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小丫環 第八章
作者︰念眉

早冬的初雪靜靜落下,如鵝毛似柳絮的飛霜雖是沾衣不濕,卻朦朧地收點了大地,宣告著冬日的腳步正一步步的逼近。

敬謹親王府,葦心郡主的特別樓苑,架築在小橋流水之間的小亭里,此刻正上演著一出興師問罪的戲碼。

「你這丫頭還真是姍姍來遲呀,竟敢教咱們郡主等你?」葦心的左右護法丫環其中之一的雙心,氣不過的上前擰了她一把。

「一只不起眼的麻雀罷了,還自以為是鳳凰,居然要人三催四請才來!」另一名丫環雙情也上前摑了她一個耳光。

「你們做什麼打人呀?」念薏不服地撫臉問道。

「還敢頂嘴?你以為現在有大阿哥讓你撐腰,就可以目中無人了,是嗎?」

「我又沒做錯事情,用不著元律當我的靠山。」

聞言,雙心氣得渾身發顫,揚手又要摔下一巴掌。

「雙心,莫要沖動。」

「郡主,可您听听,她又耍嘴皮子,」

雙情亦出面為同胞姐姐說話,「是呀,郡主,這丫頭不好好管教不行!」

「郡主,對敵人客氣,便是要自己生氣。」兩姐妹挑撥著主子的火氣,要她想起自己受到的屈辱。

侍奉葦心幾年了,雙心自認模清她的脾性,于是自作主張地又將矛頭指向柳念薏,「你這窮酸丫頭給我昕清楚了,元律貝勒身份何等尊貴,不是你這種卑賤出身的漢女能夠褻瀆的,你體再痴心妄想攀上枝頭了!」

「沒錯,就算大阿哥喜歡你又如何,王爺和福晉還是不會答應的,他們不會讓漢人之後入門的。」

「這兩天王府運來了一批上好的蘇州料子,听說是給她做新衣的,吱,憑她,」

雙情在她面前站定,用力戳了她額頭一記,念薏細女敕的皮膚上立刻留下指甲的印痕,「穿什麼蘇州料子嘛,看你矮不隆咚的個頭,穿咱們郡主小時候的衣裳便成了。」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和大阿哥是不可能的!」

听著她們不留情面、一針見血的一言一語,念薏這才深刻體認到她與元律的懸殊差距,終于知道自己的出身比起他是多麼卑微……元律喜歡她又如何,她愛元律又怎樣,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元律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在她印象中,天底下似乎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然而一旦和生養他的至親意見不合,她沒有把握他的心仍舊會向著自己……

「拿出來。」葦心緩慢的開口,在兩名丫環為自己出氣發泄後。

「拿什麼?」

「晴兒告訴我了,元律寫了一首詩給你,拿出來給我看。」即便內心恙恨不已,葦心不讓在乎表現在言辭之間。

元律沒送過東西給她,就算她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與他相見的機率還是微乎其微,雲鶴樓是她的禁地,他一向嚴禁賓客靠近,而她在王府的樓苑他更是不曾涉足……

早已記不清自己究竟何時傾心于他,該是受到他那身冷漠的氣質所吸引吧,自此甘心淪陷。縱然他一直客氣有禮,表現得讓她覺得兩人之間只是自己一廂情願,但她還是不曾死心,希冀有一天能融化他心上的寒冰,教他看見自己的好……

然而這麼多年了,他非但未曾給予關愛的眼神,如今眼里心里更是只有柳念薏一人!

這般的羞辱,她縱有再大的度量也要生氣了。

「不行,那是我的!」

念薏望向晴兒,後者愧疚的垂著頭顱,無顏見她,那副神情似是在說︰她是被逼的,絕非蓄意背叛拿自己當好友看待的念薏。

「你以為郡主會和你搶那種東西嗎?不過是借看一下罷了。」雙情不屑的哼嘲。

「我念給你听就好了……」想到或許可以借助她的知識解惑,念薏讓步了,「如果郡主知道詩文的意思,麻煩請你順便幫我解釋一下。」

她拿過這首詩求助福霖生,他一徑曖昧的瞧她,要笑不笑的死樣子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最後沒要到答案便自動放棄。

自懷袖輕巧地取出白色絹質巾帕,她好不專心的讀著︰「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進。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毫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夠了,別再念了!」葦心霍地大吼。

念薏因她突幾的反應嚇著,訥訥的說︰「郡主,我不念了,已經念完了……」

「你給我閉嘴,」心下一把烈火在狂炙,所有不悅的情緒翻攪著,葦心睜著燒紅的眼瞪向她嬌斥,「為什麼是你,你憑什麼!」

一雙手掌火速撲襲而來,凶狠地掐住念薏的頸項,企圖直接施勁鉗斷她的頸骨。怎麼也不相信溫文內蘊的元律,竟以如此大膽的方式求情示愛,不該是他主動的……她不相信自己竟輸給這個丫頭片子!

念薏眼前一片黑漩星光,脖子上殘暴的勁道幾乎截斷了她的氣息與聲音,使勁之猛,令她完全無法站立。

突然逼近的死亡讓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听不見任何聲音,她雙瞳發直,渾身顫栗,仿佛生死的交界全凝結在喉頭上。

「郡主,好痛……」痛楚化為駭怕,念薏被掐縛得喘不過氣,重咬不停,身子驚慌地頻頻退後,似想掙開她的鉗制,直到腰後抵住了因初雪融化而略感濕意的欄桿。

「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你要纏上元律?」葦心不住的欺近,猙獰的面孔失去平素婉約的模樣,嚇得念薏只能不停的後仰身子。

此刻,她什麼都顧不得了,認為只要念薏消失,元律又完全屬于自己了。

「不要……啊——」終于,腳底一個打滑,她失足跌入了湖里。

「該死!」乍聞消息趕來的元律,看到此幕,心跳霎時停在喉間,暴雷一般奔了過去。

此刻,他的心什麼也容不下了,連融化的雪水都滲不進去,他只要念薏不受傷,不因他而受傷。

☆☆☆

好冷……

念薏覺得自己身體里漲滿了水,就像是被湖水灌滿了似的,她一直在膨脹,一直在膨脹,此刻,她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攪,好難受,真的好難受…

完了,身體都這麼難受了,那她的死相一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據說被水浸泡過的人都會腫腫的……

唉,真是死浸死相呀,她肯定會被其他四位姐妹笑話的。

正在自怨自艾之際,一個柔軟的東西倏地竄到她口舌之中,她的胃部一陣痙攣,心悸了一下。

「唔……」她不了解,那溫熱的東西是什麼,不停地在她口內蠕動,合怪,什麼湖中生物跑到她嘴巴里去了嗎?

「小柳兒,醒來了嗎?」床榻上的人兒青白著冷汗涔涔的小臉,嘴唇發紫,氣息紊亂,昏迷中仍不住隱隱顫抖,瞧得元律一顆心悲憤交加。

是誰害她如此,他會悉數討回,絕對!

倏地,人兒渾身一顫,喘息聲轉而加重,胸口開始起伏,努力汲取著存活的氣自心……小扇般的眼睫輕輕顫著,念薏真的醒了,張開迷蒙的雙眼,緩緩闔上,又緩緩睜開,突然,她瞧見床前男子陰郁的憂慮神情,心猛地一抽,被那份狼狽和失魂落魄的樣子震懾住了。

「元律……」念薏氣虛的吟喚,許是晃過鬼門關平安返回,終在此時逸出脆弱,假相的勇敢宣告崩解。

「別怕,沒事了。」如黑緞長發在枕上散成一片惑人風采,元律摩掌著她冰涼的小臉,內心為她堅韌的生命力感到慶幸又激動。

老天保佑,她平安無事。

「我是不是差點兒就死了?」念薏將小臉偎進他溫暖的大掌,像只討寵的小貓。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語氣堅定的保證。

念薏不滿的嘎怪,「你怎能說得一副恍如沒事一般?

你知不知道我多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憶起落水前腦海唯一的意識、心里想著的那個人,她驚慌的抱住他的腰,泫然欲泣。

「小柳兒,相信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自我手中奪走屬于我的東西,懂嗎?」元律沉寂地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專注而冷漠,神秘的心思,準也看不透。

她變得黏他了,這麼可愛的小東西,誰都不能傷她分毫,否則他發誓用命索回!

多少人會看中「一無所有」的他?相信唯有對錢財權勢懷抱著隨緣態度的她了。

胸臆被他強行塞滿感動;念薏沒有不情願,濃濃的幸福漾在四周,他的目光凝望著她,隨著他的視線焦點轉移,念薏霍然發現自己胸前的赤果,驚叫起來。

「色胚!」躁怯地雙手環胸,攬住呼之欲出的胸脯。

「你做啥又月兌去我的衣服?」

「你全身都濕了,若不幫你換衣服,你早病了。」看她防備的樣子真有趣,不想想她全身上下,他哪兒沒見過了?

「咯,喝杯姜茶去去寒。」走到桌前端來丫環剛送來的熱茶,「要不要我喂你?」

一句抱怨或是訴苦皆未聞,她似乎沒有揪出郡主鄙劣行徑的打算,如此寬厚善良的心腸,正是令他著迷的原因。

「唔,手好冰,我要自己來……」矮小身子蜷坐床上,身上里著絲被,雙手捧著滾燙姜茶,她一口一口低啜,流露出安詳滿足的神情。

一連串的驚嚇是暫時畫上休止符了,然而元律卻不打算就此罷休。

☆☆☆

是夜,敬謹親王府東翼的院落燈火通明,丫環們忙進忙出,仿似在等待一位貴客來臨。

「郡主,元律貝勒來了。」雙心雙情姐妹笑盈盈的通報,主子心情好,她們自然跟著高興。

打從三天前元律派人告知今夜來訪的訊息後,郡主的殷殷期待全寫在柔美的五官上。

「來了嗎,好,你們快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葦心攬鏡做最後審視,緊張的深呼吸,不停調勻紊亂的氣息。

為了他的到來,她特地命人將廂房重新置了一次,房柱、窗框、桌腳都纏著好幾層白紗,灑上淡雅香馥的花瓣,小廳正中央的雕花木桌上,擺著琳瑯滿目的酒食。

「奴婢恭喜郡主。」兩姐妹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齊祝賀。戀慕這麼久,郡主的心意終要開花結果了。

「貧嘴!」葦心嬌噴的笑睨,不可諱言,她們適時的甜言蜜語,教她的心更是茫酥醺然。

為了營造迷茫的氛圍,更希望借著今晚一舉擄獲元律的心房,她特地穿著一襲淡紫色衫裙。

亮著光的布料邊滾了金蔥,隨著身體的搖擺緩緩晃蕩,漾出五光十色的波彩,露出大片香肩的紫紅肚兜,小巧的系帶交錯于頸後,更顯得她的膚色白皙女敕滑,為了怕太過暴露,她在肚兜上加了件曳地的薄紗,每走一步,飄逸的紗衣就跟著飛揚,朦朦朧朧,宛如她周身回旋著若有似無的煙霧。

她的心早是元律的了,倘若今晚他要她的人,她亦不會反抗。

「元律,你來了!」兩名丫環退下不久,久候的意中人已到來,葦心翩翩然的迎上前。

「這是什麼意思?」任由她安排在桌前坐下,故作不解風情的元律,天外飛來一道冷冷的問句,語意間毫無牽心期盼的溫柔。

沒料到他的這番詢問,葦心頓時有些窘迫難堪,「呃……有嗎?」偌大的廂房內因為他的存在而造成壓力,鮮少人能擁有這股渾然自成的氣韻。

「郡主好似不太喜歡我身邊的那名丫環?」舉杯飲酒,他漫不經心的切入話題。

「我是為你擔心呀!」她急切地表明立場,「你應該知道她的出身,卑賤的漢後匹配不起你體內高貴的血脈,留下她對你只有壞處,敬謹親王府會教人批評指點的。」

元律從容的起身,緩步踱到革心身邊,頰卜露出一絲調侃的微笑,「在敬謹親王府,好像我才是主人,難道我收留一個女人還得先向郡主報告嗎?」

他語氣不重,卻滿是指控的意味,這代表著他不滿意,極度的不滿意,暗黑色澤的瞳仁極富神秘力量,波光流轉、幽深的望下見底,仿佛正醞釀著一場無聲的風暴,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教人溺斃在那潭黑暗湖水中。

「我不是那個意思。」郡主害怕了,每當元律笑著對她講話時,她就感到莫名的害怕。匆匆的別開視線,她不敢正視他的眼,怕自己只要望一眼,就會被幽深的眸心吸附進去。

她老早就覺得元律的眼太過魔魅了,陰柔的臉孔襯上這雙美麗的冷眸,還有他強烈的妖異氣質,容不得人忽視,換作是別人,可能會認為太女性化了點,但長在元律五官上,只能說是相得益彰,更加增添他的俊美。

元律以手指輕輕地撩起她的一縷發絲,臉色十分溫和,「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呢?」

挾帶暗示的煽情舉措,挑起了葦心潛藏于心的欲火,瞬間便忘了前一刻的驚駭,她抬眼迷戀地仰望著他,目光含情地說︰「元律,其實你懂我心意的,是嗎?」

「我知道你愛我。」元律笑了笑,依然繞著她閑適地走,「但很可惜,我永遠都無法愛你。」說著,他突然一把將她拉進懷里,毫無預警地開始撫模她的大腿內側。

邪魅地勾起笑弧,「郡主,我知道你老早就想要我這麼對你……」

夾雜著欲火難耐的痛苦與喜悅,葦心不害羞地把自己的身子貼近他,做出無言的邀請。

這一刻終于來了,她期盼這一刻已經好久了,多少次午夜夢回,她都渴望元律能與她深深結合,如今她的美夢總算要實現了。

「我要,元律……」她終于無法控制欲火,主動向他索求。

元律轉而在她耳旁呵氣,「我知道你想要,但是很抱歉……我不會要你。」

他舌忝著她的耳朵,輕噥軟語地說︰「順道告訴你,我永遠不會踫你,也不會愛你,郡主。」

適才的激情一下子煙消雲散,葦心杵在原地,身子不住的顫抖,幾乎支撐不住而搖搖欲墜,她的呼吸起伏不定,不爭氣的羞憤淚水漸漸涌入她的眼眶。

霎時,房內寂靜無聲,冰冷的寒氣一寸一寸地旋轉著融進他,化成他與生俱來的冷冽,語出鏗鏘有力——

「不管柳念薏是怎樣的出身,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一點,她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不許任何人動她,請郡主也牢記這一點,一旦再有雷同那日落水的事件發生,恕我追究到底絕不寬貸。」

語落,無視她的顫栗,元律頭也不回的離開。

只手撐住桌面,葦心憤恨的咬牙。可恨的元律,他怎能如此對她?

她知道元律不會再理她了,他剛才對她的挑情不過是挪瑜的手段,他依然是她熟知的那個元津——冷邪又絕情的元律!

☆☆☆

「福晉,您還要繼續坐視不管嗎?」蘭月樓里,一名僕婦態度卑恭的探問主子的口風。

「鄺嬤嬤你知道那孩子向來和我不親,我說的話他哪兒會听?」福晉感慨的哀嘆。

「您是大阿哥的額娘,他理所當然會听您的話。」元律的女乃娘鄺嬤嬤身負重任,為了郡主的幸福,自告奮勇當她的說客,並且矢志馬到成功。

「不……」福晉撇開視線,望向飄著細雪的窗外,「我常在想,是否真因血濃于水的緣故,王爺和我不是元律親生的阿瑪額娘,所以自小養成他獨善其身的個性,不輕易對外人表露內在情緒……這麼多年了,那個女娃兒是最親近他的人了。」想起那張細雪似的小臉,紅潤如紅色果子的臉色,福晉唇邊不自主漾著幾絲笑意。

那是個活潑中不失貼心的好女孩,她很喜歡。

聞言,鄺嬤嬤神色驟變,「福晉,您怎能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您想讓咱們敬謹親王府的名譽,就因大阿哥這麼一個不理智的行徑毀了嗎?恕奴才直言,大阿哥是受蠱惑才為柳念薏著迷,您千萬不能跟著一起糊涂啊!」

柳念薏那個女娃兒她見過,卻看不出哪兒特別,一個瘦不拉嘰的女孩,應該沒什麼心機城府,為何連福晉的心也收買了?

「鄺嬤嬤,听說元律笑容多了,不是嗎?」收回目光,她看著已在王府幫佣三十多年的女乃娘,希望她也能多替委屈的元律想想,「如果這樣對元津最好,我們何不樂觀其成?郡主那邊……唉,強摘的瓜不甜啊!」

「福晉是要拒絕郡主這個條件萬中選一的好媳婦?!」鄺嬤嬤讀出話意,難以置信的問道。「您忘了郡主何等嬌貴嗎,她可是太後娘娘的心肝寶貝……」

「我知道、我知道……」福晉忙不迭的安撫她流于偏頗的擁護,「可是我已經虧欠元律那麼多了,當他還在襁褓時,因為我的自私,讓他自小和雙親分離,原本該是屬于他的家庭溫暖讓我狠心剝奪……如今我想贖罪、我想彌補……這一身罪孽,夜夜折磨著我,我真的倦了!」

「福晉,您千萬不能有這種錯誤的想法,大阿哥跟了您才是幸福,您忘了他的父母多麼貧賤嗎,那樣的家庭夫妻倆自己都吃不飽了,怎還養得起一個孩子?若不是福晉將他帶進王府,哪來如今泱泱氣度的元律貝勒?」鄺嬤嬤努力糾正她太婦人之仁的懦弱想法,不容她一個念頭就壞了自己的報恩計劃。

兩年前,她那成日泡在酒樓飯館的不成材兒子,因為口出不遜得罪了兵部大人而被私囚起來毒打,她求助王爺,朝野間素有耿直美譽的王爺不想沾腥、不願出面搭救,甚至認為他是罪有應得,該受點責罰才能體認過錯……別無他法,她只能試著向當時心怡大阿哥已久而常常造訪王府的郡主求救,二話不說,郡主立刻上慈寧宮報告太後,太後听到她的撒嬌,翌日派人要回了她不成材的兒子。

這個恩惠她謹記于心、沒齒難忘,兩年來一直持著這樣的想法︰只要郡主需要,哪怕要她這條老命亦在所不惜。今天感激郡主如此看得起她,派她來當說客,無論如何她都會想辦法撮合她與大阿哥。

「鄺嬤嬤,難道我們還要一錯再錯嗎?」

「不,錯的人是福晉!」鄺嬤嬤斬釘截鐵的說,「唯有郡主和大阿哥成親,大阿哥的血統出身方可獲得永遠的保障。郡主那麼喜愛大阿哥,就算哪天東窗事發,她亦會拼全命保護大阿哥的。」

她不敢想像事情被揭穿之時,因為欺瞞大罪,她與福晉會受到怎樣的懲處,為了嚴防,事到如今只能繼續瞞騙下去了,大阿哥的身世將成為永遠的秘密。

「匡卿!」

瓷碗落地的聲音震驚了廳內的兩人。門外,念薏愣在當下。

「誰在外面?」鄺嬤嬤戒慎的站起身,靠近掩起的廳門。

「鄺嬤嬤,快出去看看,這事兒不能讓第三者知道,元律的身世一傳出去就糟了!」

因為這陣驚呼,念薏腦子重新運作,催促雙腳開始快跑,不知怎地,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被發現……

「那是誰,給找站住!」鄺嬤嬤在身後追著,不住的喊著。

念薏發誓,她絕對無意竊听她們的談話,但夜太岑寂,岑寂到令那些話語听起來特別清晰,飄進她的耳中。

今晚,她特地請廚子炖了舒活氣血的雞湯送來蘭月樓給福晉補身,她沒有預料會听到這個天大的秘密,真的,如果可以,她不要知道人性竟是如此的自私丑陋。

原來元律不是王爺和福晉的親生孩子,他是福晉當年自外頭交換買來的男孩。那一年產下女嬰的福晉,擔心自己因此不再受寵。地位不保,王爺可能自此將注意力轉向側福晉,于是與女乃娘合謀做下這件愧對良心的劣事。

怎麼能?福晉怎麼能放心將自己懷胎十月的女兒交給別人養育,扔下一大筆錢就確定她能幸福了嗎?在沒有親生父母的愛與關懷下長大的孩子,得到的幸福都很虛幻,一如元律……

她總算明白為何元律總是一個人了,血緣本就不親,莫怪他對這個家一點特殊的感情也沒有……

突然,她覺得元律好可憐、好寂寞……他和自己個一樣,她是在爹娘不舍的眼神下離家的,她記得爹娘長的樣子,而他……一定一點記憶也沒有吧?

心疼著元律,念薏一邊揮淚,不自覺腳步放慢了許多,就這樣落入鄺嬤嬤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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