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吉祥 第六章
作者︰齊晏

頭上戴著沉重的鳳冠,鳳冠上罩著紅繡頭巾,蘇含羞眼前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自己身上那件艷紅、花團錦簇的新嫁衣。

真的嫁了——

都走到了這一步,她還不太敢相信自己這輩子真的嫁得掉,嫁的還不是什麼守宮門侍衛,而是她曾發下豪語不嫁的那個觀音菩薩樣的王爺。

炳哈,真是好極了!她在心底低咒。

雖然嫁進豫親王府,成了京中多少女子艷羨的豫王福晉,可是她打從心底瞧不起自己,從前不齒父親攀權附勢的行徑,此刻自己卻心甘情願,還芳心竊喜地披上新嫁衣嫁給豫親王。

真不知豫親王會怎麼看待她?

是不是會覺得她很虛偽,三番兩次拒婚其實都只是在作戲而已?

也可能覺得她假裝自己很清高,其實是個表里不一、裝腔作勢的勢利女人?

指天咒誓地說不嫁給他,結果當他祭出權位、財富的法寶,讓她清楚看見他是如何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就救活她們全家上下幾百條人命之後,她立即五體投地伏倒在他跟前,如供奉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那般虔誠地膜拜他。

炳哈,真是太好了,她自嘲地冷笑。

為什麼到了洞房花燭夜,她才開始想這些?為什麼豫親王一句「你是第一個令我動情的女人」,就讓她從此神魂顛倒不已?為什麼他一回京,也把她連人帶魂給勾了去,害她日日陷在無法解釋的茫然中?

自他回京那日起,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雖然每隔個一、兩天,父親就有從京里來的貴客要招待,不過那些人里頭有的是奉旨前來下聘的,也有專程替她裁制嫁衣的繡匠,還有小四會秘密帶銀子來交給父親償還賑銀,有時候帶來三十萬、有時候是四十萬,直到把父親的虧空補足。

除了試嫁衣,演練成親當日的禮儀以外,她整日幾乎無事可做,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偷偷地想他。

想他那雙仿佛能將她看得通體透明的俊眸,還有他那張吻得她昏頭轉向的薄唇,他熾熱的擁抱、獨特的冷冽香氣、慵懶溫存的嗓音,想得她成天六神無主,茫然不知所措,然後越想越多、越想越深入,把該想和不該想的都一起想了……再然後,便有坐在喜床上這一大篇的胡思亂想。

新婚之夜的女子,對于婚後不可測的未來,通常都會有著迷惘和不安,蘇含羞除了迷惘不安以外,還被一股莫名的焦慮和矛盾嚴重侵擾,止不住腦中漫天漫地的胡思亂想。

不知何處傳來陣陣笑鬧聲,獨坐房中的蘇含羞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驚心。

大家在笑什麼?該不是豫親王正得意地向朋友炫耀他摘花的能耐吧?笑得那麼開心,會不會是在背後嘲笑她?

就在蘇含羞快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折磨死時,那陣喧嘩的笑鬧聲漸漸地移到了房門口,隨著一聲踹門的巨響,喧鬧的聲浪旋即卷了進來,整間屋子頓時鬧烘烘的一片,陌生的男聲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著。

「這可是九弟的新娘子?听說是個江南美女喲!」

「好九弟,快掀新娘子的頭巾,讓哥哥們瞧瞧江南美女到底有多美?」

「是啊!咱們哥兒幾個娶的都是滿蒙貴族之女,九弟你可是開了先例,听說漢族姑娘個個溫柔水靈,模樣羞答答得會甜死人,快掀開頭巾讓哥哥們瞧瞧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明知這是鬧洞房,但那些戲謔的話听在蘇含羞耳里有些不悅,好歹她是明媒正娶的豫王福晉,這些自稱是九王爺的哥哥們也未免太不尊重她了。

「我的新娘美是很美,不過稱不上溫柔水靈,也不怎麼羞答答,怕要令幾位哥哥失望了。」

這熟悉的、溫和有禮的聲音,震了蘇含羞心頭一悸,好久沒听見他的聲音了,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麼想念他的聲音,只不過,他說她不夠溫柔水靈,也不怎麼羞答答的話,讓她有點受傷。

「九弟也忒小氣了吧,叫你掀個頭巾也這麼拖拖拉拉,新娘子就那麼見不得人嗎?」一個聲音冷冷訕笑著。

「問問大公主和六公主,看她們想不想瞧一瞧新娘子的廬山真面目?」

這句不懷好意的問話,令蘇含羞渾身一僵。

六公主?!六公主也在這里?

「霽禮、霽瑞,你們別老愛欺負人行不行,當心把新娘子嚇壞了!」一個女聲伸出援手。

「得了吧,大伙兒正經八百的還叫『鬧洞房』嗎?」

「有人這麼『鬧洞房』的嗎?你們根本就不安好心,一天到晚就愛找九哥的麻煩!」清靈嬌脆的女聲沒好氣地斥道。

「喂喂,這是怎麼說,不過看一眼新娘子而已,怎麼就說六哥我找麻煩呢,新娘子難不成缺鼻子、少眼楮,否則干麼不敢給人瞧啊!」霽瑞存心杠上。

若在平時,這些話早將蘇含羞激得暴跳如雷了,但她此時腦中一片混亂,只專心在眾多人聲中分辨著哪一個是六公主的聲音?

「今天是小弟大婚的日子,兩位哥哥何必為難我呢?」霽華的語氣不慍不火,早看出從小就看他不順眼的三哥和六哥,並不是單純鬧他洞房而已,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讓他在新婚妻子面前難堪。

「我們為難你!」他們激憤地大嚷。「新郎總是要掀頭巾的嘛,我們想看看豫王福晉的尊容就叫為難你!你仗著在皇上面前得寵,越發不把我們兩個哥哥放在眼里了!」

這陣刺耳的狂吠,總算把蘇含羞的注意力從「六公主」那邊拉了回來,順便引燃她心中的怒火,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霽華听見這些挑釁的言語,居然不生氣,也不反擊?

「好了,你們這是干什麼?選九弟的洞房花燭夜報私仇嗎?像什麼話!」柔弱的女聲受不了地喊。

「三哥、六哥,你們再鬧下去,我就去請皇太後來主持公道!」清靈的女聲嚴厲地警告。

「喲,六哥我不過是好奇九弟會娶什麼樣的女子為妻罷了,干麼要搬出皇太後來壓人吶。」

「算了,既然九弟不肯讓人見見他的新娘,咱們這洞房也鬧不下去了,說不定人家新娘子真有什麼隱疾呢。」

兩人不懷好意地嘿嘿冷笑。

「你們就這麼想看我嗎?」蘇含羞冷冷輕哼,毫不掩藏自己的怒意。

就在眾人被紅繡頭巾下的冷冽低語懾住時,白玉般的縴縴玉手逕自扯下頭巾來,緩緩地,露出一張絕美嬌顏。

滿屋子的人都被嬌艷絕倫的新娘子震傻了眼,霽禮和霽瑞更是情不自禁發出低嘆聲。

才一個月不見,霽華發現他的新娘更美了,沒想到華麗精繡的旗裝穿在她身上,竟會呈現出另一種艷光四射的美。唔,不過眼神很冷,看樣子她被這場鬧洞房的爛戲惹得很火了。

「我不缺鼻子也不缺眼楮,三爺和六爺如果看清楚了,就請滾出去!」蘇含羞的雙手在膝上握成拳頭,瞪著霽禮和霽瑞的眼神充滿了殺氣,仿佛恨不得把他們亂刀砍死。

霽禮和霽瑞一直以為新娘子是個溫馴羞怯的江南女子,想不到她居然會發火,還敢公然請他們兩個王爺「滾出去」,完全不掩飾那副想把他們碎尸萬斷的凶狠表情,他們曾幾何時受過這等「小女子」的羞辱,竟一時愣怔得不會反應。

「這下鬧夠了吧,還想待在這兒丟人現眼嗎?快走了!」年紀稍長的貴婦人強硬地把他們連推帶拉地帶走。

蘇含羞猜測這位貴婦人是大公主,那麼,旁邊那位玉女圭女圭般的冰肌美人,就是六公主了。

蘇含羞冷眼茫然地呆視著她,好美的六公主,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嬌貴氣息,不是出身平凡的自己能養得出來的,難怪……艾剎會愛上她……

「九哥,那……我也不打擾了,嫂子,你們早點歇息吧。」六公主頑皮地朝他們眨了眨晶亮的大眼,轉身準備離開。

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回過身來,對霽華格格輕笑著,說︰「九哥,借給你的三十萬兩很值得唷!」

霽華不自在地暗咳一聲,趕緊把六公主送走,深怕她無心的一句話會傷害蘇含羞的自尊心。

不過好象太遲了,當他關上門,轉過身來面對蘇含羞時,驚見她眼中盈滿了破碎的淚光。

「含羞……」他錯愕地深瞅著她慍怒的小臉。

挫敗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地從她面頰滾落,她緊咬下唇,悲哀地呆望著握緊的雙拳,她的尊嚴被踐踏得還不夠嗎?

她倏地抬眸,冷冷瞠視著他。

「我不要用六公主的一毛錢。」

霽華震住,不需質疑,便已知道真正的原因——她仍然在意霽媛搶走她的未婚夫,五年的時間並沒有化開她對霽媛的敵意。

「媛兒是好意幫我,你不要鑽牛角尖,把兩件事情扯在一起。」拜托,他不希望自己的洞房花燭夜變得那麼復雜。

「我沒有鑽牛角尖,那個女人搶走我的丈夫,而我還得向她借錢度過困境,尊嚴何在?」她忍不住慟哭怒罵。

「向她借錢的人是我不是你。」他握緊拳頭,力持鎮定。

「你為什麼要向她借錢、為什麼要羞辱我!」她泣吼。

羞辱?!霽華又氣又惱又無奈,他一回京就開始典當府內的珍奇古玩,又向皇兄和霽媛分別借三十萬兩,向額娘璘太妃借了二十萬兩,這才好不容易湊足一百二十萬兩給蘇承應補足虧空的賑銀,他已經傾盡全力為她付出到了極限,想不到竟換來她一句「羞辱」!

「我堂堂一個豫親王又進當鋪、又向手足借錢,你以為我沒有尊嚴嗎?我拋開自尊做這些事為的是誰!」他勉強壓下滿腔怒火,捺住性子不發,不想在洞房花燭夜爭執這些無聊的問題。

如果他清清楚楚地向蘇含羞表明——我可以因為愛你,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尊!或許會讓蘇含羞被他的深情感動到忘記一切的不快,但是偏偏此時的蘇含羞正被六公主的出現沖擊到失去理智和冷靜,無法分析體會他迂回的話中飽含的深刻情意。

「我很感激你幫我度過難關,只是你不能體會那種丈夫曾被人施計奪走的痛苦!」她原以為五年前所受的痛楚已經遠了、淡了,想不到今日乍見六公主,屈辱的感覺迅即涌起,仍然是那麼強烈、那麼不堪。

「你口口聲聲說丈夫被人搶走,莫非心中仍掛念著艾剎?」他忍不住怒火中燒,一股難以忍受的憤怒在胸腔劇烈翻涌。

蘇含羞垂眸避開霽華追索的眼瞳,心里很亂很亂,畢竟艾剎是她今生最初的情事,她很難徹底忘記他。

霽華覺得胸口的血全冷了,他狠狠地握拳透爪,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你最好看清楚,誰才是你的丈夫!」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他。「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從今天起我才是你的丈夫,你的腦子里除了我不許再裝進另一個男人!」

蘇含羞受驚似地顫栗了一下,她的眸子凝止在他俊美冰封的面容上,他眉心那顆朱砂痣殷紅似血。

剎那間,她的心跳一陣急亂,原本紊亂的思緒變成了一片空白,六公主、艾剎忽然漸漸消失了,她剛剛在意的是什麼?爭的是什麼?已經想不起來了,全身的知覺都用來感覺霽華的存在、感覺他包圍著她的男性氣息、感覺他灼熱的呼吸,還有感覺他纏綿而大膽的目光……

他緩緩卸下她的鳳冠,縴長的手指憐愛地輕撫她頰畔的肌膚,順著柔女敕的臉頰撫滑而下,游移到她細膩的頸項間,指尖輕輕挑開她領上的鴛鴦扣,而他的目光則流連在她微微輕顫的唇瓣上。

她的心跳聲大得像擂鼓,感覺到他俊魅的臉孔朝她一寸、一寸逼近,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她突然渾身一陣虛軟無力,像要融化一般。

「這樣的反應才對嘛——」霽華滿意地低笑,旋即扣住她的後頸拉向自己,深深吻住她豐潤的紅唇,饑渴地吮嘗她的甜蜜,吞噬她的氣息。

她昏眩得無力拒辯,心神飄蕩之際,已被霽華褪盡衣衫,白玉般瑩滑的肌膚盡現在他眼前。

「你很美,真的很美——」他痴醉地吻遍她滑膩的肌膚,激起一陣陣難忍的顫栗喘息。

她從不知準還自己竟是如此敏銳、易感,他隨意撩撥,她便燒成了灰燼。

星眸半張,她看見他卸下衣物的模樣,在紅融融的燭光下,散放著高潔眩目的光華,不禁神為之奪。

他的身軀朝她覆蓋上來,她初次接觸男人的身體,不知道男人和女人赤果果地相互廝磨,竟會帶來如此舒服強烈的快感,她隱約感覺到抵在她兩腿間堅硬灼熱的需要,小骯逐漸糾結起一股奇妙的饑渴和熱潮,她知道洞房花燭夜要面臨的這一刻來臨了!

她很緊張,卻不害怕,因為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可是,就在她渾身烈火亂竄,恍惚分神時,熾熱而巨大的亢奮驟然沖進她嬌弱的體內——

「啊!好痛!」突來的劇痛超出她的預期,她失聲吶喊,驚慌得猛力推打壓在她身上的汗濕胸膛。

「等一下,先不要動!」他咬牙切齒地喊,前額靠在她的額上,蹙眉抽息。

「不要!真的好痛,你先走開啊!」都快被撕成兩半了,還叫她別動,根本不懂憐香惜玉!

「破身都會痛,你慢慢習慣我的存在就好了。」他渾身緊繃,靜止地等著她適應。

「我知道會痛,可是會這麼痛嗎?」她全身僵硬,忍受著不斷蔓延的痛楚,可是體內那個「它」忽然不安分地抽搐了一下,立刻又是一陣閃電般的劇痛襲來。

「叫我別動,你為什麼還動!」她氣得槌他的肩膀。

「那可不是我要動的,我也管不了『它』啊——」拜托,他也被折磨得很痛好嗎?

「哪有人管不了自己的身體,你騙我沒經驗——」她突然又失控地痛叫出聲,因為他正挺身緩緩抽動了幾下。

「我沒騙你,男人本來就管不住下半身……」他真的管不住了。

在她溫潤緊窒的包覆下,每動一次,他就亢奮得幾乎失控。

「你不要動啊——」她拔高聲音大叫。

「怎麼可能不動,不動就結束不了啊!」他再也克制不住了,逐漸加快速度,放縱盡情馳騁的。

她推阻不了他強烈的進襲,痛得不住顫栗,在難受和痛楚之間,夾雜著一種奇異難言的快感,汲走她全身的力氣。

一剎那間,他挺身一送,進入迷眩的幻境,在她體內徹底潰散。

他癱軟在她身上無法動彈,臉孔埋在她香汗淋灕的頸肩,粗重地喘息著。

「下次就不會這麼痛了。」他萬分憐惜地輕吻她頰畔的水珠,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這麼痛,沒有下次了!」她氣呼呼地對他拳打腳踢起來。

「啊——」

霽華發出一聲低啞的慘叫。

洞房內,兩邊都掛彩,誰都不吃虧。

☆☆☆

爆內難得一次的家宴,就從霽華左頰上那條長約兩寸的抓傷拉開熱鬧嘲弄的序幕。

「九弟洞了房,怎麼守宮砂沒有不見,反倒還多了一道傷啊,哈哈——」霽瑞帶頭先開炮。

「霽瑞,怎麼可以在眾人面前笑話弟弟,真是沒教養!」瑜皇太後不悅地低罵了句。

「瑞兒,少說幾句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璃太妃斜瞟一眼沒出息的兒子,什麼本事都沒有,就會耍一張嘴皮子,連胛累她這個當娘的被人諷刺沒教好兒子。

霽華一逕替蘇含羞挾菜,對那些帶刺的話恍若未聞,他關心的是坐在身旁僵硬得像根木頭的愛妻。

盛妝打扮、美若天人的蘇含羞,可惜自一進宮到現在,都是一副驚呆得無法回神的模樣。

「動一動筷子,別像個傻瓜一樣。」他在桌底下用膝蓋輕踫她。

「啊!喔。」她不自在地拿起筷子挾菜,盡量擺出落落大方、坦然自若的表情,只不過動作僵硬得倒像第一次學會拿筷子。

她羞窘得紅了臉,沒辦法,自小出生在秀逸的水鄉江南,習慣了那股淡妝輕抹的典雅味兒,嫁入豫王府後,豪華氣派的王府也令她吃驚不小,但和眼前雍容華貴、富麗雄偉的皇宮一比,那真是算不了什麼了。

單獨面對霽華這個豫親王時,尚能抵擋得住他那尊貴的光芒,可是當出席這場家宴的人有皇上、皇後、瑜皇太後、璘太妃、璃太妃,以及王爺、公主,還有不少皇室近親時,她都快被那種炫人的光芒刺得頭昏眼花了。

突然,她好不容易挾起來正要送進口中的鴿蛋,從象牙筷中滑了下去,咕嚕嚕地往前滾,滾進璃太妃的桌子底下。

她的臉轟地燒紅了。

「我看沒教養的是豫王府里新來的那只貓吧?」璃太妃掩口訕笑著。

這句暗諷釘了蘇含羞一記,她忍不住朝說話的富態女人瞪去一眼,突然感覺到溫柔有力的手掌按在她的膝上,她愕然地轉向霽華,他一派慵懶自若、神態從容,但是堅定溫和的眼神卻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讓她感到很心安,好象天塌下來她都不用擔心,會有他去頂著。

只是……她很困惑,為什麼听見那些不懷好意的嘲諷,他還能笑得雲淡風清似的,彷佛一點也不在意?

「霽華,你不是不喜歡貓的嗎?什麼時候養貓了?怎麼沒跟額娘說過呀?才養的貓就把你抓傷了,這貓如果不認你這個主人,就快快把它送走,知道嗎?」璘太妃心疼地左右瞧他臉上的抓痕,她沒那麼遲鈍,當然听得出璃太妃母子話中的暗諷,只是順勢警告蘇含羞,別再亂動他的兒子。

霽華當然也听得出額娘話中的涵義,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可惜再多的力量也抓不住蘇含羞那顆急速墜入谷底的心。

如果不認你這個主人,就快快把她送走!

蘇含羞被這句話刺得好痛、好痛。

「額娘,我既然決定養貓,就會想盡辦法讓它認我這個主人,不會那麼輕易就把它送走。」霽華挾了塊魚放進「貓」的碗里,溫柔地淺笑。

蘇含羞就快沉入谷底的那顆心,被他驚險萬分地救回來了。

在這場虎視眈眈的家宴上,霽華那一份體貼、照顧她的心意,讓她感動得心頭暖洋洋的,她好後悔昨晚不該抓傷他,害他出盡洋相,回府後,她應該好好補償他才對……

她倏地想起昨晚發生過的一切,視線輕瞟到他的胸膛,緩緩上移,停在他微勾的嘴角上,她突然渾身發燙,心跳鼓噪得難以喘息。

天老爺啊,這麼多人在看著他們,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豫王福晉,你喜歡我送你的禮嗎?」

一個明亮動人的嗓音喚回她思緒,她搜尋著聲音的來源,發現對她說話的人是坐在玄武帝身旁的嬙皇後。

「喜歡,非常喜歡。」嬙皇後送她的是金點翠紅白瑪瑙桂花盆景,十分貴重,她把它放在寢室,每天都能看到。

「喜歡就好了,以後你能不能常常進宮,說些江南的風土民情給我听?」嬙皇後明眸如春陽般溫暖和煦。

「是。」她情不自禁地漾開笑容,朝嬙皇後深深點了點頭,這是她進宮入席以來,听見最誠懇親切的聲音了。

「我看你還是少听那些為妙,省得心血來潮,就吵著要朕帶你去江南玩。」

玄武帝此言一出,惹來嬙皇後一記嬌瞠白眼,還有眾人一陣輕笑。

蘇含羞偷望一眼說話的玄武帝,驚嘆他的模樣是那麼年輕俊俏,低沉的嗓音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听說他後宮沒有妃子,僅立廧皇後一人,這樣專情的皇帝真是世間罕見哪。

「眼楮別盯在我皇兄身上太久,你想當他的妃子嗎?」霽華突然俯在她的耳際冷聲低語。

「我才沒有!」她嚇得調回視線,氣憤地瞪他一眼。

「那就好,我的目的是要告訴你,如果不想再听見方才那些惡毒的譏評,在宮里就要謹言慎行,少惹麻煩。」他溫柔淺笑,親切而友善地給她「提醒」。

她眨了眨眼,看見他頰畔她的杰作,再回想剛才那些嘲弄,頓覺羞愧不已。

「知道了。」她柔順地點頭,下意識地挾了塊肉放進他碗里,想補償一點什麼,好減輕心中對他的歉疚。

「能不能喂我吃些別的?」她的這個小動作令他異常驚喜,不過嘴里還是不饒人。

「你想吃什麼?」她被動地答,突然發現他不懷好意的邪氣笑容時,立刻明白他的暗示,羞得連耳根都燒透了。

想都別想!她用眼神哼他,順便用腳踢了他一下,這個挑釁的動作立刻遭到他的懲罰,他的手溜到她的腰間輕戳了兩下,她失控地縮肩笑躲。

突然冒出的輕笑聲引來眾人錯愕的目光,就在她大為尷尬羞惱時,外面傳來一聲通報!

「六公主、六額駙駕到!」

蘇含羞震愕得如雷劈中,整個人蹦起來,不小心推翻了桌上的杯碗,霽華機敏地跳起身,依然閃避不及,湯水潑濺了兩人一身髒污。

艾剎和霽媛走進來,錯愕地看見狼狽的這一幕。

蘇含羞僵直地呆站著,而霽華眼中怒火亂迸,射出冷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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