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进窗口,小盼悠悠的睁开眼睛,她全身酸痛又疲累不堪,仿佛作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母亲将她卖掉时的得意嘴脸;黄鼠狼似的老默想侮辱她时,那种婬邪模样;然后是有著飞鹰标志的车里,那张冷酷无情的俊颜,还有他决绝离去的身影……
小盼吓出一身冷汗!
等到小盼再清醒一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她僵住了身体,大眼瞪著天花板,然后不确定的慢慢环顾四周——
噢!还好,不是黄鼠狼要强暴她的那个旅馆房间!
这房子虽然陌生,陈设简单,却朴实且窗明几净。
躺在这里,甚至可以闻到窗外飘进来不知名的花香,而这种感觉对小盼来说,简直棒极了,她一直梦想著能有属於自己的花圃,且天天都能在花香中醒来……
直到一个女孩端著碗热腾腾的食物进来,小盼这才知道自己得救了!
女孩和气的问:“你醒了吗?”
“我……”
“哎!别起来!你伤得很重,又得了风寒,我来喂你就好!”
女孩帮著小盼,让她能梢梢躺高一点。而看到她每动一下,就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她同情地道:“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全身上下不是抓痕,就是瘀青红肿,还有你的脚,差一点就报销了……”
不堪回首的记忆,就像炼狱一样,小盼连想都不敢再想。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医生说你身体的健康状况还不错,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的。”看她沉默,又心事重重,女孩赶忙安慰著。
“谢谢你!”拉著女孩喂食她暍麦粥的手,小盼的心感到一阵温暖。
比起那个把她卖掉的母亲,还有一心只想侮辱她的老默,女孩的亲切令小盼既感动又感激。
“你不用谢我,真正救你的人,是我们爵爷——霍克雷先生。”说起爵爷,女孩的语气显得好神气。
“爵爷?霍克雷!?”小盼一惊,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她想起那个男人,那个她哀求他救她,而他却误认为她是妓女,无情地甩上车门扬长而去的男人。
他会救她?小盼觉得意外。
还有,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用爵爷这种称呼?
“你干嘛那么吃惊的表情?”
看小盼呛咳不止,女孩放下手中的碗,拍拍她的背。
“不是,只是有点意外。”小盼终於缓过气,可以好好说话了。
“意外!?”
“对!意外他救我,也意外爵爷这个称呼。”
“那有什么好意外的?爵爷承袭了霍老先生的爵位,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至於他会救你,那就更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了,因为霍先生一向仁慈。”
“仁慈?”
想到他那张严酷的脸,还有驱车绝情而去的样子,小盼根本就无法将他和仁慈两个字划上等号。
“喂!你干嘛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没什么,我是想,等我伤好了以后,一定要去谢谢他。”不想再多作解释,小盼转开话题,向她自我介缙,同时也伸出友谊之手。
“你好!我叫杨小盼,今年十八岁,来自台湾,以后你叫我小盼就可以了。你呢?”
“我叫小雀斑,有二分之一印地安血统,今年十六岁。许多年前,我被我们的族人以血统不纯正为由,卖到这里,还好当时爵爷肯收留我,所以我才能在傲鹰庄园好好生活著。”
“傲鹰庄园?”小盼觉得这个庄园的名字,配上那个冷傲的男人,贴切极了。
“对呀!这里就是傲鹰庄园,难道你不知道?”小雀斑诧异的问。无法想像这么有名气的地方,还有人不晓得!
小盼摇摇头,表示她是真的不知道。
“我告诉你,傲鹰庄园是个很棒的地方喔!等你伤好了,就可以去看它有多美了。只不过霍爵爷很少回来就是了……”说到这里,小雀斑的语气有些许的感叹。
“这么说,我能为他所救,还真是运气好喽?”
“没错!”小雀斑笑得好纯真。未了,她道:“自从霍克雷爵爷继承庄园跟爵位以来,除新婚之初,曾住在这里一个月以外,其他时间都是住在伦敦宅邸。”
“他结婚了呀?”小盼有点惊讶的问。
“嗯!不过,夫人已经去世三年了……”
“死了?”
才听到他结婚,就听到他妻子死了!小盼有一刹那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似空白,却又有许多理不清的情绪,最后,是一片迷惘!
“小雀斑,你给我死到哪去偷懒了?再不赶快把工作做完,小心今天我不给你饭吃!”
乍然响起的尖锐嗓音,有如夜枭哭鸣,不但吓了小盼一大跳,小雀斑更是惊吓到连手中的碗都差一点掉了。
“小雀斑,你怎么了?”
看她倏地变得面青唇白,不知何故的小盼关心的问著。
“天!老姑婆来了!”
“老姑婆?谁呀?”握住她的手,小盼感受到她的激动和惴惴不安。
“老姑婆就是傲鹰庄园的管家。她是霍爵爷远房未出嫁的姑姑,半年前才到这里来投靠他,是个很可怕的老太婆!
小盼,我现在真的没时间跟你多说了。她给我很多工作,再不去做,我怕今天真的会没饭吃!我先走了……”
看著小雀斑仓皇而去,小盼又陷入沉思中……
哇!终於可以比较正常一点地走路了。
比起五、六天前,那种动一下都会全身发痛的感觉,现下小盼已经满意极了,所以她决定到屋外去看看那一片向往已久的花圃,亲手模一模那些还带有点晨露的美丽花朵,并嗅一嗅它们的芬芳。
“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没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却乍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难怪小盼会吓了一大跳。
蓦然转身,她看到一位年约六旬的妇人,双手拄著拐杖,神情严厉的站在她面前。
“怎么?看了我半天,你不会打招呼是不是?”
小盼认得这声音,是小雀斑口中的老姑婆。
这几天小雀斑藉著替她送食物之便,跟她说了许多傲鹰庄园和老姑婆的事。
瞧她此刻看著自己的神情,像在狐假虎威,还有她那张严肃到几乎无表情的刻薄脸,令人讨厌极了。
“你……”
“什么你呀你的?没礼貌的丫头。”她挺胸睨视著小盼,然后用警告的语气道:“我是潘朵莉夫人,是霍爵爷的姑姑,同时也是傲鹰庄园的管家,以后你见到我,都必须这样喊我,知道吗?”
“是!潘朵莉夫人。”小盼点头道。
“嗯!”从鼻子哼出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潘朵莉终於满意这样的结果,还是仍然不屑。未了,她再道:“傲鹰庄园从来不养闲人,你的伤既然好了,就该开始工作了。”
“潘朵莉夫人,我……”
说实在的,如果说她的伤已经全好了,那么,替人家工作以报救命之恩,也是应该的。可是,她的脚伤还没痊愈呢!
“不要找藉口!”潘朵莉打断小盼的话,权威地道:“虽然克雷救了你,但并不表示你就能在这儿白吃白住。
还有,替你请医生的费用,你也该开始工作偿还了。就明天吧!稍晚,我会叫小雀斑把你的工作清单交给你。”话完,根本不容人抗辩,潘朵莉随即转身傲然而去。
她的决定一向权威,这是傲鹰庄园所有人都知道的。
小盼的心情自从一个星期前,小雀斑拿来老姑婆所谓的工作清单给她开始就郁卒极了。
那写满了三大张纸的工作项目,又多又杂,不但看得人眼花撩乱,还有详细的审核标准,在在显示出这个老管家的一丝不苟、吹毛求疵,外加严重的洁癖。
举个例来说吧!
有谁没事会天天换洗床单?偏偏老姑婆就是规定如此。
还有,厨房里的所有杯盘碗筷,光是洗乾净还不够,还要擦得晶亮,并用紫外线杀菌过才行。炊具就更不用说了,每一样都要乾净无垢。
而屋外的大片花圃连接屋侧的整片树林,她的要求就更呛人了。
不过就是几片落叶有碍观瞻,捡一捡就算了,偏偏老姑婆就是折腾人似的,非要仆佣们从头清扫到尾不可。
唉!几公顷呐!谁扫得完?
难怪人人都得饿肚子!因为老姑婆的守则第一条,就是工作没做完,不得进食!
也因此,整个傲鹰庄园在她有为的领导下,每天都像在大扫除。
罢开始,小盼对工作不熟,全都需要仰仗小雀斑的帮忙、指点,连带著自然影响到小雀斑本身的工作进度,两人常常整天不停地工作,直到晚上还没办法做完。要不就是因为老姑婆不满意,得重新再做。
所以,两人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再加上每天不断积压下来的工作量,小雀斑吃不消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小盼就更惨了,因为旧伤末愈,她每天都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虽说有从小养成的坚毅个性,仍敌不过现实的煎熬。
这一天,两人扫落叶扫至一半,终於虚软的坐倒在地上——
“小雀斑,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跟著我没饭吃。”小盼满怀歉疚,“你不要再帮我了。”
“可是,你……”
“我没关系!真的。”小盼挺了挺有点酸痛的背脊,再道:“至少等你把工作做完,也吃饱了,再来帮我。”
“就像这样?”小雀斑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颤著手打开来,里面赫然是颗小馒头。
虽然它模起来又冷、又硬,表皮也沾了些许灰尘,但对几天来都喝水、没进食的小盼和小雀斑来说,还是忍不住看得口水直流……
“你怎么会有馒头?”
“是蕊拉偷藏给我的,因为轮到她煮饭。”小雀斑大方的剥下一半递给小盼,“来——我们快吃吧!”
“可是,小雀斑……”
这个馒头实在小得连一个人都吃不饱,但小雀斑却还分了她一半……小盼感动得好想哭。
“小盼,你别这样!难道你忘了吗?我的工作也并不是每天都做得完。当初我饿肚子的时候,你不也把自己仅有的一小碗麦粥分一半给我!”她很高兴自己有机会回报小盼。
“那不一样……”真的不一样,那时她有余力,且不曾如此饥饿过。
“一样都是分享,有什么差别?快吃吧!小盼。”看小盼久久不动,小雀斑索性撕下一小块馒头,往她嘴里送。
而这一餐,她们是和著泪水吞咽的……
傲鹰庄园占地之广,实在是难以形容,一整栋的员工宿舍已经够壮观了,没想到主屋更是巍峨且气势磅礴。
挑高的石柱及像五星级饭店的门面,除了主要的走道和车道以外,傲鹰庄园可说是绿单如茵、花木扶疏,像极了度假中心。
主屋前还有个大喷水池,维纳斯的雕像仪态万千的摆在中间。
“小盼,你要上哪儿去?”一大早,才要开始工作,却见小盼匆匆往主屋走去,小雀斑追在她身后急问。
“去找老姑婆理论。”小盼脚步末停。
她已经想了一个晚上,老姑婆将他们这些仆佣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吃一餐饿二餐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她决定据理力争!
“理论?小盼,你停一下!听我说……”
“小雀斑,你才要听我说——”
小盼倏地停下步伐,小雀斑来不及止步,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两人在草地上滚了一大圈后,终於止住跌势,相互扶持地站起来。
“小雀斑,你不要阻止我好不好?这件事如果再没有人敢去争取,大夥儿迟早会饿死的。”
“我知道!老姑婆来到庄园的这半年来,大家都生活得好苦,可是,小盼,你看——”
小雀斑指著不远处的喷水池里,一个打著赤膊、挥汗如雨地蹲在那清洗的男人道:
“他叫艾顿,原来是受聘来庄园照顾马匹的,他不只是一个专业的兽医,对训练马匹更是有一套,而所有经他训练过的马,都能够替爵爷赚上一笔可观之财。
可自从老姑婆来了以后,大夥儿的工作就全变了样。除了本身原有的工作外,还要兼做那些莫名其妙被老姑婆辞掉的员工工作。
所以几个月前,艾顿忍不住跑到主屋想找老姑婆理论,结果……你看到他的背没有?”
“啊……”那怵目惊心的鞭痕,连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小盼,都忍不住发出惊颤之声。
“那是老姑婆打的?”
“嗯!她命人先绑住他,等饿了二天后,才亲自动手鞭打他。”
“老天!那女人有虐待狂吗?还是根本就心理变态?”小盼虽说得义愤填膺,却不见有退缩之意,难怪小雀斑又急著劝阻。
“小盼,不要去!听我的话,你熬不了的。”
“总得试试看嘛!”挣开小雀斑拉住她的手,小盼打算趁自己勇气未消失前赶快行动。
“小盼……”
“或者,我不找老姑婆了!”语气一顿,小盼接著道:“我直接找霍克雷理论去,说不定……”
“说不定,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
“小盼,难到你忘了,老姑婆是霍爵爷的姑姑,你说她的不是,霍爵爷怎么会听你的?”
“我说的是事实嘛!霍克雷为什么会不听?除非他昏庸……”
“小盼!你……你不可以直呼爵爷的名字的!”打断小盼的话,小雀斑忍不住惊喘一声,连忙指正道:“在贝福郡,爵爷的地位很高,这附近的土地几乎全是他的,还有边境的麦田、加工厂和进出口生意,也全都属於爵爷一个人的,而且每个人都很尊敬他,你……”
“尊敬他?”打断小雀斑的叙述,小盼嗤之以鼻地道:“有这么多的产业,却让自己庄园里的员工都饿得半死,这种人干嘛要尊敬他?”
“小盼,你不——啊……”
还来不及意会小雀斑的惊诧所为何来,答案已现——
“你是在说我?”
老天!他就在她身后。那冷冽的嗓音,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特殊气息,小盼怎么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