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太陽 第8章(1)
作者︰默嬋(沐辰)

是不是應該道個歉?

葉熾拆掉左手的繃帶,先把傷口清洗過一次,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想法,讓他清洗傷口的動作一頓。

思索了下,沒有得到答案,于是來到蓮蓬頭下,調節水溫,微仰著頭,任由微溫的水淋濕他的身軀。

他拿起一旁的香皂,在手中搓出泡泡後擦洗全身,一臉沉思。

如果道歉的話,要怎麼開口呢?

葉熾在心里打草稿,卻一再的推翻,找不出一個好開頭。

還是別讓她有任何其它的妄想比較輕松吧?

「輕松嗎?」葉熾嘲諷地揚起嘴角。

他一點也不覺得輕松,相反的,他覺得遭透了,如果他不是這麼在意曾戀暖,就不會這麼掛心她,也不會輕易覺察稍早之前自己推開她的行徑有多麼傷害她,更不會因為這樣就心起內疚而忘了她對她做過的一堆已在性騷擾邊緣、耍賴又惹他生氣的事。

「什麼Mr。硬……」忽然間,葉熾听出她的話里的乾坤,一時忘了自己正在沖澡,倒吸口氣的同時也把水吸進鼻里,他連忙低下頭,把水咳出來。

她……不會是教他晚上去她房間找她吧?

可、可是他們明明還沒以那個地步……再說他跟她都八年沒……沒……搞什麼!為什麼他連妄想也會結巴啊!

葉熾的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甚至因為想到她果身的模樣而起了不該有的反應。意識到這樣的念頭實在是太過沖擊他脆弱無比的理智,他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拿過掛在一旁的毛巾擦干身體,然後用條浴巾將下半身圍住,走出浴室。

一出浴室,見到那個呈大字形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的曾戀暖,他的腳便有如生根般停在原地。

「該死。」葉熾低咒一聲。他洗澡之前應該把衣服帶進浴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圍了條浴巾就出來。

他的目光不禁直黏在她身上,而且意然還該死的覺得她躺在他的床上看上去很賞心悅目,讓他想撲上去做一些兒童不宜的事。

「可惡!」見鬼的賞心悅目!

葉熾極為困難的把視線自曾戀暖身上移開,火速穿好睡衣,走近床邊本想將她搖醒,卻發現那個被她踢到床下的醫藥箱。

他將醫藥箱撿起,目光一柔柔。以前都是他拿著醫藥箱在背後追著她,可是,鮮少受傷的他一旦受傷,她卻急得像是自己受傷一樣直追著他跑,強迫他看醫生、吃藥。

餅去的一切其實常常像走馬燈一樣出現在他腦海里,刺痛他的心,每當午夜夢回,回想起過往,總會格外突顯他的懷里是多麼的空虛,他恨過、怨過,甚至自卑過,可是這些情緒都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淡化,最後留下的,只有隱約的、淺淺的痛楚。

說起來,曾蠻暖是唯一一個真正進入過他心房的女人,他很不想承認現在還唯一一個,只是,為什麼他們之間談個戀愛要客以辛苦?分別八年就算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肯將所有事情跟他說清楚呢?

葉熾將傷口做好處理,重新裹上繃帶,然後望著她的睡容嘆氣。

「曾戀暖?」他輕喚一聲。

她的回應是側轉過身把被子抱在懷里。

「暖暖?」他再喚道,但這回她像死了一樣沒有反應。「暖暖,起來,回你房間睡。」

曾戀暖發出細細的打呼聲,蹭著被子,睡得極為安穩。

葉熾明白,如果不把她趕出去,他絕對會一晚無法安眠,因此無情的推著她。「喂,別裝死,起來。」

曾戀暖終于搧動羽睫,微揚眼瞼,直勾勾地盯著葉熾看,幽暗的眼神活似他現在身上沒穿衣服一樣。

「你是醒的還是睡的?」葉熾才開口便知道她根本沒醒,「我竟然忘了她是有名的難叫。」

「熾……」

她帶著睡意的嬌憨呢喃鼓動著他的耳膜,讓他不禁低下頭湊近她,想听清楚她說著什麼夢話。

可是當他一靠近,曾戀暖便察覺到比被子更好的抱枕出現,便舍棄被子,改而抱住他。葉熾猝不及防,整個人就這麼壓在她身上,幸好他還來得及撐住身子,分擔一點重量,不然她恐怕被他壓得嚇醒了。

「曾戀暖!」葉熾大吼道。

听見他的吼聲,她的反應是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因這場騷動而微微紊亂的呼吸沒多久後便平靜了下來,再次陷入沉睡中。

葉熾知道曾戀暖一旦入睡,要叫醒她還真有點難度,但是沒想到八年後她會變得如此難纏。

他不再掙扎,側躺在他身旁,將她抱在懷里。深吸一口帶有她氣息的空氣,他只能舉雙手投降,無助的問︰「我該拿你怎麼辦?」

曾戀暖仍舊呼呼大睡,回應葉熾的只有她毫不掩飾的打呼聲。

他苦笑一聲,拉過涼被覆在他們兩人身上。她在他懷里調整好姿勢,嘆了口氣,像是找到歸依一樣微彎起唇角。

葉熾卻睡不著,他將她推開一些,想保持一點距離以維持理智,卻不小心低頭看見她因為睡姿不佳幾乎的胸部。這真是大大失策,葉熾感覺到他的理智緩緩地向舉起白旗。

他連忙閉上眼楮,以手指夾著曾戀暖衣服的邊緣,緩緩地將衣服拉好,要扣上扭扣時,他不得已只好睜開眼,但是這一看,他的目光再也移不開了。

有道傷疤,像滴落的水珠一般躺在曾戀暖的胸口。

傷口的位置很曖昧,除非穿低胸的服裝或是像她此刻睡得衣服七零八落地掛在身上,否則旁人是不會輕易看見的。

但是葉熾知道,傷口若是再偏一點,就正中心髒。

一想到曾戀暖曾經徘徊在生死邊緣,葉熾的手便不能控制地發起抖來,他抓住她的手臂,狠狠的搖著她。「曾戀暖。」

然而她的身子像海綿,任由別人搓揉壓扁也還是毫無反應。

「曾戀暖,醒醒!」葉熾輕拍她的臉頰喚著。

她睡得很沉,像是很久沒有好眠似的。

「戀暖,暖暖,醒來!我有話問你。」

葉熾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想看看會不會讓她醒過來,然而這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困擾,她唇微張,用嘴呼吸,照樣睡她的。

他深吸口氣,決定使出「絕招」。

「曾戀暖,我愛你,快起來。」他臉微紅地在她耳邊告白。

曾戀暖終于有反應了,皺著臉睜開眼,眼神渙散地看向他。葉熾屏息以待,可是沒兩秒她又閉上眼,雙手環著他的脖子,笑著用臉頰摩挲他的頸項。

「熾……」

她口里喃喃念著什麼,但由于話是含在嘴里的,因此葉熾即使耳力再好也听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她說的不是中文。

講了一串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話後,她心滿意足地窩在他身上繼續睡。

「可惡,曾戀暖,你一定會後悔的!」他都鼓起勇氣告白了,結果她還是睡得像死豬一樣。葉熾垂下肩膀,只好接受她怎麼叫也叫不醒事實。

他憂慮地望著那個傷疤,揣想著這是不是她回國的原因,因為她曾經受過這麼重的傷,所以才決定回台灣嗎?

這道傷是怎麼來的?她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她說的回來見他到底有幾分真實?葉熾放任思緒亂飄,滿月復的問號因為曾戀暖睡死了而無法求證。

他撫著她的發,指尖在她微張的唇瓣上流連。

其實,他最想問的問題只有一個——

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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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戀暖突然醒來,燠熱的氣溫讓她全身都沁著薄汗,她把纏在腳上的被子踢開,不情不願地被溫度叫醒。

她假裝沒醒來過的閉著眼,不想起床,就在她意識即將散去,再度陷入沉睡之際,葉熾的聲音傳來。

「要多少?」

她模糊的意識一震,對葉熾的關注將睡意驅離了。

記得昨天晚上她跟博格通完電話後決定要夜襲葉熾,結果站在他的房門口,她遲疑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真正下定決心把門「踹開」,呃,其實也沒踹,她是像小偷一樣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

房里沒人。

听見浴室里傳來水聲,她知道他正在洗澡。

嗯,不知道他要洗多久。

以曾戀暖對他的了解,洗澡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端看他當天的心情,他可能十分鐘就洗好,也可能兩小時才洗完。沒由來的,她松了口氣,雖然她真的不介意扮演主動的角色,但在某些方面她還是無法像西方人那樣開放。

唉,沒辦法,她總有屬于女人的矜持啊。

然後呢?

曾戀暖瞪大眼,偷看著葉熾的背影。昨晚的記憶到此為止,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不過,她能確定自己昨晚是睡在他房里的。

但是發生過什麼事呢?

主動嗎?擔承嗎?色誘嗎?

啊啊啊——她真討厭自己一睡著就叫不醒啦!

曾戀暖無語問蒼天,但也不打算將思緒停留在這上頭太久,她專注地聆听葉熾講電話,想從他簡短又刻意壓低的聲音里探出一些訊息。

「……嗯,我知道,今天三點半之前我會把錢匯進戶頭……嗯,最後大家都不好過,我明白……嗯、嗯……那先看收盤的情況吧。」葉熾揉揉眉心,面無表情的與證券營業員談話。

這陣子的股市實在太不穩定了,讓他多年來的心血幾乎毀于一旦,雖然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但他還是喜歡看到自己的錢愈來愈多,因為錢愈多,代表他有更穩固的基礎放心去做他該做的事,例如驅魔。

「我不認為會漲……」葉熾並不期待股市一片慘綠的現在會出現什麼紅盤。「是啊,我從以前就對股市沒有什麼信心,為什麼要在慘綠的時候突然有信心?」話筒那端的人疾言著什麼,只讓他更加不置可否,「OK,你現在不放過我,我怎麼出門籌錢?嗯,到時再聯絡。」

葉熾收線,視線落在窗外的庭院里,沒多久,他嘆了口氣,轉過頭,意外撞上曾戀暖憂心的視線。

啊,她听到電話的內容了。葉熾第一個想法是如此,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走到床邊,低頭望著她。

「早餐在廚房的桌上;這是我爸媽的鑰匙,先借你用。你胸口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毫無預警的問話讓曾戀暖一愣。

「啊?」她掌心里躺著他交給她的鑰匙,還沒反應過來。

「胸口,槍傷。」他指指她的胸前,輕聲問。

「喔。」曾戀暖別開視線,「工作上的意外。」

「喔?很嚴重?」葉熾像是突然對她感興趣般地坐到她身邊。

平常他若是如此,她一定會把握機會巴到他身上,扳也扳不離,但是這會兒她卻反常的往旁邊移開,硬是讓兩人之間多出空間來。

「也沒有很嚴重啦,反正是不小心受傷的,而且啊,那也不是槍傷,只是小小擦傷而已……」

「曾戀暖。」

葉熾的聲音很輕、很柔、和誘人,可是曾戀暖听了卻冷汗直冒,完全不敢看他。

「暖暖。」他的聲音更輕、更柔、更誘人了。

她皺起眉,手抓著床沿,「什麼都沒有啦,真的是工作上的小意外!」

葉熾沒有再說話。

曾戀暖卻自亂陣腳,胡亂地道︰「我不說啦!反正你又不關心我,連保險箱里放著什麼也不跟我說!」

「你別轉移話題。」

葉熾沉冷的聲音近在耳邊,曾戀暖全身發軟,只想爬下床,離他愈遠愈好。

「我都說是工作上的意外了,你一點也不信任我。」她嘟起嘴無辜的說。

「這個傷跟你回台灣有關系嗎?」葉熾不為所動的問。

曾戀暖把視線定在保險箱上,「你保險箱里到底放了什麼寶物呀?」

「你在醫院里躺了多久?」

「啊,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呢,我好想知道喔!」

「你是不是因為把錢都用在醫療上,所以才身無分文?」

「吶,熾,你打開讓我看看好不好?」

「所以你才會回台灣來找我,希望我幫你是不是?」

「才不是!」曾戀暖心直口快的否認,發現自己在兩人的言語對陣中屈居下風,她頹敗的大叫一聲,「啊!都是你啦!沒事問什麼傷口,我都要動整型手術把傷疤消去了,干嘛還問啦!」

葉熾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所以你是需要整型的手術費?」

「我……」眼前這個驚惶失措又氣急敗壞的曾戀暖,才是真正的她,她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鎖住一樣,一句完整的話也吐不出來,在葉熾耐心的等待下,她才不甘不願的說︰「我不介意傷疤留在身上,我覺得那像是一種隨時可以提醒自己的鬧鐘,何況,醫生說過了,動手術也不一定能完全消去……」

「傷得很嚴重對吧?」葉熾轉過她的肩,強迫她面對他,眼里有著掩不住的關懷。

曾戀暖仍不願看著他,「當然不嚴重,嚴重的話我早就上天堂了,怎麼可能在這里啊?熾,你變笨了!」

葉熾將她緊緊擁在懷里,不住的問︰「痛不痛?痛不痛?痛不痛?」

這簡單的問話差點將曾戀暖逼得淚水決堤,她顫著唇,深吸口氣,硬是將淚眨回去,清清喉嚨道︰「怎麼可能會痛?你要不要模模看?有時候我看見了還會戳戳它,可惜一點也不痛。」

她解開扣子,露出那道傷,以最燦爛、最開朗的笑容面對他。

葉熾輕嘆口氣,指尖輕觸她繃得極緊的眼角,「保險箱里的東西你想看?」

「嗯!」她暗自松口氣,慶幸他不再逼問她受傷的事。

可惜一如曾戀暖了解葉熾,葉熾也同樣的了解曾戀暖。

「想看就自己想辦法把它打開。」

「我打不開啊!」她不依的撒嬌,「不管啦,你開給人家看嘛!」

「你是鎖匠,竟然連一個保險箱也打不開,你的專業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那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說就好了?里頭到底是什麼?」曾戀暖不受激,拉著他的手臂左右搖晃,打定主意耍賴到底,「你最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呢?」

「你打開來不就知道了?」葉熾捏捏她的臉頰,笑道︰「隨時歡迎你來開保險箱,我得出門了。」

「啊?」曾戀暖瞠目結舌。

「對了,別把鑰匙弄丟,它是照居住的人數發的,丟了可沒辦法復制。」

「怎麼可能?再難的鎖都能破解……」曾戀暖才不相信有不能復制的鑰匙,她攤開掌心,卻在看見鑰匙時逸去了話尾。

這鑰匙還真是天殺的復雜,而且是出自他們公司……呃,是前公司的產品,是研發人員耗費據說是十幾二十年的心血結晶,由于造價太高,所以只接受訂制,並沒有大量生產。

「不見了要換就得連鎖都換,很麻煩的,所以帶好。」葉熾提醒著,「我出門了。」

說完,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曾戀暖驚嚇的倒抽口氣,僵直了背,不明白他怎麼忽然轉性了。

葉熾很滿意的看著她「著驚」的樣子,心情愉悅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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