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童 第二章
作者︰沈亞

舞台仍是三年前舞台。她穿著舞衣,隨著狂熱的音樂舞動身軀,更加魅或人心。

而台下——

「她很棒,是不是?」

「嗯,真的!她是我所見過最具魅力的現代舞者!」寶兒贊嘆著。「她才十八歲不是嗎?」

「嗯,海兒在日本過得個幾項很著名的舞蹈獎,不過她一直沒確定下來自己是要往哪一方面發展,畢竟舞蹈的種類還是很多的。」莉薇亞望著台上的孩子。「我想或許你們會有興趣認識一下。」

寶兒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轉向她︰「你呢?不再表演了嗎?」

莉薇亞淡淡一笑︰「年紀大了,而且也跳不好,現在是年輕人的世界,我何必再出自己一次丑?」

寶兒有些黯然地沉默。

莉曾是十分著名的舞者,卻因為一次舞台上的失誤弄傷了自己,從此便棄舞從商;可是她並未對舞台忘情,要不然不會開這樣一家俱樂部。

莉介紹過許多十分優秀的舞者給她,但她自己從不參與其事。

寶兒覺得很遺憾,但她也知道強迫莉再上舞台是件多麼殘忍的事——她自己曾有過那種經驗。

「莉姨!」

她們轉過頭來,海兒已經表演完下台,落落人地立在她們面前。她們正待開口,海兒已經先喊了起來!「‘舞神的精靈’!」她驚喜萬分地看著寶兒。「你是‘舞神的精靈’戚寶兒!」

寶兒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只是一個表演指導而已?」

莉牽著海兒坐了下來。「海兒一直相認識你呢,現在正好順了你們的心願,你們慢慢聊吧!」

「那你呢?」’「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海兒的眼中光芒一閃。「是因為我小叔叔快來了吧?」

莉薇亞仍是淡淡一笑。「你們聊聊吧!我走了。」

寶兒不解地望著她有些匆促卻依然優雅的身影。「怎麼了?」

海兒輕笑,有些調皮地壓低聲音︰「我小叔叔在追莉姨呢!」

寶兒的眉輕輕地蹙了起來。

莉和一個有婦之夫在一起很多年了,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海兒口中的小叔叔又是誰?怎麼會——

「小叔叔!」

寶兒抬起頭來,一個挺拔的男子正朝她們走來。她一愣。「應先生!」

「你們認識啊?」海兒意外地來回看著他們。

寶兒嘆了口氣,簡直是無奈地︰「當然,應先生和外子是生意上的——朋友」

朋友?寶兒又嘆口氣,或許說是敵人會好一些吧!忠孝東路上出現了一個奇特的年輕人。

他很高,很俊,賣的東西更是特別!他賣機械︰各種精致的機械模型,幾可亂真的汽車、飛機、坦克和機械人,全是遙控的,功能精密完備,比市面上的模型精致上數十倍!他熟練地操縱著每一架模型,引來路人的圍觀,其中以男孩子大多數,他們對每一架都愛不釋手。

可是他和一般小販不同;他賣的價錢很怪異,完全因人而異。見到可愛渴望的小男孩,他可能只賣三百,可是見到流氣的少年可能會變成三千!小四注意了他很久;他就在他身邊,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稍減,他才開口︰「喂!你是誰?你知不知道你佔了別人的位置?」

他望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是戚小海,第一次來這里,下過我不知道我佔了誰的地盤。」

「我的!」小四面色不善地︰「這是我花錢買來的位置!」

小海一愣,似乎非常驚訝。「擺地攤還要花錢買位置?太扯了吧?」

「當然!這可是黃金地段呢!」

「真的?那我要不要付你錢?」

小四一楞,他的表情那麼天真,像在問一個最簡單的問題的孩子,那眸子白痴似的純潔。

他突然回答下出來了,像看到怪物一樣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有什麼不對嗎?」小海奇怪地打量著他。

小四終于點點頭肯定,這個戚小海若不是弱智,那一定是怪物!「小叔叔,你沒見到莉薇亞,一定很失望吧?」海兒仔細觀察他的神情。

應辰離失笑。「失望?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她啊,見不到自己喜歡的人當然很失望嘍!」

「有什麼好失望的?總會有見到面的時候!」

「是嗎?」海兒狐疑地打量著他,對他所說的一切抱持了懷疑的態度。「要是莉薇亞一直躲著你怎麼辦?」

他仍是淡淡一笑。「就這樣啦!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小叔叔!人家是跟你說真的!」

「我也是跟你說真的啊!」他轉向她,表情沒什麼變化,仍是一逕平淡的面容。「要不然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應該……」海兒蹙著眉認真地思索︰「應該……應該去找她啊!」問個明白她為什麼不見你,為什麼要躲著你!」她又想了—想︰「應該要緊迫盯人!」

「喔?是嗎?」應辰離有些好笑地逗她︰「那她如果還是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喜歡你干嘛要躲著你?」海兒理所當然地分析︰「她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能和你在一起啊!既然你喜歡她,當然要把理由找出來,徹底解決才對啊!」

「小傻瓜!」他笑著搖搖頭︰「事情哪像你想的這麼簡單?你是愛情小說看多了?以為男女主角相愛,然後排除萬難,殺死惡龍之後,主子和公主就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是不是?」

「理論上是這樣。」

「你也知道那是理論?」他斜睨她一眼︰「成人的世界不是麼簡單的!」

「成人的世界就是太復雜了!」海兒咕噥著︰「那要不然怎麼辦呢?殺死一條惡龍不夠,那殺二條、三條好了!」

他又笑了,如何回答這樣單純的問題呢?

誨兒的世界是率直的,她永遠只要一種答案,其它的都可以不理會。

這樣的海兒將來若不是極幸福便是極痛苦的。

現在的世界里,還有誰會給一個單純的答案呢?

成人的世界與孩子的世界,所差別的並下止于單純與復雜,還有其它太多大多變數,海兒還能維持多久她的純真?

海兒望著車窗外,心里十分渴望得到真正的答案,可是她知道應辰離是不會給她的。

或許這是一種性格,也或許這是一種歷練,總之她是不能理解的。她以為凡事不是這樣便是那樣,哪來那麼多不確定呢?」

她對那些「不確定」可真是厭煩透了!突然路旁有兩個人影使她一愣,焦急地喊了起來︰「停車!停車!小叔叔!」

應辰離一愣,連忙將車駛向路旁︰「怎麼,海兒?」

海兒不等他車停好,已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海兒!」應辰離嚇了一跳,連忙將車停好。「你去哪里?」

海兒已鑽入小巷子里不見人影,他停好車子之後立刻追了出去。

她追著那兩條人影到小巷于里,一轉眼他們已經不見了,她又驚又急地喊了起來︰「戚小海!戚小海!」

「海兒!海兒!你做什麼?」應辰離追了上拉住她︰「你在叫誰?」

「戚小海!」她仍然焦急地喊著。

沒有人回聲,她失望地垂下眼,傷心地幾乎要落下淚來。

「誰是戚小海?」他關心地望著她︰「怎麼啦?很重要的人嗎?」

「他不見了。」海兒難受地往回走,強忍住淚水,聲音卻有些哽咽︰「我剛剛有看見他的!」

「他到底是誰?」應辰離間著,有些憂心,他從來沒看過海兒如此垂頭喪氣地。戚小海一定對她有很重要的意義。他到底是誰?

她只是搖搖頭,走到車子還打開車門。「大概是我看錯了……」

「喂!你怎麼回家?」

小海扛著他的大背包,英名其妙地望著他。「當然是走到公車站牌,然後伸出手攔公車啊!」

小四登時掉了下巴,眼淚汪汪地。「難道你沒有更帥氣一點的退場方式嗎?比如說騎上一輛是帥呆了的摩托車?」他哭喪著臉問道。

和小海相處了一個晚上,他們已變成了好朋友。小四發覺那有張帥得不像人的小海簡直是怪物。

他無所下知,對任何事都能侃侃而談,卻又不是個書呆子;尤其他的機械電子方面的天才,根本已經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程度——

「可是我沒有事啊!」小誨回答︰「我的車在美國還投運過來,也許過二天會運到吧!不過我覺得搭公車不錯!挺便的。」他還點點頭肯定自己所說的話。

他真想去撞牆!于是他義憤填膺地︰「這麼晚了還會有公車嗎?你以為台北市的公車處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嗎?如果你沒有更好的方法,至少你應該很快消失,神秘不知所蹤!保持令人莫測高深的態度!」說到後來他簡直是暴跳如雷了,滿心不悅地指控︰「你不該破壞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小海眨砭眼,思考了三秒鐘之後終于下了結論︰「你很富有戲劇性。」然後很認真地補充︰「擺路邊攤實在太埋沒你了。」

「謝謝。」小四沒好氣地回答,把自己的包包往背上一背,跨上自己的小摩托車︰「我要走了!」

「順風。」

「你去死!」

小海大笑,扛著自己的大包包,沒人巷子無盡的黑暗中,吹著口哨愉快地消失在盡頭。

是他嗎?

小四望著那一片黑暗,小海的口哨聲仍隱隱約約傳來,那優美的曲調漸去漸遠,終于听下到,而他仍在思索。

上頭並沒有告訴他,將派出來的人是多大年紀,什麼模樣,只知道是從美國回來,層次相當高的人。

而小海正是從美國回來的,以他超人的智識與不俗的談吐,他絕不需要在東區擺地攤討生活。但他在這里,正好在他的旁邊,這一連串的巧合也許並下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玩這種諜對諜的游戲,但若真是小海,那他會很高興有樣一個伙伴——那絕對比擁有這樣一個敵人要好太多了!「海兒?你怎麼了?沒精打采的?」

正在盤點貨物的海兒茫然地抬起頭來。「是嗎?」

店長側著頭打量她,拍拍她盤點單上的數字。「這里大概放不下一百二十瓶清潔劑吧?」

她一愣,看一眼自己在單子上所寫的數字,有些無奈地扮個鬼臉︰「對不起,我弄錯了?」

「弄錯了改過來就好了,這幾天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地,是不是太累了?還是有什麼心事?」他關心地注視著她。

大男孩臉上的表情是真摯的關懷,她有些感動,但卻也有些無奈。

他一直對她很好,好得足以使店里另外兩個店員生氣,他的心意她也很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無奈。

處理這種事情她並非能手,她擔心傷害到他的感情。可是她更知道由于這種同情,他將會受到更大的傷害!人活得越大,擔心的事情便越多,而可以確定的是,那絕下會越快樂。

「我很好,只是擔心考試而已。」她扯著謊,聲音卻顯得微弱。

「考什麼?要下要我幫你?」

「你會跳天鵝湖?」

男孩一愣,不好意思地模模頭︰「我只會跳土風舞。」

海兒笑了起來︰「那怎麼幫?顯然是不可能的嘛!」

「我想也是。」男孩靦腆地笑了起來,想了一想,又試探地︰「那你早點下班回去準備,晚上我去接你下課好嗎?」

她瞥見一旁一直對他心儀的女孩子臉上有著哀怨的愁容,她眨眨烏黑的眸子,輕快地一笑︰「我男朋友會去接我的!」

男孩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大方地笑了笑︰「那就好!」

「海兒,你有男朋友啊?怎麼我們都不知道?」另一個店員笑著問︰「怎麼不帶來讓我們看看?」

海兒立刻垂下眼,苦笑兩聲。「他很忙的。」

「喔。」

她不想再說話,更不想面對他們執問的眼光。

是什麼樣的男朋友呢?天知道她從來沒有過男朋友,當她捏造出那樣一個人來時,心里想的是小海,可是他在哪里?

她的心里有些委屈,似乎遺忘似的。

那天見到的背影真的是他嗎?

他知不知道,她幾乎已快放棄希望了?

原本我想,冷海兒和小海,會是很適合的一對的。」寶兒幾乎是泄氣地︰「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方群智好笑地看著他那仍不月兌稚氣的小妻子。」這倒是新鮮了,我從來沒見過你看得上眼,認為配得過小海的女孩兒,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冷海兒,你那麼喜歡她卻又說不可能,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你記不記得你有一次為了一筆生意氣得差點昏倒?」

「我不會為了任何一筆生意氣得暈倒。」

寶兒瞪著他︰「我說,差點!」

他笑了。「那次數就多得讓我記不清了,你說的到底是哪一次?」

「利用莉薇亞向我套消息的那一次!」

方群智楞了一下。「應辰離?」

寶兒無奈地點點頭︰「冷海兒正好是應辰離的佷女。」

「那冷海兒是應辰愚的女兒?」他訝異地嚷了起來︰「應辰愚居然有個十八歲大的女兒?」

這又輪到寶兒意外了。「你認識他們嗎?」

「談不上認識,不過見過幾次倒是真的。」群智蹙著眉思索著。

世間的事多奇妙,繞來繞去竟都是熟人,他倒是對冷海兒開始感興趣了!「其實冷海兒是誰的佷女並不很重要吧?商場上兵不厭詐,雖然應辰離是條大白鯊,可是冷海兒不見得和他一樣。」

「你不介意?」

「我為什麼要介意?」他瞪著她,穿著圍裙拿著鍋鏟的她活似家家酒的小人兒。「你當你老公那麼小心眼嗎?」

寶兒吐吐舌頭,有些歉疚地低不頭囁嚅著︰「我只是……只是不確定嘛!」,他笑著從她的後面環住她的腰,溫柔地吻上她。「呆瓜!」

寶兒仰起臉來,卻沒有慣常甜蜜的笑容。

「怎麼啦?」

「我擔心莉薇亞!」

「為什麼突然開始擔心她?」

「大白鯊在追她。」寶兒憂心地咕噥︰「我擔心莉會尸骨無存。」

方群智輕輕笑了起來,啄啄她嬌女敕的唇瓣。「事實上我比較擔心大白鯊,他可能得去配一副鋼牙了!據我所知莉可是金剛不壞之身!」

或許他是當真得去配一副大鋼牙。

應辰離躺在自己的床上,為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啜飲著。

許多的時候,當看到年輕人那種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激烈情感,不知道是該為自己感到慶幸,或是悲哀?

他已月兌離那種歲月十分遙遠了。

他總是十分冷靜、理智、喜怒不形于色。在商場上,這是必備的條件,但在生活上,那近乎超然的態度使他不輕易愛上別人,使他總是去傷害女人的感情。

這次他終于遇上對手!莉薇亞是個比他還冷靜,還超然的女人。

很早就听說國老有個年輕的舞蹈家情婦,艷驚四座,使得向來不緋聞的商界大亨為她如痴如醉,他對這種事早巳司空見慣,但自從在怕賣會上見到莉薇亞,他便知道自己這是栽了!問題是要怎麼栽?

和莉薇亞每次交手都是一場斗智,仿佛要比誰有耐性、誰冷靜、和誰的本事高些。

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落于不風,而對她的思念和渴望卻越來越深!他自嘲地笑了笑,舉杯敬自己的愚蠢!再怎麼美麗的錯誤都是一場錯誤。

她再度出現在忠孝東路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在長長一排的地攤中搜索,希望可以見到他的身影。

今夜很冷,游街的人潮似乎稀落了些,連擺攤子的人都瑟縮在厚厚的衣服里,顯得有些興味索然。

海兒睜著大眼,目光在擺攤子的人身上流連。

她從來沒仔細看過這些人。

听說在這一帶擺地攤的人有一部份是很年輕的大學生、跑單幫的年輕人和水準不低、眼光獨到的上班族。

他們手拿大哥大,不時與另外的人通話,街邊停的車從喜美到BMW都有,有不少人所流連的場所都是相當高級的地點,這樣的地攤文化大概只有台北看得到。

當然也有另一部份是常見的中年攤販,他們喊價奇高,殺起價來便不像年輕人那樣干淨俐落,不過要享受殺價的樂趣也只有在他們身上才能得到。

「這里的攤販衣著光鮮,談吐都十分有趣;有時這樣仔觀察他們,倒也不失為一種樂趣,但今天的海兒卻只有滿心的失望她沒有找到小海,甚至沒有找到小四。

在那天遇見小四,和見到小海背影的地方走了好幾趟,都沒有見到他們的影子。

她十分落寞,走在人群中有種想哭的沖動!海兒垂頭喪氣的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那天走的小巷中,巷子里沒什麼行人,她落寞地往前走,等到意識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時才抬起頭來。

很陌生的巷道,很陌生的公寓,回頭一看,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離熱鬧的忠孝東路已有一段距離。她四下張望,看到其中一棟沒有大門的公寓樓梯口,有幾個少年正圍在一起,她急忙調轉開視線。

她知道他們在做什麼!這樣的年輕人在東京時常可以看到——他們在吸毒……。

海兒咬咬唇,有些緊張地往回走,吸了毒的少年在神智不清的狀況不什麼都做得出來!可是其中有一個少年已經發現了她,搖搖擺擺地朝她走來,口齒不清地喚她︰「小姐好漂——要去哪里!」

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心中默默祈禱有人走過來,或任何一輛車經過。

「小姐——。」少年握住她的手,失去焦距的眼楮茫然地望著她,呆滯地失笑,笑容中有一絲邪惡!「你——要不要看好東西——帶你去——。」

「放開我!」海兒甩月兌他的手,警告自己不要露出恐懼的模樣。「走開!」

少年仍失笑,另外三名少年也走了過來,海兒盯著他們,一步一步往後退——在這里尖叫會不會有用?

他們邪邪地笑著,眼楮同樣空洞,那年少的臉上有著吸了毒的慘黃!海兒立刻拔腿狂奔,想開口叫卻發不出聲音來,嚇得臉都白了!三個少年很快追上她,半推半扯地將她往巷子里拖。

「救命啊!」她終于尖叫,那聲音卻十分微弱——

「不要鬧了!」公寓里另一個人發出聲音。

「她——她——。」少年口齒不清地將臉捱近她,顯然心存邪惡,手已經開始不安份了!海兒拼命掙扎著——

「我說不要鬧了!」那個人自公寓的樓梯口走了出來,比其它四個人似乎清醒很多。

海兒轉向他,定在當場!「小杰?」

他一楞,望著她,人已經走到外面。「海兒?」

另外幾名少年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仍然拉扯著她身上時衣服,海兒奮力掙扎著。

小杰走了過來推開他們︰「不要動她!」

海兒立刻躲到他的身後,驚恐地握著自己的衣領。

「可是——我——我想要——。」少年不甘地說著,步伐雖然不穩,態度卻十分堅決。

「你們不听我的話了?」小杰威嚴地大吼。

他們頓了一頓,似乎正在消化他所說的話;但獸性一旦爆發,又在毒品控制之下,他們面面相覷,腳步卻依然往前走!海兒緊緊捉住小杰的衣服,雙眼恐懼地望著四個完全失去理智的少年。

「小—小杰——。」

小杰低聲地護著她往後退。「你快跑,不要再回來了!我替你擋住他們!」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小杰比三年前更加落拓狼狽,他顯然過得很不好,從他慘黃的臉色上可以知道他吸毒已經很久了!三年前他逼綁架她,卻也幫助她逃走,在她的證明之不判進了少年感化院一年半。而現在,他卻比當年的他更加不如意!海兒只能點點頭,根本沒時間想得更多,轉身往人群的方向狂奔。他和另外幾名少年掙扎地打了起來,其中一名立追上她,笑嘻嘻地拉著她——

「小杰——放開我!」海兒這次尖聲大叫,她看到小杰一個人對忖不了兩個吸了毒的少年,而一把小刀不知何時已被抽了出來。「小杰!小心!」

突然一道人影閃了出來,空手一劈,那把小刀已經落地;那人制服了其中兩名少年之後,立刻將海兒拉了過去。

小杰也制服了另外兩個,坐在地上氣喘噓噓地瞪著他們。

「你是他的女朋友?」

海兒搖搖頭,手腳仍有些顫抖。救她的人很高大,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了。」

他的聲音有些英語的腔調,海兒抬起頭來,望進一雙深藍的眸子中,她微微一楞,連謝謝都說不出來了!「海兒!」又是一聲大喊,遠遠小四奔了過來。

那人微微一笑︰「下次不要一個人走到這種小巷子里了,很危險的!」

「你——。」.他拍拍她,轉身又沒入黑暗的巷子中……「海兒!你沒事吧?」小四焦急地奔了過來。「我剛剛遠遠看到有人打架,本來不想管的,結果看到你,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他緊張地上下打量著她。「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沒事。」她笑一笑,努力鎮定自己,望向坐在地上的小杰。「小杰——。」

他不看她,眼神竟開始茫然。「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海兒有些心痛,她知道他也吸了毒,只不過發作得晚,吸了毒的人是很難預測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呢?

「我們走吧!我一個人可對付下了五條毒蟲的!」小四拉著她往另一個向走。

「小杰,謝謝你!」她感傷地說。

在她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他的眼中落下淚來……

他吸了毒——他可以放聲大哭……

「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那種小巷子里?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小四帶著她在一間小咖啡屋中坐下,替她叫了杯熱茶安定她受驚的情緒。

海兒啜著熱茶,已平靜很多。「我只是不小心走錯路了。那你怎麼會在那里?」

「我今天來晚了,找不到地方停車才會去那里的。」小四關心地注視著她︰「你好一點沒有?」

「好很多了啦!」海兒輕嚷︰「又沒發生什麼事!我有貴人相助呢!」她居然還調皮地眨眨眼楮。「看!有小杰,還有神秘的大帥哥!不錯呢!說不定更精采的還在後頭喔!」

「精采你個頭!」小四罵著︰「神經病!那是你運氣好,那里不曉得有多少孤魂野鬼在游蕩,你一個女孩子居然也敢到里去,你瘋了你!」

「我都說了是不小心嘛廣她咕噥地︰「我怎麼知道台灣的治安那麼壞?吸了毒也敢滿街跑!」

小四搖搖頭。「那一帶是這樣的,不過吸了毒的人有攻擊性的並不多,是你運氣不好,正好遇上了而已!」

海兒沉默地喝著茶,心思仍停留在小杰那張悲慘的臉上「救你那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

小四蹙著眉︰「我在這里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也設听過有那一號人物——」

「是個混血兒。」

他一楞。「混血兒•」

「嗯!」海兒點點頭。「說話很像老外,長得也像,不過是個混血兒沒錯,帥呆了的混血兒!」

「你該不是芳心動搖了吧?」

海兒故作驚訝地︰「你怎麼知道?真了解我!」

小四瞪她︰「見色忘友的女人!」

「誰?」她四下張望︰「我忘了誰來著?」

「冷海兒,我真後悔認識你。」

她輕笑,心情已全然平靜。「我今天本來是來找你的呢!」

「找我?」小四看起來可受寵若驚了!「找我做什麼?你該不會是想念我吧?」

「是!」海兒笑著︰「可想念你的呢!」

「真的?」

「當然是假的。」

小四橫她一眼︰「我就知道!」

海兒無心機地笑了起來︰「我要向你打听一個人。」

「誰?」

「戚小海。」

「哇!擺地攤之好賺的!」小海將一堆鈔票推到戚大山及母親的面前喜孜孜地數著︰「你們看喔!我擺了三天,成本是九千三百塊錢,賣了二萬伍仟八百塊,也就是淨賺……」他加加減減一番之後︰「一萬陸仟伍百塊錢!」

「格老子地,你白痴啊!」戚大山瞪著自己的兒子︰「你做那些鬼東西的時間不要錢的?擺的時間不要錢?現在工資在台灣少說一天八佰塊錢,你告訴老子,你拚那些鬼玩意兒要花多少時間?」

「一輛坦克兩個鐘頭,一架飛機一個鐘頭,一輛跑車大概是一個半鐘頭。」他想了想又補充︰「如果我不玩的話。」

「那你賣了多少?」

「三輛坦克,七輛跑車,四架飛機。」

戚大山算了算,咆哮起來︰「格老子地!你小免嵬子坑人哪!那麼貴!隨隨便便一輛破銅鐵要賣幾千塊!」

小海手支著下巴,笑吟吟地按著計算機︰「所以我說好賺嘛!」

「是貴了點。」戚母望了丈夫一眼︰「不過有人買嘛!做生意本來就要賺錢的,我們開館子還不是一樣?」

「俺才不賺那種黑心錢!」

「爸!」小海不服地嚷了起來︰「我賣的東西可是獨一無二的!更何況還要付地盤費,一天要一千塊!」

「地盤?」戚大山蹙了蹙兩道大濃眉︰「什麼地盤?保護費?」

「當然不是,你租店面要錢,我擺地攤當然也要錢,要不然人家店門口平白無故讓我做生意?」

「什麼?」戚大山又怪叫︰「擺地攤還要錢?」

「當然!地段好的還更貴呢!」小海數了數那些鈔票,將它分成兩份,一份推到母親面前︰「這些給媽媽買衣服。」

「小海……」

「我為什麼沒有?」

小海翻著白眼瞪他︰「你的衣服還不是媽媽買的?」

「我是一家之主!」

他伸出手來。「所以你要給我零用錢。」

「什麼兒子才會這樣對自己的老子!」戚大山不滿地抱怨。

「你我這樣的就會!」

戚大山的雙跟瞪得像牛鈴一樣大。

「小心你的高血壓。」

「沒有我,你可能會沉悶至死,二害相權取其輕。」小海仍是笑吟吟地︰「我要去救我的車子回來了!」

戚大山申吟︰「俺真恨那輛怪物!」他只讓小海載過他一次,險些口吐白沫,心髒病發而亡!自那次以後,他便極度憎恨小海輛摩托車——因為小海只要想起便大肆嘲笑他一番。這將是他終生的恥辱!小海樂得眉開眼笑地,光是看他的表情便足以讓他樂上半天!所以他決定放他一馬。「我走啦!」

「路上小心點,這可不是美國!」

「知道了。」

戚大山夫婦目送他們的寶貝兒子,不由得相視而笑,彷佛回到當年躲在陽台後見他偷偷模模出門的情景一樣。

「小海長大了。」戚母有些感慨地︰「都快比你高了。」

「他現在已經比俺還高了!」

她笑了起來︰「可是在他的面前你可是死也不肯承認。」

「承認啥?」戚大山咕咕噥︰「他都已經夠不把俺放在眼里了,還承認個屁!那個臭小子!」

「那個臭小于是你兒子。」

「我又沒說不是。」

戚母微微一笑;兒子的性格可不是遺傳自他嗎?年紀都這麼大了,仍有著孩子般的性格。

「你看咱們兒子最近是不是怪怪的?」他突然問。

「怪?」

戚大山點點頭。「以前他搞什麼飛黨也讓咱們知道,可是現在什麼都不說,好幾次俺叫他,他也不理我,楞頭愣腦地,一個人不知道想些啥,俺在想,他一定有啥事瞞著咱們。」

戚母這才蹙起眉︰「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俺有點不放心。」第一次,戚大山露出愁容。「小海太聰明,比咱們都要聰明,他要玩啥花樣,咱們也拿他沒法子;那孩子死心眼,要有事兒放在心里,打死他他都不會說的!」

「小海不會做壞事的!」

「誰說他做壞事來著?」戚大山翻翻白跟︰「俺是怕他做了太多的事兒!」

當他重新跨上那輛陪了他許多年的摩托車時,心里想的既不是好車也不是壞事,而是多年前相遇的冷海兒。

當年他回國參加寶兒的婚禮,婚禮過後獨自一人到山上露營所遇見山中精靈。

那時二人的中文都不十分靈光,他們相約了三年後再見面,如今三年已經到了,他也回來了。

海兒還記不記得他?他想應該是記得的;海兒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讓他心動掛念的女孩,該去找她了,可是他又不免心生猶豫。

三年前他認為,只要有緣一定能再相遇;現在他覺得三年前的自己很蠢,緣份並不是只有一種解釋?

他全副武裝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台北的交通已經亂到令人嘆為觀止的程度,有時想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來?

這里的人和他說同樣的語言,有著同樣的皮膚和發色,卻沒有相同的文化與思想,許多到了國外的人不會再想回到這里,而他們卻移民回來。

那麼擁擠的人潮,那麼污濁的空氣,使他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他開始想念海洋以及曠野了;于是他調轉車頭,往有海的地方直奔而去!淡海大概是離台北區最近的海洋了。

他將車子停在離海最近的岩石上,跳下車,深呼吸一口海水的味道。

天氣很冷,壓迫的雲層和呼嘯的海洋在冷空氣之中尤其顯得磅礡!小海坐在岩石上,將皮衣的衣領豎高,靜靜地看著海水。

曾經有個熱愛潛水的朋友告訴他,在海底深處有個和平友善的世界。說得那麼神奇,使他也成為海洋的一份子,而今他的心,卻無法自海得到平靜——

他想起海兒。

記得她有雙烏亮的星眸,在黑夜中會綻出銀色的光芒;她那麼天真的問他︰你會不會救我?你是誰?

她甚至還與他孩子氣地勾勾手指頭,約定他們將來的相見。

孩子們的三年似乎很短暫;這三年中,他完成了他的課盤,從少年步入青年。國外的孩子總是比較早熟。他的未來,已經在眼前了。

餅去總有許多理想,而每過一年,理想和夢想,都會減少一些,因為看到更多的現實——

他淡淡地微笑。對許多人而言,現實代表不快樂,代表殘忍與痛苦;但在他看來,現實只是縮減了些虛幻不實際的空間,減少了些不會有結果的死路,他喜歡現實對他的幫助。

他長大了嗎?或許,每個人的成長都要付出代價,不論是否是個天才,他自然也不例外,但——

他的眼,並沒有因此變得混濁。

他依然保持了原有的清澈和快樂。

他知道他是個幸運的人,而海兒必然也是。

海兒。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嗎?寶兒說莉姨也來了。」

應辰離微笑著搖搖頭︰「你自己上去,小叔叔祝你幸運!」

「我一向是幸運的!」海兒老氣橫秋地︰「不過你可就不怎麼幸運了!為什麼不上去呢?這是很難得的機會,而且有很正當的理由,你是陪我來考試的啊!」

「小笨蛋,追女人不需要正當理由,也不需要機會。」他笑著揉揉她的發︰「所以你放心,如果我和莉薇亞若要有任何結果,那絕不會靠機會和理由的!」海兒恍然大地︰「哦!是靠‘愛情’!」

應辰離無可奈何地︰「你真是不可救藥的浪漫!」.「不浪漫怎麼當舞者?」海兒笑著打開車門,正好看到莉薇亞自大廳中走了出來。她轉過頭神秘兮兮地︰「哈!小叔叔,你的,愛情’來了!可要好好把握哦!」,應辰離透過車窗見到她︰依然雍容華貴!即使穿著大毛衣和牛仔褲,她仍與眾不同地清麗冷艷!他不由得心動——

「莉姨!」海兒叫著她,奔到她的面前。

他深吸一口氣,忍住打開車門的沖動。

他必須放棄她!所有客觀與主觀的條件都這樣告訴他。他必須放棄她!他不能沖動,不能克制不了自己——

海兒同她揮手,回頭朝他眨眨眼,然後快快樂樂走進戰場,而他和她的視線交纏在一起三秒鐘。

什麼時候才能自對方的眼中贊到對的心呢?

她有沒有想念過他?

她是不是和他一樣,正為了這段還沒開始的戀情感到痛苦難當?

他不知道,因為自她的眼中,他什麼也看不出來;而他對她的苦苦思念,卻明白地擺在自己的眼里——他落于下風她微一點頭,算是招呼過他,然後朝反方向走開。

他難道要坐在這里等她走開?難道要坐視她一次一次自他的生命中走開?或者——永遠走開?

恍惚的二百五十元我住在西門町已經很久了,認其算算大概有四年,將近五年的時間。西門町向來是個娛樂休閑的地方;但換成另一種角度,它也是個龍蛇雜處的社會縮影。

第一次看到吸毒的孩子,我仍是個學生。坐在公車上,見到一個女孩子,在大街上尖叫狂奔,完全無視于馬路上的車水馬龍,歪歪斜斜地奔向路中央的安全島,而她的身後有幾個警察正在追趕。

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到那女孩拼命掙扎,口中尖叫嘯著撕扯自己的頭發與衣服,露出她雪白的肌膚;而警員努力要制止她,我看到其中一名警員月兌下自己的衣服試圖蓋在她的身上。

鮑車上的人和路人好奇地觀看這一幕,我听到司機搖頭嘆息說,女孩子家,這麼不知羞恥,吸了毒就當街表演月兌衣舞,這種人死了算了,活著「現世」!有許多年音附和著他的說法。我望著那女孩口吐白沫尖銳地笑著,年紀很輕很輕,有張原本應該清秀而如今卻完全扭曲的面孔!我緊緊握著雙拳,公車駛動了,而我的目光仍追隨著那慘痛的一摹。

很想哭,那時仍不明白為什麼,只是強忍著淚,拼命眨眼楮,好讓淚水不要掉下來。

第二次見到吸毒的孩子,仍在西門町。夜里和宿舍里幾個大哥哥和室友在深夜里出去吃宵夜,回來時見到兩個大約十來歲的女孩予倒在巷口。

居然沒有人理會她們!你知道那種心情嗎?

見到兩個神智不清的孩子側在路口,四周都是店家、都有行人,卻沒有人理會她們!只因為她們吸了毒!我們幾個大孩子立刻上前,那些店家好心地告訴我們,不要管這種閑事,可是我們仍然上前。那麼冷的天里,她們單薄的衣服凌亂不堪,連話都說不清楚。

其中一個大哥哥提議用計程車速她們回家,可是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家在哪里,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說不出來!我扶著其中一個女孩子,拼命問她她的家在哪里,她傻傻地對著我笑,一會兒又哭了起來——

我們報了警,而身旁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听到一個太太小聲而好心的告訴我︰不要理她們,她們是被人下了藥,從小賓館里丟出來的——

賓館就在我們的身後,天哪!那些大人!‘他們什麼都知道,可是什麼都不做!兩個十幾歲的孩子啊!警察來了,可是他們袖手旁觀。我的大哥哥們義憤填膺地告訴他賓館的事,警察毫不在乎地說那不是他們的管區,他們管不了那麼多,必須等另一個管區的警察來才行。而賓館的老板娘就躲在巷子的暗處!這種世界!我們所處的就是這種世界!我扶著的女孩子又哭又笑地,手中握著皺巴巴的鈔票,她交給我,那是兩佰五十塊錢。旁邊的太太說那是賓館的人給的夜渡費,她都看到了,可是她不會對警察說。

兩佰五十塊買了一個十幾歲孩子的身體。

我握著那些錢真想痛哭一場。將那錢交給警察,他居然還盤問我,那錢是哪來的!是不是我從她身上私自拿的?當時我真想痛揍他一頓,從來沒那般痛恨過警察!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這個世界!他們口中另一個管區的警員遲遲沒有出現。天氣仍然好冷,我們提議要扶她們到我們宿舍休息,警員說不行,他的眼里沒有半絲同情與不忍。

我們讓步到只扶她們到我們宿舍的門口,那至少有鐵門可以擋風,得到的答案仍是不行;警員要保持現場的完整,我那幾個大哥哥險些和他吵起來,氣得暴跳;可是他是警察,代表公權力。

那是我所見過最卑下的混蛋!大混蛋!我們月兌下外套給那兩個女孩蓋,那個混蛋瞥員不停地想趕我們走,可是不管他是基于任何可以下地獄去的理由,我們都堅持要陪她們到事情告一段落為止。

警車好不容易來了;那警員將衣服丟還給我們,把那兩個孩子塞進車里,什麼也不說地揚長而去。

那家賓館到目前為止仍安然無恙地開著。

你能告訴我那是誰的錯嗎?

那兩個女孩如今也該長大成人了,可是她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每—個孩子都是干干淨淨純潔地出世,是誰讓他們變成吸毒的孩子?

是誰的錯?

請不要再閉著你們的眼楮,搗著你們的耳朵,鎖著你們的嘴唇!請多給一點點愛和關懷好嗎?

我再也不要每次遇到這種事情時只能無助地哭泣了!我再也不要流著淚寫下這些事情讓你們與我同聲一哭卻無能為力了!每一個孩子都會長大成人,你我都一樣!在這同時,請千萬不要忘記,你我都曾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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