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雲巧弄飛星恨 第四章
作者︰樓心月

如往常一樣,段飛星撇下縴雲,獨自走在前頭,縴雲則吃力的在後頭跟著。

罷下完雨的山路,四處都是泥濘,非常不好走,縴雲努力想跟上他,無奈就是力不從心,而那個粗心大意、一點也不懂得體貼的段飛星,竟一點也沒注意到縴雲的困擾,將她遠遠的拋在身後。

今天段飛星的態度特別冷,對她比以往還要冰寒疏離,不僅由兩人一前一後「賽跑」的情形可瞧出一絲端倪,更因一路以來,他一句話也沒對她說。

他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又突然對她冷若冰霜;是否仍為昨夜的事掛懷?

成堆的疑問在腦海轉來轉去,卻得不到任何解答,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教她無法適應──雖然她所謂的「熱」,在別人眼中仍是極度的冷!

他在逃避她,她肯定!

一段路走下來,縴雲羸弱的身子已無法負荷這樣的折騰,她氣喘吁吁,頭重腳輕,卻不願開口喚他,只因她不想拖累他──而且他的神色真的十分陰沉。

終于,段飛星察覺了她的異樣,回首望著她步履維艱的走向他。

縴雲察覺他冰冷的凝望月光,怯怯地停下步伐,囁喘道︰「對不起。」

她道哪門子的歉?段飛星仍是不語。

「你又生氣了?」目光悄悄打量他如千年寒冰的冷沉瞼龐。

因為他生氣,所以她道歉,這是哪一國的鬼論調?

她的神色好蒼白,段飛星的心一揪。

她慌張不安的表情令他于心不忍,也許是想使她好過些,他終于一開尊口︰「過來。」

縴雲輕展笑,正準備舉步走向他時,一塊巨大的落石自上方朝她滾了下來,她登時釘在原地嚇白了臉色,尚未來得及反應,一個飛快的身影奔向她,將她緊緊摟入安全的懷抱,代她挨了這一記重擊──

「噢──」他悶哼一聲。「你沒事吧?」

縴雲心痛的驚呼出聲,「段──段大哥!你有沒有怎樣?痛不痛?」心疼的淚,成串的為他落下。

「把淚擦乾,我沒事!」他粗魯地放開她,不習慣于她柔情似水的關懷。

「可是──你的背讓石頭擊中,我……」她一臉內疚,若非為了她,他不會受傷。

「跟你說沒事!習武之人,一點小傷不算什麼,走吧!」他率先邁開步伐,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在情感與理智的掙扎中,終于感情佔了上風,他無聲地朝她伸出手。

縴雲又羞又喜的將小手交到他溫熱的掌中,一顆芳心莫名地雀躍起來,即使是不經意的體貼,卻也足夠讓她內心漲滿歡愉,開心一整天了。

一觸及她冰冰涼涼的小手,段飛星的臉哥地又沉了下來,他握了握她冷得不尋常的小手,右手飛快撫上她滾燙的臉龐。「怎麼這麼燙?」

他陰寒的表情,嚇得縴雲連忙垂下頭去。「可能──昨晚在門口等你,吹了點風,受了風寒,頭……頭有點昏。」

「為什麼不告訴我?」焦急的問出口後,他才發現這個問題有多麼多余,想也知道,她是不想增加他的麻煩。

又急又憐的情緒取代了他所有的感覺,他幾乎要痛恨起自己的粗心大意,為什麼不早點發覺她的異樣,此刻,他才驚覺,原來自己對她的重視已遠超乎他的想像。

他沒有多想,動作俐落的抱起她,快步往前走。

「啊!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她急急說道,深怕為他帶來太多不便,他會覺得她是個麻煩。

閉嘴!」他怒訴,已搞不清這怒氣究竟是氣她還是氣自己,憐疼和焦慮之情,使他緊攏眉頭,臉龐陰騖得駭人。

看在縴雲眼中,卻誤將這深切的關懷當成了厭煩。他是有資格生氣的,因為她總是給他帶來麻煩。

「為什麼我總是拖累你,惹你生氣……」她自哀自憐地說,楚楚可憐的模樣,教段飛星又氣又憐。

他在擔心她呀!她怎會以為他在生氣呢?他沒好氣地說︰「听清楚了,殷縴雲。我是在生氣沒錯,氣你不好好照顧自己、氣你病了不告訴我、氣你這麼不信任我、氣你不明白我有多麼關心你……我有成堆的理由可以生你的氣,但絕不是氣你拖累我。現在,我們必須快點走出這個山頭,為你找大夫看病,所以立刻給我閉上你的小嘴,不許胡思亂想,听懂了沒有?」他將所有的關懷一傾而出,再也不隱藏。

本來,他該和她保持距離的,只要一到千重山,他們就什麼牽扯也沒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在乎她、不關心她呀!否則,他大可拋下她一走了之,為什麼她就是不明白這一點?就連生了病都不告訴他,只因為不想拖累他,可知他有多心疼她?

縴雲听得一楞一愣地。他沒有嫌棄她,真的沒有!他關心她──

一顆芳心漸漸又有了生命似的跳動起來,縴雲開始明白,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早已系在他身上,羞怯的少女情懷,為他忽悲忽喜、忽晴忽雨……

這份痴侈的柔柔情意,何時他才會懂?

???

「大夫,如何?」

「尊夫人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風寒,照這個方子抓藥,小心照料便可。」老成的大夫熟練的開了張藥方。

對于大夫所謂的「尊夫人」,沒有人解釋──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有勞大夫。」

很難想像吧!這麼個冷冰冰的男人居然也如此有禮,所以床上的縴雲目不轉楮的研究著他,直到他出了房門,隨大夫去抓藥、煎藥,她才沉沉入睡。

「縴雲,起來喝了它。」段飛星拍拍她的臉頰,喚醒熟睡的她。

縴雲蹙起眉心。「我最怕吃藥了。」

段飛星有些揶揄的揚起眉,「我有沒有听錯?連死都不怕的女人,居然會怕吃藥?」

「苦嘛!」縴雲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企圖博取他的同情。

可惜的是,這招對他無效。「喝不喝隨你,不過,到時不要怪我拋下一個病西施獨自離開。」口吻不關痛癢,好似剛才那個急出一把冷汗的男人與他無關似的。

呵!可恥的男人!居然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逼她就範。

縴雲嚼起紅唇,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小碗,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它。

「喏,滿意了吧?」她將空碗遞到他面前,無意間捕捉到他松了口氣的神情,才明白他不若表面的滿不在乎,當然更不可能拋下她不管。

悶騷的男人!縴雲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段飛星將碗放在一旁,倒了杯水遞給她。「喝不喝?」縴雲搖搖頭,他索性自己喝了。

她望著他,若有所思,語出驚人道︰「段大哥,你喜歡我嗎?」

「噗!」一口茶噴了出來,段飛星嗆得猛咳。「你……你……」老天,他早晚會被水嗆死!

縴雲眨了眨眼,一臉天真無辜樣。「我說錯了什麼嗎?」

段飛星一窒,呆呆地望著她,答不出話來。

「你關心我,我知道,但是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你會──」縴雲難以啟齒,那句「愛上我」已在嘴邊,但就是出不了口。

望著她柔情似水的星眸,他的自制力面臨了最大考驗!

他不是不識她的女兒心,更不是不了解她柔柔的情意,他只是不敢接受,不能接受。表面的冷酷無情瞞得了她,卻瞞不了自己,他為她心動,為的矛盾掙扎、苦受理智和感情的煎熬……但些縴雲不會懂,所以不知道其實地多想卸下冷漠疏離的假面具,將她擁入懷中細細阿疼……

可是若哪一天,她發現她無法忍受他異于常人的特性;若哪一天,她發現對他只是在無助脆弱時的依賴盲戀,而非永恆的真情摯愛!情何以堪呀!

外表冰冷無情的人,往往最是多情,因為真心的珍惜地,所以他不敢放任自己喜歡她;更因為在乎她,所以不敢褻讀了她……

他狠下心腸漠視她不加掩飾的愛戀,口吻極其平淡︰「不要胡思亂想,乖乖閉上眼休息。」

有什麼比被自己深愛的男人拒絕更令人難堪而悲哀的?縴雲此刻才知道,原來痛徹心扉的感覺真的足以令人心碎至死!

兩顆清淚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淒楚斷腸的嗓音幽幽響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會再不自量力了……」

段飛星似想說些什麼,又悵然住了口,深沉難懂的目光緊緊瞅看她。

「你不用覺得困擾,我會死心。」她迅速翻身背對著他,閉上眼,任淚水默默滑下,完全沒有看見身後一只抬起的手又悵惆落寞的垂下,以及段飛星離去時淒愴的神情。

世間呵,唯有情字難看破,可憐痴男怨女心,苦受撥弄,柔腸寸斷,卻依然痴傻,執迷不悔。

情字呵!丙真是穿腸毒藥。

???

自此之後,他們之間仿佛多了張無形的網,彼此皆戴著冷漠客套的假面具,兩人就算一整天不說話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會不會騎馬?」正午用過餐之後,段飛星主動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縴雲誠實的搖頭。明知故問嘛!一個千金閨秀,會騎馬才是怪事。

段飛星攢起眉心,告訴她︰「我們得騎馬。」

「那麼──」她咬著唇,茫然望著地。

「只好共乘一匹了,就怕你不肯。」他顧慮到男女接受不親的問題,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就怕有損縴雲的名節。

縴雲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回道︰「這段日子跟著你,早就什麼名節也沒了,還有必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嗎?」

段飛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買了匹馬,他先抱縴雲上去,自己才滯灑俐落的躍上馬,縱馬而奔。

馬兒一動,原本刻意不使兩人身體踫觸的縴雲,在強烈的震動中,情急之下靠回段飛星懷中,緊抱住他的腰。

段飛星渾身一額,連呼吸都灼熱紊亂了起來。懷中柔軟的嬌軀傳來淡雅幽香,令人沉醉其中。

縴雲俏臉紅若朝霞,躲進在他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一顆心如擂鼓般不規矩的跳動著。

他們靜靜感受著這份甜蜜如詩的旖旎情懷,誰也沒開口打破沉寂。

縴雲幽幽一嘆,明知道不屬于她,但短暫的擁有已讓她心滿意足。如果這份深情付出,注定換來抱憾心傷,那麼何不把握他們還能在一起的每寸光陰,讓自己短暫的生命中能擁有更多屬于他們的記憶?

思及此,她更加抱緊地,將臉深深理進他的胸臆間。

段飛星感受到她無言傳遞的柔情,拒絕融化的心似乎正為她一點一滴的融解,化為一池撼人心醉的春水,再也無法無動于衷。

溫暖的臂彎,將她緊緊圈住,漫天的飛沙,被隔絕于他的柔情之外。

???

幾天下來的快馬奔馳,他們已進入江西省境內,再過不久便可到達千重山。

眼看著千重山在望,縴雲的思緒益加紊亂,此行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求得鐘靈石,然而求得鐘靈石之後呢?

代表分離即將到來。

他們誰也沒道破,只是任千絲萬緒索繞,苦了兩顆悲楚的心。

「山路不好走,你撐得住嗎?」咦?這男人也懂得關心體貼了嗎?

沒錯,這段日子下來,縴雲已成功的喚起他冰封的情感,讓他學會如何釋放自己的情感、學會如何表達自己的關懷。

「沒關系的。」她朝他感激的一笑。他能做到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漠不關心,正視她的存在,她已經感到很滿足,其余的並不奢求。

「段大哥,你說──韋獨狂會把鐘靈石給我嗎?」走上這座千重山之後,縴雲才開始擔心即將面對的問題。

「如果我猜得沒錯,很難!」他據實以答,不想給她不實的希望。

「我知道任何事都必須付出代價,不知──我該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說服他割愛。」她沉吟道,苦惱的蹙起眉。

在還沒想這麼做妥不妥時,他的手已不由自主的撫上她的秀眉,撫平了地憂郁的眉心。「別擔心,我會幫你。」

「謝謝你。」她由衷地說,縴縴玉手握住了他撫眉的手。

段飛星逃避似的抽回手,不自然地說︰「走吧!如果我估計的沒錯,日落之前,我們便可到達目的地。」

縴雲輕點一下頭,順從的跟在他身側──這也是另一項重大改變,段飛星不再將她拋在身後,所以也不會再有一前一後的情形發生。

看縴雲氣喘吁吁,段飛星從沒有一刻這麼痛恨他師父住那麼高的山上。他「大逆不道’」的在心中埋怨著︰天殺的師父,好好的山腳不住,硬要折磨來找他的客人!

不過,當簡樸的木屋在望時,他又恨不得韋獨狂住在天涯海角,至少,這樣他和縴雲獨處的時光不會就此劃下休止符。

無聲的嘆息同時在兩人的心底響起,該結束的,還是會中止。

段飛星推開水門,一名年約六旬、目光清朗有神的老者正端坐在椅中,手上把玩著閃現銳利光芒的長劍。

「師父,徒兒來探望你了。」段飛星恭敬地喚道。

韋獨狂瞥了他一眼,目光隨後落在段飛星身側的翩翩佳人身上,一抹戲謔狂做笑意自唇角揚起。「我說嘛!你怎麼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來了好些天,正準備翻臉不認你這個徒弟兼乾兒子,搞了半天,原來你是‘攜家帶眷’的來拜見我這乾爹兼師父。」

縴雲聞言,臉兒完全紅透,又羞又赧地垂下了頭。段飛星則困窘又無奈的苦笑,「師父,你怎麼愛戲弄人的個性又犯了,她面皮薄,別捉弄人家。」

「喲!這麼快就會為她心疼了?連為師的逗逗她都不行?」韋獨狂大驚小敝的嚷嚷,十足像個重心未泯的老頑童。

「師父!」段飛星為之語塞,無可奈何地叫道。

「好啦、好啦!不逗就不返,免得你真為了女人和我翻臉。」韋獨狂望向縴雲,臉上堆滿了慈愛的笑容。‘’不讓我那徒媳婦來拜見拜見我這個師父嗎?」

段飛里束手無策,求助的望向縴雲,一副哭笑不得的狼狽狀。

縴雲又羞又怯地望了段飛星一眼,他則回她一記「你自己看著辦」的無奈神情。一陣遲疑之後,她還是猶豫地走向前去。‘韋老前輩,我──」

「不、不、不,你應該和我那傻徒弟一樣喚我師父才對,再不,喚一聲乾爹也行。」韋獨狂忙不迭的糾正,上下打量著縴雲,滿意的點點頭。「嗯,不錯、不錯,好標致的小泵娘,傻徒弟,你滿有眼光的嘛!」

段飛星和縴雲相對一眼,無奈的苦笑。

「韋」

「叫師父!」韋獨狂堅決不讓步。

縴雲無奈、窘澀地輕喚了聲︰「師父。」

「乖!這才對嘛!」

「其實我──」面對這麼慈愛的老人,縴雲突然難以啟齒,怎麼也無法說出自己來此只是為了鐘靈石,和段飛星之間的關系更非他所想像的那樣。

倒是段飛星明白她的為難,代她說了出口,解決她的困境。「師父,一直以來,徒兒從未向你要求過什麼,對不對?」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看不上眼、什麼都不掛心。」

「那麼,若徒兒掛心一物,你是否願成全徒兒的祈求?」段飛星進一步問。

「你要什麼?」由于無子,他將段飛里視如已出,疼愛甚于一切,所以只要他開口,他斷不可能回絕,只是多年來他卻從未要求過什麼。

「鐘靈石。」

「鐘靈石?」韋獨狂困惑地望著他,「這不太可能會是你想要的東西。」許久以前,段飛星便知道他有這麼一項稀世之珍,卻從未表示在意,他當然不會以為今天要鐘靈石是段飛星自己的意思。

「是我。」縴雲主動坦誠。「鐘靈石是我想要的,段大哥只是在幫我。」

「是嗎?」韋獨狂若有所思地望向段飛星,後者神情不大自然的點頭。

一抹別具深意的笑容自韋獨狂唇嘴漾開,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進入屋內,再出來時,手中多了個狀如水晶、通體透著明亮紫光的東西。

「丫頭,這是你要的東西。」他將鐘靈石交至縴雲手中。

望著手中閃著光亮的物品,縴雲意外地說不出話來。「這……」她沒想到韋獨狂竟會如此輕易的將鐘靈石給她。「為……為什麼?你甚至連我要鐘靈石的原因都沒問?」

「沒這個必要。丫頭,你記住,這東西我本打算要給我徒兒成婚的賀禮,所以不管是早是晚,它都是你們的。」韋獨狂別有所指地笑道,笑中的深意頗值得玩味。

「可是……」縴雲慌了,韋獨狂根本是在告訴她,鐘靈石是他要留給徒媳婦的禮物,而她和段飛星卻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如何能收;可是不收的話,盼雲就……

段飛星明白她的顧忌,及時出聲道︰「縴雲,你安心收下吧!」

縴雲愕然回首,呆望看他,卻無法從他平靜無波的臉龐看出任何端倪。

韋獨狂放聲大笑。「好、好,這鐘靈石一收,你就非嫁飛星不可了,你們小倆口還不快拜謝師父我促成了你們一樁美好姻緣?」

騎虎難下的段飛星,不得不硬著頭皮擠出聲音︰「多謝師父。」

兩雙目光全集中在縴雲身上,她羞怯地跟著低聲輕語︰「多謝──師父。」

「好個夫唱婦隨!就這樣決定了,師父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段飛星連苦笑的力氣都沒了,不過,他依然不後悔配合演這場戲,只要縴雲能順利拿到鐘靈石,事後他會自己設法向師父解釋的。

???

韋獨狂熱心的挽留,讓縴雲在千重山上待了好幾天,對她疼借又慈愛的態度,好似真把她當成了兒媳婦,所以面對韋獨狂,她總有深刻的愧疚感。欺騙他,原非她所願,而面對這麼和藹的老人,她又狠不下心告訴他實話,戳破他自我編織的美麗假象,所以他的疼愛,每每總教縴雲受之有愧。

韋獨狂,人如其名,狂得很,人狂、說話狂、行事狂,待人直爽,豪氣千雲。這是這些天相處下來,縴雲得到的結果。漸漸的,縴雲也喜歡上這個老人,當初的迫不得已,演變至今?她已真正發自內心將她當成自己的師父,那聲令她尷尬的稱呼,如今是叫得又自然又順口。

把玩看手中的鐘靈石,她心頭亂紛紛的。鐘靈石是取到手了,而韋獨狂的條件卻是要她嫁給段飛星,她該將實情告訴他嗎?段飛星要她安心收下,這又是什麼意思?

「在想什麼?」她芳心所系的嗓音由身後響起。

「段大哥。」她回首,朝他柔柔一笑。

段飛星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鐘靈石,知道她是在為韋獨狂說的話而煩惱。「鐘靈石你可以收下,但用不著為此委屈自己假戲真做,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冷淡道。

縴雲愣愣望著他,「你以為……」原來他一直以為她在演戲!

不是呀!雖然差赧,但她是真的發自內心,將他的師父當成了自己的,早在收下鐘靈石之前,她便已完整交出她的心、她的情,她是多麼真切的想將終身托付給他,隨他到天涯海角,無怨無悔……

可惜段飛星不了解她這片痴痴的情意。「我沒有以為什麼,也從未將我師父的話當真,你也別放在心上,一個小小的鐘靈石,不值得你做這麼大的犧牲。」

這不是犧牲,是她刻骨的深情呀!她在心底吶喊著。

「你從頭到尾都在配合著我做戲?」沒有一絲真心?她感到失望、感到心寒!

他故作輕松地撇撇唇,神情淡淡的。」是不是做戲又何妨?反正鐘靈石你已如願取到手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錯了、錯了!段飛星,你錯得離譜!縴雲柔腸寸斷地想,取不取得到鐘靈石是其次,重要的是在這場錯點鴛鴦的戲碼中,你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有著什麼樣的心情,這對我才是最重要的,你懂不懂、懂不懂呀!

最令她心痛的,不是段飛星此刻不關痛癢的冷淡表情,而是他讓她覺得,他在勉強自己配合她,莫非她就這麼令他難以忍受?

然而,如果她夠細心、如果她別一徑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她就該想到,段飛星不是一個會勉強自己的人,若非投入了自己的真心,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左右他;又如果,她曾多一分細心去觀察他,將會發現他眼中不經意閃過的痛楚煎熬,若非對她有情,他何需如此掙扎,飽受折磨?

「是啊!我是取到鐘靈石了,可是……」縴雲酸澀地一笑,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呀!用盡一生的情,換來的是對方的無動于衷、淡漠無情,只留下滿心的傷痕、獨自垂淚的悲涼。

「我說過了,你不需履行任何承諾,我不會娶你。」他堅決的道,用意是想讓她放心,但他絕不會知道這句話反而狠狠傷了她。「只要一下千重山,我們就什麼瓜葛也沒了。」

他就這麼急著想徹開她,和她劃清界線?縴雲的心再度碎了一地。

「再清楚不過了。」她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的回答。

凝視她含著淒怨,卻透著倔強的小臉,他有著納悶和不解。

她不是如願得到鐘靈石了嗎?那她為什麼依舊愁眉深鎖,心事重重的模樣?

內心猶豫了許久,他還是沒問出口,只丟下一句︰「早點歇著。」便拋下她,獨自走進沉沉的夜幕中。

木屋不遠處,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湍流而下的瀑布,如一正白絹般,將四周雅致的景物點綴得如詩如畫。

段飛星坐在溪邊的石于上,黑眸如夜般的深沉幽冷,誰也無從得知他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麼。

縴雲沒有隨他出去,但是目光卻從未離開過那修長挺拔的身形。

「這麼難分難舍,怎麼不跟著他去呢?兩人月下漫步不是更有詩意?」韋自狂隱含戲謔的嗓音要地響起,拉回了縴雲的視線及思緒。

「師父。」縴雲連忙喚道。「你還沒睡?」

「是啊!在想你們小倆口的事,睡不著。」他目光隨之望向不遠處的碩長身影,「光是遠遠望著乾過癮就滿足啦!不過去陪陪他,兩人花前月下,正是情話綿綿的時刻。」

面對這麼慈祥的老人,縴雲內心的罪惡感更深了,她不斷為難掙扎,猶豫著該不該將實情和盤托出,最後,她還是向自己的道德良知投降了。」師──不,或許我不該這麼稱呼你。其實,我和段大哥……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會離家,是為了我的小妹盼雲到這兒來向你求取鐘靈石,在半途中巧遇正好要到此地的段大哥,所以結伴同行,就這麼單純,他不可能娶我,而我也不會嫁給他。我很抱歉欺瞞了你,至于鐘靈石,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割愛,助我妹妹逃過她生命中最大的劫難──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沒話說。」她一口氣說完,遞出鐘靈石,深吸了口氣,等候預期中憤怒的責備。

出乎意料的,韋獨狂沒有發怒,更沒有取回鐘靈石,反而含笑輕撫縴雲的頭。「收下吧!小丫頭,這些我早看出來了。」

「你……怎麼會」縴雲張口結舌,久久無法消化她所接收到的訊息。

韋獨狂笑了笑,「你們這點小花樣我早看穿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們之間的異樣我只是不想拆穿罷了。」

「那,你為什麼還肯將鐘靈石給我?」縴雲訝異地問。

「因為你想要,不是嗎?誠如我先前所說,飛星從未向我要求過什麼,生平第一次開口,我不想讓他失望。」況且早晚還是要給你──這句在心中補充。

第一次?縴雲芳心如麻,分不清是悲是喜。段飛星居然為了她而打破自己的原則,首度開口求韋獨狂,是否她可以希冀自己在他心中也有著一席之地?

看穿了她的心思,韋獨狂直言不諱道︰「丫頭,你愛慘了我那傻徒弟吧?」

此言一出,縴雲震驚地瞪大眼。「你……」

「我怎麼知道?是嗎?」他代縴雲說完。「你這點小女兒的心思也想瞞過我?」

縴雲苦澀地一笑。她實在不該有太多的驚訝,韋獨狂是何許人也,她怎瞞得了他。于是她不再壓抑,將視線投向溪流旁的身影,眷戀不舍的目光似乎想將一生的愛戀全傾巢而出,再也不忍移目。「我不否認,我是愛他,只可偌付出全部真情,換來的只是他依舊無心的對待。在他心中,我無足輕重,這也是我悲哀的地方。」

「你錯了,徒弟是我的,我了解他。你不要被他的冰冷和孤傲所誤導,用你愛他的心,去感受他默默為你付出的一切,你會發現,他其實並不如表面的冷硬無情。」韋獨狂語重心長地嘆道,睿智的言語,企圖點醒迷惆的縴雲。

「可是──」她哀怨地說︰「他拒絕過我,那時的他,眼神毫無感情,態度毫無眷戀,教我如何相信他也有心,他也會為我心疼、對我憐惜?」如果這一路下來屢遭冷酷對待的人是他,縴雲相信他絕不會有這種天真樂觀到近乎可笑的想法。

「外表是可以裝出來的,如果你曾走進他孤寂的內心世界,如果你懂他。愛他,你漸漸就能體會。你愛對了人,他是一個值得你愛的男人,不是我老王賣瓜,飛星確實值得你用一生的時間相伴相隨。」

縴雲心湖激蕩不已,久久難以自波濤洶涌的思緒中平復。

「或許你已經明白,但我還是想提醒你。飛星從不求人,為了你,他破例拉段向我要求鐘靈石,這對他而言多麼困難你明白嗎?所以我當下什麼也不說就決定將鐘靈石給你。如果不是你在他心中有特別的意義,他不會為了你一再勉強做他不想做的事。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明白的在告訴你,他在意你嗎?

「我不知道你對他的事了解多少,我只能說,他就算有情,也會牢牢禁煙起來,不泄漏一絲一毫,他有他的苦楚,這不是你我能了解的範圍。徘徊在愛與不愛之間,我相信他不比你好過,如果你覺得他對你太殘忍無情,那也是因為太過多情的緣故,否則他不必如此痛苦的壓抑,明白嗎?」

冰心聰穎的縴雲,立即洞悉他話中的深意。「你指的是──他十五月圓……呃,異于常人的反應嗎?」

韋獨狂意外地挑起眉。「你知道?」

「不怎麼清楚,只知道那一天的他好奇怪、好反常,又好……」她小心斟酌著詞匯︰「好嚇人。」

「那麼,你會害怕嗎?」

「突發之時,我的確很害怕,可是他終究還是沒侵犯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可是我知道他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會因為這樣而怕他或怪他。」

「你說的沒錯,他是身不由己。這是飛星的事,我沒有權利告訴你什麼,如果他想讓你知道,他會自己說,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每月十五夜晚,他所做的一切並非他所願。縴雲,告訴我,你會因此而嫌棄他、甚至視他為怪物嗎?」

「怪物」二字如利刃般戳進胸口,她心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任淚霧模糊了雙眼。

如果,這就是段飛皇逃避她、不敢輕蹈感情天地的原因……她忽然好為她心疼。

「不,他不是,他絕不是怪物!我早該想到的……我好遲鈍!」深吸了口氣,她道︰「如果上天肯給我機會、如果他真的有一點點在乎我,我會努力,只是……」只是他們相處的時間已屈指可數。

韋獨狂對她的反對感到滿意,也明白她的意思。「你這些天來留在這里,不就是因為舍不得離開他嗎?」他明白開口留她的人雖是自己,但真正讓她不舍離去的人,卻是段飛星。「你們有緣,如果你愛他的心夠堅定,你們就有相守一生的緣分。機會不是靠上天給的,你自己要懂得把握。」他暗示道。

「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他又回復到他愛捉弄人的一面,「夜深了,賞了一晚的月,好累喲,睡覺去了!」臨走前,還不忘回過頭叮嚀︰「記得喔,我‘什麼都沒說’!」

呵!好可恥,話說完了就妄想推卸責任!

「師……師父!」居然不理她!

縴雲困惑地呆立原地,始終想不透他口中的「機會」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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