,语重心长道:“你年纪小,见到这些事一定会激起愤慨,但是你不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动用私刑,一切自有王法定夺。就算王法管不了,一切也有因果报应。你要是当我是你大哥,就听我的话不要轻举妄动。你这不是为颜兄好,颜兄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这门亲事,天底下何愁没有良缘?”他和姚天相处日深,知道他遇事易义愤填膺,这常令他担心有一天他会触犯王法,引火自焚。

见霍连逍眼中尽是真诚,并不是拿道理来压他,姚天是素知他耿直脾气的,只好勉强压住胸口怒火,没好气道:“就是你们这些烂好人、道学君子,才会让那些恶人无法无天。”心底却想,看在你是为我好的份上,我现下先不跟你口舌计较,等离了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还管得到我吗?姓辜的,你最好别出门被我撞见,否则爷爷一定要你好看,为颜大哥出一口冤气。

“颜大哥,你今后有何打算?”姚天转开话题。

“我要进京去赴考,只是盘缠都被抢了,现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等剿匪结束,你跟我们一道回去啊。到了开封,你就住我家吧,我家屋子大得很,我哥……表哥又常常出外做生意不在家,留我一个人无聊死了,你去正好跟我作伴。”

“已经蒙两位恩公搭救,怎好再去府上叨扰?”

“哪称得上叨扰!你闲了没事,也可以教我读读书啊,我表哥常说我该多读点书,才不会被人笑话。不然,你就做我夫子好了。”

“天弟,没听你说过有个表哥。”对于姚天的一切,除了他的名字、家境富裕之外,霍连逍一无所知。

姚天哼了一声转开脸。“你整天忙着捉贼,哪还有时间来理会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弟?”话中大有酸意。

霍连逍失笑,揽住他肩头。“是是是!都是大哥的错,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一定陪你痛饮三天三夜。”姚天面上一红,转过脸表示不稀罕。

接连着几日,因为行踪屡被识破,盗匪势力大伤,于是沉潜寨中不出。霍连逍落得几日清闲,就陪姚天在茶坊喝茶,偶尔有线民来报,说强盗头子怀疑已经有了内贼,吩咐近日内不要再出来打劫,霍连逍给了他一点银两,嘱咐他小心不要暴露身分,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大哥,你家里有什么人啊?”两人继续之前的闲聊。

“我娘。我家离此地不远,在回开封府前,我想先回家看我娘一趟。”

“那我也去。”

霍连逍一笑,忽然想起:“你说你有个表哥住在开封,他叫什么姓名?”

“我表哥……”姚天眼珠转了一转,丢了两三颗瓜子入口。“他大名鼎鼎,你大概听过。”

“哦?”霍连逍脑中迅速飞转,掠过几个蓝方跟他提过的开封知名人物。

“他叫纪天宝,我们是远房表亲,在开封我就住他家里,表哥对我可好了。”姚天一边说一边偷觑霍连逍脸色。

“纪天宝是你表哥?”霍连逍有些意外,想起蓝方对纪家两兄妹的评语,又想到姚天的无法无天和那两个兄妹有得比,原来是一家子。

“是啊,你听过我表哥吧?”见他面色如常,姚天又道:“我还有个表妹,和我同年生,叫作纪天遥,人家都说她和我长得很像。”

霍连逍闻言,抬头看了姚天一眼。姚天坐在他对面支着颐,浅笑盈盈,左颊上梨涡微现。他从未细看过姚天,这才发现他长得细眉大眼,肌肤细女敕,甚是秀气,倒像是个女儿家。纪天遥如若和他相貌相似,应是一个美人。

霍连逍不是轻薄啊浪男子,不喜讨论闺阁之事,因此不置一词。见他并无它话,姚天的好奇心可被挑起了,“你难道没听过我表哥的名头吗?”

“令表哥富甲一方,家业遍天下,自是听过。”霍连逍嘴上客气一番,至于名声颇恶,仗势欺人那一部分,他就隐而不言了。

姚天善于观言辨色,又和他相处日久,霍连逍一抬眉一低眸,大约能猜到他七八成心事。他虽没现出鄙夷的神色,但那淡淡神色就表示他对纪天宝并无好感,只是不说罢了。姚天哼了一声,扬着下巴。“我知道我表哥在外风评不佳,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他们纪家也是经历过一件惨案,表哥才会变得如此。”

于是娓娓欣来。

当年纪家在朝为官,后来纪天宝之父因为得罪朝中权贵,被罗织入罪下狱问斩。纪家倾家荡产,多方奔走,却被人骗走钱财,落得人亡金尽。纪母因为受不了连番打击,加上身体本就虚弱多病,就此撒手人寰,遗下十五岁的纪天宝和三岁的纪天遥。纪天宝带着幼妹四处投靠亲戚,但纪父是重罪钦犯,谁都不敢收留两人,甚至落阱下石,恶言驱赶。纪天宝见昔日逢迎附势的亲友背弃若此,心里就此对世间生起恨意。后来他带着妹妹在街头行乞,更是受尽欺侮,因此立誓要成为天下第一有钱人,不再看任何人脸色。之后他得了一桩巧遇机缘,救了一个重病路倒的男子,那人身负陶朱之术,就带着纪天宝兄妹四处买低卖高,广积人脉商线,之后将所有家产交给纪天宝管理,自己浪迹天涯去了。纪天宝有了钱底,做起生意更是顺风顺水,加上他深得经营之术,终于成了天下前三富。

原来纪氏兄妹行事偏激,背后竟有这样一段故事。霍连逍虽对纪家兄妹心生同情,却对他发迹之后的行径并不认同。

“大哥,我知道你行事正直,看不惯我们这种人。但依我看来,王法也未必公允。我姨丈受了不白之冤,遭人诬陷而死,谁又来为他伸冤?”姚天说来仍是忿忿难平。

霍连逍长长吐了一口气。“天道难明,这是非曲直我也说不明白。但我只知道凡事尽其在我,男子汉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间,应当对得起良心。一朝得势,如果反过来加害别人,那又与那些当初欺负纪家兄妹的人有什么两样?”

姚天听得变色,绷紧小脸,语气生硬:“别说啦!我不想听你说我表哥坏话。”

“我去解手。”霍连逍暗悔自己说话太直,心想还是先让他冷静冷静吧。

姚天正生着闷气,忽见街上一行人罗列而来,前面有官牌开路,原来是辜仁贵坐着官轿出来。他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怒道:“你这势利眼,看我今日当街让你出丑!”说着便冲下楼去。

姚天冲到辜仁贵官轿前,轿班见有人挡路,连忙喝道:“辜大人在此,闲杂人等还不让开!”

“闪开!”姚天一拳击去,那人登时鼻血长流,哇哇大叫。众人见有人来闹事,纷纷围了上来。姚天的武功是名师所授,虽然贪玩偷懒,不刻苦练习,但是一般凡庸他还不放在眼下,三拳两脚,就打趴了一群人。

听见外面吵嚷混乱,辜仁贵掀起轿帘观看究竟,见姚天气势汹汹朝自己而来,心下微慌,仍是强自摆出镇定神色。“姚少侠,你有何事尽可到平江府申诉,你当街冲撞了本府轿班,又把本府的部属打到这般田地,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姚天双手叉腰,仰天哈哈两声,对着好奇观看的街坊朗声道:“我姚天做事有没有王法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个假仁假义的辜大人满口仁义道德,做出来的事情却是比我姚天还不如!今天我就说给街坊邻居听听,让大家来评评理。”放开嗓门,对着街上围观的人群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的这位辜大人,前些日府里来了个幼时订下亲事的女婿,不过他嫌人家家道中落,配不上他辜大人的高门贵第,于是借口他没有婚书信物,对他冷嘲热讽,将他赶了出去。在下我路见不平气死闲人,所以特别来看看辜大人嫌贫爱富的嘴脸,看看这位父母官是如何的勤政爱民。”

丑事被揭,辜仁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耳听得路边百姓在低声议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向爱护名声,以期博得朝廷信任,希冀能早早加官晋爵。今日当众被姚天揭发丑事,大伤脸面,心中恨极姚天,忙对左右喝道:“还站着干什么?!:你们还不给我拿下这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家伙,带回官府严办?!”众捕快吃过姚天的苦头,嘴里呼呼喝喝,却是进进退退,不敢真的上前。姚天看了冷笑连连:好一班色厉内荏的衙役,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你们如果还想试试爷爷的拳头,就尽避上来没关系。”姚天双手在胸前一横,摆出个欢迎上来指教的架势。

“天弟!”背后一声怒喝。

霍连逍解手完回来,只见座头上人影空空,姚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还以为他因为自己说话触怒了他,一怒之下离开。正自懊悔纳闷,忽然听到不远处街上热闹滚滚,霍连逍登高眺望,只见姚天拦住了辜仁贵官轿,正在高声讲话,心下暗叫不妙,急忙赶去。

“大哥!”见霍连逍脸色不善,姚天高张的气势登时馁了一半。

奔仁贵满腔怒气不得发作,见霍连逍出现,他拿姚天这泼皮没办法,对霍连逍他可正好大摆官威,冷冷道:“霍总捕头,你来得正好。你这位好兄弟在街上造谣生事,诬谤本府,说我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侮辱朝廷命官,此事非同小可,你说这事要怎生处理才好?”

霍连逍闻言怒视姚天,姚天两只眼睛圆滚滚,不甘示弱地瞪视回去。霍连逍向前一步低声道:“天弟,去向辜大人赔罪。”

姚天哼道:“他敢做,我就敢说。我说的是实情,没有一句诬蔑他,我何必向他道歉?”

霍连逍见他倔强不受教,气恼在心,又怕他遭受辜仁贵报复,忍气道:“天弟,向大人赔不是。”

“我不要!我没有错!”姚天高声道。

霍连逍再难忍耐,举手打了他一巴掌。姚天被打得头一偏,这一掌霍连逍虽未动上真力,但也打得他左颊红肿起来。

姚天脸上热辣辣生疼,不敢相信霍连逍居然动手打他,他圆睁双眼,眼中满是不甘和委屈。“你……你打我?我从小到大,不管吃过多少苦,人家如何欺负我们,我哥从未让我挨过一次打,你竟然打我?”他手抚脸颊,气到极处,眼中泛泪,胸口急遽起伏。

“天弟……”霍连逍一出手就后悔了,伸手想要上前安慰。

姚天气恨交迸,拍开他的手,高声道:“姓霍的!你不辨是非、不分善恶,跟你做兄弟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今天你打我这一掌,咱们金兰结义之情就算恩断义绝,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人走各人的,谁也别管谁死活!”伸掌推开围观众人,气愤离去。

眼见姚天怀恨离开,身影很快消失不见,霍连逍懊悔难言,握紧右掌,深悔自己一时冲动打了他一巴掌。

“霍总捕头,你的兄弟对本府无礼,本府令你将他带回府衙,本府要办他一个不敬犯上之罪。”辜仁贵冷冷交代完,重整轿班,回平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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