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殤 第五章
作者︰貓子

站在一家花茶專賣店外良久,鬼索才困難地踏入。

店里,幾乎清一色是女性。

「歡迎光──」

隨著清脆的鈴聲門被推開,幾個隨性往門口望去的女客人愣住,而正?起臉和鬼索四目相接的店員亦同。

女店員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那乍生的恐怖感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可以形容的。

這男人有好重的浪子味道,兩道粗黑的眉充滿霸氣,雖然長得極酷,但幽黑的眼中沒有暖意,會令女人不敢輕易接近、害怕,只覺得遠觀即可。

簡言之,他是女人又懼又怕的典型,是那種會讓無數女人幻想好奇他笑起來會是何樣的男人,也是會令人懷疑他可能沒笑過的男人。

「光……光臨。」女店員好不容易才把未竟的話擠出口。

斑大魁梧的鬼索,與這家充滿浪漫氣息和花香的花茶專賣店顯然有些格格不入,使他不得不特別引人注目。

他習慣了女人的愕視,尤其是在這種地方,他一點也不意外。

若非唐亞書莫名其妙的要求,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踏入這種地方。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動力讓他進了這家店,他又何嘗能夠自在。

「看什麼,沒見過男人嗎?」他哼了聲,以帶火的冷眼將店內掃一圈。他又不是動物園里的猴子,沒必要任人觀賞。

所有的人都匆促收回視線,除了店員外,誰都沒膽再看他。

「先……先生,請問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嗎?」見客人受驚,店員努力擠出職業化笑容,走向前生硬招呼。

「我要買茶。」壓下被女人胡亂打量的不悅,他吐出幾個字。

「我們這里是花茶店,先生是要買什麼茶呢?一般的花茶我們店里都有,也有特別調配、品嘗起來不錯的茶,較受好評的是……」

听見他只是要買茶,店員不自覺地松了口氣,緊張是難免的,但已能較流利的介紹。

老天,近看他發覺他更高了。店員仰首說話,不得不暗嘆。

「你看著辦。」這女人個子真嬌小,走那麼近,害他脖子彎得好不舒服。鬼索皺起了眉頭,打斷店員的話︰「只要能喝的,什麼茶都好。」

都怪那女人沒說清楚……等等,管那麼多干嘛,有幫她買她就該感激,躲在一旁偷笑了才對。

愣了一秒,或許是看出他的不自在,女店員忽然覺得他可親了起來。

「呃,那我?您準備絕對會讓「任何人」都滿意、贊不絕口

的茶好嗎?」說不定……他是為女友來買的。

浪漫的思想一旦在女人的腦海生根,不但怎麼也驅逐不去,還會美化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觀感,除去一個男人令她害怕的部分。

「隨便,你決定就好。」他隨口胡應道。

這男人絕對是很少做這種事,所以不好意思。店員真心的笑了,肯定自己的念頭之後,不再覺得他嚇人。

疼女人的男人絕對是可愛的──不管他的長相怎麼也和可愛扯不上邊。至少眼前這女店員如此認定。???回到旅館,拎著一袋花茶的鬼索突然在大廳頓住腳步。?啥她要他買茶,他就得乖乖為她買回來?一種不爽的沖動,讓他差點將剛買的花茶丟進旅館大廳的垃圾桶。

想到剛才在花茶專賣店的不自在,他搞不懂自己的腳怎會走進那家店。

那種地方該和他絕緣的!

不過買就買了,考慮半天他終究沒將花茶喂進垃圾桶。

好歹也是錢買的東西,想起小時候流浪街頭曾度過的苦日子,他怎麼也無法說丟就丟。

算了,他只是湊巧看見有那家店,才「順便」買了這些花茶,並不代表任何意義,任何人都會這麼做……他走進電梯,看著跳動的樓層號碼對自我催眠。他告訴自己,這只是「順便」

而已。

走到房門前,勉強成功地說服自己以後,他才以磁卡開?房間。

像是知道他何時要回來一樣,當他打開門,她已滿臉笑容站在那兒,像個溫柔的小妻子道︰「你回來了。」

表索愣了愣,差點跌在她美麗的笑容里不可自拔。

懊死的莫名其妙!透半天氣,一點效果也沒有!虧他還刻意在外頭晃半天不回來,以為已能控制的情緒卻瞬間毀在她這記笑容里。

他又不是她工作返家的丈夫,她算好好等在門口迎接作啥!?更何況,這里根本不是什麼溫暖的小窩,只是旅館的一個房間。

令人悶透了!

「你要的茶。」他將手中的東西粗魯地塞進她懷里。

「謝謝,你真好。」她綻開更燦爛的笑臉。他的粗魯是在掩飾慌亂的情緒,所以她並不介意。

「沒什麼好謝的,只是經過一家店有在賣,看到了才「順便」買的。」他刻意強調「順便」

兩個字,就怕她听得不夠清楚。

她沒事在那兒亂感動干嘛?看得他連腸子都一陣糾結。

「就算是路過順便買,記得也就代表你有心。」沒記在心上,就算經過賣茶的店,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更遑論進店買茶。

他大可說沒看見有賣茶的店,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人類之所以會?別人做的事感動,不就是為了別人為他的那份心嗎?有誠意才是重要的部分。

就算她與常人有些不同,早能預知許多事的結果;但臨場靶受時,她也同樣容易受感動。

「隨你怎麼說,別擋著我進房的路。」懶得爭論這種沒營養的事,他一把推開她的身體進房。

「光說話變得溫和不夠,你對人也該溫柔一點的。」她不是弱不禁風的女人,當然不會被一推就倒,不過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這叫對他潛移默化。

「□唆!我說話哪里溫和了,你也沒權利管我對人如何!」

她非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的脾氣過不去嗎為他粗魯慣了,絕不會?誰改變。

「我沒管哪,只是說看法,提個建議而已;至于認不認同、接不接受改變全在于你。」

她似乎永遠有一套解釋,堵得他不知該如何反駁。

語氣充滿調侃,她只差沒直說︰他要是不肯改變的話,就是那條牽到北京還是牛的水牛,只能歸屬頑石一顆。

表索瞪著她,了解到和她討論事情極無意義,因為他永遠也說不過她。突地,他實在想看看她變臉是什麼表情,以及除了笑臉以外的情緒反應。要做什麼事才能把她氣壞,讓她表現出狂怒的模樣?

要是知道方法,他肯定會馬上試試。

猶豫了會兒,他問出心底的疑問︰「告訴我,我沒回來之前,你明明有機會離開,為什麼你不走?」

回來之前,他一直自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在回來以後面對的只是一室的寂然?這個念頭還令他幾度不好受。他知道就算沒磁卡,趁他離開旅館,她還是可以不費吹灰這力離去。

「你希望我走嗎?」她探尋著他眸底的真心。

「別和我打馬虎眼。」她又來了。

「大概是和你在一起太無憂無慮,不用奉命殺人,不用?苦差事東奔西跑,讓我可以透口氣,將所有的人事物和壓力都?在腦後,有免費的東西吃,有免費的地方住,有免費的帥哥看……」

「唐亞書!」她愈說愈離譜了,根本是在耍他。

「不知道,說不定我愛上你了,所以舍不得走。」她聳聳肩,答得好隨意、好簡單,好像真相就是如此。

既然他不愛听真話,她就說點別的吧!

「你──」她又耍他!

縱使知道她不是說真話,他還是老實不客氣地漲紅臉。

「別再問我了,我說了我不知道,答案你去幫我想吧。」

拆著花茶的包裝,她若無其事的推得一干二淨,準備馬上泡杯花茶解解茶癮。

一天不喝好茶,她就覺得生命少了些好味道。

嗯,聞起來味道夠香,也沒有半點人工香味。看來他替她買了高級品,大概花費不少錢。心不甘情不願地,虧他錢付出得手。

可憐,不會是被店員硬推銷高檔貨吧!還好他的經濟能力絕對許可。

像她這種個性的女人,到底要哪種天才父母才生得出來?教他幫她想,她想得出個西瓜芭樂才有鬼!

表索無語睇她一眼,臉色難看地回到手提電腦前,繼續工作。

不管她,絕對是最聰明的選擇。

再追問下去,他寶貴的時間鐵定耗在這上面。

時間真的耗完,到時他干脆躺在沙發里蹺二郎腿等,等著陰絕直接殺到加拿大來,冷凝著俊臉監視他工作。

因為陰絕一定會認為他只顧忙私事,才會做不完他交代的公事。這種情況之下,他肯定認為不親身「監工」不行。到時候,非常時期總是非常狠的陰絕要是心情一個不爽直接逮他回瑞士還得了。???「遇到瓶頸?」

看著他瞪著電腦熒幕畫面半天不動,眉頭愈鎖愈深,她忍不住輕聲探問。她不太喜歡他鎖著眉頭的樣子,看起來太過心事重重。

「沒你的事。」他不領情地丟回一句話。

「別這麼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她不死心地道。

若是你能幫我,我會更嘔!心底蹦出一個念頭,但他沒說出口。不去看她,不代表他能無視她的存在,就因為太過在意她的一舉一動,連她放輕的足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才導致他無法安心工作。

瞪著電腦熒幕,他竟從熒幕的反射中看見她的笑臉──她根本站得老遠。

他懊惱的是明明她人近在咫尺,他還想她干嘛?就算果真相思成災,也不是這種可笑的相思法,若她不在那還得了。

他不想到崩潰了才怪。

老實說,為她心動的事實抹煞不掉,讓他對自己的心十分不滿。他這趟來加拿大又不是為愛上她而來,他有正事要辦,不該談兒女私情。

「媽的,你以為你多厲害,解得開你就來解!」他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太過復雜的感覺早已超出他的接受範圍,讓他情緒大亂。

又說粗話了,他就那麼討厭女人的幫助嗎?唉,看來他也免不了有大男人主義作祟的心態。

她不動聲色地臉色一沉,直接走上前接替他讓出來的位子。

瞥著電腦上的高難度程式,她對鬼索多了分佩服,一般人看見這個程式怕早不頭暈了,不到幾小時,他卻已解到最困難的部分。然而她知道,雙臂環胸站在她身後的鬼索正懷著壞心等她出丑。

要讓他失望了。罪過。

見她利落地敲著鍵盤,鬼索有一刻失神,知道自己踫上對手了。她解程式的手法高超,毫不比人稱電腦鬼才的他遜色。

兩個小時後,他忍不住在她身旁坐下,和她討論起來。

他忘了她的身份,也忘了她的性別,只是興奮自己遇上旗鼓相當的好手。這點委實讓她訝異,兩個小時前,她有些難解的失望和灰心,還以為他也是一只容不得女人比他好的笨沙豬。

看來,這男人不是沙文主義者,只是要求女人說大話後要有「真本事」證明實力,才肯佩服、承認;這點她倒不介意。

再經過三小時,他和她一起解決掉了陰絕所給的困難問題。

完工的瞬間,鬼索忍不住朝她愉快地笑,眼中充滿對她的欣賞。要不是還記得她是誰,他肯定給她一記超大的擁抱。

有一瞬間,她在他的笑容里怔忡住。

老實說,她沒想到一張臭臉頂多能用酷形容的他會有如此孩子氣的笑臉。那無防備的笑容,毫無預警地竄入她心海,激起一圈圈的漣漪。

除了認命之外,她第一次感受到那麼明顯的心動。

看過太多人愛得好辛苦,她希望自己的愛情能簡單些,平平凡凡就好。她不在意有沒有轟轟烈烈的情史,一場靶情是否談得驚天動地、刻骨銘心不重要,未來是否擁有足以津津樂道的浪漫回憶更是無所謂。然而,她也不打算反抗命運的安排,若是注定一個人,她會活得有自我;若是得兩個人走,她選擇順其自然取得平衡點。

並非真的認命,她不過覺得人生短短,順其自然將會過得最輕松。

只是,會出現這樣振蕩心弦的感覺,則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干嘛這樣盯著我看?」被她看得不自在,鬼索隱去笑容質問。

她不知道她這樣看人會讓他有多難受嗎?被那雙美呆了的眼楮一瞬也不瞬的望著,足以讓男人血脈僨張、心癢難耐,想將她完全佔?己有,得壓抑竄升的才能保持鎮定。

的緊繃讓他難受,此刻,他想要她想得要命!

問題是,她美得像不容侵犯的女神,是那麼高貴優雅,讓在她面前自覺?凡夫俗子的他怎麼也無法跨出第一步,連踫她的勇氣都沒有。

要命,她還突然伸出手,順著他剛?的輪廓輕撫他的臉。

表索迅即全身僵硬,強忍的欲念更炙。

真他媽的有鬼,她簡直是在考驗他的意志力!

「別踫我!」他喝止她的動作。

頓了一秒,她繼續活動手指頭,不甚在意他的不悅,輕問︰「為什麼?」他的皮膚跟看起來一樣有彈性,觸感還不錯,借她多模模又不會少塊肉。

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強忍感覺,她才訝異自己對他還是有影響力。因為昨晚睡同一張床,他連甩都沒甩她,根本無視她就睡在旁邊。她原本還納悶,是不是她已經人老珠黃,對男人完全失去吸引力哩。

基本上,她絕對有自保能力,所以她不擔心會受侵犯。

「因為你再不住手,我不擔保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他寒著眼警告。

「那你會做出什麼事呢?」她滿好奇的,語氣不啻還帶點期待。

「你是真不懂,還是存心讓我失去控制?」她的手竟往下,在他的胸口留戀不去。她的舉動快把他給逼瘋了。

她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表索暗惱,幾乎確定她不安好心,只是難以理解她挑逗他的用意。

「我不懂。」她?眼凝視他,無辜地搖頭,身體和他靠得好近,表情純真得像不解人事的小女孩。

早知他會有這樣可愛的反應,她昨晚睡不著就會拿他「解悶」。

「你……你少給我裝一副不解世事的模樣!」困難地咽下口

水,他懷疑是不是直接將她丟上床算了。

既然她不怕被他怎麼樣,他何必顧慮一大堆他媽的問題!

「那你別信我不就得了。」她咯咯低笑起來,覺得他非常有趣。

近距離打量著她,他幾乎屏息,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呼吸。

她的皮膚細致得沒話說,如雪的粉白皮膚里透著淡淡的紅潤,他沒見過誰的皮膚水女敕得像嬰孩,精致得教人移不開眼。此刻那對似幻的星眸因漾起的笑意似月兒彎彎,帶著晃得出蜜水似的甜度。

她太美,美得他不敢輕易褻瀆,而他永遠不會告訴她這件事。

怔忡間,他好想好想獨佔她的一切,然而此刻的他卻動不了,只能用平板的表情死盯住她,以面無表情粉飾太平。

不滿意他給的反應,她索性以雙臂圈上他的脖子。

嗯,不知誰告訴過她的道理──男人遲鈍,也只好由女人主動。

無妨,她喜歡踫他的感覺。

「唐亞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瞪著眼,他的呼吸更加粗重,快不能忍受這磨人的考驗。

她最好別再亂動,否則他不可能會放過她。

靈動雙眸骨碌碌地轉了圈,她有問必答︰「當無尾熊。」

她已經掛在他身上了,不是嗎?不知何時起,她竟愛上跟他撒嬌的感覺。

對于唐傲雨和其他八龍,相知相惜是一回事,她卻不太能在他們面前展現出這不易外露的一面。或許吧,這就是情人和朋友之間的差別……從小就和出色絕然的八龍在一起成長,她卻從未想過和他們有其他「進展」,也從未對他們有過「非分之想」,一直只當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認識他們能絲毫不動心,大概任何人都會覺得她有不小的問題;縱使她曾覺得若是硬要挑的話,雲龍會和她十分相配。

但,她對雲龍並不曾有過「動心」的感覺。

听了她的回答,鬼索一時反應不過來,幾秒後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跟著消退。厲害的女人,她永遠懂得如何讓他一頭霧水,由她主控場面。

太久沒有放聲大笑,他笑得有些不可抑止。

「要喝喝你自己買的茶嗎?」放開他的脖子,她笑著走向茶櫃。

玩夠了,她不打算在今天失身,凡事都得適可而止。

搖搖頭,他幾乎覺得自己快敗在她手里。

如果有一天能抓住她的思考行?模式,他絕對會佩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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