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痴心 第六章
作者︰樓心月

三天之後,她們終于等到了湘柔的電話,證實是虛驚一場;雖說明知大有內情,但至少一顆心不再忐忑惶然,除了相信湘柔,他們沒有第三個選擇。

于是,婉柔在芷柔的體諒下,回南部找她的心上人,而芷柔也回公司處理堆積了三天的事務。

這些日子,她不斷自問著,她真的在自我逃避嗎?連婉柔都看出來了,如果對展拓凡沒有絲毫感情存在,她又何須苦于掙扎?可是,她又明知自己的感情早巳在岳君衡身上用盡,如今的她,已無愛人的能力,她只是迷惘婉柔曾說過的話︰對于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為何會感到痛苦?

每當思及他,內心的矛盾煎熬就一日日劇增,她發現,她竟會深刻地想他、念他,每每想狠下心漠視,換來的只是更揪心的苦楚。

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無人能回答她。

展拓凡——這一個名字,帶給她的,是無盡的迷惘與愁苦。

他的話,在心頭纏纏繞繞,她很想裝作不在意,偏侗抹不去的思潮又讓她沒有逃避的余地,時時刻刻繚繞心間,不容漠視。

她的神情一定寫滿了迷惑,所以,婉柔才會含沙射影地企圖打破她的「無心論」。

她真的無心嗎?只有她才知道,要是她真的已無心,今日不管展拓凡再說什麼,都影響不了她,她更不會因展拓凡而愁腸萬縷。

當婉柔不約而同地說出與展拓凡相同的話後,她更是徹底地迷惘了——

「別執意活在過去,偶爾,也听听你心里的聲音,失去過,並不代表沒有能力再度擁有,何必將自己逼進死胡同中苦苦地自我折磨?」

在這般錐心刺骨地失去所愛之後,她還能再一次拇有嗎?

「莫小姐?」

江秘書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思緒,她短暫地一陣茫然,但恢復得極快,神情是一貫的鎮靜沉著,「好了,不用說下去了,東西放下,我自己看就行了,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先出去忙你的事。」因為她半個字也沒听進去。

「好的。」江秘書沒再多說什麼。她這個女老板,最近愈來愈心不在焉了,有時向她報告一些事,才說一半就發覺她魂不守舍,老早就神游太虛去了。不過,她身為人家的下屬,哪敢多言。

江秘書轉身才走兩步,又回過身,「對了,有件事——我不曉得重不重要。」

芷柔抬眼,無聲地詢問。

「是展先生。」

一提到展拓凡,芷柔一怔,無法解釋為何心弦會突然緊繃起來。

「他怎樣?」芷柔一定不曉得,自己此刻的聲調有多麼的緊張。

「他找了你三天了,但並非為了公事,所以,我沒有聯絡你。不過,他看來似乎很擔心你。」

听在耳中,芷柔內心五味雜陳,千萬思緒再度紛亂起來,難以理清。

去吧!去見他吧!內心有道聲音急切地催促著她,她遲疑地望向一旁正準備請專人送往展氏企業大樓的公文袋,輕咬下唇,凝思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說道︰「江秘書,這文件不用麻煩你了,待會我會親自送去。」

啊上腦海的,是困擾她已久的俊朗容顏,扛秘書眼中那抹透視般寫著了然的眼神,她已無心探究。

今天是第四天了。

展拓凡已記不得這是認識芷柔以來第幾回的嘆息,-直以來,他都是以笑看紅塵的哲學在看待他的人生,得與失從不拘泥,很能看透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的道理。可是,這些道理一旦踫上芷柔;他就完全瀟灑不起來,他知道,他這輩子是完了,一個莫芷柔,便主宰了他今世的情。

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宿命?一朝陷入,便注定沉淪。

要讓織羽知曉自命瀟灑的他,今日也會為情所苦,她不狠狠笑他個千年萬年才怪!

莫芷柔呀莫芷柔,你害苦我了。

正想再撥通電話到新揚去問問芷柔的消息,早亮起的紅燈中斷了他的計劃,他按下其中一顆按鈕

麼事?」

「展先生,有位小姐說要見你。」

展拓凡不耐地攏起眉,「如果沒有預約,我誰都不見。」沒看到他心情正差著嗎?都快煩到喜馬拉雅山去了,哪個不要命的斗膽敢來惹他?

這位稍稍懂得察言觀色的小職員顯然很為難,「可……可是……她說她是您的佔女朋友呀!」

女朋友?

展拓凡心頭一震,掩不住急切地說︰「請她進來。」

三分鐘過後,開門聲沒有意外地響起,探進來的那張嬌美容顏卻不是他所盼望見到的人,一時之間,難掩的失望浮上他的心頭。

這是什麼反應?真傷人。展織羽不滿地想道。

「展織羽,難道沒人告訴過你,敲門是基本禮貌嗎」他瞪著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的織羽。

「自家人干嗎計較這麼多?」她大而化之地揮揮手。

展拓凡投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口吻有些許興師問罪;「我能不能請問你,你幾時成了我的女朋友了?」

提到這個,她立刻面露不滿,「老哥;這就不是我要說你了,我沒想到你這麼重色輕妹,今天我要是不這麼說,搞不好下場是讓人拿掃把給轟出去,哪能見到英俊瀟灑、人敬人愛的展公子您呢?」

他早該習慣的。展拓凡喃喃告訴自己。「好吧,那麼你不乖乖在家睡你的美容覺,調整兩地時差,卻跑來找英俊瀟灑、人敬人愛的我,到底有何貴干?」

「感謝你收留我,我甘心為奴為僕、任勞任怨供你差遣呀廠她笑得好純真無邪,善良又無害,任誰都無法對她設防,可惜這不包括展拓凡。

「告訴我你真正的目的。」他眼也沒眨,神情連變換也沒有。

「我哪有什麼目的,純粹是想幫你忙嘛尸她不依地嬌嚷著。

展拓凡一臉恍然大悟地點著頭,「喔,原來我的小妹這麼善解人意呀,記得提醒我注意明天的太陽是不是由西邊升起的。」

什麼嘛,簡直是損人!展織羽不悅地想著,但這也不能怪人,這是她自找的,二哥太了解她,而且也太不好騙了。

「我承認啦,我是有目的的的。」

丙然被他料中;「我從不指望你會是什麼貼心乖巧兼懂事的好妹妹。」

真沒面子。她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找個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日子來好好檢討蘭下,她的斑斑劣跡、聲名狼藉,似乎已眾所皆知。

「又不是多過分的要求,人家很少來,對這里的環境不熟嘛,你這個當哥哥的人難道沒有義務陪我四處走走逛逛,幫助我認識環境嗎?」本采不打算這麼早說出來的,不過;誰教她二哥精明得跟什麼似的,她根本玩不過他,那一點心思都還沒付諸行動就讓他全給模透了,似乎早知道她會來一招「挾恩以報」,逼他「就範」。

「好不好啦?二哥!」

展拓凡聳聳肩,沒表示什麼。

「二——」

「如果下一招是撒嬌,奉勸展小姐,可以免了,省點力氣。」

「展、拓、凡——」當人二哥是這麼當的嗎?太可恥了!任何一個懂四維、知八德、有羞恥、並且良知未泯的人都該覺得羞愧!

他沒讓她成串的教訓兼長篇大論出口,成疊不知名的紙張已準確無誤地朝她丟去,不疾不徐地說︰「有辦法撐到中午,我就答應你。」

展織羽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又听見他對電話的另十頭說︰「把堆了一星期沒來得及做的疑難雜癥全拿進來我親愛的‘女朋友’自告奮勇說要分擔各位的辛勞。」

展織羽听得-愣一愣的,這是什麼人神共憤的話?!他還真打算操勞死她?她可是他最愛的妹妹,惟一的寶貝妹妹耶!

「展拓凡,你還是人嗎?」她已做好了萬全準備,隨時打算開罵。

「沒人勉強你,想走的話,請便。」

她泄氣地垂下肩頭,「沒人性的混蛋!」

心知二哥不若大哥的溫文敦厚兼好說話,如今的她得仰人鼻息,不妥協又能如何?

想她展氏千金,如今卻像極了打雜的,她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她真的覺得二哥是在借機報「老鼠冤」,出一口小時候被她「欺凌」的仇。

展拓凡眼角余光瞥向臭著一張俏臉埋首「干活」的織羽,不禁莞爾。這小妮子橫行太久了,若事事皆如她願,她真會囂張過了頭,還道無人能奈她何,偶爾挫挫她的銳氣,換她讓人整整才公平嘛!

原本,展織羽還抱著微乎其微的希望,以為展拓凡只是隨便說說,不會當真狠下心腸操死她。但是,三個小時過去了,她這鐵石心腸的二哥居然真的任她忙得頭昏眼花,卻連一聲也不吭,完全視若無睹,最後,她也認命了。

合上手中剛審核完畢的文件,腕上的指針將近走到十二的方位,展拓凡抬眼望去,苦著一張小臉埋首電腦的展織羽,一下比一下敲得更用力,好似在泄憤。看來,某人已經不爽到最高點了,要再玩下去,恐怕有翻臉之虞。

他低笑著,「展大小姐,我的鍵盤跟你沒仇吧?能不能請你大發慈悲,高抬魔掌放過它?」

「我敬業,不行嗎?」那口氣簡直差到十八層地獄去了,她「啪」的一聲,狠狠地使力按下最後一個Enter鍵。

他的鍵盤該換了。展拓凡暗想道。

險險接住她丟來的一只資料夾,他不敢恭維地直搖頭,「再讓你‘敬業’下去,我的辦公室搞不好會讓你給拆了。」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噴,她恐怕已堆了不小的火氣。這也難怪啦,咱們的展大小姐可是人人捧在手心中呵疼的天之驕女;打小到大一直都是隨心所欲,這回讓展拓凡給吃得死死的,心里頭怎可能舒坦到哪里去。

「好、好、好!我不欺侮你,這不就得了?走吧!為兄的請你吃午餐,就當向你賠不是,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展織羽勉為其難地應道,起身跟他一道出去。

開了門,他向一旁的秘書隨代了一聲︰「下午我不回來了,有事打我行動電話。」說完,他丟了個眼神給展織羽,「這下你滿意了吧?」

「哼!」她余慍未消,當作沒看見。

「你別這麼小器量嘛,打小任你欺凌到大,我可沒吭過半句;現在不過小小還以顏色,你就記恨成這樣?」展拓凡邊走邊哄著,只不過展織羽完全不甩他。

「不理我是吧?那算了,我別浪費時間,還是回去辦公好了。」說著,已走出大樓的展拓凡還當真旋身往回走。

「展拓凡!你給我站住!」展織羽氣呼呼地大叫要真給我回去,我發誓,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臉無所謂,「反正你現在也一樣不理我。」

「你——」她慪得說不出話來。

展拓凡見狀,不由得輕笑出聲,走回她身邊,憐愛地輕點她俏鼻,「小丫頭,枉你生得絕代天姿,皺著一張臉多難看。」

展織羽嬌嗔地瞪著他,一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啦,笑一個給我看,嗯?」展拓凡食指勾起她一小綹發絲,往她臉上逗弄著。哄這小妹他最在行了,他才不像他那老實的大哥,老被織羽整得欲哭無淚,可偏偏又無法真正對慧黠可人的她生氣,才會一遇到她就完全沒轍。

「詞厭!」她失笑出聲搶回落在他手中的長發,「我們現在去哪里?」

「先填飽肚子再說。」

「那還等什麼?’愛嬌地挽住他的手臂,展織羽決定這一個下午都要死巴住他。開玩笑,這可是她勞心勞力、拼死拼活了一個早上所換來的,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只是帶著愉悅神情離去的他們,卻沒注意到呆佇于不遠處,那悵然若失的身影。

芷柔力持鎮定地深吸了一口氣,踩著平穩的步伐進了展氏大樓,經過通報後,她搭乘電梯上了十七樓展拓凡所屬的辦公樓層。

他的專屬秘書一見著她,立即起身迎向她,神情歉然地對她說︰「莫小姐,你找我們總經理嗎?真是抱歉,我不曉得你會采;他人正好不在——」

芷柔沒讓她說完,「我知道。」

「你知道?」

「我在樓下正巧看到他出去。」

’這就怪了,既然有踫上,她干嗎不攔住他?

秘書小姐縱有成堆疑問,她也沒問出口。「那你一定也看到他的女朋友了吧?真是郎才女貌,登對極了,是不?」

為何乍聞此言,她心頭會涌起陣陣莫名而來的酸澀?

「他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在來不及阻止的同時,芷柔話已不由自主地飄出唇畔。

「是啊!這女孩生得標致不說,還頗為善解人意呢!看得出他們感情很好,要不,她怎麼會心疼展先生,怕他太累,還專程趕來幫忙分擔他的工作量,兩人相依相偎地躲在辦公室里頭,邊辦公邊濃情蜜意了一個上午。展先生可寵她了,剛才臨走前還交代今天下午不回公司,分明就是拋下所有的事想好好陪伴佳人,過他們的兩人世界去了。」

接下來秘書小姐又說了什麼,芷柔已無心傾听,一顆心沉到谷底地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既然他下午不會回來,那麼麻煩你將這份資料交給他,我先走了!」倉促地說完,她匆匆轉身離去,顧不得一頭霧水的秘書小姐會怎麼想。

懊死的展拓凡卜如果他早已情有所歸,那麼他曾對她說過的話又算什麼?一時興起的玩笑?

一時之間,腦海中縈繞的,全是方才在樓下不意間捕捉到的畫面。任誰都看得出那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那女子的嬌媚嗔態,以及展拓凡舉手投足間毋庸置疑的憐愛之情,濃濃的甜蜜氣息太過真切。就因為她看得很清楚,使她連一了點懷疑的余地也沒有。

這樣——也許是好的吧?她從未正面答復過他什麼,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承諾的話語,反正她從來就不以為他們還會有任何的發展,不管他們之間曾存在過什麼,如今也已無理清的必要,他有他的情人,她過她平靜的日子,所有千恩萬緒只是偶然月兌軌的意外,短如曇花一現的悸動已成為過去,既然沒有開始,結束得也能坦然。

可是……可是……她為什麼要失魂落魄、為什麼要如此介意?不該的呀!

刺痛的心騙不了人,她始終是在自欺。

如果,展拓凡在岳君衡之前出現,一切還會是這樣嗎?芷柔滿心惶然,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薄薄的淚霧模糊了雙眼,她已分不清是為何而傷懷。

棒天,展拓凡由他的秘書口中得知芷柔曾來找過他的消息,立刻迫不及待地撥了通電話過去;只不過迎接他的,仍是她的冷然。

「到底怎麼回事?芷柔?這三天你去了哪里?我不認為你會用這種方式逃避我們之間的問題,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沒必要與你討論。還有,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尚待解決的問題。」她努力維持著語調的疏冷。

不可否認的,當芷柔感受到他話語中急切的關懷時,心頭仍不由自主地泛起陣陣漣漪。若他對她無心,何來深刻的系念之隋?可是,他已有另一個她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這究竟是他的虛情假意,還是其中真存在著他對她的在乎?

「這就是你的結論?是嗎?我們之間除去合作關系,走在街上便形同陌路,毫無牽扯?」能不悲哀嗎?他自嘲而戚然地想道。

「我們曾有過牽扯嗎?」

「你問我?你居然問我?莫芷柔,你這麻木的女人!我的感情還不夠清楚地呈現在你面前嗎?你還要我怎麼做才夠?其實你心里比誰都還要明白,從我為你動情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再也牽扯不完了!」

她面如寒霜,「展拓凡!我希望你清楚你在說什麼。」

他憑什麼?在擁有另一名似水佳人的同時;他憑什麼再來對她說這些話?

她不願承認這是妒意作祟,堅定地告訴自己,她只是不齒他用情不專的作為,她痛恨這樣的男人!

「那麼你又清楚你要的是什麼嗎?芷柔,承認一項已然存在的事物,對你而言,真有這麼難嗎?」他嘆了口氣,神情滿是淒苦。

「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對我說這些話嗎?」

「我沒資格?」他苦澀地重復,「這就是你的答案了?我沒資格?」

她依舊沉默著,執意漠視靈魂深處因他悲戚的語調而扯痛的心。

他心灰意冷地,一顆心逐漸在她的沉默中寸寸凝結。

他干嗎要愛上她呢?分明是自找苦吃!「莫芷柔!你這個盲目的笨女人!」

喀!另一頭收了線,感覺得出他電話掛得蠻用力的。

芷柔失神地握住話筒,淒惶的心一片迷茫。

自那一天之後,兩人的關系正式降至冰點,原因不在他,而在于芷柔解不開的心結。

若她當真無心無情;那他無話可說,可她明明對他動了心,卻偏偏要用冰冷無情的態度來傷害他,這麼做,究竟是想自欺,還是欺人呢?她以為漠視一切就真能當什麼都不存在了嗎?

她的固執令他氣惱!

如果他夠有骨氣,就應該瀟灑地放棄!人家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何苦再拿一片熾熱的真情任人踐踏,他展拓凡又不是除了莫芷柔就娶不到老婆。

可是……說歸說,若他真能瀟灑地放棄,又怎會愁緒滿懷呢?

這段日子,他讓自己全心投入工作,無暇多想,期望能夠淡化那份深沉的悲苦。

于是,在無法避免的公事接觸上,他們都盡量鎮定地面對彼此,沒有怨懟,也沒有相顧無言的尷尬,一切以公事為重。

他微微一分神,以致漏掉了一小段內容,他連忙收攝心神,不使自己的目光飛向前頭的芷柔。

「麻煩重復上一頁內容,謝謝。」他努力使聲音听來平淡無波。

芷柔望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地往前翻了一頁,繼續未完的主題,僵冷的室內,除了淡漠的公事交談聲之外,再無其他。

芷柔一邊說著,目光不能自己地飄向他……

他依然往後靠著椅背,將資料放在交疊的大腿上,姿勢從未變過,視線更不曾移開手中的資料半分,專注凝思中的俊容更凸顯他的卓然出眾。只是,他卻不曾抬頭看她一眼,這令她難言地一陣感傷,連她都沒發覺,她早已習慣了他將溫存的眸光停駐在她身上的感覺。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只是不想破壞原有的寧靜,這些年來,她已過慣這樣的日子,為何仍是讓展拓凡主宰了她的喜怒哀樂、左右她的心緒?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接下一頁,這個你十分鐘前說過了。」

他不疾不徐的話語傳來,芷柔忙拉回分散的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

屜拓凡早就發覺到她的不知所雲,但他無意道破,他要她認清自己的心,逼出她的感情。

當他再度察覺到她的心神恍惚時,不由得無聲一嘆。禁不住滿腔的心疼,只得道︰「看來我們並不適合再談下去。」

芷柔無話可說,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實在糟透了。

拉開門把,他步伐頓住了;遲疑了三秒才回過身來,首度正視她,輕緩地道︰「你氣色很差,如果有必要,最好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下。」說完,他沒給她任何研究他表情的機會,匆匆關上了門,隔絕她泛起酸楚的凝眸。

他……還關心她嗎?縱使口吻淨是壓抑的冷淡,其中仍有不可錯認的憂心。

獨立了許久的心,不知由何時開始深陷于他的柔情之中,只是不經意流露的關懷便令她這般動容,她真能全無眷戀地過回從前的日子嗎?

好難、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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