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发誓,她是真的努力过了。
但眼前这个眼睛看得见又强势的夏天,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因为目盲而可以任意由她支配着的大男孩了。
他自有主意,逼她非得将自己当年玩笑似的承诺履行不可。
一辈子供他差遣?
他确定清楚“一辈子”是多长的时间吗?
这些年来她已见识过了太多的无常,对于未来,即使只是明天,她也难有把握,就更别提那荒谬的“一辈子”了。
但夏天……她侧偏视线睇着那坚定地牵着她前进的男人,却似乎相信未来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可以相信他吗?
在他曾经一声不吭地抛下过她之后。
宁静无声的调回视线,好半天心头怔忡不定。
虽然心头仍有疑思,但她的手在阔别了十年之后,竟然很快熟悉了他的温度。
不同的是,当年是她牵他前进,而现在,却是由他来领着她了。
夏天带宁静回到她赁居的小屋,打包了衣物,将钥匙退还给楼下房东,连押金都没拿就这么带她离开了。
他们回来得正好,因为他那气急败坏的经纪人正准备要到警局去报案了。
杰米瑞远远瞥见夏天,随即奔上前去迎接。
“Summer!你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手机又没开,害我还以为你被什么疯狂的fans给绑架,正打算要去报警──”
杰米瑞的声音顿住了,就在此时,那些早已在饭店中等了一个晚上的记者已闻声而来。
原先他们想访问的是小提琴王子Summer对此次演奏成功的感想,但现在,他们嗅出了另一条更有价值的新闻了。
“不许拍!不许拍!Stop!Stop!”
杰米瑞喊了饭店警卫过来帮忙,至于他自己更是举高双臂用身体挡着夏天,和他手上还牵着的那个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女孩。
嗯,老实说,刚刚看发型他还一时有些无法分辨出对方性别,矮小、略胖、一脸雀斑,穿着粗劣毫无品味可言,而这就是夏天对这座小岛出奇眷恋的原因?杰米瑞扶着头,克制着想要昏倒的冲动。
警卫挡在前,杰米瑞瞪着夏天,用了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
“Summer!进房去!什么都别说,这里有我来挡,还有……”他咬牙切齿瞪着夏天那还牵着不放的手,“快松手,别让这些记者又有八卦话题可以发挥。”
夏天面无表情,握着的手只是更紧了点。
“OH!Shit!”杰米瑞爬爬发,表情难得失控,“Summer,别告诉我,你想用这种方法来断送你的演奏事业?你从不乱来,但现在却想轻而易举地让个不相干的人来毁掉你的一切?”
夏天依旧冷静地睇着杰米瑞,但眸底已缓缓生了焰。
那冰冷的焰来得快速而不太寻常,并且温度极高,让杰米瑞这向来最懂得看人脸色的经纪人,知道了最好先闭嘴。
“我会进房间,在我和众人交代清楚之后……”夏天终于开了口,“与其让人看图说故事,还不如自己来说明白。”
“说明白?!”杰米瑞张大嘴,抚着胸口的表情活像只脆弱的大青蛙,“你……你想要说些什么?”
夏天双目紧盯着他,语音清楚的说:“我要告诉他们,她绝对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我今天如果真的有了任何的成就,那也都是因为有她,才能有今日的Summer。”
他从容不迫地推开杰米瑞,将宁静揽在身旁往众人面前站定,表情冷静。
“她叫宁静,我的未婚妻。”
十秒!
至少有十秒的死寂,之后就是一声紧连着一声的快门声响。
镜头里,夏天冷静、杰米瑞呆滞,而那被相机围簇着的女孩,即使隔着一副黑框大眼镜,众人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看见了她隐在镜片底下的仓皇无措、不自在及些许的恼意。
如果不是夏天的手紧箝着她的肩头不放,她八成会像只老鼠一样瞬间逃遁。
靶觉出了她的想逃,他的手只是更紧了紧。
夏天在房间门口和杰米瑞道晚安,在那神色憔悴的男人开口之前,他已经关上了房门。
“Sum──”
杰米瑞的声音被切断,他伸手敲门,门打开,他正想说话,这回却是让只从门缝里挤出的牛皮纸袋挡住了声音。
“里头是宁静的证件,包括照片,明天去帮她申请所有相关文件,用所有可以用的门路,我要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定居维也纳。”
“可是Summer……”
“我知道这会有些棘手。”夏天拍拍杰米瑞的肩头,语带嘉勉及肯定,“但我相信你的办事能力,我也没忘了我们还有北京和雪梨等地的巡回演奏,没关系,你可以另外派个人留在这里,等一切办妥后,先送宁静回维也纳,还有明天是我的私人时间,别试图找我,也别傻得再去报警。”
“可是Summer,我……”
门再度被关且传来落锁的声音,杰米瑞垂下肩头像只战败的公鸡。
夏天关上门,杰米瑞只能算是小case,真正的大麻烦还在房里等着他呢。
丙不其然,他踱出玄关,看见宁静一脸兴师问罪地站在房子中间瞪着他。
他没理会她目中射出的挑衅,径自越过她身边,低头拎起她那装着“全身家当”的小皮箱,打开衣柜后放好。
“东西要随手放好,省得发生意外害人绊倒。”他用的是老夫老妻似的语气,活像两人之间空白的十年并不存在。
宁夏昂了昂下巴,“不好意思,因为你现在眼前一片『光明』,所以我没考虑那么多。”
“没关系。”他表现得很是大方,“妳只要下一回记住了就好。”
下一回?!
她瞇紧眼眸,语气不善,“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
“误会?”他捉了条大浴巾塞进她怀里。
“妳在我也在,什么误会都好解释,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他推着她前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真正的宁静了。”
“我不要!我们应该先把话讲清楚……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会是你想要的那种关系的……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哪……”
她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因为已被他一路推蹭进了浴室里。
“我有在听,只是这些目前都不重要。乖,洗干净点。”
他刻意指了指她的黑眼圈和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斑,下一句话里甚至不惜加入了威吓──
“别逼我亲自进来帮妳洗!”
浴室门关上,宁静被关在里头,还包括了她的尖叫。
可不论她再怎么叫他就是不予理会,他甚至还亲自把关,从外头压紧着门板不让她逃出来。
气愤的踢了踢门后,宁静旋过身改对着镜子尖叫,一边叫还被镜子里自己的“尊容”给吓了一跳。
是的,她是刻意伪装着的,她讨厌自己的脸,讨厌自己那因成长而改变的身材,更讨厌别人盯着自己傻看时的眼神,而在这么多年的习惯伪装后,连她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她脸上的斑斑点点是特意求教过一个学美容的狱友所制造出的效果,至于身上层层迭迭的衣服,冬天温暖、夏天冒汗,也只是另一种保护色罢了。
宁静!
她盯着镜子,在心里问着自己。
妳当年骂夏天是小蜗牛,始终不愿爬出自己的保护壳,那这会儿的妳,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有勇气来面对自己?
浴室里响起水声,夏天在门外松了手,知道她终于肯面对他了。
等待很是长久却很值得,当他听到开门声而回过头时,他这么想。
屋里灯光昏暗,只有她顶上的嵌灯发出金光,但这并不是他看得恍神的主因,而是她带给他的一股震慑让他晕眩。
他知道她生得很好,在那框着金边的黄昏操场上,他曾经模过她的脸,但她的容貌仍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弯弯的柳叶眉,纤巧却衔满傲气的挺鼻,杏眼菱唇,玉贝似的耳,逗人喜爱的小梨涡,俏脸生晕,唇红欲滴,那白里泛红的柔肤幸未被那些刻意的伪装所弄伤,依旧柔女敕得彷佛掐得出水,仍是他想象中的像煞了一颗水蜜桃。
即便是她那短得不象话的头发,在这个时候也比较不那么刺眼了,利落短发完美衬托着她心形的小脸蛋,让她看来脆弱得像个孩子。
一个有些不安的孩子。
还有她的身材,虽然仍是那件宽宽松松的T恤,但底下不再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了。
她好瘦,瘦得像只细瘦孤傲的小鸟,让人不由得想恣情疼宠的小鸟。
她不安,是因为卸除了伪装吧?
他缓缓走近她,叹了口气。
他是为着将来在思念时,不需再以个模糊不清的影像来想象,所以叹了气,宁夏却在听见后挑高了眉。
“你干嘛要叹气?”
她的神情有些戒备,虽然她还不愿意承认,承认他的认可与否牵动了她,但事实上她是的,所以才会因为他的叹气而全身紧绷。
“因为开心。”
夏天没法解释得太多,有些情绪是无法单单用语言就能够表达清楚的。
“开心也会叹气?”
他盯着她,小心的斟酌字句,“小静,妳变得多刺且多疑了。”
她防备似地红了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样子的,才是真正的宁静?”
“那不是妳,宁静。”他摇摇头,“那一年夏天的宁静,那个会爬进鬼屋里捡棒球,那个会为了鼓励一个瞎眼男孩走出鬼屋而千方百计的小女孩,才是真正的宁静。”
“别说得好像什么都懂得的样子……”
她用轻蔑来武装自己,他说得没错,她变得多刺,但那是她唯一懂得可以保有自尊的方法。
“你什么都不懂,除了自以为是。”
“如果我真是自以为是……”他毫不在意她浑身的刺,“那么给我机会,让我重新认识妳。”
“我不要,也没兴趣。”她的眼神像头不驯的野猫,“夏天,你千方百计说服我跟你回来,还答应我只会当我是妹妹一样地照顾着,可刚才你却在记者面前乱说话,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没有乱说话。”他紧盯着她,“小静,我等了妳那么多年,在心底始终当妳是我未来的妻子,除了妳之外从来不曾有过别人,从来没有,我会和妳妥协,是因为知道如果我不先答应下来,妳根本就不肯跟我走。”
“好笑!你当我只有三岁吗?骗回来后就不会再自己偷跑?”她冷嗤道。
“小静,如果妳在我身边过得不快乐,如果妳无法体会出我对妳的用心,我不会强迫妳一定得留在我身边,但在那之前,妳能不能听我的,敞开心胸,给我也给妳自己,一个开启新生命的机会?”
“小天……”她终于放下刺,替换上了悲伤的表情,“你有没有想过,你硬要将我拴在身边,难道就不怕那些狗仔记者迟早会挖出你的未婚妻曾经杀过人、曾经坐过牢、曾经摆过地摊的事实?”
“如果妳是因为这样才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他的眼神里有着坚决,“我可以退居幕后,这样我们将会承受的外在压力就会减少了。这几年我陆续尝试过编曲及写词的工作,我的收入绝对足以养活我们两个。”
“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静,人生很短,我们之间已经浪费了一个十年,我们不能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你真的疯了……”
她悲伤地睐他,嗓音苦涩。
“小天,我凭什么要你为我而牺牲?你难道不怕,是你心中过于美好的思念让你混淆了对我的感觉?你对我的感情或许只是感激、只是同情、只是一种年少懵懂的憧憬,等憧憬成真,等现实替代梦想,一切都会很快烟消云散的……”
她没能再往下说,因为夏天已经以吻封缄,锁住了她的所有声音。
他的吻燃着烈焰及火气,彻底瓦解了他向来给人的斯文形象。
“如果妳不信,那我就直接用行动来证明。”
他将她搂进怀里,连一秒钟都不让她再有时间想,低头再度用力吻住了她。
宁静瞪大眼睛,先是被吓住了再是挣扎,她拚命捶打他,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他的热吻。
夏天的吻里有着狂肆的火气。
别人或许可以贬低她,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
还有,她怎么可以怀疑他对她的爱?
在他刻骨铭心地思念了她十年之后!
他吻得好用力、好生气、好不甘心!
他吻得她无法抗拒,他用结实的双臂将她紧箍在怀里,强迫她柔软的曲线每一寸都必须与他紧紧相依,因为不仅是他的唇思念着她,还有他身上的每一处也都是的。
他只恨不能将她揉进体内,化入血管,让那所有曾经强烈思念过她的地方,都能因此而得到慰藉。
而她,还要以为这样强烈的感觉叫做感激?叫做怜悯?叫做年少时懵懂的憧憬?
他的舌强力掠夺着她的甜蜜,甚至还吮疼了她的唇瓣,他用最最直接的方式来控诉她对于他的不公平及冤枉。
宁夏先是抗拒着的,先是恐惧着的,但却逐渐被他吻中强烈的情绪给征服,无力再做挣扎了。
他想念着她,她又何尝不是?
妈生前常说她少了根筋,她的确是的,所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已经爱上夏天了。
他不告而别时,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后来父母双亡,她开始疯狂地思念着他,虽然身边有干爹、小毛等人,但那种椎心刺骨的痛她只能与他分享,但那时候她仍不知道这种强烈地想要分享的感觉,那种只有他才能够抚平的伤怀就叫爱。
是直到她失手杀了堂叔时,她才知道自己是爱着夏天的。
当堂叔那猥亵的大手撕裂了她的衣裳时,她哭喊着要夏天来救她,在那恶心的男人赤果果地压上她,甚至在她逃到厨房捉起一柄水果刀刺向堂叔时,她所想念着的、意图求援的,依旧是夏天。
而在她惊骇地知道自己杀了人时,那唯一支撑着她没有自杀的原因,也还是他。
她好想他!
就算只见一面也好!
如果堂叔死了,她被判了死刑,她会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见他一面,但她没死,出了狱后这种奢念反倒不敢再碰了,他登在报上的寻人启示她看过,却只是淡淡一笑置之,但她没想到的是,他却依旧固执地在寻找她,并在找到之后一再以行动来表明真心。
他在夜市里叫卖、在记者们面前坦然告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那已然硬化且生了刺的心,不得不悄悄地软下了。
既然他爱她,她也爱他,那为什么不能敞开心胸,如他所言,给他也给自己一个开启新生命的机会?
她哭了,眼泪扑簌簌直落,滑到了他脸上。
她的眼泪让夏天倏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竟因着愤怒而强吻她。
虽然她的滋味果真如他多年来的想象般妙不可言,虽然她唇香如蜜,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立刻终止。
“对不起!小静,对不起……”
他心慌意乱喃喃道歉,她却只是紧闭着眼睛微僵着脖子,突然一个使劲,化被动为主动地将他的头拉低靠近,要他继续吻她。
也许可以的,她心底生起期盼……
他是夏天,是夏天,他对她的意义不一样,也许可以……
宁夏逼自己放松,感觉自己彷佛被围簇在一座温暖的城堡里,由着这座城堡为她挡去了现实的风雨。
“我爱妳!小静,不是虚无幻觉……更不是年少憧憬……而是随着年月逝去却无能为力、无法戕阻的情感堆积,十年前……我就已经想要吻妳了……”
她喘不过气,她没有了声音,因为他那轻烙在她耳畔的深情低语。
夏天低沉的嗓调像是定身咒般将她牢牢地定在他的怀里,他俯首吻着她的额际,继之一路蜿蜒往下挪移,他小心翼翼地,像溺爱着遗失了多年的宝物。
她微颤的长睫,粉女敕的脸颊,娇呼着馨香气息的唇瓣,都被他的唇一一滑过并宠爱过了,他的嗓音让她卸下了所有防备及武装,在武装底下,她也不过是个需要爱,受过伤的孩子罢了。
他们的吻不断加深,激情的喘息不断加剧,直至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伸出一只大掌撩起她T恤下襬,那带着灼热温度的指尖缓缓爬上她柔软白皙的软躯,那暧昧的触感让她起了全身的疙瘩。
那大大小小的疙瘩让她想尖叫、想抗拒,但她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夏天!是夏天哪!
但宁夏再也忍不了了,她整个人僵硬,张开了眼睛,眸中满斥着惊骇,接着她发出一长串无法停止的尖叫,那种形似小兽受伤哀鸣的恐惧尖叫,她甚至用长长的指甲去抓他,还用脚猛力踹他。
夏天感觉到事情不对劲,抽回手并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在她耳畔不断低语。
“乖!小静,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边将她搂紧,一边试图用声音抚平她的情绪,却发现她双瞳失焦、尽是在尖叫,她那表情就像是个快要溺毙的孩子。
她的眼睛虽是张开着的,但里面却没有他。
“没事了,小静,我是小天,是夏天!是那个被妳从鬼屋里带出来的瞎眼男孩,是哪个被喊做『宁静的夏天』的男孩……”
他在她耳畔轻哄,由着她又捉又咬、又踢又踹,等到他终于安抚了她并让她停止尖叫时,他脸上、臂上都已无法避免地挂了彩。
宁夏转过头,眸子像是隔了千重纱帐,彷佛终于认出了他,然后她哇地一声哭倒在他怀里。
“不要让他再碰我,小天,他好脏!他虽然已经死了,我却永远也忘不了他肮脏的大手爬在我身上的感觉,他说过的话我也永远忘不了,他说,我的脸像个天使,身子却是个魔鬼,会引男人犯罪的魔鬼,还说只要做过一次,我就会爱上这种感觉的,但我不要,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恨他!”
她倒在他怀里哭得抽抽噎噎的。
“小天,你不会再喜欢我了,我早不是那个小宁静了,他虽然未能得逞,但我已经被碰脏了……”
“嘘!”他柔声阻止她自贬的话,“妳再这么乱说话我又要生气了,妳一点也不脏,脏的是那个意图对妳施暴的大坏蛋,乖!他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对妳产生任何威胁了。”
“不!你不懂的!小天……”她仍是哭着的。“他没死,他还活在我的梦里,我常会梦见他,梦见他肮脏下流的眼神,梦见他说我的身子是个魔鬼的话……有时候我会想,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曾在无意中做出什么举止给了他错误的联想,所以才会害他做出了不该做出的下流事情?可是我却去伤了他,也许,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胡扯!”夏天厉声制止她的话,一手抬高她的下巴,用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强硬语气说:“小静,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就是明明是自己干了坏事却还想为自己找借口月兑罪的家伙,他心术不正,他色欲熏心到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这种人说的话妳竟放在心上?竟用来惩罚自己?竟让他连死了都还能不放过妳?”
宁静终于安静了下来,那被泪水涤净的双瞳更形澄澈及脆弱,在尖刺及防备都被卸除了后,她彷佛再度找回了昔日的自己。
心清神明,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原来如此……”他语气沉重的开口,终于明白了。
“所以妳才会多年来宁可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在伪装底下?宁静,妳是个小笨蛋,妳堂叔伤害妳只是一时的事情,妳却将他那为逞兽欲所编出的借口放进心底,重复伤害着自己,甚至筑了墙将自己关在里面。”
他不舍地叹气,将僵愣着的她轻轻拥进怀里。
“所以这就是妳坚持要与我兄妹相称的原因?小静,妳要相信我,我不会强迫妳,更不会去做出伤害妳的事情,但妳要我放手让妳走?我真的办不到。我可以承诺不会碰妳,但是妳一定要在我触手可及、让我可以照顾妳的地方,因为我实在是怕极了那种必须倚靠着思念才能够活下去的日子了。”
她又掉了眼泪,但这回她已能容许自己靠近他胸前,用他的衣服来吮接她的泪水了。
夏天并没阻止她的泪水,他知道这场泪雨已经压抑了太久,是该找个机会宣泄的了,泪水流尽,天空涤清,他期待着那个晴空万里的宁静再度出现。
他让她哭了好一会儿才领她走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剎那间出现在两人眼底的是台北市的美丽夜景。
他的总统套房位于饭店顶层,居高临下彷佛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但他知道他的世界并不在脚底,而就在他身边。
“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小货车上,妳对流星许的愿吗?妳说:『流星呀!我叫做宁静,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可以和小天一块坐在星空下,看星星。』在当时,我始终当妳是个大傻瓜的。”
宁夏失神的双眸缓缓凝聚了焦距,浅浅漫生着雾气。
“小静,直至此时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如果少了傻瓜,又怎能有令人至死不渝的真情?”
雾气凝聚,那绽在她眸底的璀璨星子再度化做了泪水,恣意地泛滥成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