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拒絕 第四章
作者︰劉芝妏

輕嗅著飄浮在空氣里的香味,典韋好笑的瞧著專心的在濾著咖啡豆的關紅。

「看來,他挺在意你的。」

「誰?」狀似不在意的應著,細心的典韋卻看到一抹微笑掠過關紅的唇畔。

「還有誰?還不就那個叫錫南的年輕小伙子啊。」

「錫……你瘋啦。」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關紅瞪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

「嘿、嘿、嘿,真沒想到有那麼大的反應?不是錫南,看來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誰!」

被人三兩句話就揪出心里的秘密,關紅沒好氣的白了典韋一眼。

「哼,誰不知道你那個狐狸心眼又怎麼轉了。」

自進了學校後,在眾多的男女同學里,關紅就直覺自己跟他很有緣,還有駱緗。外表優雅又斯文的典韋有著一顆不展露在人前的狡猾卻善良的靈巧心思,而身為外交官之女的駱緗卻是外柔內剛,惹人愛憐得想捧在心口好好的保護,加上向來做事橫沖直撞有著率性的她,甫第一眼,他們就很自然而然的聚集了彼此的眼神與心,他們是年輕有朝氣又器宇軒昂的三人小組。

在學校的歡樂歲月里,雖然,他們並非真的是那麼的無所不談,因為對于彼此的過往,他們很尊重的不去挖掘追究,但是,雖然對于往事他們聊得是不多,可卻分外珍惜把握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怕動蕩不安的局勢會讓他們分散。

可如今,典韋卻是不畏艱苦的尋上了她,只為了關心曾經因為心緒低沉而一時沖動,寫了封信給駱湘訴心的她。

「小緗很擔心你。」典韋細聲的說著駱緗交付的話,「她說,如果你想找個地方散散心或吐吐苦水,她很歡迎你。」

靶動的抿了抿唇瓣,將眼中酸燙的水意給眨回去,關紅故作堅強的聳了聳肩,「一有空,我一定會去看看她的。」

「還有我啊。」

「你現在不是已經看到我了?」

「真無情,你大概忘了保山這兒還算是荒郊野嶺,而且又沒有火車通行,連車子也沒幾輛,路又坑坑洞洞難走得很,人家你同學我可是很夠意思的大老遠的跑到這里來耶。」典韋酸酸的說。

「你不是有事要到緬甸?」望著他裝出來的那副可憐相,關紅又好氣又好笑的捶了他一拳,「還敢那麼不害臊的邀功?!剛剛我還听到有人說,只是順路來探視、探視我的喲。」

「真的嗎?想想,還真有點後悔,早知道這段路順得那麼辛苦,我就會再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既然人來都來了,還有什麼好抱怨的?真是羅唆耶。」將酒精燈的蓋子蓋上,關紅擺上兩只雅致的杯子,「況且,辛苦了這麼一段路,來到這里能喝到我親手煮的咖啡,就已經不枉此行了。」

「這倒也是,你煮的咖啡可真是棒得沒得嫌。」典韋打心底贊賞著。

有時候,他怎麼想也是挺想不透的,何以煮起咖啡一級棒的小紅煮起別的食物,會有著那麼大的迥異。

在學校時,他嘗過一次她的手藝,自此之後,打死他,他也絕不踫經由小紅的手加工過後所端出來的任何食物。

「所以啊,你這個順路其實還挺劃算的,有沒有覺得?」她不怎麼謙虛的拋了個得意洋洋的眼色給他。

笑笑的瞪了她一眼,典韋眼底流露渴望的盯著那濃郁又純黑的咖啡。

自上海出發後,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喝到咖啡了。

「你喜歡他嗎?」好奇的凝視著她秀氣又典雅的動作,突然間出話來的典韋眼中有著關切。

「喜歡?」靜靜的將一杯香淳的咖啡推向他,關紅沒有裝作听不懂,只是輕點了點頭,將女乃精跟糖罐也遞到桌上,她神色沉靜又無奈的說︰「喜歡這詞兒用來說著我心里的感覺,似乎是太輕描淡寫了些。」

「你愛他。」這句話不是詢問,典韋很肯定的望著她。

「是的,我愛他。」關紅第一次很直截了當的對他人承認自己的心事。

「他知道嗎?」

啜了口苦澀的純咖啡,關紅深深的望進深幽的杯里,黯然的搖了搖頭。

「不,他不知道,我……不敢讓他知道。」想到了在這段日子來,兩人間的相處,她不自禁的輕嘆了聲,「就算他知道,恐怕他也會裝作什麼事也沒有。」

典韋為之一怔,「為什麼?他的表現再再都讓我感覺,在他心中,你的分量挺重的。」憑他剛剛那副欲吃人的暴瞪怒視,他的心情幾乎是明顯得毫無遮掩哪,「難不成你一點都不知道他對你的感情?」典韋不相信一向聰慧的關紅會看不出來。

輕喟一聲,關紅悵然的抬眼凝望著一臉關懷的好同學,「我知道他對我很好,雖然他口氣一向都挺惡毒的,但是,我知道其實他對我真的很好。」好得讓她每每都心悸又心醉,但——又心碎!

「那……」

「他的心中仍有一個結。」苦惱的輕晃著頭,她突然猛地在自己的那杯咖啡里頭瘋狂的灑著方糖塊,「一個永遠也沒有辦法解開的死結。」

「小紅!」心疼的望著她傷悲的臉,見她竟舉杯將那過甜的咖啡給湊近嘴邊,典韋不由分說的將它給搶了下來,「別這麼虐待自己,就算你自己不心疼,還是有人會心疼的。」

勉強的吸了口氣,眼角含著辛楚的淚珠,關紅強迫自己露出一個淺笑,非常苦澀的笑容。

「好不容易又見到了你,咱們別提這個令人不舒服的事了。你呢?怎麼會突然的想到要去緬甸?」

「有個長輩臨時出了些事,沒有辦法抽身,我幫他跑一趟。」典韋攏眉思索了幾秒,「還是,你有沒有興趣陪我走一趟?」

毫不驚訝他會作這種建議,關紅自嘲的搖了搖頭,她不是不喜歡典韋的陪伴,他是個很好的好朋友,也是個最佳的游伴,風趣又體貼,人又細心得沒話說,可是,她卻是寧願留在喜歡對她大呼小叫的冷蒼岳身邊。

「謝了,我想……盡量多留在他身邊陪他。」女人,真的是犯在愛情的魔網里,就什麼理智都沒了。

「你心里頭已經有計劃了?」

「嗯,再過些時候,我也該離開這里了。」關紅悵然的說,「若再繼續待在這里,我會失落更多。」

「他肯讓你走嗎?」典韋有些懷疑。

冷蒼岳看起來是個獨佔欲極度強烈的一個剽悍漢子,尤其是自冷蒼岳偶爾凝望著關紅的眼神里,總會流露著令人折服的狂戀,他實在不願相信,對小紅有著濃厚愛憐的冷蒼岳會那麼輕易的就讓小紅自手中溜走。

如果他不笨的話,他會及時醒悟用一切手段留住小紅的。

「他不會讓你走的。」典韋有這種感觸。

「為什麼不?」關紅懷疑道,過去的事時時刻刻盤踞在大個兒的心里,就算他對她真是有情,也畢竟是敵不過深沉的痛苦回憶吧。

她不是小緹,而他也不是冷蒼岳。

必紅清楚的知道,冷蒼岳是不會為了她關紅拋舍任何仇恨的,因為他心中仍有仇恨!

「你們之間有仇?」突然的,典韋想到了關紅的父親關田則及她那兩個兄長,听說,他們在四川一帶挺橫行霸道的,是慣性搶奪一切的嗜血軍閥,典韋有些了悟的輕吁了聲,「你父親?」

「是的,他恨我的姓。」輕輕地吐著早已牢記的事實,關紅頓感全身的力氣全被抽空了似的。

心憂的見她雪白的肌膚更是虛無血色,眼眶卻悄悄的泛起了紅顏,典韋不由得起身坐到她身邊,將她的身子拉向自己。

「過來,我有一副強健的肩膀,咱們可別浪費了。」

「典韋!」一雙小手緊緊的揪住他的衣領,關紅哀傷的閉上了眼,任由滾燙的熱淚滑下雙頰。

為什麼她有憂傷時,只能倚進別人的懷里哭泣呢?為什麼安慰她的不是他——冷蒼岳?

「別擔心,你還有我、還有駱緗哪,若真的在這里傷心,那不如回上海來吧,我們可以像在學校時那般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他柔聲的哄著她。

「是嗎?」

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了,關紅心碎的想著,因為,她已經不再是年輕不解愁的關紅了。

雖然口里爽朗的安慰著關紅,但典韋的心里逐漸漾著止不住的擔憂,看來自己一向疼愛仿若妹妹的小紅這情關鐵定是難闖了。

冷蒼岳這高頭大馬的壯漢,雖只有見過一面,但這個男人無意中所表現出來強悍又粗獷的一面,挺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如他先前所見過的那位騰龍寨的大頭目冷蒼昊般,兄弟兩人都有著與生俱來的磅礡氣勢與強霸獨斷的專橫佔有欲。

只是,在他眼中的冷蒼岳,是個沉穩又頗能自制的男人,對于得與失評估里,應該是能理智的衡量與取舍;可這冷蒼岳卻不同,是個利芒外露、灼炙又凌厲無法自抑的野性漢子。

冷蒼岳是個會以暴制暴、無所抑止心中狂猛情緒的人,若他一個不小心的沒有抑制好自己心里的仇恨及情感,那小紅注定會傷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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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不舍的送走典韋,關紅才剛走進門,冷蒼岳就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還嚇了她好大一跳的擋在門口,像是捉到了自個兒媳婦的奸情,冷眉豎目的杵在那兒,像座待爆發的活火山似的。

「怎麼那麼久才回來?」他不悅的望著她臉上未散盡的離愁,尤其是未褪的淡紅眼眶,小紅哭了?

牢牢攫視著關紅清妍的白女敕粉頰,冷蒼岳止不住的滾著心憐,卻更有些莫名其妙的憤怒在眸里冒灼著。

她真那麼舍不得那個白面書生?真他媽的賤骨頭一個,腦子里沒半點東西,虧她還在這兒住了那麼長的一段日子了,還是不懂得「欣賞」什麼才叫作男人,像那種細手細腳的軟骨蟲有什麼好的?

「大個兒……」輕拍著胸口,關紅瞪視著他。

「你跟他上哪里去?」

「沒有呀。」

「哼,沒有。」冷蒼岳一臉的輕蔑、憤怒與……

必紅有些驚奇的盯著他瞧,「大個兒,你該不會是嫉妒他吧?」瞧那模樣,倒像真是有那麼一回事噢。

必紅的心窩有些熱呼呼的蘊燙著柔情,終究,他還是對自己有心吧?

「嫉妒?」腦門一僵,冷蒼岳的臉板得更冷,「對誰?他?哼,笑死人了,我會嫉妒他?隨你們愛怎麼摟怎麼抱,又不關我的事。」

斑興的望著他強抑的不悅與月兌口而出的否認,關紅歪著臉、斜眯著眼,直瞟著他閃爍不定的臉孔。

「真的?那你干麼守在門口?」她使勁的仰湊上臉端詳著,「大個兒,你的臉紅了耶!」

太意外了,一向皮粗肉厚的冷蒼岳真的是臉紅了耶,臉紅?上帝!

「那……你見鬼了,誰臉紅了?我干麼臉紅?」矢口否認著,他忽地怒哼一聲,眼神不閃不躲的直瞪回去,「你不是跟錫南說,要做什麼東西給我們吃嗎?東西呢?」他強轉著話題。

盡避他死都不承認,但不可否認的,關紅的心情倏然大變,好得像晴空萬里中的一片皎潔又自在優游的純白浮雲。

自從再度見到他後,這是他第一次對她有著手足無措的反應,而這些,只是因為一個男人的來訪!

嘿、嘿、嘿,關紅愈想,心花兒開得更是燦爛。

「對啊、對啊,我這次可要大展身手噢,讓你們嘗嘗我拿手的排餐。」

「排餐?」瞧著她喜悅難掩的妍麗臉孔,冷蒼岳沒來由得在心中泛起了一份郁忿,「我不要吃什麼狗屎排餐,那是什麼鬼玩意兒?要做就做單餅。」哼,剛剛兩個人帶到那個干草堆上幽會,回來就神情快樂是家吃了什麼仙丹似的。

冷眼旁觀著關紅臉上那快樂又滿足的神情,真是見了就礙眼,大大的礙著他的眼,哼!真他女乃女乃的熊。

「單餅?」關紅笑容有些淡逸,唉,單餅這玩意兒,她還不怎麼會做耶。

「怎麼?這麼簡單的東西你不會?」冷蒼岳眼中又浮出那抹她很討厭的輕視與譏嘲,還有捉弄。

嘟起了唇,倔著性子,關紅眼一眯。

「你太小看我了,曲曲一個小單餅,我怎麼可能不會呢?」就算是不會,也一定不能當著他的面承認。

笑話,她不會去問桂嬸哪!

「真的?那我等著看你大小姐‘巧’手變出一盤香噴噴的單餅羅。」他臉上有著詭計得逞的好笑。

「你等著瞧好了,我一定會做出來的。」

必紅沒有瞧見他臉上詭異的笑容,性急的她早就淑女的提起層披又累贅的裙擺沖到院子里去了。

不到一個鐘頭,得意又驕傲的關紅捧著一個盤子,施施然的來到冷蒼岳的眼前。

「哪,你要吃的單餅。」她笑開了臉。

倚坐在廊下的泥地上,冷蒼岳沒有伸手接過她手中看來不怎麼誘人的干白薄餅,線條粗獷的臉色卻是繃得緊緊的。

「你剛剛不是說要吃單餅?」

瞧著那張專心一意的笑靨,冷蒼岳悶不吭聲的就攫住她的腕,將來不及防備的她扯到他身前。

「唉呀。」奇怪的白了他一眼,關紅小心翼翼的護住盤子里的心血。

「你燙傷了手?」毫不費力氣的,他立時尋到了她大拇指與掌心的暗紅沉彩,該死的女人,又弄傷了自己。

「嗯,沒什麼大礙,還好我閃得快。」關紅漫不經心的應了句,隨即詫人的挑起了眉,「你怎麼知道我的手被碳火灼到了?」他剛剛又沒有在廚房監視。

強忍著心中翻滾的不定情緒,但只瞧了她不在乎的神色一眼,冷蒼岳的氣就忍不住了。

別嬸嚷得那麼大聲,才隔了一道牆跟一扇門而已,他又不是聾子。

「你是白痴呀,連做這種小事都會受傷!」明明是關心得很,但冷蒼岳月兌口而出的話偏又是讓人听了就很不舒服。

「我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

「不小心,你幾時做菜有小心過?」

被他責罵得有些惱羞成怒,關紅猛地拿盤子去撞他的胸,「喂,你到底還吃不吃單餅,真是的,羅唆那麼多。」

男人是不是肚子一餓,就像個野蠻人似的到處找受氣筒出氣?

「單餅?」冷蒼岳重嗤一聲,順帶還白了臉色也不怎麼和悅的她一眼,腦門都在冒火了,誰還有心情吃什麼鬼單餅?

而且,這怪模怪樣的東西真是單餅嗎?

有些氣結的瞪著他半晌,關紅有些不甘心的又將盤子撞向他的胸。

「不是你自己說要吃單餅的嗎?還暗諷我做不出來,這會兒我可是做出來啦,你怎麼不吃?」還一副盤子里的東西是狗屎似的略帶鄙夷的瞪著它,這可是她辛苦了快一個鐘頭才做出來的成品耶!

「單餅?我幾時說過要吃單餅了?」揪眉瞪著緊貼著胸口的盤子,順帶的又瞥到了她手上的刺目燙傷,冷蒼岳口氣不由得沉了下來。

呼吸倏地中斷,關紅火大的跺了跺腳。

「什麼?!」她想揍人了。

「我——幾——時——說——過——要——吃——單——餅——了?」

「什麼!」眼神漾著火花,關紅直想將手中的盤子給砸到他那張而無表情的臭臉上,他耍著她玩不成?

「你八成是因為陪男人出去開心,一時太興奮而听錯了吧。」冷蒼岳冷笑一聲,「我想吃的是餑餑,餑餑你總知這是什麼吧?」

陪男人出去開心?他在暗示什麼?關紅不說話的等著他的下文。

「不會做是吧?我也知道你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只適合被那種白面書生供養得好生自在優游過日,要你估這些東西實在是太委屈了你的身分。」想到那家伙跟她是同學,是有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又有著他所不了解的往日情懷,冷蒼岳就沒來由得一古腦冷言冷語的直冒上來。

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關紅好想哭,酸酸楚楚的強抑著眼眶中暗旋的淚水,不敢置信的瞅著一臉冷嘲熱諷的他。

他在對她冷嘲熱諷!

強繃的線愈拉愈緊,瞧著關紅受到打擊的神情,冷蒼岳很努力的忍住想上前安慰她的沖動,一旋身,便往外頭沖去,偏硬就是忍不住的還是丟下那一句。

「大小姐,我等著吃你親手做的餑餑。」狂涌不褪的嫉妒吞吃了他涓細暗沉的後海與心疼。

她竟然敢讓白面書生任意的摟抱,還親臉呢!哼!不長眼楮的笨女人。

終究,冷蒼岳抵死也願意去刨出讓他發火冒怒的根底。

她喜歡讓人家摟摟抱抱關他什麼事,就正如他說的,他又不是她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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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女乃女乃的熊!」

虛軟的拉上褲頭,冷蒼岳扶著壁,一寸一寸慢慢的撐起自己乏力的腿,浮飄的踱到院子里。

「怎麼啦?」人才剛走進院子,龍毅夫就見到了他那狼狽慘白的虛弱神態,「吃壞肚子?」他忖問著,真難得看到一向壯得像頭牛似的冷蒼岳會有這麼「脆弱」的一天。

「是呀,真他媽的倒楣透了,徹徹底底的都將肚腸里的存糧給拉個精光啦。」冷蒼岳拚了命講出口的話一點兒平日的氣勢都沒有,虛軟乏力的模樣讓龍毅夫忍不住發噱的直扭曲著一張俊臉。

「那麼嚴重啊。」笑笑的輕晃著頭,他揮揮手示意想留下來看熱鬧的錫南滾開。

「可是……」有些不情願的,錫南的步子明顯的遲滯著,但一接觸到冷蒼岳的眼白,腳下的速度驀然加快。

「小兔崽子。」恨恨的丟了句詛念到他身後,冷蒼岳的眼神一僵,蒼白的神色倏變。

「又想拉了?」龍毅夫同情的嘖、嘖、嘖的發著聲響,「唉,這回犧牲可真不是普通的大啊。」

「犧牲?什麼犧……唉呀。」臉上迅速的抽搐了一下,冷蒼岳開始扯著褲頭,「夫子,你給我待在那里別走。」咬著牙,他像陣風的疾奔進不遠處的茅房。

茅房的門一直沒有闔上,好半晌,龍毅夫才又再度看到他走出來,臉色泛著青。

「小紅做的食物。」龍毅夫幾乎是完全篤定的研判出冷蒼岳身體不適的原因。

因為除了小紅偶爾做的「點心」外,他們三餐吃的、喝的全是同一個鍋弄出來的東西,而除了小紅上貢的食物外,他們幾乎是不吃零嘴的。

可他們今天都在外頭奔波著,沒有機會受小紅無心之余的荼毒,而阿岳在接到有個陌生男人上門找小紅的線報後,就一直守在家里沒有出去。

「要不,還會有哪項?」

「很難吃?」龍毅夫更加同情了。

雖然憑著他聰慧的機智反應,他只有受害過一次,但那一次,足以讓他時時以著警戒的心去看待隨時都可能精神奕奕自屋里捧出任何東西來的小紅。

「不是難吃,是簡直吞不下去。」拉了一、兩個小時的肚子,冷蒼岳的精神也隨著穢物給拉完了。

這家伙有自虐狂!「難吃你還吃?」龍毅夫的眼神是佩服得緊,「可是,以前似乎也不曾听你們提過吃了會不舒服吧?」龍毅夫有些懷疑,怎麼這回會?

「是呀!」不說不想,听他這麼一說,提著抑頭的冷蒼岳也開始在腦子要泛起了疑心,怪哉,回回忍受著小紅特怪的各項料理,也沒這回那麼嚴重呀。

想到了重新端著一個盤子塞到他胸前,嘟著向來誘人的豐唇、翹著高傲的鼻尖,還有她……

「真他媽的該死!」

冷蒼岳一聲暴喝,嚇了本來靜靜的盯著他思索的龍毅夫,只見龍毅夫猛地往後跳了一步,眼神駭然的瞪著他。

喲,明明就已經瞧不見半絲多余的力氣了,怎麼這聲喝斥還那麼鏗鏘有力的震懾著周遭的空氣呢?

「阿岳,你干什麼?」氣成這樣,他是在罵誰?抑或是氣誰?

「我他媽真是個蠢蛋,竟然輕易的就著了她的道,這次找一定些將她砍成十塊、八塊的給扔到野地去,最少也要攔腰砍成兩半。」氣死了,拎著褲頭,冷蒼岳又沖向茅房,「那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敢做這種事。」

「小紅又做什麼事?」朝著他再度疾奔的身後問著,龍毅夫掩不住心中溢滿的好奇。

由常理判斷,鐵定是阿岳先對小紅的異性訪客有著很不含蓄及缺失的禮貌,而且三言兩語極度輕易的就挑起了小紅的怒火,徹徹底底的氣壞了小紅的理智,所以才會落到這般下場。

但是,小紅究竟是怎麼整他的?

「她下藥,該死的!」茅房的門後傳來迭聲的咒罵。

「下藥?」龍毅夫喊了回去。

真好玩,不知道小紅賞給阿岳的是什麼藥?他記得這一路走來,都沒見到有誰隨身攜帶巴豆什麼的啊。

茅房里沉默是金的,除了冷蒼岳不時的嗯嗯啊啊外,還隱約漾著讓普通人都不怎麼願意接近的異味。

就在龍毅夫放棄等待,決定直接找上關紅問出答案時,冷蒼岳出來了。

一張稜角有型的帥氣臉孔已經完完全全的慘無半絲人氣,連唇色都女白得讓龍毅夫又開始同情的直搖著頭。

「你知道是什麼藥?」還那麼有效!龍毅夫開始在腦子里暗暗思忖起來了,這東西……該不該跟小紅討一些過來放在身邊?

「瀉藥。」拖著疲軟的腿越過他,冷蒼岳瞧見了龍毅夫,也清楚的瞧見了他腦子里打的主意,只是……

可憐的他,此刻已經沒什麼力氣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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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坐在床沿,守著長及腳踝的純棉薄睡袍,關紅可沒有一絲愧疚與不安。

相反的,她正神清氣爽的捧著一杯熱騰騰、香噴噴的純濃咖啡,腦袋還隨著想像中的樂章不時的左搖右晃,貼著地板的腳丫子輕輕的打著扣子,眼神快樂的在房間里閃來瞟去的飛落著。

她知道活該受罪的大個兒這會兒八成還在跟茅房兩相依偎、難分難舍。

嘻!誰教他對典韋那麼壞,對她講話的口氣又是那麼的專橫與跋扈,哼,敢瞧不起她,這次算她心地善良,那瓶瀉藥他只倒了半瓶和在那餑餑里,就讓他受一次小小的教訓,免得他還真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她……有多壞,嘻、嘻。

微閉上眼,吸著香濃的咖啡香味,關紅放松心情的享受著這些天來難得平緩又愉悅的氣氛,不知不覺的,她竟睡著了。

斑掛在天上那銀盤兒的身影慢慢的移了位,悄悄的顧著自己的細碎軌路兒巡了去,半絲都不敢驚醒沉睡中的縴妍睡美人。

斜捧的杯子危險的垂勾在她的指間,身子也堪堪的倚在床沿,只要隨便一個小動作,關紅今兒個晚上就鐵定要以地為榻的睡上一覺了。

門猛地被推開,臉色氣成了鐵青,經過了慘痛的幾個小時後的狂瀉,冷蒼岳已經七竅生煙且快磨平了兩排大門牙,跨向床榻的步子又凶又猛得讓人心驚膽跳不已。

可關紅沒被嚇著半分,她仍是陷入香甜的深眠中。

「該死的……女……人,唉。」聲音不知不覺的放低、放柔,冷蒼岳連擠在一起的濃眉都緩緩的紆解平順。

她,可睡得真熟哪。

倏然間,冷蒼岳動也不敢動上一寸,也不願意動,怕一個不小心的輕忽大意,就將關紅自恬靜的睡眠中給喚醒,窩了一整個晚上的憤怒與怨氣,就在這一刻完全的消失無蹤。

唉,她都睡著了,自己這口鳥冤氣,待明天再出吧。

才想著,就見倚在床沿的睡美人低吁了聲,動了子,那杯子果然躍離了她的手,而她毫無所覺的身子也順勢的迎下地面。

動作神速的,冷蒼岳輕呼一聲,也不知道虛軟的身子究竟是打哪兒突生神力,一手接住了杯子,另一下擱住她的腰窩,將沒有半絲醒意的睡美人摟進了自己的肩窩處,美人兒的香唇貼著他的頸,柔柔細細的在呼著氣息。

細滑女敕軟的唇瓣仿佛吻著他頸側的肌膚,嬌柔細緩的氣息很折人的拂過了他的耳際,吹進了他已全然停上了跳動的心窩里。

老天,冷蒼岳的身子完全的僵滯住了,她好輕、身子好軟、好香,直誘得人鼻尖想迎著那怡人的淡雅香味貼近。

冷蒼岳失神的任雙腳將自己釘在那兒,有些痴、有些醉,更有著莫名的騷動發自心底,就這麼柔情似水的凝望著懷中人兒的嬌酣睡靨。

吧了幾年的馬賊,憑著傲人的出眾外貌與狂狷的雄偉氣勢,多的是主動貼上來的就口「肥肉」,他也從不曾為誰守身過,見著欣賞的,他從來不會虐待自己的。對于女人,他向來本著可有可無,看對了眼就上,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有這般想守護一輩子的沖動與決心。

而懷中的這個女人,在多年、多年前初解世間險惡的人事之際,他就已經學會了讓自己不痴心妄想著能有這麼一天。

打小時候起,冷蒼岳就只能遠遠的望著她。

必紅,是個嬌滴滴的尊貴大小姐,她該是溫室里最嬌柔的一朵鮮花,而他,只是個鄉野莽夫罷了,再加上童年時,關理強與關理治兄弟帶給他的深怨,他們該是兩條最不可能迸出交集的平行線哪。

可是此時此刻,她就這麼惹人心動的睡得渾熟,自然得像是天生就該倚偎在他懷里沉入睡夢中般,不是別的男人,是他冷蒼岳呵。

仿佛他偉岸且強健的胸懷似乎生來就是為她而偉岸、而強健的,更仿若他會為她擋去一切她所不喜歡的傷害。

是呀,小紅倚在他懷里,看來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那麼的依切自在與契合。

隨著狂烈又凶猛的漾漩在腦海里一波又一波的萬斛柔情蜜意,冷蒼岳那雙向來炯然凌厲的眼神倏然變得氤氳迷醉,卻又有著強抑的灼熱火苗,而唇畔慣有的譏諷早已不見蹤影。

唉,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她關紅永遠只能是他這輩子最美的一個幻夢而已,如此而已。他別想要好夢成真,而她是永遠也不可能屬于他冷蒼岳的。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叫關紅,她,姓關!

悵然若失的凝視著她因為沉睡而泛著女敕紅柔彩的細致臉龐,冷蒼岳不自覺地輕嘆一聲,隨手將那只杯子擱在床邊幾上,微一傾身,將她攔腰抱起,溫柔又有些依戀不舍的輕放在舒軟的榻上;再輕輕的將被子攏上她的身子,密密地順好每一處可能讓清風偷跑進佳人被窩中的空際。

夜已深了,他該走了。

但,惱人哪、惱人,為什麼腳就像是纏上了一條透明卻又有著絕大力道的線般,他無法移動腳,正如他那百般不願移開的憐愛視線。

定定的俯視著關紅,無法自拔的,冷蒼岳伸手撫順她垂在枕邊的發絲,許久、許久。

完全不覺身處于這旖旎春光的關紅嬌媚又慵然的輕嘆了口氣,還動作撩人的伸了個懶腰,在他來不及也仍有些不舍伸回大掌之時,就像是蛾兒撲迎著火把般,紅咚咚的靨眠粉頰尋依著他的掌熱而來。

猛地抽了一口氣,冷蒼岳縮回自己的手,小聲小氣但速度快得驚人的竄逃出這間充滿了誘惑魔力的香閨,再不逃,恐怕他就從此甘心沉淪在她的情網里,一輩子再也逃不開了。

已然低垂的銀盤兒瞧著這一切,追射著他痴狂卻閃避的身後,徒勞乏力的喚不回他慌張的身影,不禁悵然的將遍灑的潔采柔光撤了些回來。

在這個屬于淡淡失落的夜,月色不該太過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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