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情玲瓏 第六章
作者︰沈郡

滿天彩霞映在山壁上,反射出一片金碧輝煌的炫目光線。

這是他們進入山區的第三天。賀飛白懶懶的放馬慢走,下巴頂在她可愛的螓首上,身子貼靠著她軟綿的身體,還是那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賀飛白——」玉玲瓏抗議的叫著,一邊把手肘用力往後頂,頂了頂他的胸肌,埋怨的說︰

「你可不可以坐直,然後把你的下巴弄離我的頭頂,我的脖子酸死了啦!」

經過這兩天的共騎一馬,玉玲瓏終于明白︰他干嘛要替她省錢?他根本是懶。

你看過有人騎馬還可以睡覺的嗎?有!她看過,就是她身後的賀飛白。他居然可以像這樣頭靠著她,要不就是賴皮的趴在她的背後呼呼大睡,也不怕摔斷脖子。

「喔……」他懶散的哼著,不甘心的把頭挪開。脖子一軟,干脆把頭擺在她的肩膀上,嘴巴還哼著氣說︰

「瓏兒,你應該長高一點,不要這麼小蚌子。」

「干嘛?我的高矮干你何事?」她翻了白眼,火爆的回話。

「你長高一點,現在我可以不要彎腰彎得這麼辛苦,趴著你好累喔。」

「又沒人求你靠著我,我又不是你的棉被,不要老靠著我啦……」玉玲瓏抗議的大叫。

「可是你比棉被還好用耶。」他不安分的把頭靠近她光滑細致的頸項,並用力吸著氣,故意色迷迷的說︰

「嗯、好香!」

玉玲瓏恨死他的不正經了。她氣憤的想︰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了?好!看樣子不給你一點小教訓,賀飛白你是不會知道「安分」這兩個字的意思的。

玉玲瓏故意用力一拉韁繩,馬兒立即立蹄停下,在馬停蹄的同時,她雙肘往後撞,想借機把賀飛白撞下馬,讓他跌個狗吃屎,給他個教訓。哼!看他還敢不敢這樣不正經?

「哇……」玉玲瓏失聲尖叫著。

因為她發現往下跌的不是只有賀飛白一個人,還包括她自己。至于罪魁禍首,就是緊緊放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了。

嘿……嘿……想摔他?這個鬼丫頭,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嗎?他壞壞的笑著,嘴角勾著得意又邪惡的弧度,吃吃她這個女敕豆腐,惹她嬌窘跳腳是他最新的樂趣了。

他緊緊的抱住她的腰,下意識的護著她,順勢往下滑,跌下地。他當然還是心疼她摔疼,自己願意當肉墊,但動作可就不老實極了。一跌下地,就抱著她打滾,翻了兩轉才停下,人還是重疊的曖昧姿勢。

賀飛白的頭就在她耳邊,臉頰貼著臉頰,兩人氣息不穩的呼吸著。

「放……放開我啦!」她顫著聲音說。吃驚兩人這麼曖昧的姿勢,和渾身快速竄起的火熱。

「你這個小壞蛋,存心想害我跌下馬。嗯?」他對著她可愛的耳垂,軟軟的吹著氣,讓玉玲瓏身子起了一陣戰栗,尤其是最後一個「嗯?」的尾音,是男人特有的濃濁嘶啞的嗓音,分外引人遐想。

「沒……沒有。」她邊解釋、邊掙扎。

偏偏賀飛白加重手腳的力道,把她結實的釘在他身下,讓她動彈不得。

「沒有嗎?」他用臉頰摩擦著她柔女敕的頰邊,威脅的問著。

「誤會啦!這是意外、意外!」她慌亂的口齒幾乎要不靈光了。

他抬起頭,頗具脅迫的把臉放在她眼前,鼻對著鼻、眼楮對著眼楮……

在他的瞪視下,玉玲瓏覺得兩人相貼合的身體,已經竄燒到嚇人的熱度,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心兒也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動著。

面前的他,臉色是嚴肅的。少了她所熟悉的漫不經心和慵懶,深邃的眼神深不可測,沉重灼熱的呼吸就撲在她臉上,他沙啞低沉的朝她催眠般的開口︰

「有沒有听過︰‘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他邪里邪氣的低下頭,更嘶啞的開口︰

「你呀!這叫做自作自受,嗯?」他邊說邊貼近她嫣紅的臉蛋,看著她慌亂的表情,報復似的輕輕啃咬她如水的臉頰。

柔細的觸感,不停的刺激著他,火熱的讓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渴求,他親吻的移近她小巧的菱角嘴,輕緩的印上他的唇,堅定的佔領屬于他的甜蜜。

玉玲瓏暈然的只能感受到那一波又一波的狂喜和熱力,心跳的速度已經超出她所能負荷的階段。

她自然的閉上眼,自然的接受這一切,領略這份陌生的喜悅。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略微減輕了一些,她回過神,眨動睫毛,宛若剛睡醒的嬰孩般睜開雙眼,水靈的眼就對上賀飛白深沉難懂的眼光。

他輕輕的扶起她,卻還是舍不得分開的由背後摟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用飽含渴望的聲音說︰

「怎麼辦?我希望這段路程永遠走不完……」他沉下聲音,用一個只有她听得見的聲音說︰「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希望你永遠待在我身邊……」

她的心在听見賀飛白露骨的話時,自動漏跳了一拍,破天荒的玉玲瓏忘了銀子、忘了她一向的理念。她震蕩的心神還無法歸位,臉上也還掛著尚未平息的嫣紅,和惹人憐愛的羞澀……

玉玲瓏一向都是生龍活虎,像只快樂的小雲雀的吱喳好動。這番的靜默,卻另有一番動人的嬌媚姿態,讓賀飛白盛滿對她的深情愛戀。他舍不得移開目光,只能直勾勾的瞪著她看。

他越是看,越是讓玉玲瓏覺得不好意思,臉越發紅燙起來,她不安地在他專注的目光中扭動著,她囁嚅的說︰

「你有毛病呀!這樣看人。」她這種斥喝的語氣,不見她慣有的火辣和剽悍,反而是帶點女子專有的柔媚語調。

她困窘的故做忙碌狀,左右言他的說︰「我……我們找地方休息吧……」說完,她就像逃難般的急忙轉身離開,掩飾慌亂的說︰「快天黑了。」

無聲的笑聲回蕩在賀飛白的心里,他知道她跟他一樣,心里是震蕩難抑的情感……他很肯定,玉玲瓏將會是他終其一生,心牽系、情眷愛的女人,不為長輩的約定,而是屬于他們兩人之間無形的牽引。

他牽起馬、快步的接近玉玲瓏,自然的拉起她滑女敕的小手,用他厚實粗糙的大手包裹住她。她下意識的縮了一下,就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

夕陽映照下,他們這種相偎依的身影,看起來既親密又自然,似乎他們這樣的相偎依才是正常的事情。

影子越拖越長,相握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越握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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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主,您真要這麼做?」張靖苦著一張俊秀的臉,不敢相信的看著賀武威嚴的臉,他連一絲笑容都沒有,看來是認真的了。

「照我的吩咐去做。」賀武一貫的絕對口氣,意思是他很堅持。

「不……不要吧……」張靖不抱希望的掙扎著。

好吧、好吧、他認了!誰教他是屬下?唉!他想像著當一切真相大白時,不知道少主會不會把他趕出火赫幫?他哀悼著自己的命運多舛,像這種兩邊不討好的事,怎麼老是輪到他負責呢?

他苦著臉正想退下。

「嗯……張靖。」賀武眼神一閃,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急忙阻止張靖離開。

「幫主!」張靖喜上眉梢的跳回賀武面前,歡喜的問︰「您改變心意了?」

賀武瞪了他一眼,這才平靜的說︰「要子俊充分掌握飛兒的行蹤,還有……」

「還有……」張靖懷抱希望的渴望著幫主改變心意。

「還有,這件事先別讓大德知道,時間到了再告訴他就好。」

「唉!」張靖的心瞬間由雲層跌下地,悲哀的滋味再次充塞著他的心。

幫主的命令他還是得乖乖的執行,誰教他自認是火赫幫最忠心的部下,那麼他除了大嘆氣也無法有別的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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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地靜寂透頂,毫無人聲的夜色透出幾許的淒涼滋味。

玉玲瓏殷勤的隔著火光,忙碌著加著柴火,用火烤著打來的野味。三天前他們進入這片落靄山區,好不容易在天黑前,才找到這個廢棄的山神廟作為歇息的地方。

賀飛白似躺非躺的斜靠在火堆的另一邊,欣賞地看著她忙碌的樣子,火光映在她略帶稚氣的臉蛋,那眉眼中的光彩,教他暖暖升起眷愛。她不論做任何事都是這樣,一派專心的樣子。

玉玲瓏一抬頭就看見賀飛白輕松的癱在一旁,完全是他的招牌動作像癱爛泥!他斜著眼看她的眼神,是若有所思、略帶算計的。

她不悅的想起自己的忙碌和他的清閑,不平衡的心態開始竄起……她噙著故意裝出的笑容,諷刺的說︰

「賀飛白,你知不知道,你這種姿勢實在像癱爛泥,軟趴趴的。」

「是嗎?」賀飛白驚訝的看了自己一眼,這才無辜的說︰

「嗯!挺好的形容,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學問的。」

「你!」

「一個人沒有良心,總要有羞恥心;沒有羞恥心,也要有感覺吧!」她幾乎是由齒縫擠出聲音來的。

「什麼感覺?」他毫不介意的搭腔。

「感覺自己像只豬!」她快要尖叫了,她吸氣的吼著︰「你不覺得你就癱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等我弄好食物,這是件非常、非常沒有羞恥心的事情?」她加重「非常」兩個字的語氣。

「吃東西跟羞恥心有什麼關系?」他不懂。

「有。」玉玲瓏扯著嗓子大叫︰「你手腳健全,又沒少只胳臂、斷條腿,你可不可以幫個忙?我再聲明一次︰‘我不是你的保姆,不是你的下人或屬下!’我沒必要替你弄吃、弄喝的伺候你吧!」

「喔?這樣啊……」賀飛白看了一眼玉玲瓏忿恨不平的表情,他合作的、敷衍的動了動腿,把腳邊的木柴推進火堆邊,一臉討賞表情的對玉玲瓏說︰

「這樣可以了吧?」

「就……就這樣?」她瞪大眼,實在不敢相信她看見的事實。

「是呀。」他理直氣壯的解釋說︰「是你要生火烤野味的,要是我,吃吃干糧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

「麻煩?」火大,她知道自己一定頭頂冒火了,她忍耐的試圖澄清的說︰「因為我們的干糧快吃完了,如果只吃剩下的干糧,不到天亮我倆就餓了。」

「睡著就不會餓了。」賀飛白合理的建議著。

「這是什麼鬼想法?什麼叫‘睡著就不會餓了!’你這叫自欺欺人。」

「哎呀!為了吃一餐這麼麻煩,何必吃?我們趕路已經夠累了,又何必虐待自己、縮短自己睡覺的時間?」這真的是他由衷的想法。

盡量減少動手、勞動的機會是賀飛白一貫的宗旨。

「你這種想法簡直比‘畫餅充饑’更厲害,因為你連餅都懶得畫。」玉玲瓏看了一眼賀飛白理所當然的表情,她無力的承認著︰「我認了,我真的認栽了!我長這麼大,從來不曾見過你這種徹頭徹尾一路懶到底的人。你真是曠古絕今、雄冠宇內、天下至尊、無敵江湖的豬精——賀——飛——白。」

「別這麼夸贊我,我會驕傲的。」賀飛白自在地接受她的調侃。

玉玲瓏發現,賀飛白除了懶,又多了一項特質︰那就是沒有羞恥心。她咬著牙,皮笑、肉不笑的說︰「您就別客氣了。真要比懶,你賀飛白認了第二,天下就沒人敢稱第一了,真是了不起。」

好了,勝負立即分曉!

賀飛白真的是那種寧可挨餓,也不願意動一根指頭的人,而她玉玲瓏是天生勞碌命,見不得懶散,而且她更不願意沒事挨餓來虐待自己。所以她雖不甘心,還是得乖乖的負起張羅吃食的責任,誰教她沒賀飛白的慵懶和挨餓的耐力?

火光熊熊的燃燒著……

兩人好不容易「和諧」的吃完晚餐……

「賀飛白,你有沒有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們?」玉玲瓏邊收拾邊問。

「有嗎?」他裝傻的回問。這是他硬要和她共騎一馬的原因,不過他不打算告訴她。

「有!從我們進入山區前,就鬼鬼祟祟的跟著,你說會不會是胡千仗?」

「不會,他是個直腸子的人,他會直接沖到我們面前殺我,不會鬼祟的跟蹤,他沉不住氣的。」

「那會是誰呢?」她歪著頭、沉吟著,眉宇間的擔憂讓他不舍。

「放心。」他借機攬過她縴細的肩膀,讓她靠著他,低低的說︰

「別擔心,一切有我呢!」

「嗯。」她沒有道理地就是信任賀飛白的話,一點也不猶豫的點頭。不一會兒,她皺皺鼻子,笑眯眯的調侃著︰

「少來了,你武功這麼差,結果還不是我要保護你。」

「我……」他支吾著,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一切︰他的武功不如她所想的那麼差,雖然不是天下無敵,但是卻絕對足以保護他們兩人了,唉!

看他為難的表情,玉玲瓏誤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她體貼的說︰

「沒關系啦,我還是很高興你這麼說。」她一頓,繼續替他找台階下︰

「武功不好又不是一件可恥的事,也許是你沒遇見一個好師父嘛!」她甜蜜的下著結論,偎靠著他躺下。

火光慢慢的微弱了……他盈滿愛意的看著火光下熟睡的玉玲瓏,他呆呆的想著︰不知道當她知道真相時,會不會生氣?

人家說︰姜是老的辣,還真是不錯。他這只小猴子,又怎麼玩得過他爹那只千年成精的老狐狸呢?不過他也隨性了這麼多年,爹也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任由他逍遙到今日也算對他不錯了。面對現實吧!他規勸著自己。

他手指眷戀的流連在她柔細的臉龐上,邊幫她密密的蓋好拿來當被子的披風,默默的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知道他爹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和師父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如果他沒記錯,他爹十分不贊成師父替他訂下的親事,認為夏平侯是草率而為,是存心跟他作對的。如今他居然老謀深算的引玉玲瓏來到他眼前,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不知道那個傳家的「龍鳳佩」,是否還在玉玲瓏的身上?玉前輩會不會忘記或反悔這門親事呢?本來他是不急著履行婚約的,但是這一路和玉玲瓏的朝夕相處,讓他有了一份濃烈的依戀,他實在不能忍受和她分離。

她是他的,一直都是的,他執拗的想。這是沒有人可以否認的事實,他的親爹不行、玉前輩也不行。這一生如果火赫幫注定是他逃避不掉的包袱,那麼有玉玲瓏相陪的日子,將是支撐他生命的重要支柱。

心里雖然有迷團,不過他不急,反正一回到火赫幫就會有解答了。他相信爹一定是在幫里等他回去自投羅網的,他看了一眼夜色,意識慢慢的迷糊起來……但在睡著前,他卻隱約的覺得有點不安寧,讓他無法放松自己沉睡下去。

玉玲瓏一向習慣早起,如果說她是個堅持相信「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人,那麼賀飛白就正好是那個相信「早起的蟲子被鳥吃」的人。

所以在情勢所迫的情狀下,玉玲瓏不得不養成習慣︰她早起安排當日的行程,例如買干糧、安排馬匹、包辦一切雜事。而賀飛白則繼續賴床昏睡,睡到玉玲瓏忍無可忍的尖叫、搖晃他醒來。

她抬頭看著外面清朗的天空,心情是愉快的,她喜歡早晨清新的空氣。她不好意思的發現她偎著賀飛白偎得好緊,他幾乎是隔著披風摟抱著她睡。不過坦白說︰雖然有些燥熱,卻有更多的幸福感受。

她微抬頭,著迷的看著他削瘦的臉頰,想著自己的心事。

謗據她的估計,橫過這片「落靄山脈」的範圍,就可進入火赫幫的勢力範圍了。換句話說,他們也就接近分開的時刻了。不舍嗎?是的!人的習慣是可怕的,她本來是最討厭賀飛白那種滿不在乎、慵懶的樣子,尤其笑容里的邪氣,更教她心慌。

可是這些天的朝夕相處,她慢慢發現︰他其實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那般漫不經心,他是懶散,可是對她卻總有著適宜的小體貼,領受起來,心里是暖烘烘的滋味。例如共乘一馬,他是常會偷懶的把韁繩交給她,趴在她身後睡覺。其實更多時候,是她往後倒偎在他胸膛里小憩。

而他會嚴密保護的圈緊她,注意不讓她跌下去,小心調整位置讓她偎靠他,偎得更舒服,他會在她耳邊低柔的說︰「累了?靠著我休息一下,我會保護你的。」那語氣中的堅定,總讓她想到生生世世。

想到生生世世,她甜甜的笑了。

她偎靠著他的胸,接受他規律的起伏,慢慢的……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卻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她搖搖頭,動了動,想掙出他的鐵臂,到外面去梳洗。她才一動,他放松的臂膀卻更用力的縮緊,一個黯啞的聲音,在她頭頂上傳來︰

「怎麼了?」

「我想去外面取水。」她掙月兌他的手臂坐起來,一邊好心情的靠近他的臉,笑眯眯的說︰「奇怪啊?今天不用我尖叫你就醒來了,真是稀奇。」

謗據玉玲瓏的經驗,要叫他起床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朝著他耳邊大聲尖叫。而今天還沒祭出她的法寶,他就破天荒的醒了,真是奇怪。

「天要下雨了嗎?我們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豬精賀飛白公子,今兒個居然會破例早起,稀奇、真是稀奇喔!」

賀飛白閉了閉眼,掩飾他發紅充血的雙眼,掛著微笑的說︰「有一堆排骨靠著我睡,我被稜角刺得痛死了,當然早起。」他不怕死的調侃玉玲瓏。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覺得不對勁心里有些不寧,昨夜他根本是僵著身軀淺睡著。

「你敢說我是排骨?」她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低頭看著自己。

她是個頭嬌小,可不是弱不禁風的瘦弱樣,該有的曲線她都有。她氣呼呼的反駁著︰

「自己不識貨還不承認,自己渾身瘦巴巴、沒幾兩肉,還冤枉我是排骨。」

「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沒幾兩肉,你偷模我?」他不懷好意的看著玉玲瓏,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不害羞!誰要偷模你。要模你,我還不如上市集去買斤豬肉來模,那豬肉模起來總還比你有感覺呢!」她死不認輸的批評著。

玉玲瓏雖然和賀飛白斗嘴,但是她畢竟是精明的。她清楚的看見賀飛白充血的眼,她關心的問︰「你沒睡好?」

「嗯。」他淡淡的說︰「我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啊!完了,你快要跟女人一樣疑神疑鬼了。」她刮刮他的臉,笑嘻嘻的月兌開身站起來。

賀飛白也跟著站起身,他不理會她的嘲笑,堅持的說︰「我跟你去。」

因為他實在不能忽視他心中的慌亂,更無法忘記那陣金芒,和那匹連嘶叫都來不及就倒下的馬,他可不要玉玲瓏有任何一點意外。

和過去任何一天一樣,他們辛勤的在山林間走著,不過兩人都很明顯的感覺到,不同以往的親密感,和兩人之間竄高的熱力電流。

「你看!沒事嘛。」玉玲瓏快樂得像只小麻雀。

「都是你多疑心,咱們走了一天還不是沒事?嘖嘖,一個人懶惰已經是個大缺點了,如果又喜歡疑神疑鬼,那還真是無可救藥了。」她笑眯眯的笑彎了眉,卻有著孩子似的純真笑面。

「好!我多心。咱們越走越近深山,荒山僻野的多點小心也是應該的嘛。」他還是不安,只是極力隱藏。

因為他清楚的感覺到,一雙窺視的眼楮跟著他們。雖然他還是一副慣有的漫不經心,但是他全身警戒的繃緊,極力地利用全身的感官向四面八方搜尋觀察。

太陽開始西落,連帶的帶進一片暮色。

糟糕!天開始暗了。賀飛白有點著急,他四處搜尋,希望能有好運氣找到山神廟或是獵人的小屋都好,露宿荒郊可不是好主意。尤其他心中的警訊越來越緊,那雙窺視的眼似乎就圍繞在他們的周圍。

突然的靜寂宛若一片大網兜頭罩下,將空氣給壓擠得密實,簡直教人透不過氣來。

「賀飛白,有點不對勁耶……」她有點遲疑的叫著。

他把玉玲瓏拉近他的身邊護在懷里,凝神細听,注意四周的動靜。

玉玲瓏也感覺到空氣中那份急躁的氣息,她一回頭,正好看見樹梢上人影一閃。

「接著!」一只燕鏢朝她們射,目標是護著她的賀飛白。

「小心。」她左手推開賀飛白,腳一挑,挑起一聲石頭急速的出手,石頭撞擊到鏢讓它失去了準頭,「嘟!」一聲的釘在身旁的樹干上。「在下‘玲瓏閣’玉玲瓏,問候各位前輩好。」她不疾不徐的開口。清潤的嗓音傳得老遠。「請前輩現身指點。」她客氣的朝四方拱拱手,等待著。

別看她外表一臉稚氣未月兌,這番話說來頭頭是道,教人無法小視。那風範哪像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倒像領袖一方的豪杰。

「上!」隨著聲音,樹後走出四個男人,呈半圓的包圍玉玲瓏和賀飛白兩人。四個人同樣一身黑色行衣,連臉也全掩在黑色的面巾里。

「敢問各位前輩大名?」她還是不驚慌的問著。

「別問了,別想用你的老招數和人套關系了。連臉都蒙起來,可見不願意暴露身份。」是一旁的賀飛白閑閑的開口。他的姿態是輕忽的,但是他的眼神卻是精明凌厲地觀察著眼前的四個蒙面人。

賀飛白拿下簡單的包袱袱在身上,一打馬匹讓它自行離去。他的眼神評地掃過眼前這突然出現的四個黑衣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少廢話!接招。」說話的男人身材粗壯,當頭一劈,提劍砍來。

玉玲瓏先靈巧的一縮月復,人往後滑退閃過這一招,她的心思轉著︰看來這個人慣用的兵器應該是刀,光是看他的起手式或招式,就可以確定。她努力的猜測著對方的來歷。

她從十五歲開始行走江湖,一向是靠關系、靠手腕的渡過難關,甚少遇上惡斗。她也很有自信不曾得罪過任何人,那麼對方應該不是沖著她來的。更何況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惹上「玲瓏閣」包管教你一輩子不安寧。

先不說玉玲瓏的四個爹,江湖人稱「四絕」,武功精妙,就說「玲瓏閣」里隱居的,大多是成名江湖的高手,隨便惹上一個就夠瞧了,更何況是代表「玲瓏閣」的玉玲瓏。

另一個看來略為清瘦的黑衣人,看見玉玲瓏閃過這一劍,也不客氣的提劍圍攻上來。她右掌往前攻,成功的阻擋了第二個人的攻勢,左手反手切向第一個人正回身刺出第二劍的粗壯男人。

她切的是他拿劍手腕上的陽池穴。

「陰陽掌!」粗壯的黑衣人驚呼著。

玉玲瓏阻退這兩人的進攻,滴溜溜的一打轉,她笑眯眯的回頭伸出大拇指,贊美的回話︰「識貨!」身子借著這一打轉往賀飛白靠近,眼角搜尋著他的蹤影。

她很少遇見需要硬功夫的時刻,她的慣例是︰如果抬出長輩名號對方不賣帳,又正巧沒人情債可收時,頂多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對自己家傳的輕功「柳絮飄」十分有心得,但是今天多了一個武功不怎麼樣的賀飛白,她不免有些顧忌了。

她搜尋著賀飛白,不看還好,這一看簡直是愣住了。那三個身影緊緊的貼近,一來一往的出招、拆招、移動、後退……在中心點滑溜閃躲的就是賀飛白。是誰說他不會武功的?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他不但會武功,而且武功還不弱。光是看他在掌風急速的攻擊下,可以乘隙回掌,並且巧妙的利用挪騰制住另一邊鋼劍的攻擊,白痴也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好了!

「賀飛白,你會武功?」玉玲瓏不可思議的尖叫著。難怪……她終于知道她貼靠著他睡,所感覺到的怪異了,他的呼吸綿長,那是內力高深的人才會有的現象。

「我沒說我不會呀!」賀飛白踢出一腳,無辜的回話。

飽擊他的那兩個黑衣人一高一矮,高的那個沒使兵器,但是一雙肉掌使得虎虎生風,另一個矮一點的用的雖然是劍,但是看得出來他非常不習慣,光是他的變招,看起來就有些生澀的遲滯,這遲滯引起賀飛白的懷疑。

「小心,注意啊!」賀飛白看見玉玲瓏只顧著跟他抗議;分心之際,讓她出的掌法開始有些紊亂。那個粗壯的黑衣人,就趁著她掌法的空隙,閃過她的掌力,一劍當胸刺入。賀飛白心急的提醒著,人也快速的出掌,撲向玉玲瓏。

「你居然騙我?」玉玲瓏只知道她快要氣暈了。她自認眼力一流,看人不曾出過錯的,而她居然錯看了賀飛白,以為他武功爛,需要保護,沒想到……

「哎呀!」這一分神,劍已經逼近胸口。她急智的深吸一口氣,身體半側邊,貼著劍尖不往後退反而往前欺。右手掐成劍訣以指代筆,一連點出三指,分別攻向黑衣人上手臂的陽池、陽溪、尺澤三穴。

「嗤!」劍尖當胸削過,把她前襟的衣服削破了一塊。

玉玲瓏這番應變急攻聲勢,看起來確實驚人,但是她忽略了一點︰尺澤穴在人體手肘處,她一連點了兩穴,氣力已弱,再加上手肘上的尺澤穴,她根本不夠氣力,這一忽略已經使她空門大開。

另一邊清瘦男人正好補上一劍,還是前胸。「哇!」她心一凜,看來今天非掛彩了,她哼著。

「踫!」她看見一雙大掌,貼近她身後伸出擊在劍柄上,讓劍尖一滑,失了目標。而她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被人拉退了一大步。

「你沒受傷吧?!」是賀飛白心急的聲音。

「不要你管,走開!」她不領情的扭肩,甩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掌。

唉!女人喔……賀飛白無奈的望天興嘆,在這種攸關性命的時刻,她居然還有心情和他算帳,他真是服了她。她又怎麼會知道他方才的心情,他只看見劍貼近玉玲瓏的前胸刺去,他的一顆心驚慌得幾乎要跳出來。他不顧一切的沖向她,就是深怕她會受傷,而她居然不領情。

兩人背對著,四個黑衣人圍成圈,把他們兩人圍在中間。

「賀飛白,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玉玲瓏氣憤地出招大吼著。

「你听我解釋嘛!」他順利的逼退一人。

「我不听、不听!你是個大騙子。在楓葉林我根本不該救你,讓你被胡千仗一槌槌扁,也省得你留在世上糟蹋糧食。」她又是一左一右,方向相反的陰陽掌。

「我是無心的。我沒想過要騙你,是你自己沒問我的。」他轉身閃躲,急急的辯白著。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是我自己蠢才被騙的?」玉玲瓏逼退對方攻勢,一個大轉身,面對賀飛白大吼。

「不是,話也不是這麼說。」賀飛白極力想撫平她的怒氣,可是情況似乎正失去控制。

就听見兵刃交擊的叮聲中,夾雜了玉玲瓏火爆的音浪。

「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听我解釋嘛。」

「我不想跟騙子說話!」話是這樣說,但是她還是嘴巴不停的數落著︰「這一路上,你裝得可真像,讓我以為你不會武功,我還好心的安慰你,不是你的錯……」

「小心左邊啊!」賀飛白眼尖的看見玉玲瓏陷入險境,辛苦的回身援救。

「放手,不要你假好心。」一月兌離險境,她又孩子氣的甩開賀飛白的手。

「我就是被殺了,也不干你事。」玉玲瓏越想越是生氣,想到自己方才的擔心,原來是笑話,她還好心的替他的武功不好找台階下,他當時心里一定笑得腸子都打結了。

這一鑽起牛角尖來,心里的郁悶更是冒得老高,無法平息。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朦朧,就像隔著水霧看東西一般,眼前的景象開始不清,她氣息紊亂的說︰「賀飛白,你是懶惰成性的死豬精,混蛋!」她干嘛要這麼生氣?她問自己。

他就知道,不能相信女人的克制力,就算自認精明的玉玲瓏也一樣。尤其更是不能相信她這種還不算女人的小女人,一別扭起來,是不挑黃歷、不看日子的糾纏到底,簡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現在有四大高手正在圍攻他們,稍微一分心,都有可能掛彩受傷,這帳就不能等等再談嗎?

「可惡啦!」她聲音開始有些哽咽,氣息更混亂,連出招也顯得沒力氣。

「你……你去死啦……」不哭,她不能哭……她頻頻的告訴自己。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耍得這麼慘,耍她的居然還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她酸楚地忍受心里的掙扎,愛?她愛上賀飛白?她完全愣住了。

打斗中的她突然愣住,連劍尖已經逼近她都不知道。一柄劍指向她脖子下端的天突穴,另一柄則劃向她右月復的章門穴……而她被突然對感情的領悟給嚇住,完全動彈不得。

賀飛白瞥見玉玲瓏這樣呆愣的情形,他驚恐的大喝著︰「不!」人影一閃,快速的撲向呆愣一旁的玉玲瓏,硬是擠向她的身前,預備替她擋掉這兩劍。

危急中,他巧妙的出招,左手畫圓使「纏」字訣,引上端的劍尖往下蕩,擋向另一柄劍,身子借此撲向玉玲瓏,硬是緊緊圈抱住她的縴腰往後退,腳尖往下深深的一畫,入地三分,再出掌借著掌力將風沙揚向對方……

他握緊玉玲瓏的小手,一吸氣,往林木深處急退,他爽朗的說︰「得罪了,這次到此為止。多謝前輩手下留情!」話尚飄在空中,他和玉玲瓏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林木深處。

好一會兒……

矮胖的男人先開口︰「幫主,要追嗎?」

「不用了。好,看來飛兒這幾年沒白費。」出聲的男人解下面罩,居然是賀武威嚴的臉。

「幫主真是料事如神,看來少主和玉姑娘真是情深意重。這位玉姑娘頗有當家主母的氣勢,以後想必能輔助少主的。」

「是呀!江湖傳說︰‘玉玲瓏,玲瓏心思、妙手腕!’有她幫著輔佐少主,咱們火赫幫,可真是前途一片光明了。」

「今日一見,才知道江湖傳說,果然沒錯,玉玲瓏不愧是玉玲瓏,沒想到她武功也不弱呢。」

除了賀武之外,看來其他三個人對玉玲瓏可真是滿意得不得了,听在賀武的耳中,那效果自然是不錯的。

「那當然,想當我賀武的媳婦,自然要是優秀的女子了。」賀武一臉驕傲的聲明著。

听听!這語氣中的得意,活像玉玲瓏的一切,都是他的功勞似的。

「太好了,咱們火赫幫可要辦喜事了。」林木中居然一改方才的緊張氣息,反而是輕松的歡愉氣氛飄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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