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London)。
熙来攘往的希斯洛机场(HeathrowAirport),不论是提著公事包和笔记型电脑、一身黑色西装打扮的商务旅客,或是趁著暑假期间、背著塞得满满的行囊前来英国自助旅行的学生们,踩的都是匆忙而有效率的步伐。
商务旅客们一面看著腕表,一面自机场书报摊买了几份报纸或商业杂志,脸上的表情往往是焦躁而不耐的,满蕴著对时间匆匆流逝的不安全感。
他们其实大部分早已在机上看过了空服人员微笑奉上的伦敦时报,甚至藉著笔记型电脑连上网路浏览过了全球各大股价指数,可商界中人普通罹患的资讯恐慌症却让他们仍无法轻易安心,在踏上异国土地时第一件事仍是购买书报杂志,尽其所能地吸取资讯。
而一面拿著观光手册或地图阅读,一面四处浏览的学生们,就是另一种好奇新鲜的态度了。他们在平常课馀时间还拚命打工赚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专程来异国成为一只忙碌的陀螺,为的是开拓自已的视野,在异国的土地一步一脚印,藉以获得特别的人生经验。
商务旅客们要不直接招手叫计程车,就是坐上HeathrowExpress,以高昂的代价换取最经济的时间直奔伦敦市区。
而学生们则调整调整肩上沉重的行囊,搭上票价只有机场快捷的三分之一,但对他们来说仍然过於昂贵的地下铁,优闲地晃至伦敦市区。
人潮,随著每一班飞机的起降,一下集中、一下疏散,像是滔滔江水,各自往各自的方向奔流。
可即使在这样谁也不注意谁,谁也懒得分心理会谁的忙碌急促中,仍有一个优雅高贵的女子身影攫住了许多人的目光。
秉著一袭今春在巳黎时装秀中才刚刚在展示台由顶尖模特儿示范过的鹅黄色香奈儿套装,女子行进的姿态显得自信而从容,她轻扬藕臂摘下墨镜,原先隐藏在浅蓝色镜片后的明眸灿灿,顾盼之间尽是无限神采。
她眸光流泻,几乎用不著费力搜寻,奉命前来接她的司机已然发现了她在人群中更显得贵气雅丽的倩影,匆匆上前请安问好。
她微微颔首,重新戴上墨镜,由著穿著黑色制服的司机替她拉动行李,自己则提著搭配套装的同款香奈儿皮包,随他步出机场大厅,上了一辆雪白的加长型劳斯莱斯。
一张线条优美的娇容一偏,透过深色车窗凝睇窗外。
窗外,伦敦仍是伦敦,天空依然堆著厚厚的云层,阳光难得能穿透它们洒落璀璨金黄。
而当车子驶进了伦敦的商业重镇——西提区(City)时,这样的熟悉感更明显了,穿梭於西提区一个个穿著黑西装、长风衣的行人,面上全挂著标准的英式表情——毫无表情。
玫瑰唇角一牵,她淡淡嘲讽一笑,收回流转的眸光。
看来这座她睽达五年的城市,竟无一丝变化,仍是从前的伦敦。
唯一变的倒是她李曼如了。
羽状长睫轻轻掩落,她放松背脊,轻轻靠上劳斯莱斯舒服的椅背,娇颜神情似是优闲自在,然思绪却不曾停歇,纷然杂呈。
五年前,她正於伦敦郊区的剑桥大学修习MBA学位,一面撰写硕士论文,一面谈了场自以为疯狂的恋爱。
她爱上了一个已有个论及婚嫁女友的男人,趁著他女友回台湾琵琶别抱的时候,进驻了他的生活,并说服他与自己结婚。
为了报复爱心的女友,男人在她取得企管硕士学位、而他也得到法学博士学位时,与她双双飞回香港,闪电结婚。
可她从不曾想到,这样的婚姻原来只是她一相情愿,男人根本从不爱她,他爱的,一直是那个抛弃他的前女友。
他要求离婚,而她,在感情与自尊同时受创下傲然应允。
既然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没有强留他的必要,她李曼如从小便不愿与人分享任何东西。
记得中学毕业时领奖,班上另一个女同学和她同时拿了个总成绩第一,她宁可放弃首奖名衔,也不愿上台领取这样的“荣耀”。
要,就独一无二,否则乾脆不要!
这是她李曼如的人生哲学,学业如此,事业如此,爱情亦然。
可同理,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轻易得到,欺骗她感情的人更不可能得她轻饶。
在男人提出与她签下离婚协议书后,她动用所有的关系,全面封杀他在香港的生路,不留一丝馀地。
他最终落得爱情事业两失意,黯然离港的下场。
而她,花了五年的时间埋葬这段愚蠢又耻辱的过往,忘却此生唯一认真爱过也认真憎恨的男人。
可现在,她却因为家族事业的缘故必须再度来到伦敦,来到英国。
来到这个那男人落脚生根的异乡。
“累了吧?曼如,要不要先请老罗送你回公寓休息一下?我在肯辛顿区(Kensington)替你准备了一层高级公寓,就在我楼下,面对海德公园(HydePark),视野挺不错的。”穿箸深色三件式西装的李麒一面问著,一面送给她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他看著自己的妹妹,黑眸融合著轻微的嫉妒与赞赏。曼如是他见过的女人中,唯一能在这么长时间的飞行后,还能让自己保持服仪整洁的。不仅昂贵的香奈儿套装没有一丝褶痕,贴覆於耳际的短发俏丽有型,星眸更是生光,显得整张容颜精神焕发。
可李麒相信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妹妹特别一丝不苟的关系,而是她聪明地懂得在头等舱里以休闲的穿著与充足的睡眠放松自己,在飞机降落一小时前才换装、补妆、梳理头发。
经常必须来往於各国之间的工作生涯,造就了她如此熟练俐落的本领。
“不了,我在飞机上已经休息够了。”李曼如接过威士忌,优雅地啜饮一日,神采飞扬的眉宇看不出丝毫时差的后遗症,“我宁可早点明白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这么焦急召我来伦敦帮你?”
“为了替我巩固在英宇的权位。”李麒开门见山地说,了解妹妹不愿拐弯抹角的性格,“那些叔叔伯伯们挺麻烦,不仅不信任我,还联合了两、三个派系准备随时架空我的权力。”
李曼如黛眉微蹙,“他们想斗掉你?”
“没错。”李麒点头,唇角嘲讽一弯,“这是我之所以请爸爸安排你来伦敦英宇的原因,英华开发的总经理职位空出来了,你得负责帮我坐镇。”
“空降?”李曼如淡淡扬眉,“这样好吗?我一向不管家里这部分的事业,对土地开发跟建设也没什么经验,那些老人肯定会说话。还有英华的副总呢?本来是囊中物的总经理职位被人叼走了不恨得牙痒痒才怪!”
她够聪明,虽然这些年来负责的一向是李氏新近介入的事业领域证券金融,可对家族传统的核心事业,仍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英宇集团底下除了银行、证券公司以及其他转投资外,英宇建设、英华土地开发、英明工程顾问等公司才是家族事业的主体,这些公司挂名的董事长通常是他们的父亲李开平,而李麒在李氏逐渐将核心事业的重心转到伦敦后,担任英国英宇建设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身任集团主席的李开平近来已经很少管事了,集团旗下各家企业通常都是由其总经理负责日常决策,而这些总经理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是李家第二代子弟,大部分都是李开平的同辈兄弟们。
其中,尤以李开平的弟弟李开安以及堂弟李开云最为野心勃勃。
“英华的副总是安叔的儿子,他当然觊觎这个位置很久了,可如果让他坐上,安叔那一派的势力就会大增,我可不想因此落居下风。”李麒冷冷一笑,撇撇性格的嘴,“趁爸还稳坐著集团主席的位置,我们这一派也应该好好培植自己的势力,否则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李麒说得含蓄,可李曼如却听得明白。哥哥的意思是趁著父亲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迅连抢下家族事业的主导权,否则后果堪虞。
如果他现在不好好深植人脉,即便父亲去世后将所有的股权留给他,怕也坐不稳主席的位置,很快就会被李氏家族其他人给斗下来。
而她是他唯一的妹妹,自然是属於他这一派的人马,希望她接下英华总经理的位置理所当然。
“当然,你不能放弃在英群证券经营出的成果,我跟爸爸商量过了,他会从香港那边遴选一组人才给你,让你在伦敦成立分公司,如果经营得好的话,过几年也会把这方面的重心转到英国来。”
“看来我在日本视察业务的这阵子,你们倒是替我决定了不少事啊。”李曼如从沙发上起身,手臂一落,空酒杯在李麒办公桌上敲出清脆声响,“赶鸭子上架,教我不答应也不行了。”
“别这样。”李麒望著妹妹,放柔嗓音,“我知道你不想来英国,可就算哥哥求你吧,帮我这个忙。”
“我没有不想来英国。”李曼如瞪他,语音微微尖锐,知道哥哥联想到了她五年前那段失败的婚姻。
“你不想见到他。”李麒淡淡指出。
两人都明白这个“他”是谁。
“见不见到无所谓,反正他跟我已经毫无瓜葛。”李曼如冷冷澄清,厌恶自己的亲人竟然认为她的心情还会为那个男人受影响,“我不怕见到他。”
“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最好了。”李麒微微一笑,“因为你很可能今晚就会见到他。”他不疾不徐,出口的言语仍是令倔强的李曼如一怔。
“什么?”
“今晚柯林斯爵士的寿宴,他很可能也会出席。”
当劳斯莱斯穿过雕花铁门,驶入气势磅礴的英式城堡时,李曼如亦同时放下手中的英文杂志。
河林斯城堡的主建筑前,是一方占地广阔的庭园,是以精准的对称闻名的靳图亚特式,精致典雅,其间散落的雕像、花坛、喷泉等等更全都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创作,令人目不暇给。
可李曼如却视若无睹,甚至在座车终於停定气派的主屋门前,与哥哥相偕下车时,思绪仍迷蒙不定,缠绕於方才在杂志上阅读的文章上。
那是一本英国著名的社交杂志,本期的专题正是今晚柯林斯爵士六十大寿的豪华生日宴,不仅预测著今日能荣幸受邀的贵客名单,更暗示政商两界皆有非凡影响力的柯林斯爵士钦点的未来孙女婿人选亦有可能出席。
那能得此荣耀的天之骄子,正是近几年来在英国法律界迅速窜起的优秀新星——程庭琛。
战无不胜的程庭琛凭藉著几个重大刑事案件迅速奠定了自己一流刑法辩护律师的地位,不仅即将被伦敦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延揽为合夥人,更得伊丽莎白。
柯林斯小姐青睐,极有可能成为柯林斯家的乘龙快婿。
为了强调程庭琛的传奇性,那本杂志甚至用了跨页的篇幅刊登了他在一场音乐剧首演中与柯林斯小姐共同出席的画面。
照片中明眸皓齿的伊丽莎白。柯林斯,小马依人地偎在高大潇洒的程庭琛身畔,仰头凝望他漂亮侧面的容颜流露著明白的迷恋。
而面对镜头的程庭琛,朗朗星目璀璨,双唇则勾勒著迷人笑意。
撰写此篇报导的记者形容那是个“百万烛光的笑容”,放出的电流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瘫软。
百万烛光的笑容——李曼如樱唇一抿,记起自己五年前同样曾经为了那样若有似无的微笑神魂颠倒,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他。
代价是完全遭人忽视的深情以及被践踏在地的尊严。
一念及此,她眼神冷肃,淡漠地在心底嘲讽著自已从前傻气的行止。
这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她绝不会愚蠢地再犯上第二回!
程庭琛懂得回避她也就罢了,要他还敢不知好歹地来招惹她,她绝对会给他难看——
不择手段!
几乎是那个纤丽高雅的深紫色身影一出现在大厅门口,程庭琛鹰锐的眸光便精准地落定她。
李曼如。
利眸迅速在她身上一阵流转,由她美艳绝伦的脸孔,到那裹著深紫色圣罗兰礼服的曼妙身段。
眸底缓缓燃起厌恶的火苗。
这女人一点也没变,依旧是趾高气扬的模样,踩著黑色晚宴鞋的从容步履,自信高傲得令人气绝。
她还是那个任性自我的李曼如,自以为是君临天下的女王,要所有人巨服於她的石榴裙下。
她敢……握著香槟酒杯的指节激动地泛白,程庭琛几乎无法忍住出口诅咒的冲动。这女人好样的!竟敢那样旁若无人地出席柯林斯爵士的寿宴,明知道他今晚是当然的受邀宾客。
将水晶香槟酒杯还给经过身旁的侍者,程庭琛整了整苍蓝色礼服的衣袖,挺拔的身躯直直朝她的方向行去,步履坚定,无一丝迟疑。
他不必迟疑,何必?该聪明地选择回避的人该是她,是那个与他离婚后,用尽一切手段打击他的事业、害他在香港毫无立足之地的女人。
她若以为她可以不必为从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错了,现今他在伦敦已有了一定的名声与地位,虽然离他的理想还相差甚远,但已足够与她玩一场旗鼓相当的公平游戏。
一念及此,燃著灼亮火焰的眸子倏地一冷,减去所有激昂,只馀完全的沉著与静定。
她必须陪他玩这盘棋,没任何选择馀地被迫放逐英伦五年的代价,他要她认真偿还!
“曼如,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英宇的法律顾问,也是伦敦顶尖事务所的合夥人——威廉。班尼特。”
随著哥哥李麒带著笑意的介绍词转过身,映人李曼如眼底的是一张好看的男人脸孔。
浓密的金发、灿烂的碧眸,漂亮的唇角噙著迷人笑意,而凝视她的眼眸则毫不掩饰对她出众美貌的淡淡惊艳。
威廉。尼特年约四十岁,深色西装却丝毫不显老气,反因得体的穿著衬得他高大的身材更加俊逸挺拔,潇洒自信的顾盼神采流露著成熟男子的气韵。
是个人才。
李曼如在心底轻声喝采,眸光只这么迅速一流转便判定了对方肯定是英国社交界名门淑媛竞相倾慕的对象。
“班尼特先生你好,我是李曼如。”她月兑下右手的黑色丝质手套,主动伸出意欲与对方一握,可对方却没有握住她的意思,反而优雅地托起她的柔黄,轻轻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
从头到尾那对漂亮的碧眸一迳直勾勾地瞅住她,“很荣幸认识你,李小姐,今晚的你明艳动人,是全场的注目焦点。”
李曼如闻言,浅浅一笑。
这个男人果然深谙调情与挑逗之道,光是这样的吻手礼与如此深邃的眼神就足以迷倒一群刚出社会的小女孩,更何况之后意蕴深刻的赞赏。
只可惜她已经将近三十,早见过足够世面,对这样露骨的示意自有一套应对之道。
“班尼特先生过奖了。”她淡淡地说,从容接受他的赞美,神态评定,没有一丝不自在,只有浓密的墨睫微微振动,传递著无言的好感,“英国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善於言词吗?”
“香港的女士都像你这般妩媚迷人吗?”威廉以类似的问句回敬她。
李曼如轻轻笑了,笑声柔婉,微微沙哑,感觉原本低落的兴致一下子高昂起来。
不可否认,女人是需要他人的赞美的,尤其这样的赞美还是来自於一个英俊潇洒、事业有成的男人。
她微微偏过头,半调皮的眸光落定一旁笑意盈盈的李麒,“哥哥,英宇真好福气,聘得了这样一个能言善道的法律顾问。”
“不,是李先生好福气,”威廉立即接口,“有这么一个聪慧可人的好妹妹。”
“呵呵——”李麒喉间滚出清朗笑声,“我知道你绅士,威廉,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被我这个妹妹美丽的外表给骗了。”他眨眨眼,“其实她强悍得很,香港英宇集团底下的员工人人怕她。”
“瞧你把我形容成女煞星了。”李曼如睨他一眼,娇嗔道:“我哪有那么吓人啊?”
“是,你不吓人,只是精明能干,否则怎么接得下英华总经理的职位呢?”
“李小姐要担任英华土地开发的总经理?”威廉眸光一闪,似乎有些讶异。
“是啊。”李曼如淡淡微笑,“我哥哥可是精明的生意人,要不是见我有一些利用价值,哪会那么好心邀请我来伦敦玩呢?”她半开玩笑,一席俏皮话说得两个大男人同时送出朗笑。
而她,一双水红的樱唇同样微微弯著,噙著明媚笑意,直到一个苍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身子一僵,唇畔笑意迅速一敛。
是程庭琛!她瞪著那个胆敢以一种优闲的步伐走向她的挺拔身影,星眸逐渐点亮火苗。
他一身苍蓝色礼服,礼服的质料微微漾著银光,在晚宴中一群穿著拘谨而正式的英国绅士之间显得格外出类拔萃,卓然不凡——
典型的程庭琛。她冷冷一撇嘴角,明白他虽然并非出身上流,却一向懂得籍出众的品味包装自己,让自己在一群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之间,丝毫不显逊色,反倒独树一格。
包可恶的是,他长相够漂亮,身材够英挺,足够衬托出他不同流俗的独特品味。
她瞪善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直直朝她走来,而一对深幽的墨潭,竟还潋著嘲讽波澜。
他竟敢主动前来招惹她——真有种!
莫非他以为他现今在英国功成名就,她李曼如就拿他没办法了?
好不容易在她面前落定,他竟然只淡淡瞥视她一眼,湛深黑眸便转向她身边的威廉。班尼特。
“看来你已经见过我的‘前妻’了,威廉。”他静定开口,第一句话便令在场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李麒剑眉紧蹙,俊容写满某种厌恶。威廉则是淡淡一惊,扣在指间的酒杯微微一晃。而李曼如燃著烈焰的瞳眸若能伤人,程庭琛早已被灼得体无完肤。
可他却彷佛对三人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意,旁若无人地自经过身旁的侍者托盘上取了一杯双份威士忌,慢条斯理地啜饮著。
“亚历,”威廉首先回复神智,唤著程庭琛的英文名字,“你是说李小姐就是你五年前离婚的前妻?”
“没错,薇薇安确实是我在五年前离婚的前妻。”程庭琛悠然地说,黑眸嘲讽地瞥了李曼如一眼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那一年我是因为什么离开香港,学长应该很清楚才是。”
“我懂了——”威廉喃喃,目光在两人身上交错来去,却仍然如雾里看花,瞧不清楚这对男女过往的一切恩怨。
他只知道如果李曼如真是程庭琛的前妻,那她绝对不容小觑,因为一个能狠下心来毁去前夫事业的女人并不多,更何况她不仅让亚历无法保住当时在香港的工作,甚至让他无法在任何一间事务所觅得一职半位。
她对他,是全面封杀,要不是在英国的他说服自己的事务所留给优秀学弟个职位,怕他真的会穷途潦倒、落魄街头——
“看来你在英国混得不错。”李曼如冷淡嘲讽的嗓音唤回威廉迷蒙的神思,他眨眨眼,发现李曼如正张大一双火焰烈眸,直直逼视程庭琛,“想不到当年在香港的丧家之犬竟然能在英国苟活至今,莫非伦敦的饲料比较好?”
这句过分至极的讥讽几乎让程庭琛无法挂牢脸上冷静的面具,他深深呼吸,好半晌才恢复先前的宁定。
“伦敦确实环境好,至少街道不像香港拥挤不堪,而且这边没有个在香港人见人怕的魔女——”他停顿一会儿,嘴角一牵,衔起浓浓嘲讽,“不过看来伦敦无法维持先前的宁静太久了,因为那个可怕的魔女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大驾光临这里。”
那可怕的魔女是指她!
李曼如闻言,气得身子一颤,颦起秀眉正欲反唇相稽时,一旁的李麒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一个外貌清丽的秀美女子正朝他们走来,海军蓝的礼服与嵌在白玉娇容上的璀璨蓝眸相映成辉,再加上一头披肩的柔顺金发,更显得娇柔天真、清纯可人。
伊丽莎白。柯林斯,今日宴会的女主人,也是程庭琛的现任女友。
在杂志上见过她照片的李曼如很快便认出她的身分,看著她主动将玉手伸入程庭琛的臂弯,而后者同时低头朝她温柔一笑的画面,她心脏蓦地重重一抽。
“亚力,是你的朋友吗?”伊丽莎白柔柔地问,蓝眸好奇地瞥李曼如一眼。
许是女性天生的直觉让伊丽莎白嗅到了她与自己男友之间不寻常的火药味吧。
“这位是李曼如,还有她哥哥李麒,他们是我在香港的朋友。”程庭琛为她介绍,语气蕴著淡淡宠溺。
“你们好。”她浅浅地笑,打著招呼的态度落落大方,显然习於这样的社交场合,“我是伊丽莎白。柯林斯,亚历的女朋友。”
“你好。”李曼如浅浅地笑,伸出手与伊丽莎白轻轻一握,“请叫我薇薇安。我是——”玫瑰唇角扬得更高,吐逸的嗓音则是刻意裹上糖浆的甜蜜,“亚历的前妻。”
“前妻?”伊丽莎白面色蓦地一白。
“是的。”李曼如淡淡应道,好整以瑕地欣赏著她的仓皇不定,以及程庭琛的愤怒厌恶。
这只是小小的回礼而已。
她想,冷酷的笑意缓缓攀上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