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谁心知 第2章
作者:莫小北

“顾澜溪,二十八岁,A大中文系毕业。两年前应聘进东盛工作,由一名基层的办公室文员升至业务部主管。半年前,她与身体日况愈下的钟柏青订婚,并于半年后获得了钟柏青的全部遗产。据说性格不错,平素都是与人为善,得到一帮同事的喜欢。当然,那是在她成为钟柏青的未婚妻之前……”

沈兆彦斜靠在桌子旁,将手里的资料递到办公桌后面那个正在办公的人手边。

沈嘉棠听着他的话,眼也未抬一下,语气闲适地道:“你几时变得这么闲了,有工夫去调查她?”

沈兆彦也只有在大哥面前才会有眼下这般闲散的样子,双手环肩,笑道:“难道你真的对她一点都不好奇?以她的条件,居然能爬到今天的位子上。如果她把手上的股份卖了,她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一名富婆,最年轻的富婆。”

见大哥还是不甚关心的样子,他忍不住问:“听说你答应让她去做业务部经理?”

沈嘉棠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不妥?”

沈兆彦对他佩服地一拱手,“怎么会?这根本是一箭双雕的绝佳妙计。业务部主管是张光升的人,每年他们从工程款里吃下的回扣都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这件事其实你我心里都有数,只不过时机未成熟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顾澜溪主动要求坐那个位子,斗起来也是她得罪张光升,我们隔岸观火就好了。”

兆彦分析都是事实,当时他一口答应顾澜溪这个条件,也是出自这个考虑。只是让他有些困惑的是,为什么她会走这一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的?

“你那个滨湖新区开发案启动了吧?”他转向公事,随口询问一句。

沈兆彦皱了皱眉,“遇到点麻烦。那一片地里面,有一百亩是匡浚的一间废弃工厂。”

沈嘉棠闻言抬起头,眉目也是一冷。

“更糟糕的是,他的那个工厂位于我们要开发地段的中央位置。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肯卖地给我们,这个计划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匡浚与沈嘉棠之间曾经有过不小的过节,当年甚至还打过架。虽然生意上与他东盛并无什么冲突,但私人恩怨反而更难冰释。

沈兆彦难得还有闲心思来调侃他:“大哥,你说也真够倒霉的。难得一个不错的开发案,居然撞进你当年的情敌手里。如果这个案子黄了,还真是蛮可惜的……”

他那副样子,哪有半分可惜的样子?分明是看戏的心态吧。臭小子!

沈嘉棠冷眉冷目地扫了他一眼,枉顾兄弟之情开始道:“既然你觉得可惜,那就派你去摆平匡浚,说起来整个案子原本也是你负责的,你搞不定就是你的失职。”

沈兆彦就知道老虎不该模,老哥的伤疤也不能随便戳。他赶忙道:“你饶了我吧。当年打匡浚那小子,你弟弟我可也没少出手。现在去了,还不让人家给轰出来啊!”

脑子迅速转了转,然后笑道:“我想到有人比我去合适。”

沈嘉棠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指的人是谁了,“你觉得顾澜溪有本事搞定这件事?”

沈兆彦扬起眉梢,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她不是新官上任吗?自然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压一压众人的口。看她之前的那些经历,也许她真有这个本事也不一定。”

她身为业务部的主管,这种谈判方面的事对她来说理应不在话下才是。何况,他也想看看她这个人的实力如何。

“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兆彦领了旨,笑着走出门去。

澜溪新手上任,一来就接了个棘手的案子。

鲍司想收购的一块土地上出现钉子户,据手下的人说,那位匡总不巧跟他们的沈总还有过节,至今为止都没有挽回的那种过节。

澜溪倒是小小诧异了一下。沈嘉棠这个人,商场上早已是声名在外,做生意的手段自然也是足够的圆融剔透,会是什么原因,让他那样一个看起来很持重的人,不惜与对方撕破脸?

八卦向来传得快,都不用她特地去了解,总会有知情的人给她透露个中缘由。据说当年沈总曾有过一个未婚妻,后来不知怎么跟匡浚搞到了一起,将沈嘉棠给抛弃了。为此沈嘉棠找到匡浚,两人狠狠打了一架,此后便老死不相往来。

澜溪觉得啼笑皆非,还以为会是多严肃的某种原因,原来竟是小儿小女间的争风吃醋行为,还闹到公私不分的地步。

平素里看沈嘉棠这个人都是高高在上,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倒是苦了她,在外人看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计划,她该如何寻找到突破口,将之摆平?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新上任,想故意刁难她一下,借此考验她的能力。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匡浚这个人,她特地做了一番了解。

他也是从商,做百货零售业起家,如今他的连锁商场已经遍布A省镑地。

他与沈嘉棠的出身不同,据说他当年一文不名,奋斗十年光景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的经历在外人看来,也算是一段传奇。

他还与沈嘉棠一起,被评为过A省十大杰出青年。同台领过奖,只是彼此间的隔阂太深,都是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在这种条件下,澜溪去到他公司自报家门之后,得不到接见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登门三次,每一次都被一个软钉子给碰回来。要不就说他出去应酬了,要不就说参加什么业内会议了。最后一次最离谱,大早上的,前台小姐居然告诉她,匡总和女伴出游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都不用专心工作的吗?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怀疑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还能让自己的公司业务蒸蒸日上。

第四次,澜溪已经与前台小姐混得熟了。对方大概也是看她次次来,每回都吃闭门羹,心里终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透露了小道消息给她。前台小姐说,匡总下了班没事的时候会去一家夜总会里面玩,如果去那里,也许能堵到人。

澜溪这个时候已经觉悟了,她知道根本不可能在正式场合里被匡浚接见,而她为了手里的案子,怎么也要见到他人再说。

问清了地址,向前台小姐道了谢,她便打道回公司去了。

晚上的时候,澜溪一个人坐上出租车,来到那家位于环城路上的蓝海岸夜总会。

与她想象中无异,是一个看着也觉繁华的灯红酒绿之所。

门楼上霓虹闪耀,在墨蓝的夜幕下展露清冷的光芒。

澜溪一身的休闲装扮,举步就要朝里面走,却不料被门童伸手拦住。

“哎?等一下!请问小姐你有什么事?”

澜溪愣住,她进去消费的不行吗?“我来玩的。”

门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露出怀疑之色,“如果你是打算来应聘的,请走那边的偏门。”说着还不忘朝一旁指了指,“在那边,看见没有?”

澜溪有些好笑,她哪里看起来像是要来应聘的?“我不应聘,我只是进去找个人。”

这话一说可好了,门童立刻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用劝慰的口气道:“小姐,你这样进去闹没用的,你一闹你男人觉得没面子,只会更讨厌你而已,还是回去吧。”

澜溪半天没明白过来,等明白过来之后,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进去找个朋友,不是来……”后面“抓奸”那两个字她说不出口,只好改口道:“不是来闹场的。”

门童这个时候哪里还会相信她,当下拉下脸道:“请你快点走吧,我们这里没有会员卡不得入内。”

澜溪愕然之余也觉得诧异,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居然还要会员卡才能入内?

也没继续僵持,她转身走下阶梯去。心里想着如果等匡浚出来的话,实在太没有效率,谁知道他会不会一直待到明天早上。但要她就这么走了她不甘心。在夜总会门口的草坪上来回晃了几圈,她想起一个人来。

掏出手机,立刻翻到号码拨出去,对方很快就接了。

“顾小姐?找我有事吗?”电话那头是沈嘉棠平稳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主要是有件事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

“你说。”

她也不跟他客气,来谈业务是为了公事,相信他若能帮忙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有一家叫蓝海岸夜总会的会员卡吗?”他这种商场上的人,平时应酬繁多,说不准他就真有。

他在那头听着,不免觉得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她要进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有。”只不过他最近很少再去,因为听说最近匡浚常常泡在里面。心头闪过一道灵光,她该不会是打算去那里找匡浚的吧?

澜溪在电话这边松了口气道:“那太好了。”

“你想进去?”他问,其实心里已有几分笃定。

“是的,可是这里都是会员制,我进不去。”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再问:“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吗?”

澜溪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不满地道:“大唐的匡总一直不肯见我,听说他今天在里面,我打算进去堵他。”

沈嘉棠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会在两年里由一名普通的员工坐上业务主管的位置。她如果决定要摆平的事,分明是场合、人物都不放在眼里,蓝海岸是会员制,里面只接待男客,她一介弱质女子,居然大大方方地就敢往里面闯。

他不由自主,露出一个浅笑,简单回道:“你在门口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澜溪总算松了一口气。

沈嘉棠来得很快,澜溪看过表,前后甚至不到十五分钟。

他应该是直接从家里赶来。别于上班时候的西装笔挺,此刻他身上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配深色休闲裤,长身玉立,瘦削挺拔,远比平日里看起来要年轻许多。

澜溪对他露出微笑,看着他拾阶而上,走至她跟前。

“匡浚这件事,让你有些头疼吧?”他嘴角的笑意闲适,说的话听起来也是体贴入微。

只不过澜溪不是那些需要对他感恩戴德的下属,他举手投足间的那份来自异性的诱惑,她欣赏可以,却绝不会沦陷进去。

这样一个风采照人的男人,还是留给那些单纯美好的大家小姐们去肖想吧。

澜溪笑着挑眉道:“是啊,不过看来那位匡总的脾气有点孩子气。”

他知道她意有所指。他跟匡浚之间的那点恩怨过节,算不上什么秘密。只不过现在那件事对他来说,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有匡浚,显然还没能自拔出来。

“走吧。”他领先一步,朝门内走去。

门童非但没有伸手拦他,还腰板一挺,毕恭毕敬地招呼一句:“欢迎光临,晚上好!”

澜溪十分不满,这就是差别待遇啊,是因为他开着名车衣着光鲜的缘故吗?

走到门口,门童自然没有再阻拦她。偏偏她还要惹人家,“你怎么不问他要会员卡了?”

门童理直气壮地道:“沈先生是我们总经理的朋友,我怎么会连他都不认识?”

澜溪忿忿然地瞪了他一眼。

“沈先生,快里面请!”门童不再理会澜溪的白眼,热情地招呼那个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男人。

澜溪想起自己前来还有正事要办,便不再纠缠,跟着走进门去。

乘电梯上到三楼包厢区,领他们上来的值班经理离开了。澜溪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探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走廊里的灯光迷离暧昧,地下铺着名贵的地毯,墙壁两侧则挂满了抽象画。

已经知道匡浚所在包厢的位置,澜溪打量完环境,便打算直接过去找人。

“今天麻烦你了,这么晚了还要你跑一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能顺利进来就行了,不需要他耗在这里陪她。

沈嘉棠白衣黑裤,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地站着,整个人笼罩在绯红的灯光底下,让人看了,竟不由生出几分迷惑的念头。

澜溪在心里嘲笑自己,迅速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转身欲走。

却不想他会伸手拦住她,“顾小姐,我有点好奇,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来说服匡浚?”

澜溪笑了一笑,玩笑道:“放心吧,肯定不会是色诱,我要为东盛的形象考虑。”

沈嘉棠清俊的脸上也露出笑来。这个顾澜溪,总是将笑容习惯性地挂在嘴边,与谁都是一副无害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随性得很,仿佛真的是一个脾性绝佳的人。

他免不了有些好奇,她会如何拿下匡浚这个案子。

“我会在车里等你,你若谈完了,就给我电话。”

澜溪直觉地就要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笑了笑,回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给她:“都是为公事忙,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澜溪还待想理由拒绝他,他已然转身离开了。

大晚上的还乐意给她当免费司机,他倒真是一副亲善爱民的样子。

举手敲门,里面传来应答声,澜溪推了门走进去。

里面的状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并没有预想中的香艳场景,只看到一个衣衫随意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独自喝着酒。

那男人将外套月兑了,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带也拉掉了丢在一旁,看起来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他抬头朝门边望过来,随即眯起了眼睛,语气不善地道:“你找谁?”

澜溪暗暗心想,但愿这位匡总没有喝得太高,否则她好不容易进来却谈不成事情也是白搭。

她走上前,微笑着道:“匡总你好。”

匡浚皱眉看她一眼,“你是谁,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澜溪举止从容,走至他对面坐了下来,自我介绍道:“我姓顾,代表东盛集团想来跟匡总谈谈收购您那间工厂的事。”

匡浚在听到“东盛”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沉了一沉,但也没有如澜溪想的那样勃然大怒撵她走人。他只是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滨湖新区的那块地?”

那里原来是他旗下的一间加工工厂,已经废弃不用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东盛的人找上门来要买他的地。还真是笑话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是沈嘉棠派你来的吗?”果然开口就扯上了他。

澜溪仿佛什么内情也不知道的样子,笑着回道:“这个案子是公司行为,如果匡总您肯卖那块地,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商量。”

匡浚看她一眼,露出一个嗤嘲的笑,问:“你们买那块地干吗?”

澜溪心想,这位匡总看来是真的喝多了,这种商业机密的事,她有可能告诉他吗?

“抱歉,这些我恐怕不能对您透露。”

匡浚扬了扬眉梢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关心。回去告诉沈嘉棠,不管他有什么计划,既然撞到了我手里,就叫他死心吧。换作是别人我或许还会考虑,偏偏是他,那就一切免谈。”

他就算让那块地烂在那里,也绝对不会卖给他。

澜溪听着他意气用事的话,免不了在心里皱了下眉。看来这个匡浚的气度远不如沈嘉棠,起码他为了送她进夜总会的大门,大晚上的还会亲自跑来。

她看着匡浚,呵然一笑。

匡浚自然十分好奇她的莫名举动,“你笑什么?”

澜溪就等着他问话,开始毫不客气地道:“我在笑,匡总您应该早已经成年了吧,怎么还玩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在商言商,为了赌一口气而丢弃到手的利益,这根本不是为商之道吧?”

她说这话,并不担心匡浚会真的发火,最多红着脸驳斥她几句。经过这一番观察,她觉得他或许执拗孩子气,但起码不会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否则早在她自报家门的时候,他就该将她轰出去了。

匡浚愣了一下,果然恼羞成怒了,瞪着她道:“顾小姐,你确定你是来跟我谈生意的,不是来教训人的吗?”她有没有想过得罪他的后果,就不怕他将她撵出去吗?

澜溪的表情如常,温然一笑道:“匡总,我说这话,真正的意思其实是,看您事业有成想必也是一个精明的人,公归公私归私的道理自然是懂的。那块地您自己留着一文不值,卖掉的话将是一笔客观的流动资金。”

她这似乎是在变相地打一巴掌给个糖啊。匡浚酒醒三分,看着她露出探究的神色。

“还未请教顾小姐姓名。”

澜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但还是大方地回道:“顾澜溪。”

匡浚当下眉梢一挑,露出诧异的表情来。

“你就是传言中钟柏青的那位未婚妻?”

澜溪倒是没料到自己居然如此有名,连他也知道她的事。

“是我。”顿了一下,她又笑着道了一句:“难为匡总您能认识我。”

匡浚这时候对她的笑容已经缓和了许多,不再带着之前的讥嘲。

“F市就这么一点大,谁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不是什么秘密。”他一边说着,居然为她倒了杯酒,递至她手边,“顾小姐,说起来,我挺欣赏你的。”

这话是从何说起?澜溪心里冷笑,不会是又一个瞧她不起想出言讽刺她的人吧?她知道背后人人都当她狐狸精一般看待,但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力量挣得了今日的一切。

“匡总说这话,我一时还真有些领悟不透。”她眉眼间的神色已然转冷。

匡浚见她面露防备之色,朗声笑道:“顾小姐不要误会,我说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

澜溪对他了解不深,并不懂得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她逮住时机,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如此,那匡总能不能看在欣赏我的面子上,让我把这个进东盛总部的第一个案子做得漂亮些?”

匡浚居然出乎意料的合作,没再让澜溪费什么口舌,他就点头答应了。

澜溪困惑之余也松了口气。之前想过还要再磨上一阵子,没想到竟然这么的顺利。这个匡浚,看来也是个风一阵雨一阵的怪人。

澜溪见事情已经解决,与他约定了下次详谈的时间后,便要起身告辞。

匡浚却拦住她,露出半是微笑半是探究的表情,看着她问:“顾小姐,容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是在帮沈嘉棠做事吗?”

澜溪不知他问话的意图,于是笑着回道:“都是为东盛做事,谈不上谁帮谁。”

他挑了下眉,给出自己的建议:“沈嘉棠那个人,看起来温善无害,但事实上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顾小姐,我是站在欣赏你的角度,敬告你一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沈嘉棠那小子。”

说得好像沈嘉棠是个伪善的骗子似的。

澜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但还是全都听进心里去了。她笑着向匡浚道谢:“谢谢匡总你不见外,给我这些建议。”

匡浚也展露微笑,回道:“顾小姐如果不嫌弃,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多个朋友当然是好的,尤其对方是匡浚这样有身份跟地位的人。澜溪不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能与匡总成为朋友的话,也是我的荣幸。”

从蓝海岸出来,澜溪还在想着匡浚前后态度反常的原因,所以并没有留意路边停着的那辆车。

直到她走下台阶,连续几声的汽车喇叭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这才看到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里坐着的,分明是沈嘉棠。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等在这里,之前以为他说说就算了。她在里面逗留了也近一个小时,他就这样一个人无聊地坐在车里等她出来吗?

走过去,她下意识地问:“你真的没走呀?”

沈嘉棠走下车来,为她打开车门。

等各自坐进车里,他笑了笑,问她:“谈得怎么样?”

澜溪扬眉一笑,“搞定了。”

他挑眉,倒真是有几分意外。且不说匡浚与他之间的那些恩怨,但就匡浚本身性格来说,也并非一个好说话的人。她一个人跑进去,随便聊上几句,就能换得匡浚的妥协吗?

“他那个人,并不好说话,你是如何做到的?”

澜溪笑着道:“没什么,就是指着他鼻子把他骂了一通。他大概是被骂醒悟了,就答应了。”

“这么简单?”他无法相信。

她笑得坦然,“是啊。”

他也不再追问,淡然一笑,将车子发动,然后开了出去。

澜溪坐在近旁,状似不经意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匡浚说,他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的无害。其实不必匡浚告诉,她自己也能看出几分来。他由来都是浅淡从容的样子,让人无法窥见其真实的心思。这样的人,心机才是最深沉难测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句十分可笑的话:与虎谋皮。

她这样,算不算是自愿跳入战场,企图主宰命运的沉浮?她知道,以后的路,她要走得更稳一些才行。

车速不快,一路行至澜溪居住的小区门口。

澜溪推了车门出来,弯身对车里的人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改天有机会再请你上去坐坐。”

沈嘉棠从车里看一眼她身后的小区,是一处半旧的小区,很平常,根本谈不上高档。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问一句:“这里的房子是你租的吧?”

澜溪点头,“是啊,房租一个月要五百,真不便宜。”

沈嘉棠的诧异之色再也掩饰不住地浮上眼底。最初见她,她就是衣着朴素,打那种最平民的出租车。那时候还以为她是刚来F市,一切都还没有安顿妥善。如今她定居F市也有一个月了,偶尔几次看她上班,居然是从公交车上走下来,他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守财奴多半是那种汲汲营营了一辈子上了年纪的人,她还年纪轻轻,不至于如此吧。

“你有没有打算买房子?”

澜溪笑看他一眼,调侃道:“怎么,沈总打算把公司的房子推销给我吗?那有没有内部价啊?”

他笑着点点头,回道:“说得没错,你可以等公司下一处楼盘开出来了,再去挑一间满意的。”

车子再次发动,他从车窗里看来一眼,道:“今天辛苦你了。”

“分内的事。”她对他挥挥手,“明天见。”

车开走了,她还站在原地,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则是完全收了起来。

休息天的时候,澜溪去到火车站接人。

接的是她大学时代的好朋友罗雪杨。雪杨低了澜溪一届,几年前她去了南方城市,前段日子说在那边做得不开心,辞职了,目前正在找新的工作。澜溪听了十分开心,连骗带哄地把她给召唤回F市来,说找工作的事包在她身上。

雪杨跟澜溪一直都有联系,对澜溪的事情也是十分清楚。她知道是要介绍自己进著名的东盛集团供职,开始还小小犹豫了一下。她学的是中文专业,怕在那里找不到合适的职位。原本她是想做个记者或编辑什么的,可是澜溪的一席话让她转了心意。澜溪说,她如今孤身一人在东盛里面,很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权当帮好姐妹的忙也行。

澜溪如今置身复杂的环境里,雪杨每每想起来也不免替她担心。如今有机会帮忙,自然没有二话。

火车是下午两点钟到站的,澜溪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等车的空隙就在站台上来回地晃荡。车到站之后,一拨又一拨的旅客开始下车,她伸长了脖子去找,果然远远看到了雪杨清瘦高挑的身影,当下十分开心地在原地跳了起来,对她挥手,“罗雪杨你这女人的眼睛往哪儿看啊?我在这边!”

雪杨也看到了澜溪,当下露出微笑,拎着大行李包就朝她这边疾步走来。

等走到近前,澜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南方待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变白了,你这家伙还是正常人类吗?”

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跟前,她才会毫无形象地又笑又跳,说这种调侃的话,放任自己的真实性格展露出来。

雪杨也上下看她一眼,故意道:“我还当你现在富贵了,浑身上下会是一副暴发户的派头呢。还好还好,没胖没瘦,没少鼻子也没少眼睛。”

澜溪笑打了她一下道:“去你的,说得本姑娘好像要残废一样。”拉起她的手,接着道:“走吧,先去我住的地方放下东西。晚上我们去吃火锅,我都很久没吃了,怀念得不行……”

雪杨故意寒碜她,“你现在不是富贵了吗?难道我情报有误?”

“一个人吃火锅有什么意思,起码也得两个人啊。”

雪杨笑了笑,调侃道:“过段时间等孟师兄也来了,你若想出门吃饭也不愁没护花使者了。”

澜溪少根筋似的道:“我们两个女人的聚会,才不带他。”

孟世新是高澜溪两届的师哥,又与她是老乡。他与她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前段时间也说打算从首市回家乡这边来,澜溪也把胸脯一拍,说她管辖范围内的职位,全都任他挑。

她一直谨慎做人,也只有在身边有了亲近的人,她才能稍稍放下心来,自己也觉得踏实了不少。

雪杨与她一人一边提着行李包的带子朝前走,晃荡着步子,仿佛回到了单纯的学生时代。

两人对望一眼,露出会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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