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风雪终于停了,但是满天满地的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刺眼.
那乞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匹马,让白佳音坐上去.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坐着马车跌落在一道山沟里的,怎么又会跑到这山洞来?不仅孟豪他们没了踪影,马车又去了哪里?
"这里,不是我摔下去的地方."
“当然不是。”他持着缰绳看她,“要不要我蹲下来,大小姐踩着我的背爬上马背去?”
她接过缰绳,一脚蹬上凳子,翻上马背,动作很是干净俐落,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骑马。
居高临下,她看着他,“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么远?”
“你摔下去的地方,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烂沟,要救你性命,自然不能让你泡在冰雪里,这山洞是我的临时居所,没有别的好东西,破烂草药倒是有点。”
“你不是故意把我带远了吧?”她狐疑地问:“你怎么把我带走的?”
“除了背着你,我还有别的方法吗?”他朝着她挤眉弄眼,“看上去你挺瘦的,背着却挺沉。”
她的脸颊修辞然一红,又端起正色的表情,“你叫什么?”
“怎么?终于关心起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乞丐姓啥名谁了?”他总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姓赵,别人都叫我小赵,不过看你这年纪,应该不会比我大,叫我一声赵大哥就行了。”
“你的名字只有一个姓氏吗”
她的追问让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真是有趣,想从我的名字里知道些什么?我若是存心骗你,连姓氏都可能是假的,就是告诉你名字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日后跟我翻脸,抓着我的名字去报官不成?”
白佳音沉吟一瞬,心中明白他根本不想说出自己的来历底细,所以然才这样推三阻四,这人,仿佛有无数的秘密埋在身上,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根本不可靠,让他和自己一起上泰岳山找山贼,实在是下下策之举。
但是,她素来是个想到就要做到的人,时间紧迫,她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她不知道泰岳山在哪儿,也不知道孟豪他们现在情况如何,骑着这一匹马,那乞丐就跟在她身边,两人一路默默地走,到了岔路口,他会拉缰绳一把,将马头指引到该走的方向。
好长一段时间里,白佳音都暗自揣测他所引的路线是否正确,直到走了很久之后,一座石碑立在路边,打消了她所有的疑惑,因为那座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前方即为泰岳山,无钱要命莫进来。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眼,依旧纵马走进山路之中。
没走多远,就跳出两个人,手中持着兵刃对她喝道:“站住!你没看到外面的石碑吗?还敢往山里走?”
白佳音淡淡地说:“你们山寨当家的是谁?烦请传话,就说东岳庆毓坊的白佳音请他出来一见。”
那乞丐笑着在旁边道:“你这种拜山的方式比较像来挑人家山寨的,就算当家的肯见你,也不会让你喝茶。”
白佳音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来看热闹的,请站一旁,免得一会儿刀剑无眼,伤到了你。”
“怎么?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要罩着我似的?”他挑起眉毛。“若是人家要动刀动枪起来,请问你是能耍拳脚,还是能舞剑啊?”
他总是用这种漫不经心又冷嘲热疯的口吻对她说话,即使白佳音向来不会露出半点恼怒的表情来,他的嘴巴还是毒得像是可以杀人。
那两名小喽罗果然回去报告了,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泰岳山的山大王居然命人传话下来,允许白佳音上山寨一见。
“这世上还真有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那乞丐哈哈笑着,拉着她的马往前走,却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要小心,山贼向来杀人不眨眼。”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话来,本能地回应,“有劳关心。”
山大王是个很壮实的中年大汉,斜坐在一间大房子的门口,像是晒着太阳一样悠闲,天这么冷,他穿得却很单薄,面前摆着一排箱子,赫然就是白佳音带回来的那些货物。
白佳音的出现,显然也让这山大王很是吃惊,所以然他将白佳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露出雪白的一口牙,“白家大小姐,久仰大名了。”
“以前是久仰,现在则是敌人。”白佳音的第一句就不客气,让旁边的人暗自皱眉。
山大王劈腿坐着,样子很是不恭敬,斜着的眉眼,几乎是从上向下瞥着白佳音,那不屑一顾的胜利者姿态,彰显无遗。
“白大小姐是上山来找我们打架报仇的?您那些身强体壮的手下呢?怎么换作这样一个脏不拉几的臭要饭的替你们白家助威?”
白佳音平静地说:“既然山大王知道我的身份,这一批货您就不该劫。”
“为什么?你们白家是东岳人,而我们则在西岳的地界,大小姐到我们泰岳山来,只怕连通关文牒都没准备好吧?”
“你们擅闯东岳,强抢白家货物,又是东岳西岳哪家官府应允了?”白佳音针锋相对,“此次白家所运的货物,除了官家货,还有私货,客气地说一句,请你们立刻归还。”
“哦?是不是还有不客气的说法?”
“不客气地说,泰岳山毕竟是山贼窝,你们自以为有谁可以为你们撑腰?若东岳因此质问西岳,你们的皇帝会保下你们吗?”
白佳音的强硬口吻惹得周围旁听的山贼一阵阵喧嚣,有人叫道:“老大,别听这女人乱说话,白家又不是神捕门,能把我们怎么样?东岳人,管不到西岳的头上。”
另一句山贼靠过来,贼兮兮地笑说:“老大,我看这丫头长得不错,留下来给老大当第七房老婆吧,咱们山寨里正缺个识文断字的女先生呢。”
白佳音面对伸到面前的毛手毛脚,猛地挥手打开,喝道:“放肆!”
她徒然的动怒,眉宇间凛凛威仪如寒刃一样,不少人为她这一刻的冷峻威仪所惑,静了一会。
“白家大小姐跑到我这山寨来耍什么威风?”那山大王冷笑着站起来,晃悠悠地歧意到他面前,一伸手,“你怎么就碰不得了?”
那双毛茸茸的手臂看上去比一棵小树还要粗壮,白佳音还未想好怎么应对,忽然从旁边又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下抓住山大王的胳膊。
她和那山大王都诧异地侧目看去,只见一直如旁观者一般站在旁边的那乞丐,正微笑着开口,“大王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
山大王用力挣了下,竟然没能挣开对方的五指,这让他心头大惊,他一直自负自己这双臂力道惊人,可以拉开十几斤的弓,最为山寨弟兄敬服,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貌不惊人,身材清瘦的年轻乞丐轻易制住。
还好乞丐并没有握得太久,很快松开手后,那乞丐转面对白佳音躬身说:“大小姐,您两位都是贵人,时间宝贵,我看还是赶快说正事吧,这泰岳山不该下山去抢东岳白家的货物,报官的话,您自然占理,但是鞭长莫及,难道指望官差帮您攻打泰岳山吗?大王您这边,若不是实在缺钱了,也不会将主意打到白家头上,可您这是在玩火自焚,真的都不考虑一下后果?哪怕是为了这一山弟兄的生死?”
他当着两人的面,将双方的弊病剖析出来,毫不避讳,揭露着实清楚明白。
白佳音冷笑,“原来你是个两面讨好的说客。”
那乞丐摇头晃脑地摆手,“非也,我可算不上说客,更不想得罪两方。”
突然间旁边一阵寒风刮来,寒光挟着风声劈面而下。
白佳音根本躲闪不开,那乞丐却眉心一冷,拉开她的一瞬间,猛地伸出手,将那寒光死死抓在掌中。
饶是白佳音向来冷静,也由不得惊呼出声,只见乞丐握住一名山贼的刀刃,血珠顺着刀刃流下,甚是骇人。
“你、你怎么可以用手抓刀?”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勇气,狠狠地推开那名动刀的山贼,撕扯下自己袖子的一截,紧紧缠绕在乞丐的手掌上,阻止血液的外流。
而那乞丐面对手上的重伤却面不改色,只是嘴角的笑容收敛,仰首看着山贼首领,“大王,您手下的人没有您的命令就擅自动手,是不是该管束一下?”
山大王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突然发难,恶狠狠地瞪了那名莽撞汉子一眼,他素来敬重英雄人物,这乞丐空手抓下白刃的行为彻底让他心悦诚服,于是喝令道:“快拿些上好的金创药来!”
乞丐见情势有所扭转,趁机说道:“大王若是有什么苦衷,不防当面直说,白大小姐在这里,您真敢强行扣人,要胁白家吗?”
那山大王刚才试了一手之后,就对这乞丐颇为忌惮,此时听了对方这番温言劝告,犹豫了会后才开口。“我们泰岳山当然是有山规的,按说除了国界,我们不会轻易去外面打食儿吃,但是……山上也有些日子没开锅了,眼见我的六老婆嫁过门,却连件花衣服都没得穿……”
白佳音听得简直怒了,“你们不能自力更生,平白从别人手里抢夺东西不说,还左一房右一房地娶妻,养不活也是你自找的。”
那乞丐在旁边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好个男儿本色,吃喝拉撒睡你都不顾,老婆孩子热炕头倒是放在首位,我对你万分佩服。”
白佳音狠狠瞪他一眼,心中骂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帮哪一边。
但听那乞丐又说:“大小姐,我看您就好心给人家留下几箱东西吧,有什么要紧的,涉及官府或皇家的东西,看山大王能不能宽宏大量送还你几箱,日后白家还走这条路,山大王也好多关照关照。”
他虽然笑着说这番话,但目光幽幽地对视着她,那眼神中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在这里轻举妄动。
不马上表态白佳音仰头问道:“我的人呢?”
“那些个酒囊饭袋?跟我们打了一场,死伤了几个弟兄之后就跑了,你都没有见到?”山大王也很是纳闷的样子。
白佳音看他是个粗俗人,并不像是心机高手,所说的每句话应该都有七、八分的真实感,于是她稍作沉吟,忽然说道:“被你们劫上山的那些东西,就算是我们白家的折损,大都可以让你们留下。”
她突然的态度转变,不仅让在场的山贼都非常讶异,连一旁替她出馊主意的乞丐都露出困惑的眼神。
只见她用手往旁边一指,继续流利地说下去,“这其中有一只箱子,就是那只红木镶边的,是未及城城主夏凭阑托我代为送人的,我白家可以折本,但是不能失信,还请山大王将这只箱子归还。”
说到这里,她不合时宜地绽开一抹笑颜,“若是大王归还,白佳音在这里可以保证,每年庆毓坊都会为泰岳山送上二十区布料,让大王的手下兄弟及夫人们有体面的新衣穿。”
“真的?”山大王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高壮的身子高过白佳音足足一个头。
但白佳音也只是微微仰起脸,直视着他,笑容可掬,“我白佳音说话算话,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写下一张字据。”
山大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那只箱子,若有所思地说:“莫非这箱子中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白佳音老实道:“是否有奇珍异宝我也不知道,箱子从未及城抬出时就已经是封上的,连我都没有钥匙,只有收方才能开启。”她看出山大王疑惑又垂涎的眼神,再道:“请大王不要打这只箱子的主意,虽然未及城在东岳,但夏凭阑这个人,您应该不想得罪吧?”
山大王犹豫片刻,又问道:“你当真要给我们山寨每年送布?不要钱?”
“交个朋友,白家从不吝惜这点银子。”
白佳音说得豪气干云,终于让那个山大王黑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容。
“好!白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女中豪杰,我交了你这个朋友,那只箱子你可以拿去,只是别忘了写字条。”
白佳音知道对方还有顾虑,于是爽快地要来纸笔,立刻写下一张字据,说明庆毓坊每年会在这个时候送给泰岳山二十区上好布料,还用自己的随身印监盖上印。
山上一群盗贼眉开眼笑,没想到本来是抢人家的东西,现在不仅事主愿意双手奉送,还能白白的每年多赚二十匹值钱布料,就是自己不穿,每年拿出去转卖,也可以赚得不少银子进帐,甚至比下山抢劫还要划算,又免去担惊受怕的辛苦。
最后,是山大王热络地亲自送白佳音出山寨,还派人给她准备了一辆小车,将那只箱子放了上去,将她骑来的马与车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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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并不算长,但是白佳音和乞丐又像来时那样的沉默。
离开山寨之后,一口气松了下来,白佳音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更加滚烫了,头有点晕眩,全身软得如棉花一样,若不是坐在马背上,只怕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他的手掌,两处伤口都包着布,很奇妙的是,她的伤口是用他的衣服包扎,而他受伤,则是用她的衣服,两人的衣服上都沾着斑斑血迹,看上去实在狼狈。
然而这份狼狈,却让她的心中泛着不一样的波澜。
这个人,与她本是陌路,偶然救下她也就是一点缘份,刚才竟然豁出命似的保护她,为什么呢?为了她,值得吗?
她不笨,当然听得出他在山上其实是为她斡旋,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可是一山寨子的山贼,若动起手来肯定吃亏,只是他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动手,而是谈买卖。
若那些山贼真的不管不顾,动起手来,这个人会怎样?会挺身在她身前,保护她周全吗?
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从心底涌了出来,让她自己都觉得古怪又可笑,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了想依赖一个人的想法了?从来她都习惯了独自支撑大局,习惯了领导众人,即使是个女人,却不知道什么是软弱,面对一山的的盗匪,她没有怕过,却因为这个人的一伸手,一张贼兮兮的笑脸,忽然有了不属于她心的念头。
想得出神,忘了将目光收回,无意间,他的脸仰起,目光与她对视上,那懒洋洋又透着犀利的眼神看得她心弦一抖。
“在偷看我吗?”他挑着嘴角笑,“还是想跟我说话?”
“你的手……还疼不疼?”她有点支支吾吾,故意把话说得冷淡些,不显得太过关心。
但他却笑得更狂。“何必装腔作势呢?多谢大小姐关心,我这点伤还不至于死掉。其实你想问我对你刚才的做法有何感想,又或者是想问我是不是练过武,跟你上山到底想做什么,一会儿我们是不是就该分手吧?”
她一愣,因为他的问题基本上都说中了,不喜欢被人猜中心思,她闷闷地说:“是你想说话吧?杂七杂八的说了这么一大串,可不是我要问的。”
“你不承认,我却可以告诉你,白佳音,你这个女人很让我好奇,刚才那一手变脸实在是玩得漂亮,我真以为你要上山玩命,没想到你会跟山贼做起买卖,为什么?”
“因为我别无选择。”她耸肩回答,“不这样做,我拿不回这一箱东西。”
“只因为白家可以折本,却不能无信?”他挑着眉问:“除了这个原因呢?还有别的吧?”
她又看他一眼,似是在斟酌到底该不该跟他道个明白,但沉默之后,她还是开了口,“你该知道,白家不涉足官场,也不是江湖中人,我们只是生意人。”
“显而易见。”
“所以白家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白家的生意。”
他再挑眉,“我看不出你这样做跟生意有什么关系?白送人家东西,就是做生意?”
她笑了,“很久以来,西岳对我们庆毓坊进驻分店一直拒绝,西岳是东岳最近的比邻国,拿不下西岳,白家的买卖就不能大展宏图,而这群山贼如果得到白家的布料,无论是自己穿,还是转卖给西岳的富户,都会让庆毓坊的名号传遍西岳,然后一步步地影响深远,直到西岳的皇帝再也不能不管,到时候就是庆毓坊入西岳的时候了。”
他恍然大司,露出赞许的表情,“亏你想得这么远,但只怕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送山寨的那些布料,一年不过一千两银子,这点钱庆毓坊赔得起,但这一千两银子,既保了庆毓坊日后在这条路上的平安,又算是前期投注在西岳的钱,最多赔上十年,八年,不过万把两银子,情势就会有所改变。”
她的娓娓道来,让他的眉梢高高扬着,似是在重新审视着她,然后也随着她笑。“好在你只是个女人,做生意的,不用涉足朝廷,否则只怕能跟你斗心眼的人也没有几个。”
“你谬赞了。”她只是淡淡笑笑。
但他却很认真地思忖着,“看这群山贼的日子,西岳应该过得不错,所以庆毓坊想到西岳开店,也许用不了等上十年,八年。”
“为什么?”
“因为国强则盗匪富,国弱则盗匪贫,你见哪个饿得揭不开锅的家里可以一娶就是六,七房的老婆?吃也把他吃穷了,他说没钱给老婆买花布,纯粹是骗你的谎话。”他眸中精光闪烁,“我不知道西岳留着这群山贼,究竟是为了让东岳寝食不安,还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懈怠,若换作我,未必容得下他们。”
“你?你又凭什么容不下人家?”她嘲讽着,在马上却越来越支持不住了,昨天应该是摔了头,所以一直头晕目炫,今早感觉好点,就强撑着一路骑马上泰岳山,如今事情办完,心气散了,忽然觉得浑身冷得发颤,头也疼得更厉害。
他听出她说话的气息不对,刚要问她,就见她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急忙伸手一揽,将她完全抱入怀中。
怀内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雍容大气,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白兔似的,瑟瑟发抖着,呼吸紊乱,连粉红的唇瓣都没了颜色。
他用手一探她的额头,还是冰凉,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只怕一会儿就要发起高烧来。
“放开,我自己能行。”白佳音昏昏沉沉的,只想着把自己从他身边拉开。
这个人的眼神太过锐利,双臂太过有力,被他箝制在怀里,让她感觉到更多的不是羞涩,而是恐惧和不安,她被他看透的已有太多,不想让自己的软弱更被对方尽收眼底。
但他只是邪魅一笑,抱得更紧,“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上次扛着你去山洞,足足让我背了你一个时辰,这白大小姐的身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抱的,你想我会在此时此刻放手吗?若真放了手,你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他一拽马鞍,带着她重新跃回马背,这马甚是彪壮,即使身负两人依然站得挺拔威猛。
那乞丐拍了拍马背,说道:“恋杀,咱们回去,这个女人可千万不能摔下来,否则我会打你。”
马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四蹄在原地踏了几步之后,驮着他们,拉着那辆小车,快速地行走在茫茫大雪覆盖的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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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这里了。
白佳音申吟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周熟悉的火光和黑暗让她有些泄气。
怎么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原本她想到就近的官府,让那位曾经想讨好她的县令帮她找到孟豪他们,尽快返家的,可这身子,实在是太不争气。
最初的寒颤过去后,身子就像着了火,嘴唇也干渴得要命,头依旧在疼,所有身体的反应都糟糕透顶,记忆中她的身体一直不错,没有生过这样的大病,还是病在这荒郊野外里,凄凄凉凉的,好不悲惨。
“想喝水?”耳畔有道声音在缭绕,然后一只酒壶被拿到她面前。
“我不想喝酒。”她沙哑的说。
“不是酒,是水。”他柔声安抚着,轻柔得可以暖化人心一样。“来乖,先把水喝了。”
她强撑着抬起头,就着那酒壶喝了几口,果然是水,只是这水的味道并不算甘甜。
“哪里找来的水?”她嘟囔着,“不好喝。”
“加些上好的茉莉茶叶,再用紫砂壶煮开,三煎三沸,以描金的乌木托盘托着汝窑的瓷盅端到您面前,大小姐就愿意喝了?”他打趣,同时将一块湿冷的布放在她的额头,帮她消除身上的热度。
她苦笑着,“我知道不能这么讲究,这水是你用雪水化的吧?有股土腥的味道。”额头上乍然而至的清凉,让她又清醒了几分,“你不是东岳人,也不是西岳人,你到底是哪里人?也有人这样伺候过你喝茶吗?”
“是的,有一干文臣武将,列队大殿两旁,太监宫女不计其数,我喝杯参茶都要三、四十人伺候,吃碗饭要百来人看着。”他信口跟她闲扯,没有半点认真的意思。
白佳音合眼小憩了一会儿,也许是躺得太久了,身体因为僵硬而酸痛,她缓缓坐起来,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又忽然愣住。
是病得眼花了吗?怎么在这荒凉的破旧的山洞里,她好像看到了花?
再揉揉眼,细细看去,果然在洞中一只破旧的酒瓶上插着一束野花,娇女敕的黄色在风雪中尤为难得,并不瑟瑟发抖,娇女敕得也有尊严。
“怎么会有花?”她讶异地指着那瓶子。
“去给你找水时在水塘边看到的,这种野花一年四季都会开,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花儿啊粉儿的吗?所以摘回来给你瞧瞧。”
他说得轻描淡写,笑得将那酒瓶塞到她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酒瓶,手指碰到了花瓣的一刹那间,好像心都在瞬间明亮了。
“你这样的恶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思。”她轻声低叹,嘴角却挂着笑,然后抬起头,专注地凝视着他,由衷说:“不管你是谁,谢谢你。”
他一震,身了侧转过来,盯着她已经闭阖的眼,“谢我什么?”
“谢你救了我,陪我走这一趟,还弄伤了手,你要什么回报?银子?还是我在庆毓坊替你找个位置?”
他久久静默,没有回应,她不由得又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怎么?莫非你就是喜欢做个乞丐?或者你想说,你只是做惯了好事,所以不求回报?”
他盯着她的脸,那古怪的雅魅笑容又浮现出来,“真的有意报答我?”
“只要不太过份,而我又能办得到。”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那里有几绺濡湿的散发原本紧贴着她柔女敕的面庞,他缓缓低,轻声说:“我的报酬不高,而你也绝对办得到……”
她总是怕他的欺近,让她有无限的压力和恐惧,此刻这脸渐渐放大,心头那种不安越来越重,但她躺在那里,根本无从躲避,正要理清混乱的思绪,喝阻他的进一步逼近,忽然间眼前一黑,所有的火光都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遮去,干渴的唇瓣被一个湿润柔软的东西紧紧贴合住。
白佳音一愣,肩膀被禁锢得有些生疼的压力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差愤难当的她想用力将他踢开,但他接得很紧,就是平日她都挣不开,更何况现在她已经病得没半点力气。
唇,就这样被他任意掠夺蹂躏,身体里的火焰从内到外燃遍全身,最后,她放弃了挣扎的念头,任由这个昏沉沉的晕眩肆意犯滥蔓延。
渐渐地,他放开了她重新恢复湿润和红晕的唇,在她的颈上,耳垂,肩头,留下一串串新痕,悠然的笑意和放肆的宣言,让白佳音即命名即将昏迷都记得清楚明白,犹如被人用力将那句话刻在她的心头一样。
“等我三年,我会来娶你。”
这是羞辱吧?堂堂白家大小姐,尊贵至极的身份,被一个贫穷肮脏的乞丐,在这山洞中轻薄,还被人霸道地定下终身。
她真该当场羞愤得一头撞死,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