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家门,徐静颖就对施绍扬问:“你是不是诈赌?”
“能让你爸妈开心,何乐而不为?”他猜得没错,她是个重视家庭的人,只要收服她爸妈的心,她势必会对他有所改观。
她当然看出他的用意,故意正色道:“就算你做了这么多,我还是不会改变决定。”
“我相信人定胜天,如果你是老天给我的考验,我不会躲避,更不会放弃,那不是我的作风。”
拜托,他以为他在打拚事业啊?干脆列出中长程目标,写本企划书好了面对他锲而不舍的种种言行,她就快无力招架,仔细想想,如果碰到考验就逃开,岂不是输给了自己?或许正如他所说,她是个胆小表,一想到此,她的心更沉向海底。
“怎么了?被我感动了是吧?”
她摇摇头,忍不住叹息。“施绍扬,我被你打败了!”
“没关系,愿赌服输,下次换我被你打败。”他模模她的头发,察觉出她眼中的脆弱。“所以,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了?”
“我可没这么说。”
“等著瞧吧日久见人心,说不定哪天是你向我求婚。”
她懒得跟他辩论,这男人永远信心满满,渺小如她哪比得过?坦白说,他强悍的人格特质并没有错,却让她因此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就像有光就有影,矛盾,无解。
两人走过菊岛之星、水舞广场和渔人码头,路上情侣成双成对,夜风吹啊吹,她的心也随之飞扬,不知他们现在算是哪种关系?说了重新来过就能按下restart键?
走著走著,施绍扬停下脚步宣布:“饭店到了,换我送你回家,走。”
“不用了,这些路我很熟。”送来送去何时了?这是她老家,她不会迷路的。
“是我想要你多陪我。”他握起她的手,不容抗拒,她试着想收回手,但她力气比不过他,就连心的坚强度也输了,像这样走在马公市区,任谁都会以为他们是情侣,她再否认就是自欺欺人了。
他们沿著原路走回,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只要手跟手交握著,一直走到天亮又何妨。
如果……如果他能听得懂人话,能给她多些空间发展,能尊重她自己做决定的权利,其实她真的不想让彼此后悔,世界太广大,遇到一个对象多不容易,即使他似乎无意恋爱,她仍爱上了他。
是的,就在逃开他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爱着他,然而相爱容易相处难,与其变成一对怨偶,她宁愿逃得远远的。
当他不顾一切的追来,她的决心再次动摇,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
“你在想什么?”他看她若有所思,明明就在身旁,感觉却离他很远。
“没事。”尽避心中纷乱,她决定今晚要做个理智的人。“我家到了,我就不送你了。”
“嗯,晚安。”他一把将她楼近,在她唇上偷了个吻。“我刚从美国回来,这只是国际礼仪,别给我一巴掌。”
“你……”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她的心。
“早点睡,你可以梦到我,但是不准哭,我会生气。”那天在学校看她落泪,他大惊失色,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他不希望她哭,只想看她笑。
“你……别作梦了!”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她转身走进屋,他笑着离开,在路上忍不住哼起歌,过往的想法正在改变中,或许谈恋爱不是那么无聊的事,虽然浪费很多时间,却浪费得很爽快。
周一早晨,施绍扬送女友上班,既然位在九十座岛屿组成的澎湖县,开车不够看,所以他买了艘船。
站在马公港的码头,瞪着那台崭新的游艇,徐静颖无法相信这男人做了什么,除了买船,还请了两个船员,就只为了送她上班?太夸张了吧!
“你爸介绍我买的,功能很多,船员也是你爸帮我找的,可以信赖。”施绍扬相当满意这笔交易,以前他怎么没想过要买船?比起吊车、挖土机、堆高机等陆上玩具,这台海上玩具不知好玩几百倍。
徐静颖没想到她父亲也跟着胡闹,老爸曾是远洋渔船的船员,退休后也买了一台中古小渔船,现在可好,施绍扬大手笔一挥,老爸一定开心得紧。
“以后我除了送你上班,还可以带你去兜风,这种约会超酷的!反正我得常往返台湾和澎湖,干脆买艘船比较快。”依照他家财力,早可以买架私人飞机,但长辈们不喜欢招摇作风,也从未这么做过,现在他只是买艘快艇,比飞机便宜得多,又方便追老婆,谁能不赞成?
“你……”瞧他说得眉开眼笑,她却不只有点头晕。
“我现在还没有开船的执照,但是你爸说要教我,放心,我学得很快的。”
她相信他会是个好驾驶,此君对机械有极高天分,除了自用级执照,可能营业级的也不成问题,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傻瓜,当然是为了你。”他用食指勾住拇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静静望著他好一会儿,声音柔得像是快融化。“施绍扬,你喜欢我吗?还是已经爱上我了?”
如果有爱,他们会比较好沟通吧?人们总说真爱无敌,或许也能串起人兽奇缘?
“别说那种让人尴尬的话,反正我不会放过你的。”他忽然咳嗽一声,拉起她的手。“走,上船!”
他还是不说,但她有感觉,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到这地步,若不是出于爱情是什么?
只是他何时才能了解,爱情除了长相厮守,更需互相了解、互相尊重?如果有天他懂得她要什么,那可真要放鞭炮庆祝了。
一路上乘风破浪,两个船员都是老手,速度快却不颠簸,施绍扬相当满意,他受够了晕船的感觉,以后就叫这艘船“狮子号”吧”。
看着身旁的男人,徐静颖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生的王者,那种神采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平凡如她,只能成为狮子王的女人,而没有自己的名字吗?这其实不是他的错,是她太没用了。
当快艇开到将军岛码头,村民们都聚集过来,很少看到这么豪华的船,当然要围观称奇一番。
船靠岸了,施绍扬牵着徐静颖的手走下来,仿佛大明星接受观众注目,小小码头成了星光大道,他是早己习惯,她却是不得不习惯。
一位学生家长走上前笑问:“徐老师,你男朋友送你来上课啊?”
“没错。”施绍扬大方的自我介绍。“我叫施绍扬,请大家多多指教,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欢迎各位都来喝喜酒!”
“哇~~”众人大呼惊奇。“恭喜、恭喜!”
早先他们就听村长说了,有位台湾的地王姓施,专程来向徐老师求婚,今天还开快艇送佳人上课,果真是大场面、大卡司,这下村里不愁没新话题了。
徐静颖全身乏力,在狮子少爷这番介绍后,她别想有什么桃花或外遇了。
版别了码头上热情的Fans,施绍扬转向女友说:“静颖,钥匙给我,我回家等你下班。”
“那是我家,不是你家。”就算不给他钥匙,她相信他也有本事闯进去,这男人的行动力远超乎她所能想象。
“你家就是我家,我们还用得着计较这些吗?”他嘴边仍是笑,不管她怎么拒绝,她没甩开他的手,女人啊,心口就是不一。
“你的工作应该很忙,别再为我浪费时间了。”他不是工作狂人吗?怎么舍得离开工地和办公室?造成他的真大损失,她可赔不起。
“浪费与否,由我来决定,你不必替我担心。”
他这几句话颇有浪漫潜力,她呆愣了一下,难道铁树也会开花?天空这么蓝,海洋这么宽,或许她不该继续独守城堡,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于是她把钥匙交给他,仿佛一种象征,她的心锁将为他而开。
“拜托别把房子拆了。”也别把她的心伤了。
“我等你。”等她想通,等她发觉,他们是天作之合,谁也拆不开。
她没回答,只是对他点个头,然后走向将军小学,她知道自己成了名人,孩子们说不定要上船参观,校长和村长可能会缠着她,拜托他们要快点结婚、快点捐款……平静生活再起波澜,谁叫她爱上一个有特异功能的男人?他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
望着蔚蓝的海岸线,施绍扬升起一股雄心壮志,拿出手机打给秘书。“马上清查澎湖所有工程,不管大小,通通给我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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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的日子就此展开,徐静颖的住处不断被鲸吞蚕食,在这栋两层楼的透天詹中,开始堆积施绍扬的种种物品,除了衣服鞋子、日常用品,还有他的计算机和各式文件。
凭着现代科技,他人在离岛仍可遥控台湾的事业,有些必须亲自出席的场合,就用快艇或飞机“通勤”,情况尚称方便,偶尔小别几天,再见会更甜蜜。
恋人的天堂就在这座小小的将军澳屿,走路即可环岛一周,四面都是无垠的海,没有亲友在身旁,他们反而更能专心恋爱,就从最基本的认识彼此,重新来过。
“静颖,我发现你的脾气比我还大。”
傍晚时分,她正在厨房炒菜,他一边摆碗筷,一边对她抱怨。
听到这话,她抬起头瞪他一眼。“你少在那边恶人先告状。
之前她做他的助理兼女佣,在他的狮爪下求生存,还真名其妙变成他的女友,被他耍得团团转,可说是她人生中最惊涛骇浪的一段,居然还敢说她的脾气比他大?
“你从以前就不怕我,为什么?”
“你干么要人家怕你?”他真是个怪胎,她会爱上他更是异类。
他走到她身后,低头凑近她耳边。“大家都怕我,只有你例外,不把我当一回事。”
她浑身一颤,手中锅铲差点拿不住,深呼吸一口气才说:“你又不是坏人,你只是希望大家怕你,才有威严,才好办事。”
她果真了解他,但是说一个男人不坏,听起来像是羞辱。
他伸出两只魔掌,罩住她的敏感点,好歹要吃点豆腐证明自己的坏,以平衡受伤的心灵。
她双腿一软,努力不让自己申吟出来。“好啦、好啦,你也有很坏的时候,对我又凶又霸道,都不听我的话,坏死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骂小学生?”
“施绍扬你别得寸进尺。”他再这样上下其手,她真要把他剁了下锅炒!
他低笑几声,总算放规矩了点,拿起盘子替她盛菜。“徐老师别生气,等一下我让你打屁屁。”
“你很无聊耶!”她脸一红,看他转向餐桌去,牛仔裤下的臀部还真挺翘,唉,她在乱想什么啊?都是被他带坏的。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吃饭,日常生活也有情趣,彼此身分不再是上司和属下,而是男人和女人,同住一个屋瞻下感觉有如“夫妻实习”,虽然他的个性还是让人火大,她也不是好惹的,吵吵闹闹没关系,重点是要说出感受别再做个小可怜。
吃过晚饭,他们各自拿著“家伙”走上顶楼准备来赏月品茗。
今晚是农历十五,看不到几颗星星,只有柔和的月光洒下,房东在此种了不少花草,还放了几张躺椅,可以躺下来听海。
除了风声和浪声,四周非常安静,小岛上没有车流、没有娱乐业,入夜之后就是居家生活,良辰美景处处皆是,只看人们能否静下心体会。
“来,喝杯茶。”施绍扬亲自伺候女友,自从徐爸教他怎么泡茶,他也泡出了点心得。
徐静颖接过狮子少爷泡的茶,若让双林秘书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感动到喷泪吧?
“你常待在这里,工作不忙吗?”
“以前没注意澎湖的房地产,仔细观察,也有不少发展空间。”他是个商人,本来就有适应能力,到哪儿都能找出市场。
“你想当这里的地王?”她并不意外,他向来是个成功者,似乎没有任何事难得倒他。
“好说,做点买卖和营造而已。”他想起一件小事。“对了,以后你不用交房租了。”
“为什么?难道你……?”她瞪大眼,难以置信。
他点点头,证实她的猪测。“没错,我买下来了。”
“你真是的!”买船、买屋就跟买菜一样轻松!这下可好,他变成她的房东,却不收房租,她不就像被包养的女人?又要活在他的狮爪下了……
看她面露不安,他以为她担心的是房子本身,主动说明:“放心,我不会拆掉重盖,这栋房子老得很可爱,以后我们有空就来度假,不是很棒吗?”
在他的计划中,她在将军国小任教只是暂时,以后仍要做他的老婆、他孩子的妈,这栋房子就当作海上别墅,随时可以开船来访,过上几天洁静日子,多么逍遥愉快。
“你不管做什么都很强、很顺利,而我……”人果真是有分阶级的,他不只有钱还有能力,她却是个还找不到方向的笨蛋。
“你怎么样?”
“你是个赢家,我是个输家,考不上竞争激烈的教师征选,才跑来这个小地方……”自怜的情绪一旦涌上就无法压下,月光忽然变得好冷,夜风也像在嘲笑她。
他打断她的话,不太高兴的说:“干么贬低你自己?”
“这是事实。”大学毕业后,她做过两年多的流浪教师、一天半的工人、三个多月的助理,现在这份教职也不知能撑多久?直到现在,她仍不敢参加同学聚会,像她这样的失败者,怎能配上万兽之王?
“做我老婆不就得了?有我养你,让你做贵妇,谁敢说你是输家?”
他承认自己有点大男人主义,总认为女人不用大能干,乖乖的享福不是很好?只要她点头,他会把她宠上天,让她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这话让她脸色一沉,果然他还是朽木一棵,她怎会想跟他谈心?是她的错,大错特错。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她声音嘎咽,转过身不想理他,他再蠢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从背后将她抱住,低声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
不管谁对谁错,他就是不想看她难过,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笑?他发现这比什么大工程都艰难。
“你这种生来就得天独厚的人,怎么能了解我的心情?”
“呃……我确实不太懂。”他不得不诚实的说。
从小他对念书没啥兴趣,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因为出身地王之家,耳濡目染,对于建筑和营造早有认识,很早就跟着长辈闯荡商场,接掌事业后也很快上手,虽然遇过几个白目属下、几次危急状况,但压力就当白饭一样吃,没什么大不了。
仔细想想,他的人生还没踢过什么铁板,最难搞定的应该就是怀中这女人了。
瞧她灰心丧气的模样,他才明白安慰别人有多难,真希望能想出什么名言佳句,让她一展欢颜。
“可是我不觉得你有那么糟,你很认真在找一条出路,不是吗?记得那时候在医院,你拜托我给你工作机会,让我对你留下深刻印象。”
她也想起那一天,如果她没有喊住他,今天他们会纠缠至此吗?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人家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你要有信心。”
“你真的这么想?”她有点怀疑,他是否只想逗她开心?
“那当然,不然怎么会一天到晚都想吃了你?”
他说著就身体力行,吻上她的耳朵和脖子,还啧啧有声的,把她弄得都酥麻了。“你想吃人啊?”
“今天是月圆,你不能怪我。”两人打闹了一阵,他模模她的头发说:“总之你不要怀疑自己,做你能做的就好了。”
“可是我高不成低不就的,自我感觉不够良好,跟你在一起就会很弱势,我不想做个花瓶,也不想当什么贵妇,只能乖乖等你回家,想到就好可怜……”
施绍扬越听越诧异,坦白说,他没想过她会因此苦恼,原来女人也需要自我肯定,对他而言倒是挺新鲜的,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事实,既然她愿意告诉他心事,不正表杀她已对他打开心防?
“你的意思是说,我得等你变成校长,才能娶你做老婆?”
“我不是那意思啦!”当上校长要很多年耶,等到那时两人都老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想得太多,反而让自己迷惘了?
“有些人是大器晚成,需要多一点时间酝酿,就像好酒沉瓮底。对了,李安不是给老婆养了好几年,后来的成就却让他老婆引以为傲?同样的道理,你也可以给我养,不用怕。”他真佩服自己能想出这番话,有如大师指引众生,赞!
他说得没错,但她不太能确定。“我会是李安那样的人才吗?”
他无法直接回答这问题,可能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是没差啦,不管你是傻瓜还是天才,我就是要你。”
她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他对她毫无所求,是因为看不起她,还是完全的包容?
“认真努力过,不管有没有好成绩,己经对得起自己了,如果一定要你变成校长或李安,我怕你反而压力大大,在你还没大发利市之前,就尽量依靠我吧!”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这里永远都是她的专属席。
什么大发利市啊?他以为她要开超级市场?但她也明白,这对他己是一大突破,原本只会帮她决定未来的大男人,竟能挤出鼓励人心的台词,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难得你会说些人话,真好听。”现在她才看清楚,外表威严、甚至有点阴沉的他,骨子里是个阳光男孩呢!
“你把我当野兽看?”他听出她话中带刺,做出狮吼表情。“好,我现在就来大发兽性”
“不要闹了”她推开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啊,他的女友笑了,他胸膛充满了成就感,什么壮志雄心都比不上,原来他最想要的就是亲吻她的笑。
于是在顶楼上、月光下,恋人们一个逃、一个追,玩起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笑声最后融化在亲吻中,宁静村庄不该大喧哗,识相的月亮也躲到云后,就让这份热情掩没在黑夜中,只有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