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几日,程可凉跟美琪在学生餐厅吃午餐,顺便讨论期中报告。
两人都是效率魔人,很快的将工作分配完毕,将分页记录誊了一遍给程可凉后,美琪很自然的开口确认时间,“星期六晚上,我要过去前再打电话给你。”
“好。”美琪住在宿舍,比较不方便,因此每逢报告或者考试,她都很习惯去程可凉的小窝,有水有电,不用跟人抢研究小间,不用担心错过热水供应时间,重点是不用时间一到就得熄灯——再两页就可以完工却被迫熄灯,那种捶心肝的感觉可不是什么好经验。
“对了,那个失忆男还住在你家吗?”
“嗯。”
美琪哇啊了一声,“他住在你家有没有一个月啊?”
“差不多吧。”
“你们……”
美琪虽然没明说,但有点情色的表情已经说明她的脑内想法,程可凉见状连忙否认,“没有。”
美琪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啦,谁像你啊。”
“可你不是说他长得很好,好到你第一天还以为捡到一个明星。”
“我就说了我不像你啊,看到帅哥就扑,一点原则都没有。”
“拜托,我很有原则的,都说了我看到“帅哥”才扑,你以为美男像落叶一样满地都是吗?”
她一听就知道美琪在抱怨什么——他们班不知道为什么,真是连一个象样的男生都没有。
所谓“象样”是包含多面性的,除了外型不能太差,还包括品行、谈吐、整洁度、应对进退……
即使以很宽松的标准来说,他们班的男生好像还是不太行。
但系上不管往上一届,还是往下一届,每班至少都有两、三个优质男,所以比起来,他们这一班的女生就难免怨叹了。
其实也不是想做什么,班上有个美男总是赏心悦目嘛,像大家都爱上新闻编译课,就是因为老师是个大美人,光看她转身时那一头可以拍沙宣广告的长发轻扬,大家就觉得很美好,加上讲话又温柔,于是乎,即使老师没有每堂点名的习惯,但新闻编译课却是出席率最高的一门。
“程可凉啊,你真的都不会担心吗?万一他是什么通缉犯之类的,你就变成窝藏嫌犯耶。”
她舀起一匙咖哩饭,很自然的说:“他不像啦。”
虽然失忆男很极力掩饰他不平民的那一面,但怎么看都不是庶民会有的生活习惯,还是会跑出来。
这一阵子,她的小窝多了磨豆滤煮二合一的咖啡机,他还买了几袋豆子,黑色包装,上面有个蓝底小皇冠,很不巧的那小皇冠是她熟人——开创楼下就是咖啡店,当年任职电话客服期间她常帮测试员跑腿买咖啡,而那种蓝底金皇冠的豆子,煮出来的咖啡一杯要卖三百块,就算一次买十杯也没打折。
老板笑说没办法,这种豆子一磅要好几千,喝的人不多,进小皇冠只是服务顾客,其实没得赚,一杯三百接近成本价了。
当时的她听了快吐血,什么世界啊,怎么会有咖啡豆比牛肉还贵?最可怕的是那些手指比机器人还快的测试员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天天喝,还很深奥的告诉她,这种豆子有什么香气……
饼了一年,在她考到证照,补上李国邦的位置时,自然没人会要她去楼下买咖啡了,蓝底小皇冠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活圈中,她怎么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日子,她会在自家流理台边看到熟悉的小皇冠。
失忆男笑着跟她说:“原本以为台湾买不到,没想到那天去接你时,居然看到楼下的咖啡店有他们的标签。”
失忆男大概是很有把握她不会去那种中高价位的地方,所以安心的在家里摆上好几包豆子,还骗她说因为多买有便宜,所以一次买五包。
他一定没想到她以前有过跑腿岁月,小皇冠她可是天天见面了一年啊!
而且捡到他那一天,他穿着小白鸽在中庭骑脚踏车呢,哪个通缉犯会在早上七、八点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在社区中骑铁马?因此她想也不必想就觉得不可能。
“影集里那些变态杀手被抓到的时候,邻居也都是很惊讶的说他不像,都说他平常热心公益,爱护小动物,还对老人彬彬有礼。”
“你电视看太多了。”
“可是,你都不会觉得奇怪啊,怎么有人连名字都记不起来却可以背出银行帐号密码,然后转帐给你?自己的名字怎么说都比银行帐号好记吧。”
“这种事情很难讲的。”
“举例?”
“你看,那些在法拉利车厂工作的人,他们可以做出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车子,随便一台都比一间房子贵,但你觉得那些专做梦幻跑车的人会做婴儿最爱的螃蟹车吗?”
美琪没想到她会举这样的例子,觉得有点意外,又有点好笑,“再举例。”
她跟可凉同学四年了,可凉这个人好相处,也没什么脾气,但却不是那样容易交到朋友,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她只能做必要的事情。
睡觉读书是必要的,联谊玩乐不是必要的;工作赚钱是必要的,迎新晚会不是必要的。
所以她没什么朋友,她唯一能进行社交的时间只有吃饭与交通。
但两人是多年的报告之友,一起吃了无数的饭,考试时也会一起读书抓重点。
有鉴于相处的时间多,外加可凉从不爱作心理分析跟心理测验,所以要说她是最了解可凉的人也不为过。
可是,这个对人际关系不太关心的人,现在似乎有点奋力的帮男一个人说话。
不寻常。
至少认识可凉这四年来,她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
“竹子比人像好画,卡尔杰画一幅油画人像开价二十万美金,但他能不能画出水墨基础的竹子?”
“再来一个我就信你。”
程可凉没注意美琪嘴角的坏笑,闻言,绞尽脑汁的又说了,“一样两只脚,一样会下蛋,鸵鸟大王擅长照顾鸡,还是擅长照顾鸵鸟?”
“结论?”
“结论就是,能完成比较困难的工作的人不见得能胜任同性质的简易工作,例如法拉利与螃蟹车、维妙维尚的人像与基础入门的竹子、鸵鸟与肉鸡,同理可证,银行帐号密码与自己的名字也可能是如此。”
美琪嗤的一笑,“程可凉,这么努力帮他辩护,还说跟失忆男没什么?”
“你太猥琐了,我们连手都没牵过。”
“你才猥琐,谁说一定要有肢体接触才叫有什么?喜欢的话,就算没牵手也有什么,不喜欢的话,就算有牵手也没什么。”美琪挤了挤她的肩膀,“老实说,有没有心跳加速的瞬间?”
她想了想,心跳加速啊……好像没有吧。
不过,有过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在笑的时候。
继上次她帮豪哥代班,他来接她之后,他几乎天天都骑脚踏车来接她下班,有一次,他们在等红绿灯时,她左顾右盼,意外的看到橱窗中两人的影子,那个总是被评为没什么脸部表情的程可凉,嘴角竟有一点点弯起,看起来就像在微笑。
由于程可凉很坚持自己跟失忆男没什么,但美琪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觉得应该有什么,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决定用自己的眼睛确认。
因为可凉这个人的早熟非常极端,她对于人情世故很明白,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语助词,她都能瞬间明自对方的意思,可是对于某些人际关系就接近白纸,举例来说,她知道自己拒绝班级活动让班代颇有微词,可是不懂这有什么好有微词的。
“我不是活动嗨咖,也不是校花美女,出席与否对这个活动完全没有影响,实在不懂我不去有什么好生气的敛。”
她只好教育她,那是一种感觉,“我是主办人,大家都来参加,我有面子,走路有风。”
但可凉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又不是酒店小姐,干么牺牲自己的时间只为了让别人有面子跟走路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