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年间
醇郡王府的后花苑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十六岁的若雅格格穿着圆领桃色大袄,下曳石青色蝶裙,两髻梳着俏丽的蚌珠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
“汪汪!”一只雪白的小狈,蹬起圆滚滚的身子,前脚跃起,欲攀上她的身。
“雪儿来!”她笑容甜得像蜜,艳丽活泼像彩蝶,在花苑里和小狈想戏追逐。
丫环香莲站在一旁,她和格格年龄相仿,十岁进王府便一直是格格的贴身丫环。
远远地,从长廊,福晋领着富嬤嬤前来,她看见即将嫁人的女儿,竟然还童心未泯地和小狈玩得不亦乐乎,不禁摇头。
“额娘!”若雅格格娇喘吁吁地跑过去,粉妆玉琢的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若雅,你该收心了!”福晋搂着女儿,时光荏苒,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亭亭玉立、清秀可人。“不要成天只顾着玩,女孩子家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刺绣、习画、弹琴……”
“我不喜欢那些嘛!刺绣多乏味啊!叫香莲就行了。”若雅一想到那只完成一半的湘绣,就感到头疼。
教她坐上一、两个时辰去绣那些没生命的东西,简直是要她的命。
埃晋眉头一拢,不悦地道:
“怎么可以叫香莲代你绣,她是丫头,你是格格,传出去像话吗?”
“可是香莲的手艺真的比我好啊!不像我粗手笨脚……”若雅直言不讳,诚实得可爱。
埃晋又好气又好笑。“全京城的格格只有你不怕被人比下去。”
若雅满不在乎,她眉飞色舞地介绍她的宠物。“额娘,你看我的小狈会听我的话,坐下、握手呢!它好聪明喔!”
若雅生动物,后花苑里养了一大堆,包括鸟笼里的大小鹦鹉,马厩里的红鬃宝马,绿湖上的锦毛鸳鸯,每一只畜牲还分别取了名字。
她是个热爱生命的孩子!
埃晋懂她、疼她,也想呵护她一辈子,可今天早朝王爷回府,却告诉她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这其实是件喜事,但是就怕若雅不依,那就成了触犯龙颜的欺君大罪。
埃晋苦恼该如何告诉她。
若雅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偎进母亲。“额娘,你有心事吗?”
“孩子,你已经长大了。”福晋摩掌爱女滑如凝脂的脸庞。“女孩子长大就要嫁人……”
若雅慌了。“是不是阿玛给我订下亲事了?”这是她懂事后最大的忧愁,因为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埃晋顿了顿,迟早这件事都得告诉她。
“你听额娘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福晋面色凝重地道;“今天早朝,皇上当着众臣的面,把你指婚给十三皇子胤祥贝勒……”
“什么……”若雅感到脑子轰轰作响,哺哺道:“十三皇子……
“这是皇上的美意,胤祥贝勒人品学识都不错,和你很匹配,你阿玛也很满意,日后你也有可能成为皇后。”福晋似乎同意这门亲事。
若雅愁眉不展。“可是皇上那么风流,后宫妃子成群,光是皇子就有三十五个,胤祥贝勒难保不会像他阿玛一样——”
“不许胡说!”福晋紧张地叱喝,深怕隔墙有耳。“皇上后宫之事岂容我们异议,你以后嫁进官,可别在人跟前提这件事,否则传到有心人士的耳里,我们醇郡王府就惨了!”
若雅抿着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额娘,如果我不愿意嫁给十三皇子,那会怎样?”她小小声地道。
“不行,你一定得嫁,否则我们全家都会被砍头的!”福晋厉声道,她谅解女儿童言无忌,可是事情的严重性得说明白。
若雅扁了扁红滟滟的菱角嘴儿,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额娘不曾这么大声地凶过她。
“为什么会是我呢?我不想嫁给皇子啊!”她哽咽,心中充满惶恐。
埃晋知道自己语气坏了些,心疼地搂住宝贝女儿。
“若雅,额娘也舍不得你那么早嫁,可是君命难违,是咱们没办法改变的。”
“可是我好害怕……”未来茫茫不可预知。
埃晋安慰她道:“不会的,嫁给贝勒爷,一样是锦衣玉食,不会委屈你的,额娘也会进宫去看你。”
“我是怕胤样贝勒会娶好多个侍妾,把我丢到一旁。”她忧心仲仲,如果和许多女人共侍一夫,她宁可嫁给平民百姓来得幸福。
“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你的,你要看开些,娘也是容忍你阿玛纳侧福晋……”福晋神色黯然。
妻妾争宠的恐惧,深植在她小小的心灵。
是一旦她逃婚,全家就跟着遭殃,她不能害了阿玛和额娘。
懊怎么办呢?
她突然异想天开。“额娘,是不是我不要爱上胤样贝勒,以后无论他娶多少个,我都不会痛苦?”
埃晋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女儿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她怔仲地回答道:“可是日久生情,你还是会爱上他的。”
“只要我打从心里坚定信念,绝不会爱上他就好了。”若雅笃定的道。
站在一旁的丫鬓香莲忍不住插嘴:“没有爱情的婚姻更悲哀呢!榜格你不要妃人忧天,也许胤祥贝勒和其他阿哥不同,是个专情的贝勒爷呢!”
“是啊!是啊!”福晋眉开眼笑地附和说:“香莲说的对,这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你小时候算命的就说你集贵气、福气于一身,将来必得夫宠爱。”
“是吗?”若雅歪着头,已经开始在幻想胤样贝勒长得是圆是扁。
喜乐齐鸣,锣鼓吹打,一群侍从扛着吉庆喜旗,举着漆了朱砂色大字的皇宫纱灯,太监、宫女分列两旁,簇拥着一顶檐上荡着丝穗子流苏,下面围着水波纹凌子的紫檀花轿,轿子后面还拖着长长的一串箱笼盒柜。
八名轿夫脚步同起同落,平稳地抬着,轿中的新娘子正是若雅格格,穿着描金绣凤的霞被。
轿帘深深的垂着,里面一片漆黑。
若雅挺直着腰背,脑海里盘旋着出阁前,额娘的谆谆教诲。
尽避她傍惶不巳,终究得勇敢面对一切。
但是昨晚她忧虑的失眠,彻夜不曾合眼,天还微微发亮,她困意来了,想要睡时,富姥姥、香莲却来敲她的房门,说是得梳妆更衣了,害她现在呵欠连连。
她的坐姿愈来愈颓靡,体力不支地倚躺在软垫上。
从醇郡王府到皇宫要多久呢?她不知道。
也许她可以小憩一下,反正坐在花轿里也没人看见,无伤大雅。
头罩着红稍,感觉十分沉闷,几乎窒息,她索性伸手扯下红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进了宫,言行举止都得遵从礼数,她得多呼吸这片刻自由的空气。
轿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大概是走到石子路上,地面不平吧!却把她脚上的盆底鞋给抖掉一只。也好,不穿宫鞋更舒服。
她轻松惬意地缩起腿,整个人蜷在轿中,含糊地睡着了。
花轿队伍蜿蜒的绕过护城河,穿过巍峨的城门楼,直抵皇宫。
百姓夹道争睹两旁,对着皇室娶亲的阔绰手笔指点议论。
满朝文武大臣全身披挂,齐列紫禁城,六百名御林军个个捐着豹尾枪及仪刀,耀武扬威,气势壮观。
进了大清门,金鼓仪仗,龙旗飘展,宫女手持黄、赤国扇,太监从金阶一路铺滚红线毯,来到花轿前。
爆竹暄天,吉时到,喜婆掀开轿帘,呈上代表平安如意的红苹果。
康熙皇帝和皇后高高坐在太和厅,等候媳妇拜见。
十三阿哥胤样贝勒上身是件黑大绒金扣子马挂,头戴黑线便帽,大襟上别了枝红缎花,他俊朗的脸庞看不出一丝喜气,像个傀儡似地走向花轿,迎娶他的新娘。
花轿这边却出了状况,丫环香莲一问陪嫁过来.她看见格格许久未伸手取苹果,而喜婆又脸色大变,窘在原地,便察觉不对劲。
她连忙探人轿帘,竟发现格格在呼呼大睡。
“格格,快醒来,吉时到了,格格!”香莲不敢太大声,怕被人笑话,急得压低音量唤主子。
此时胤样贝勒走近,他这人耳聪目明,迅速跨步掀走到帷帘,一探究竟。
“贝勒爷……”香莲惊呼,深怕触怒他,可是她想挡也来不及,眼睁睁地看十三阿哥自睹醇郡王府格格的真面目。
“外面好吵幄!不要吵我,香莲,叫他们安静一点,我要睡觉……”若雅格格闭着眼,嘴上梦呓着。
太好笑了!胤祥刚毅的薄唇绽开来。大喜之日,他的新娘子竟睡得像头猪,好像这婚事不关她的事,她一点也不重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是哪门子的格格!
太迷糊了吧!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瞧她眉育新月,秀挺的鼻梁下,两片玫瑰花瓣般的红唇,肌肤衬雪,全身嵌着山灵水秀。
这样特别的女子将是陪伴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原本地还一度为父皇的指婚忿怒不已,要不是亲生额娘柳妃苦苦哀求他,他绝不可能奉旨完婚。
如今见着她,使得他对养尊处优的格格,有了不同的评价。
也许她没自己想像中的刁蛮、任性。
“格格,我的小祖宗,你快醒醒吧!”香莲紧张死了,一边对胤祥解释道:“贝勒爷对不起,格格她昨晚没睡好,所以……”
若雅格格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糟,她一旦梦游周公,就很难回魂,天塌下来都不管,最高记录是睡上三天三夜。
胤样了解地点点头,故意用身子挡住轿子,不教外人看见这等离谱的事。
“什么事……我好困……”若雅隐约听见香莲在唤她,她半眯着眼睛,却看到一张男性阳刚的脸。
是她在作梦吗?
他的眉毛好浓好黑,眼睛炯炯有神,他在看她呢!他好俊耶!是天人下凡吗?
若雅完全睁开眸子,想看清楚他……
“格格请取苹果。”喜婆催促着。
苹果?为什么要拿苹果?
她半梦半醒地摇摇头。“我不吃苹果,我要吃梨子。”
啥?.敢情这醇郡王府的格格脑袋秀逗了,要吃梨子?那可不行,梨和“离”同音,不吉利的。
“格格,大吉大利,吉祥如意。”喜婆赶紧补了句好话,冲掉这楣头。
胤祥在心里快笑岔气了,哪有这么笨的格格?
“格格不要多话了,你现在在成亲呢!快照着喜婆的话去做。”香莲快晕倒了,这样傻里傻气的格格,在大婚之日就在夫婿面前洋相百出,以后贝勒爷还会疼爱她吗?
若雅如梦初醒,瞪大美眸。对啊!她今天要成亲,要嫁给十三皇子。
咦,这个男人是谁?难道他就是……
四目交接,她的心如小鹿乱撞,脸颊迅速烧烫起来。他……还满好看的……她的头羞赧的垂了下去,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芳心窃喜。
“格格下花轿了。”胤祥贝勒温柔的道,向前一手扶着她。
此时,她飘飘然的前脚踩地……
“等一下!”香莲的心险些跳出来,格格的盆底鞋呢?她着急地在轿内寻找,迅速为格格穿上,再覆上红绢。
终于,若雅格格跟胤样贝勒顺利地步上金阶,宫女、太监持翠华盖,簇拥新人进人大殿,完成繁文褥节。
百官上表庆贺,皇上降旨,在东西两偏殿赐群臣喜庆筵宴。
喜乐悠扬,月兔东升。
若雅格格头罩红绢,在六名宫女的簇拥下,进人新房——启样宫,这是皇上赐给十三阿哥的新婚宫院。
烫金的双喜字,龙凤喜烛高高燃烧,待宫女撤走之后,新房内只剩贴身丫环香莲一人。
若雅格格不耐久坐,拼命对盖住眼鼻的红绢吹气,企图让它自动掉下来。
“奇怪,贝勒爷怎么还不来?”香莲在房门对外张望一会儿,一回头看见了格格这孩子气的举动,好奇的道:“格格,你这是在做什么?”
若雅干脆把头巾一掀,喘气道:“呼,闷死我了,我不戴了。”
“不行啊!榜格,万一贝勒爷进来了……”香莲慌张的说,她陪嫁过来,王爷福晋再三重托嘱咐,可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他若来了,你再通风报信嘛!”若雅被一桌子的珍肴点心诱至桌前,饥肠辘辘。“哇!这些菜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我肚子好饿……”
她举起象牙箸,挟起翡翠虾斗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嗯……宫里的御厨手艺就是不一样,真好吃,我以后天天都可以吃到。”
有这种馋嘴的主子,真是颜面无光,香莲嚷道:“现在还不能吃啦!要等喝过合包酒。”
“吃饭皇帝大,你没听过吗?”若雅一下子就把大花瓷盘里的菜肴吃得不剩,樱桃小口竟成了血盆大口,真是太恐怖了。
完了,完了,胤样贝勒一定对这个贪吃好睡的格格,印象极差,搞不好还会被打人什么冷空的,香莲一脸苦瓜相的想着。
若雅很有义气地把一盘马蹄糕、栗子糕类的点心,递到她面前。“你也饿了吧!先吃两块充充饥。”
“格格,奴婢不饿。”香莲摇摇头,尽避她确实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也不想“助纣为虐”。
“少逞强了,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反正十三阿哥有个本钱雄厚的阿玛,吃不倒的啦!”
香莲咽了咽口水,终于忍不了,伸手拿了一块糕饼,打算速战速决。
没想到,后面传来开门声。“吱——吱——”
贝勒爷回来了!香莲从格格惊愕的眼眸读出此讯息,吓得噎咽住,一口糕饼睡在喉间。
胤祥贝勒看着眼前杯盘狼籍,主仆二人作贼心虚的模样,心里憋住笑意,故意清清喉咙,摆出威严的架势。
“咳,你们主仆二人还真是狼狈为好,竟然把菜全吃光了!懊当何罪?”他全身散发森冷的气质。
“奴……奴婢该……该死!”香莲说不出话来,悔不当初,一时把持不住,成了共犯。
若雅出面维护她。“是我强迫她吃的,谁教你这么久都不来,害我们饿坏了。”语气中透露抱怨。
胤样贝勒黑湛的眸宛如千年冰封的深潭,面罩寒霜。香莲瑟瑟发抖,虽内心感激格格为她辩解,可是格格说话不当心,一条肠子通到底,她实在怕惹毛了贝勒爷。
这宫中不是都流行“砍头”吗?一个不小心,她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你出去!”胤祥贝勒低吼一声。
若雅嘟着嘴,负气道:“出去就出去,凶什么凶!”她最后一句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其实说她不怕他是骗人的,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像在王府可以作威作福。
她一转身,胤样气得从齿缝进出一句:“不是叫你!”
“不是我?”那么是……她愣头得脑地。
香莲会意的转身,大红丝帕一扬。“奴婢告退。”
“嗯,香莲你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人。”若雅急了。
胤祥佯怒道:“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可以走?”他轻佻地逼近她。
若雅万分恐惧,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害怕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嗫懦地道:“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不可以这次不要……”
“不要什么?”他饶富趣味地盯着她涨红的俏脸。“圆房。”她蚊纳般地出声。这样露骨的字眼,教她一个闺女,怎么说得出口。
胤祥仰头一笑:“哈……谁说我要和你圆房了?”
她杏眸圆睁,惊喜的问:“真的可以不要‘那个’吗?我们就做一对相安无事的夫妻!”
“什么相安无事?我只听过相敬如宾。”
“相什么都好,只要你不要侵犯我。”若雅雀跃不已。
他俊逸的脸庞布满了怒气,想不到她真的不愿意和他做名副其实的夫妻,自尊心不禁受创。
“为什么?难道我长得其貌不扬?”他问声问,向来只有他拒绝女人,哪有女人不喜欢他的道理。
若雅垂着头,丧气的道:“你很好看,可是中看不中用。”
这又是什么道理?说他不中用,是指他性无能吗?他再一次受到创伤,第一次有股冲动,想征服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中用?你又没试过。”他邪佞地逼近她,自动月兑了外袍。
她踉跆一退,跌坐在绣榻上,好像被吓唬住了,双手护住胸前。“你不可以……刚才你承诺不会……”
她这娇弱的模样,和之前的伶牙俐齿判若两人。
胤祥又把外袍套回去,泰然自若的道:“我酒喝多了,有点热。”
“那我帮你扇风,你千万别月兑衣服。”若雅机灵的为他摇扇。
看他面如关公,酒气冲天,万一真的对她酒后乱性,那…听说初夜都很痛,她不是得受皮肉之苦吗?
她还是认分点,努力的捩扇,手酸了不打紧,只要他不侵犯她。
“行了,我不热了。”他抓住她的皓腕,双目赤红地盯着她,他讶异自己的欲念强炽张狂,几乎要融掉冰封的心。
若雅手中的团扇掉了,不安地扭动着,试图想说些话来躲避他炽热的眼神。
“那……那你渴不渴?”她顺手端起桌上的龙凤玉杯,殊不知那正是两人该饮的合包酒。
他接过仰头一饮,更觉得口干舌燥,欲火焚身。
“这是酒,不是水。”他苦笑。
“啊!我搞错了。”她手忙脚乱地在屋子兜了一圈,四处找水。“水呢?水在哪里?”
“不用忙了,我出去了。”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跨出门槛。
望着他硕长的背影,一室寂然.若雅莫名的升起一股失落感,
他讨厌她吗?否则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柔软的锦被床褥,舒服得令她不想起来,尽避脑子已经清醒,她还是腻在床上翻滚。
“格格。”香莲这丫头又进来“骚扰”她,捧着热水毛巾,来回三趟了。
“你叫魂啊!耳朵都长茧了。”若雅鼓着腮帮子,盘腿坐在褥子上。
“日上三竿了,新婚第一天,人家贝勒爷一早就策马入林,你还睡的不知不觉。”香莲昨晚以为贝勒爷和格格圆了房,没想到今儿个一大早,就听见太监小如意说贝勒爷睡在书房里。
她急忙到格格房里一看,那条白色的贞操带竟然还好端端地悬在帷旁,可见格格依旧是完壁,贝勒爷根本没碰她。
这传出去还得了!唉!她家的格格未免也太逊了,不是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怎么格格没有色诱成功?
若雅洗完脸,坐在明镜前,香莲站在后头为她梳髻。
“贝勒爷去溜马了吗?怎么不约我去呢?”若雅最喜欢到户外踏青,知道胤样一个人去,有点惋惜。
“格格,你那么爱睡,贝勒爷若是等你睡饱,那时间都浪费掉了!”香莲掩袖轻笑。她这位宝贝格格“睡功”可是一流,连上花轿也呼呼大睡,众格格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若雅鼓着腮帮子,怒瞪她道:“臭香莲,你竟敢取笑我,胆子肥到滴油了!”
“奴婢不敢。”香莲赶紧憋住笑意,大红丝帕一扬。
“哼,我要去马厩看我的爱马‘娜亚’,不理你了。”她孩子气地道。
出嫁之前,她把所有的宠物全“打包”好,打算一同陪嫁过来,本来福晋不肯,说什么贻笑大方,不成体统。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好秘密托运。
若雅来到马厩,“娜亚”一看见她,兴奋的猛甩尾巴,昂首嘶鸣。
“娜亚!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啊?”她开怀地抚着马脸,拍拍它身上柔亮的鬃毛。
“唉,我现在是人在皇宫,身不由己了,宫中的繁文褥节那么多,光是一个婚礼,我就累得要死,以后还有皇上、皇后、皇额娘一大堆人要拜见,恐怕没时间陪你了。”她叹着气、自言自语。
胤祥贝勒溜马回来,把马儿拴在外面枝干,任它吃草,发现马厩里有人,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若雅和她的爱马在“耳鬓厮磨”。
她肯定是爱动物的,才会和马如此亲近。
爱动物的人多半心地善良,胤祥站在阴暗处偷偷观察她。
她的确是与众不同的格格。
若雅继续和马儿说话。“我告诉你,我那个贝勒爷丈夫,长得不难看那!只是有点霸道……”她露出不屑的表情。说他霸道!他如果真如此的话,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胤祥存心想吓吓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往她背后大声一吼。
“哇!”
若雅惊吓之余,一个重心不稳,竟扑倒在马槽里,连“娜亚”也吓了一跳,倒退几步。
“若雅,你没事吧!”胤样没想到她这么“不堪一击”,连忙伸手拉起她。
若雅狼狈地爬起,发间、鼻翼、衣裳,全沾粘上饲料,糗大了。
胤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混帐!”若雅觉得丢脸极了,成亲第二天,他就给她“下马威”,实在太过分了。
她不甘心地予以反击,挖起马粪朝他身上没去,一边怒骂:“你这个坏胚子……”
胤祥东闪西躲。“丢不到、丢不到……”
“你站住不要动……”若雅气急败坏地叫着。
胤样有心让她,真的站住不动,一伦马粪硬生生地丢到他胸前,情况惨不忍睹。
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若雅拍拍手上的污脏,开心地笑出声:“嘻嘻……活该。”
胤祥垮着一张脸。“早知道你这么泼辣,我就不该娶你。”其实他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逗着她玩。
她的自尊心却受损,挺直腰杆说:“我才不想嫁进皇族呢!要不是怕连累阿玛、额娘,打死我都不进宫。”
“你以为我想娶你!要不是父皇下旨,我额娘又苦苦哀求,我宁可过以前的生活。”两人舌枪唇剑。
若雅有点不服输,她脸红脖子粗地争论:“那你可以抗旨啊!你抗旨又不会罪诛九族!”
“我想我大不了娶个花瓶回来摆!”
“你说我是花瓶?”她忿忿的站起,脸颊因气愤而泛着酡红。
看她激动的俏模样,他的唇逸出一抹笑意。
“哈……”
“你还笑,我……我不理你了,大坏蛋!”她气呼呼的说。
他起身抓住她的柔荑。“若雅,你别走,我和你说笑的。”不晓得为什么他就爱和她抬杠。
“哼!你根本瞧不起我。”她余怒未消。
“我……我哪有?”他真是哑巴吃黄莲。
争执间,太监小如意快马来报,他俐落地翻身落马,束揖跪地。
“奴才欧禀贝勒爷,柳妃娘娘召见少福晋。”
对了,新婚第一天,他应该带若雅格格向额娘请安。
“你先回去,我们马上过去。”他吩附道。
“喳!”小如意告退。
若雅愕然,惶恐地瞅着胤祥。“你额娘要见我?”
“你放心,我额娘是个很仁慈的好女人,她不会为难你的。”胤祥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为人媳,一颗心忐忑不安。
不知道这名婆婆好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