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是个胆小表!呜……她真是厌恶自己。
当胡馨妮踏进诊所、挂了号之后,她便坐在候诊区翻看杂志。
她本来还勇气十足的,但是当她走进诊疗室,目光一与他接触的那一刻,什么勇气、什么愤怒马上就被她抛到脑后,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好气啊!真搞不懂自己在害怕什么,只不过与他四目相交罢了,她干嘛这么紧张?
况且是他欺骗她在先,自己应该理直气壮的质问他才对,可是简单的一句问话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奇怪的是……她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唉,好可悲啊。
“会痛吗?”见她闭起双目,眉头也紧紧拧起,邱麒便停下拆线的动作,眉宇间载满关心。
他的问候却换来她的沉默。
“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说话,不过你好歹也点个头或是摇头,好让我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听着他的嗓音有着浓浓的关切,不知为何她心中一阵感动,可是仍然不敢张开眼睛注视他。她知道他现在离自己没有多远,要是在这个时候张开眼睛,一定会让她觉得很尴尬。
她缓缓地摇摇头。
“不会痛就不要这么用力地皱眉,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知道她不觉得疼后,他便开起玩笑继续拆线,没一会儿,他便要她起身漱口。
邱麒看着她沉默的漱了漱口后,随即又紧闭双眸躺回椅子上,她这种不同以往的安静模样令他觉得很不习惯。
她是因为灯光很刺眼的关系,还是根本不想看到他?不过最好是前者,否则他会很生气。
他稍微将灯光移开,“你可以把眼睛张开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紧抿着唇慢慢的张开眼睛,她在接触到他炯亮的黑眸时又移开目光,越过他注视着天花板。
“你在看哪里?”他不悦地蹙起眉心。
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她现在却拒他于千里之外?
“已经完诊了吗?”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
邱麒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他只知他现在被她的举动惹得很不高兴。
“我在跟你说话,你不好好看着我,你这样很没礼貌耶?”
“没事的话,我可以离开了吧?”胡馨妮依然故我,丝毫不被他微愠的语气所影响。
“胡馨妮……”他的嗓音压得老低,露出一股吓人的气势。
“干嘛?”她不自觉地敛起下颚,不过目光还是很顽固地定在天花板上头。
她的装傻让他非常火大,要不是看在这里是诊所,实在不方便教训她,否则他一定会让她后悔这么漠视他的存在。
邱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这种不悦的感觉,“你可以离开了。”
此话一说,她的反应令他的忍耐破了功。
只见她开心的跳下椅子,动作非常俐落,完全不像一分钟前哀怨不已的样子。
就在她即将步出诊疗室时,一句仿佛暴风圈压境的声音唤住了她。
“站住!”
胡馨妮愕然的停下脚步,不过她不敢转身,因为就算他戴着口罩,可那种凌厉的目光仍恐怖得吓人。
虽然还是搞不懂她的想法,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她怕他,而且是非常害怕。
“转过身。”
简单扼要的命令再次从她后方冷冷的传来。
胡馨妮你怕什么!诊所里还有那么多人在,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么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真的太丢脸了,所以快回头,快啊!
胡馨妮一再地告诉自己不用害怕,可是双腿就像是灌了水泥一般,再怎么用力就是抬不起来。
“我不姓鬼也不姓魔,你到底在怕什么?”邱麒一边斥责她,一边伸出大掌罩上她的肩头,硬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
胡馨妮赶忙垂下首,仿佛地上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他就这么令她害怕吗?在诊所内有那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他真搞不懂她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是干嘛?”他真是败给她了。
“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还急着去开店。”
邱麒挑起一眉,“开店?”他觉得她只是在找借口躲他而已。
她是真的很想赶快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啦!
“嗯,开店。”她瞪着他的黑皮鞋说。
“什么店?”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服饰店。”
她要是去开店也好,这样就表示她会乖乖地待在店里,如此一来,他就不怕找不到人了。
“我今天只看诊到下午,傍晚我会去找你,然后……”
她都已经不用再来让他看诊了,自己根本不用怕他,更不必担心在他诊疗时会再次被威胁,她大可理直气壮、抬头挺胸的离开。更何况他又不是她见过最坏、最凶的人,论脾气,他还差她远得很呢,可是……为什么一碰到他,她的武装就瞬间瓦解?她真的不懂。
虽然他是个医生,可是他对待她的态度根本就不像对其他病人一样,或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他的相亲对象,所以才会用那种令人厌恶的态度对待她。不过,昨晚他明明还很好心的帮助她离开,根本不像尖酸刻薄、没有同情心的他,他甚至还很关心自己会饿坏肚子。
他这种前后不一的态度真的很莫名其妙,难以理解这个男人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再者,她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才对,毕竟他若真的有私心的话,没道理会在一开始就激怒她啊……
“知道了吗?”
陷入沉思的胡馨妮,一回神后只听见他最后这四个字,由于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好选择一个最安全也是最保守的回答,那就是——沉默是金。
“你不想看着我也就算了,但是你这么拒绝回应我的问题,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睨着她。
“我哪有。”小小声的,她觉得冤枉地反驳道。
“没有?”他从鼻孔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虽然他只是冷哼一声,不过看得出很不高兴,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啊,无奈恶人当道,于是她婉转地回了一句。
“本来就是嘛,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怕什么!”他月兑下手套迅速地洗涤双手,抽了张纸巾抹去手上的水珠。
“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邱麒再次转身望着她,见她依然低着头,他便霸道地抬起她的脸,“看着我,回答我的话。”
一抬起头便迎视他那双透着恼火的眸子,忽然,她的心先是漏跳了半拍,随后便狂乱地打起拍子。
此时,已经饱受待诊病人炮轰的护士,连忙走进诊疗室,她讷讷的问了一句。
“医生,可以请下一位病人进来了吗?”她同情地看向胡馨妮。
胡馨妮尴尬不已地一笑,她伸出纤指拉了拉他的衣袖,试图移开他箝制着自己下巴的大手。
“你外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看病不是吗?那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拜。”
一说完,她转身就想跑,可惜的是……被一头猎豹给盯上的小兔子是不可能有机会跑掉的。
邱麒一把揪住胡馨妮,他温柔地对护士回眸一笑。
“麻烦你请那些病人再稍候五分钟好吗?谢谢。”
“嗄?”护士顿时打了个冷颤,她愣愣地点点头,“喔,我知道了。”没有迟疑,护士连忙走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你干嘛啦……”等护士一走,她才敢挥开他的手,瞪着他反抗地喝道。
“你总算肯看着我说话了。”邱麒眉眼满是笑意,他解开口罩,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他的笑容令她一怔。
他将百叶窗放下,阻隔那一大片对外开放的透明玻璃。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你会突然变得这么怕我?”
自己的个性本来就是有话直说,她也很受不了那种胆小懦弱、有话只闷在心里的人,可是她却会在看到他时就无法控制自己,真的好奇怪!不过严格说起来,这种感觉也称不上是害怕,再说,昨晚一直酝酿的怒火,竟在她踏进诊所时就突然消失了,她实在觉得很莫名其妙。
“有什么话就快点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你的个性根本不像是会退缩的人。”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着她白女敕的肌肤,见她不自觉地瑟缩着肩头,他就觉得好笑。
没料到他会这么调戏她,她忙不迭地拨开他的手,拉开彼此的距离。
她分不清是羞还是怒,只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是说点话比较恰当,不过他如此不顾其他病人权益的行为,也真的很不应该,但她不会傻得去教化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因为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她还是把他想听的话说清楚,赶快走人就好。
“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他问一句,她才答一句,既安全又保险,也不会发生什么让自己出糗的状况。
她这么开门见山的问题,令他有些意外地挑起眉,不过这样子的她,他还比较习惯。
“你家人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他们会跟我说什么?”是他说谎在先,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他坦诚这么多。
“啧!你的前后态度真的差很多耶。”他扬起一笑,“就说你不是那种小白兔型的女人。”
“好说。”原来是她自己吓自己,面对他根本没有她所想的那么恐怖。
“不过我很好奇,你刚刚到是在怕什么?”
“我哪有,你乱说!”女人的自尊心作祟,就算有,她也要说没有。
他顿时扬起一抹阴沉的笑,“我想……你的确很怕我,否则也不会这么急着否认。”
他的精明令她羞红了脸蛋。
“我没否认,这是事实!”
“好吧!无所谓。”他喜欢她娇羞的样子,“你不想坦白也没关系,反正我用猜的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是吗?你要是那么厉害,那你就说说看我在怕什么啊!”他有那么厉害才怪!不过不一定,因为昨晚他耍得她团团转,也骗了她的狐狸爸爸和姐姐嘛。
她居然瞧不起他?呵呵,真是傻得可爱。
“事实摆在眼前,既然我们彼此心知肚明,那还用得着说吗?”语毕,他又轻轻一笑。
看他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教她气结!
“既然如此,那么就麻烦你检讨一下,大骗子!”她气恼地抡起拳头,只是没那个胆子挥出去而已。
“等等!”他摇着食指,“我没骗你感情,更没骗你钱财,所以这个大骗子的头衔我消受不起。”
哼,歪理一堆!
胡馨妮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的扯了下嘴角。
“凭良心讲,昨晚我可是大发善心地拯救你月兑离苦海;怕你挨饿,还不忘准备吃的给你垫肚子;怕你晚上不好入睡,还借了你一片CD,以上这些事实我不准你否认!”突然话锋一转,他仔细地打量起她,“对了,你昨晚一定有听CD对吧?嗯,一定有听,否则你今天的气色不会这么好。”
要是再听他说下去,她一定会疯掉!
她就知道跟他是有理说不清。
“够了、够了,你可以住口了。”她抚着额际,很无力地制止他。
“你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很惭愧,觉得不该误会我对吧?”
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呢?真搞不懂!
她懒得再跟他争论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你明明知道我爸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不跟我说,还帮着他们一起耍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耍你?”他扬起嘴角,“你想太多了,我没那种闲工夫。”
“那你为什么要……”
“难道你完全没有感觉吗?”
顿时她傻眼,“我该有什么感觉?”被人这么捉弄,她还能有什么感觉?
他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唉,旁人是看得一清二楚,就只有她这个当事人以为他在耍她,真是……!
“反应真迟钝!”他忍不住讥讽她。
“我哪……”
她未完的字句悉数隐没在他突然贴上的唇瓣里。
胡馨妮瞠大了眼眸,被他的行为吓住了。
他这是干嘛?
他们连朋友都称不上,更不是什么男女朋友,他这个吻是什么意思?是身为医生的他,对她这个病人的友好表示吗?
他早就想吻她了!
丙然如他所想像的一样,她的唇尝起来很甜美,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吻她。
瞧她就这么睁大水亮的眸子瞪着自己,令他有再好的兴致也消减不少,不过也好,以目前的状况来说,点到为止就行了,要是再进展下去,他仁心仁术的牙医招牌恐怕就要给砸了。
缓缓离开她的唇,邱麒扬起一抹邪笑,“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吻女人的,所以……”他意有所指的抚着她微红的脸颊,“如何?明白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吧?”
她一定是疯了!因为她竟然会觉得这个吻结束得太快,老实说……这个吻还令她挺目眩神迷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暗忖。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他望进她的眼底。
胡馨妮眨了眨眼,对于他的凝视,她有些不习惯也很不好意思,于是她连忙别开目光。
思索他刚刚所说的话好半晌之后,她迎视着他的目光,“你这是在追求我吗?”
有必要想这么久吗?不过算了,只要她没有逃避他的心意就好。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笑意在他脸上加深。
看样子他不像是在骗她,可是这未免也太……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往后退了一步,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还怀疑?”他挑高眉。
“可是你怎么会对我……”她脸上写满了“我真不敢相信”的神色。
她以为他会跟自己一样排斥相亲,更何况一直以嘲讽她为乐的邱大医生竟然会倾心于她,这让她一时间太难以……难以接受了。
“我是不介意再给你一个证明的,只不过外头的病人怕是等得不耐烦了,所以你先回去吧,我休诊后再去你店里找你。”他瞟了眼百叶窗外的状况。
“我店里?”
“你刚刚不是说要去开店吗?”他回过头望着她,“你不会是唬我的吧?”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爱耍别人啊!”她白了他一眼后才解释:“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店在哪里而已。”
“这还不简单!你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晓得,这都要感谢你爸爸的大力相助啰。”
“我爸?”唉,她早该猜到的。
“由此可见,你爸爸多么想把你嫁出去。”他呵呵一笑,“你真该检讨了。”
可恶的臭男人!
“彼此彼此,邱大医生!”她反讽一句,转身就想走人。
“等等!”他再次挡下她,“下午我会去找你,不要又不小心忘记了。”他暗示她千万不要再故意跟他唱反调。
“你说什么,我就该做什么吗?”她瞪圆了眼,“你当我是什么啊?”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把你当什么了呢。”较于她气呼呼的反应,他则是笑容可掬。
“懒得理你。”她撇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他的视线。
“没关系,我不懒就好了。”
他充满调侃的语气从她身后传来,更加刺激她加快脚步。
胡馨妮悻悻然地走到银白色的小车旁,开了车门后迅速发动车子,她用力踩下油门,想赶快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他说下午会来找她,她就非得乖乖在店里等吗?他是她的谁啊?哼!
虽然这么做会跟自己的荷包过不去,不过为了少受点气,她今天还是别开店好了,反正少做一天生意又不会怎么样。只是……上哪儿去呢?
找语真吗?不太好,她最近应该忙着写稿子,还是别去打扰她好了。
那她该到哪里打发时间呢?
胡馨妮在黄灯闪烁时,相当守规矩地踩了煞车,停在白线之前等着红灯。
嗯,去房之前带她去过的那间咖啡馆好了,或许她正在那里帮着她的心上人,若真如此,她也可以好好观察一下那个幸运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在转换绿灯的刹那间,胡馨妮决定好去向之后,便朝着目的地驶去。
胡馨妮推开一扇玻璃门,传来一阵清脆的门铃声,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咖啡香味凉爽空气,有别于门外炙热的高温。
“欢迎……”坐在高脚椅上的房静棻,一回头便望见好友,她客套迎宾用语因惊讶而顿住。她忙不迭地跳下高脚椅,开心的迎上前去。
“房!”胡馨妮挥挥手打了声招呼,目光飞快地扫向站在吧台后方、正煮着咖啡男人,并环顾了一下店内,“现在没什么客人嘛。”
“嗯,这个时候通常都是这样的。”眸光盈着笑,房静棻轻轻拍拍她的臂膀:“怎么有空来这里呢?”
“才不是有空呢,是我太想你啦!”她语气爽朗地开着玩笑。
虽然稍嫌肉麻,但是听惯她如此开玩笑,房静棻早就不以为意了。
“语真没来吗?”她瞟了她身后一眼。
“我没去找她,我看完牙医之后就直接来找你了。”她边说边挑了一个视野很棒的位置坐下。
“打电话找她出来如何?”房静棻递给她一本Menu。
逐页翻阅着的胡馨妮摇摇头,“这阵子还是别去打扰她好了,她最近应该忙着写稿子赚钱吧,还是等她跟我们联络就好。”
想了一下,她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你想点些什么?”
看来看去,她也拿不定主意,“吃的方面……就请他帮我选好了。”她以下颚往吧台方向努了努。
“让睿樊选?”房静棻有些讶异,因为胡馨妮有个毛病就是非常挑食,以她的个性来说,是不会让陌生人帮她点菜的,现在她这么决定,真的让她感到很意外。
“原来他叫睿樊啊?”满好听的名字,“姓什么?”胡馨妮感兴的问。
“叶。”房静棻眉一挑,“你真的要让他帮你选?不怕选到你不敢吃的吗?”
闻言,她才惊觉自己的卤莽,于是她想了一下才说:“他这里青菜最多的有哪些啊?”
丙然!她就知道馨妮一定是没想清楚才会说那种话。
“算了、算了,干脆我帮你挑好了。”
“那好,谢谢你啦!”她抛了个媚眼。
“不用客气。”她漾开笑容,“那你想喝些什么呢?”
“只要是冰的就可以。”
“好,我知道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拿些杂志来给你。”说完,房静棻便朝吧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