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雕 第四章

「秋冬交際之初,口干氣燥,需要溫潤滋補,老女乃女乃年紀大了,難免禁不住這突變的氣候,只要多滋養生氣,吃些補藥就會好了。」大夫說完,轉身拿起筆墨開了一道方子遞給路朗元,「記住啊,多休息,少吹風,切莫操勞。」

遣人送走大夫,一大家子的人還是不太放心的圍在老女乃女乃床邊。

「真是的,怎麼說倒就倒呢?嚇死人了。」王惜容親眼看見老女乃女乃倒在身邊,嚇得臉都白了。

「老女乃女乃年紀大了,又要顧及釀酒工作,難免在體力上有些負荷不過來。」路朗書搖搖摺扇,一臉憂愁。

「不要怪我多嘴,老女乃女乃該把擔子放下了,咱們路家莊的釀酒獨門配方可不能失傳,你們兩兄弟都那麼大了,老女乃女乃也該找一個傳人。」王惜容心里盤算著,老女乃女乃的傳人該是自己的相公路朗元,合計這整個路家酒莊上上下下,哪一個點不是路朗元在打點著?沒有路朗元,路家桃花釀這名號也無法走到今日。

「別胡說!」路朗元低斥,斜睨了她一眼。

「我胡說?我的話現在雖然不中听,可卻是為了顧全大局啊,桃花釀乃路家列祖列宗傳下來的獨門秘方,除了路家人,根本沒有人懂得釀這種具有桃花香氣的甜酒,這要是老女乃女乃突然——啊!」話未竟,卻見老女乃女乃的雙眼突然睜開,嚇得王惜容—時之間驚惶失措,臉色發白。

「你就這麼盼著我死!」老女乃女乃干咳了幾聲,要一旁的丫頭扶她坐起身,路朗元伸手相扶,卻被老女乃女乃一把給撥開了。

「孫媳婦不敢,孫媳婦絕無此意啊,女乃女乃。」王惜容急了,冷汗直冒,「我之所以會冒大不敬的危險這麼說,可全都是為了咱們路家,朗元、朗書不明白,難道老女乃女乃也認為我顧慮的是錯的?」

老女乃女乃抬眸掃了她一眼,將背靠在枕頭上輕喘著,「你顧慮的沒錯,我這把年紀了,隨時都可能走,萬沒有把這獨門方子給帶到土里頭去的道理,不用你說,我也心里思量著了。」

眾人相觀一眼,默然不語。

「思量什麼?老女乃女乃萬福,萬壽無疆。」匆匆奔進的路思瑤在門邊就听到里頭的一切,氣悶的想把床邊這些人全給掃出去,「女乃女乃才一丁點血氣不通,大夫不是吩咐著要多歇息嗎?哥哥嫂嫂姑姑們在這個時候和老女乃女乃說這些做什麼?」

被點名的路之芹不悅的唇一抿,「我說什麼了?瞧瞧你自己,老女乃女乃病了大半天,現在才來,倒是先教訓起人來了。」

一旁的小細見路思瑤不言不語地,心一急,忙不迭替自己的小姐說話,「姑女乃女乃,小姐她是病了,硬撐著身子起來的——」

路之芹眯起了眼,走到她前頭揚手給了她一巴掌,「你是什麼身份?竟敢插我的嘴?看來你這丫頭欠教訓,方總管,把這丫頭拉下去打上十大板,看她以後還敢不敢目無長上的出言頂撞。」

「姑姑!」路思瑤一驚,下意識地將小細給拉到身後,「小丫頭不懂事也是我教的,頂撞了姑姑,我替她向您說聲抱歉,您就原諒她這一回吧。」

「能原諒嗎?這種沒大沒小沒尊沒卑的下人,若不給點教訓,這路家莊上上下下百來人要怎麼管?方總管!!」

「是。」方總管上前要帶人,卻听到老女乃女乃一聲低喝︰

「鬧夠了沒有?你們的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老女乃女乃的存在?怎麼?我一病,就天下大亂了嗎?」

「娘,我不會連處置一個丫頭的權利都沒有吧?」

「只不過是一點小事,有必要這般大張旗鼓嗎?」

「娘就是偏心,只要是思瑤的事,大事也會變小事,沒人可管,再下去,這丫頭可要仗著自己的主子無法無天了。」

「你說夠了嗎?你在指責我沒有把思瑤教好是嗎?這丫頭知書達禮,乖巧懂事,對我更是貼心,不出惡言不打誑語,琴棋書畫更別提了,這些你這個姑姑比得上嗎?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思瑤哪一點無法無天來著,你倒說說看?」

「不懂尊卑的說話就是失禮。」

「那麼你這樣頂撞我豈不更失禮?」

「娘!你——」

「我已經決定了,路家的獨門釀酒秘方我要傳給思瑤。」話峰一轉,老女乃女乃語驚四座。

「娘,你是不是瘋了?」路之芹不敢相信的瞪著自己的娘看。

「我反對!女乃女乃,思瑤是個姑娘家,她遲早要嫁人,這路家的獨門釀酒秘方說什麼都不該傳給她。」路朗元就事論事道。

「是啊,女乃女乃,思瑤一嫁人就不再是路家的人,把釀酒秘方傳給她等于把秘方外泄,這路家獨門的桃花釀——」

「要娶思瑤的男人就得入贅進路家,還有問題嗎?」

入贅?眾人低呼一聲,面面相覷。

「女乃女乃,」路思瑤皺起眉,「我想我——」

「這事就這麼定了,誰都不許再有意見,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思瑤留下來陪我就成。」閉上眼,耳邊听到眾人氣得拂袖而去的腳步聲,老女乃女乃依然氣定神閑,不為所動。

「女乃女乃,我不要您傳什麼獨門秘方給我。」她對老女乃女乃這樣的厚愛一點高興的情緒也沒有,甚至十分排拒。

「女乃女乃是為了你好。」睜眼,老女乃女乃的眸子帶著濃濃的疲憊,「過來,思瑤,讓女乃女乃好好看看你。」

呼吸一窒,竟有些鼻酸,路思瑤怔愣的說不出話來……

「老女乃女乃……」

「要是我不把獨們秘方傳給你,你在路家將會一點地位也沒有,我這老骨頭兩腳一伸不打緊,就怕我死後沒人照顧你啊,你的那些兄嫂姑姑老嫌你穢氣,沒我這個老太婆頂著你,他們一定把你草草嫁了出門,誰管得著你幸不幸福呢?」

「老女乃女乃,我不听了。」像是在交代遺言似的!她難受的用雙手把耳朵攜起來。

「你听我說,孩子,」老女乃女乃拉下她捂住雙耳的手,「現在你站在優勢點上就得好好的替自己挑一個好相公,你不婚,也沒人敢逼你,一切由你自己做主,這樣不是挺好嗎?女人最悲哀的事就是婚姻大事身不由己,女乃女乃真要死了,最大的遺願就是希望你幸福,懂嗎?」

「可是女乃女乃……我愛的男人也許不願意入贅啊。」這不是把她的愛情給逼進死胡同里去了嗎?

聞言,老女乃女乃若有所思的一笑,「若真有這般有骨氣又愛你的男人出現,孩子,你就義無反顧地跟他走吧,沒人攔得住你的。」

***

「豈有此理!老女乃女乃這次做的真的太過分了!」王惜容氣得在大廳里走來走去,不時地瞧自己的相公一眼,只見對方拿著賬冊一筆筆的過目,仿佛剛剛發生的大事在他眼中沒有什麼。

「相公!」她氣得小腳一踩,上前把他面前的賬冊給扯下丟到地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研究,這賬冊!」

「什麼時候了?用晚膳的時間到了嗎?」路朗元望一望外頭的天色,是有點昏暗了。

「你誰跟你說這個!我說的是獨門秘方的事!」瞧他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她的心里就有氣。

嘆了一口氣,路朗元好笑的瞅了她一眼,「你還在氣這個?這事已定,你就算氣死了也沒用。」

「你不氣?」

「不,老女乃女乃做事自有她的思量,更何況……思瑤懂得釀酒是好事,我只要專心負責店家的拓展與銷售即可,她主內我主外,一點都不沖突,相互制衡,誰都缺不了誰。」

「是嗎?她手中握有獨門秘方,任誰都要讓她牽著鼻子走,屆時,你以為她還會事事都听你的?」

「你想多了,娘子。」

「哼,先別提這個,說說她那可能入贅的相公吧,人家犧牲人格名譽入贅咱們路家所為何來?萬不可能在一旁不管事白吃白喝地,更不可能不想掌權,屆時,這路家還有你我生存的空間嗎?」

這一點,路朝元倒是沒想到,經她一提,濃眉不由得一挑,「這倒是,老女乃女乃就不知想不想得到這一層?」

「我看她是迷糊了,就知道偏心,瞻前不顧後地——」

「娘子!不要隨便說話。」他雖然不太開心老女乃女乃重思瑤而輕他這個長孫,但在他心底還是十分敬重這位老人家的。

說到底,這路家莊自從父親死了、大伯又離家之後,只靠老女乃女乃一人獨撐大局,路家莊上上下下都對她信服得很,若老女乃女乃真是個老迷糊,路家莊不會一日比一日興盛,不是嗎?

***

一名穿著藍布袍的長者踩著火速的步伐走進卓以風的書房,伸手才要敲門,就聞里頭傳來一聲

「進來吧,湯叔。」卓以風闔上賬冊,略微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少爺,您找我?」總管湯建家恭恭敬敬的垂著頭,等候指示。

「嗯,你知道我離家八年,一時要了解卓家所有分各地的生產及出貨情形並不容易。」

「是,屬下知道,不過還是希望少爺可以多休息,這樣日以繼夜的看賬本很傷眼傷神啊。」

「不礙事,這幾年的武可不是白練的,要是禁不起這區區幾日夜,師父可能都要從棺木里跳出來教訓我一頓了呢。」

湯建家不太贊同的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卻見卓以風的案前端的幾本賬本,心上不由得一驚。

這卓家上上下下哪一件事不是通過他湯建家的手和眼?所以只消一眼,他便可以明白卓以風正在看的是卓家莊里的哪一部分賬冊及哪一個據點的賬目……心驚自是不在話下。

「怎麼?你知道我找你來要問些什麼了?」眉一挑,卓以風已把湯建家眼底的驚慌看盡。

真的是他?他實在很難相信。

「恕屬下無能。」湯建家的頭垂得低低的,冷汗直冒。

「無能?你要是真無能,那用了你十多年的卓家莊莊主不是更無能?」犀利的眸掃向湯建家,卓以風希望他可以自動向他解釋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

「屬下絕無此意啊,少爺。」湯建家跪了下來。

見他跪下,卓以風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心痛。

「你認罪了?」他惋惜不已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這個從小呵護著他、照顧著他,像自己親爹一樣的男人。

「屬下認。」唉,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多說什麼了。沒想到事情會曝露得如此之快,這大少爺的能耐……真是令他這個商場老將都刮目相看了。

「為什麼?」卓家待他不薄,不是嗎?

「小的……需要用錢。」

「你上無長輩需要奉養,一家子都受卓家照應吃卓家、住卓家,每月還少不了一筆豐厚的酬佣,我問你,需要那麼一大筆錢何用?」

「這……小的希望可以開一間屬于自己的酒店,不希望一輩子都做卓家下人,永遠抬不起頭來。」

「在卓家十多年,你只覺得你的工作讓你抬不起頭來,無顏見父老兄弟朋友嗎?卓家的人對你就只像對一個奴才嗎?你對我自小的呵疼照顧也都是假的?沒有真心?」

「少爺!小的知罪了!請少爺罰我吧!我一句怨言也不會有,請少爺別再說了!」湯建家難受的幾乎要把頭垂到地了。

卓以風看了他半晌,自知沒有養老鼠咬布袋的理,卻又難舍舊日情誼,內心自是掙扎萬分。

「既然你一點都不想留在卓家抬不起頭來,那現在就去收拾好你的東西走吧,我不願強留。」

「謝少爺。」跪著朝他點了頭,湯建家起身匆匆奔了出去。

來時原本還健步的身子此刻跑得有些踉蹌,一時之間竟呈現出一絲絲老態,令人看了鼻酸。

***,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子!才剛回到家都還沒坐熱呢,就急著把一個對卓家死忠的老總管給辭了?你的腦子究竟裝了些什麼?」卓以風之父卓岩沖進書房對著他便是一陣斥喝。

卓以風不氣不急,只淡淡地說了句,「爹,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要是再晚一步,我看卓家的屋頂都要被你給掀了!」事岩氣得不住地喘,連忙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要掀屋頂不難,只是也要找得到合理的理由。」

「怎麼?你找到什麼合理的理由把湯叔給辭了?他跟了我十多年,你不在家里的這段日子要是沒有他,這卓家美酒的旗號早就給人摘下來了!現在你回來了,坐享其成,卻要把莫大功臣給辭了,你有什麼天大的理!」

「爹爹有多久沒看賬冊了?」

被他一問,卓若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嗯……我想不超過兩……三年吧?這種事交給湯叔就可以了,他比我更清楚那些歪七扭八的數字。」

「就因為如此,所以爹連賬本都不看了?」卓以風笑了笑,「是不是連卓家商號的大印你都直接交給湯叔管了?」

「這大印本來就是他管,我只是負責簽字而已。」

「現下連簽字這條法也廢了,不是嗎?這兩三年……爹爹,你都干什麼去了?」

才回到卓家莊不到一個月,他已經日以繼夜的把近年來的賬冊全都看了一遍,不僅發現這一年多來每月各地的營收不增反減,而且明明賬面該有的盈余回到了卓家莊卻短少了將近三成的數字,難怪卓家莊的營運顯現了敗相。

這一點,爹爹難道真的一無所知?

「嘖,有兒子管起老子的嗎?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卓岩的面子一時掛不住,冷聲訓戒了起來。

「我只是就事論事,爹,湯叔已經承認他挪用公款,這一年吞了卓家一大筆款項。」

「這是不可能的事!」卓岩氣得反駁。

「事實擺在眼前,不是爹說了就算的。」

「卓以風!你眼里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爹?」抬起爹爹這個大架子夠壓制他了吧?

「當然有,除了公事以外,除非你親口告訴我不要我再管莊里的事,我可以回少林啊。」卓家莊不就只有他這個兒子?打從他一出生,他就心知肚明自己是眾人惟一的寶,沒人真敢得罪他,當他爹的也不會是例外。

「你——」精明的臭小子!偏偏懂得掐住他的要害!他究竟像誰呢?又狠又精!一點都不像他的忠厚老實。

「說吧,我等著。」

「算了,我說不過你,不過辭去湯叔這件事我不準,頂多你再找個可以信賴的人補他在商行的缺,至于卓家莊的總管永遠是他,這件事我說了算!除非你想把我氣死!」說罷,卓岩頭也不回、又急又快的走出書房。

不走快些不行,免得他的威權會在那個不肖兒的威逼下瓦解,反而害了湯叔一家子……

不行!他得避避風頭才行!他這個兒子雖然講話沒大沒小,不過他若真的堅持留下湯建家,諒他也不至于真的罔顧他的意願才是……只要他們父子不再相遇,沒空談及這檔事……

就這麼辦。

***

斑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

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

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稀。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望向一地落花,路思瑤不自覺地吟出一首《落花》詩,應對著落花湖畔的冷意,竟是備覺淒涼。

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

聞聲,路思瑤方才看見高牆上斜倚著的那個熟悉高大的身影,眉一凝,轉身要走——

「呆呆。」卓以風輕聲喚住了她,身子也已躍下地,在她再度挪出步子要走時伸手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開。」她冷冷地道。

「又生氣了?這回,可以告訴我你生的是什麼氣嗎?」他討好的將一張俊臉湊上前,說起話來的溫柔幾乎要滴出水來。

「你剛剛吟的是什麼詩?」她沒答,反而仰起一張認真的小臉質問他。

「隨興一謅,怎麼?有問題?」

「這兒不是青樓。」

一听青樓二字,卓以風有些心虛的笑著,「我當然知道,只不過是一首詩罷了,你——」

「你很久沒來了。」

「嗯,我出了趟遠門。」

「蘇州?」

「是,去處理一些狀況。」

「雲雨樓的姑娘給你出了什麼狀況?你要當爹爹了?」峨眉一掃,路思瑤定定的望住他,濃濃的怨急讓她眉眼間的愁又添上幾分。

「呆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卓以風挑眉,不太高興她這樣子對他說話,更不高興的是那些在她面前胡亂嚼舌根的人,說這些,擺明著讓她多愁的性子更加難過。

「難道不是?你從沒上過雲雨樓?」

「沒有。」

「是嗎?」無風不起浪,她該不該相信他?

「你不信我?」唇角勾起一抹笑,似正似邪。

幽怨地瞅著他好一會,她點點頭,「就信一回。」

「那就對了,別听外頭那些人隨便說的話,知道嗎?」改明兒他一定要查查,究竟是誰這樣多嘴多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可別騙我。」

卓以風不答,溫柔的將她擁入懷,「你瘦了,想我瘦的?」

「你美呢。」

「那是怎麼?病了?」雙手捧著她的小臉端詳一番,兩道濃眉擔憂的揚起,「那天你還是受了涼嗎?」

他明明問過小細……

「不,是女乃女乃病了,大夫說是因天氣轉涼、氣血不順,一躺卻躺了半個月,好叫人擔心。」這陣子除了想他,為了女乃女乃的病她幾乎要給瘦了一圈。

「你這傻丫頭,老女乃女乃不會有事的,別擔心。」輕撫著她的背,他了解她的感受,細細溫溫的呵護著。

「所有人私底下都怪著我呢。」

「怪你什麼?」

「說我穢氣啊,你知道的,我一出生娘就難產死了,接著痴情的爹爹也跟著走了,然後大伯病了一場,莫名其妙的離家出走,原本熱熱鬧鬧的路家莊陡地變得冷清——」

「夠了,這不關你的事。」他有些惱地打斷她。

淡然一笑,她看似雲淡風清,繼續道︰「算命仙說了,我生來克親,只要生我、養我、疼我、愛我的人都勢必被我連累。」

「就算是,老女乃女乃這一樁也算得成嗎?老女乃女乃自你出生後已活了十四年,談得上跟你有關?荒謬!」眼一眯,卓以風頗有揍人的沖動。

「不管是不是,老女乃女乃若真要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老女乃女乃是家里最疼她,也是惟一疼她的人啊。

「你還有我,呆呆。」對她竟然敢忽視他的存在,讓他有些不悅。

「你……畢竟不是我的家人。」她連問他去哪里的資格都沒有。

「我卻會是你最親的人。」

「風哥哥……」路思瑤幽幽地望住他,欲言又止。

能說嗎?要他依照八年前在千年桃花樹前立下的誓言娶她?

能問嗎?問他是不是真的還像以前一樣只要她一個人?

卓以風看見她眼底的掙扎與猶豫,放柔了嗓音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搖著頭,她在心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終究,她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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