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無邊 第九章

夜晚,十點五十九分。

黑色賓士車緩緩地停在馬于甄的家門前,杜克威打開車門將有些醉意的她扶下車,任她烏黑的長發散落在他的胸前,輕擁著她光果的背脊與性感的腰身。

藉著酒意,她放了膽用雙手纏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汲取一點他身上的溫暖。

「甄兒……」杜克威輕喚一聲,一向自制力甚佳的他也被她柔軟的身子與親密的舉動搞得身子騷動難耐。

「嗯?」她仰起一張小臉笑望著他,迷蒙的眼閃爍得有如美麗的夜星。

「你這樣……讓我想吻你了。」他壓抑住自己的,低低的附在她小巧的耳垂旁道。

「好。」她笑了,努力的點著頭,「我讓你吻……」

「你醉了。」

雖然他很想趁人之危,不過,他要的是她的心,不只是她的人而已。

「我沒醉。」她從來沒醉過的,真的。

「沒有一個真正喝醉的人會承認自己醉了。」

馬于甄紅艷的雙唇性感的噘起,「你究竟吻不吻我?不吻就拉倒!要吻我的男人可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杜克威笑了,「我相信。」

「那你還不吻嗎?我勸你把握機會,錯過這一次,也許就沒有下一次了。」

她好寂寞,也許,杜克威可以治愈她的寂寞……用另一種方式。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沉了眼,俯吻了她的唇。

淺淺的,淡淡的吻,像是怕弄壞了她似的……

她只感覺到一股溫溫熱熱的氣息拂過她的唇瓣,陌生得像是喝了一口不是用她慣用的杯子所裝的水般,怪怪的……有些不安……無味,卻想馬上換回自己慣用的那個杯子再喝一口屬于自己的水。

沒有悸動,沒有激情,連臉紅都沒有。

她睜著眼看他,太過迫近的距離讓他的臉變得十分模糊且不真實。

「怎麼了?」杜克威退開了一些瞧她。

「沒事。」她笑著搖搖頭,輕輕地退開了他的懷抱。

她太天真了,以為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替代冰川澤明的吻與擁抱,以為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治愈她的孤單與寂寞……

錯,大錯特錯。

「我送你進去?」

「不,我自己進去行了。」

「那……好吧!生日快樂,希望你今天玩得愉快。」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杜克威十分君子的退開,然後上了車。

十一點零九分。

才覺得有些冷,天空就飄起了細雨,本想轉身回家的馬于甄怔怔的站在雨中,兩手交錯在胸前瑟縮著身子,痴痴望著黑夜的盡頭。

今天,還沒過去呢……

他還是沒有出現……

「你這樣會著涼的。」

聞聲,馬于甄驀地一驚,回眸,蒙蒙細雨中站立在她門前的高大身影正一步步的朝她走來,將卡其色外套披上她的肩頭。

「生日快樂。」奧納森露出了笑,提著一個小小的蛋糕盒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讓我等好久,蛋糕都快結成冰了。」

「奧納森……」她怔怔地,眼眶再次浮上了淚。

他,真的不會來了……

「別哭,甄兒,你這樣讓我好心疼。」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擁入懷,緊緊地抱住她。

奧納森從來都沒有替她過過生日,也從來沒買過生日禮物送給她,她甚至懷疑他根本不曾記過她的生日,今晚……他出現得很特別,特別得令她傷感。

看到奧納森,總會讓她想起冰川澤明,想起過去三個人在哈佛的每一個屬于青春、學生的回憶,是根深蒂固地,想改,可能一輩子也改不了。

「我沒哭,是下雨了,你沒看見嗎?」

「……看見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她推開他,淡淡的笑著,伸手奪過他手上的小蛋糕盒,「什麼口味的?」

「你最愛吃的巧克力慕絲加藍莓布丁。」

奧納森答得理所當然,馬于甄卻深深一震,抬眸一瞬不瞬地瞅著他,直瞅到他心虛的別開眼,想轉身就走。

「等等。」她快步越過他,站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想邀我進去一塊吃蛋糕嗎?不了,很晚了,我怕自己突然變成一只大野狼吃了你。」

「你笑得好假。」馬于甄看著他,把那個蛋糕盒晃到了他面前,「是他叫你買的?」

「誰?」

「你明知故問!」

「不是。」

「不是?」不可能……除了冰川澤明,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她喜歡巧克力慕絲加藍莓布丁的蛋糕口味,而且這種蛋糕市面上根本買不到……

老天!不!不會的……

「他來過了?是嗎?」他來過了,她卻錯過了他?「你回答我啊!他是不是來過了?」

奧納森看著她,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才豁出去似的道︰「事實上,前一分鐘他人還在這里,我開車載他過來的……」

「他人呢?」她驀地上前一把抓住了的手,著急的眼在黑夜的角落四處尋覓著,急慌得快要哭出來。

「走了。」

「什麼?走了?」她的心一空,整個人暈眩的往他身上一軟——

「甄兒!」奧納森趕忙扶住她的身子,看見她的雙手在這個時候還緊緊抱住那個蛋糕盒不放。

她想見他呵!她要見他呵!他怎麼可以這樣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連一句話都不對她說?

他可以親口對她說一聲生日快樂的,不是嗎?

為什麼?

「他剛剛……是不是都看見了?」

看見了杜克威對她的吻,還有她賴在杜克威懷里的親昵?

奧納森嘆了一口氣,「今天,他找了你一整天,你的手機沒開,又不在家,他說他在港口訂了一艘船,想帶你出海看夕陽,還在落腳的飯店里請人做了一個你喜歡吃的蛋糕,他一直在等你……」

「不要說了!」她已淚流滿面,再也禁不住包多。

「他堅持要等到今天的最後一分鐘,所以我只好陪著他等……是的,他都看見了,把蛋糕交給我便一個人下車走了。」

炳,他可以抱著另一個女人,可以娶另一個女人,就不能看見別的男人吻她那一下下?

他不是已經找到了他的幸福了?為什麼還要斤斤計較她的唇讓哪一個男人吻過、踫過?

「他為什麼來呢?」

「你該知道的。」

「他還在乎跟我的約定?」

她苦笑,輕輕地推開奧納森,喃喃自語地轉身想進屋里。

「甄兒!他剛走,一定走不遠,我可以帶你去把他追回來,他搭凌晨三點的那班飛機,還來得及的!」

她想去,非常非常想,但她還是選擇了搖搖頭,「不,我累了,玩了一天,我真的好累了。」

馬于甄打開門進屋,虛弱的身子緊緊抵靠住門,抱著蛋糕盒緩緩地滑坐在木制的光滑地板上。

淚,汩汩地流,宛若長江水,滔滔不絕。

回到巴黎的那一夜後,連著三天,趁著方樺進入夢鄉之後,冰川澤明開著車跑到路邊的小酒吧里喝個爛醉。

入口的酒好苦好苦,苦到讓他皺緊了眉,瑟縮了胃,苦到讓他喝光了的一瓶酒又不小心的從胃里面翻攪而出,搞得店家臭烘烘地,像趕小狽一樣的把他從酒吧里趕出來。

他醉倒在車里,睡到了天明,到飯店梳洗過後他才敢回去那個他將與方樺婚後一起住的家。

方樺擔憂得一夜沒睡,紅紅的眼眶讓他不得不知道她哭了,她卻什麼也沒問,一看見他便沖進他懷中緊緊抱著……

七年前他傷了她的心,七年後的現在他還要再一次的傷她的心嗎?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對不起,工作上有些事讓我抽不開身。」他說謊,只要可以安撫她的心,不要再傷了她的心。

「沒關系,回來就好。」方樺柔柔的笑著,用她稍嫌瘦弱的身子擁著他。

「我家里面的人沒有來騷擾你吧?」京都那頭,竟奇異的無聲無息,他原本以為第一個跳腳的人一定是他可恨的老女乃女乃。

「你找了那麼多人保護我,連風都快吹不進來了,你家的人怎麼騷擾得到我?」

就算有,她也不會說吧?她總是逆來順受的承受著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要不是如此,她怎麼可以好好的活下來?也因為如此,他無論如何都只能憐惜她、寵她,不再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今夜,是他結束單身漢的最後一天——他結婚的前一夜。

借口朋友要替他舉辦單身告別會,他又一個人偷偷跑到原來住的那間飯店的附設酒吧,獨自一個人喝起了小酒。

用告別的心情細細的想著遠在溫哥華的另一個女人……

他沒有發帖子給她和奧納森,因為他不想。

好不容易發現自己可以再深愛一個女人,他不想愛得矯情。

明明,他想抱著她,跟她做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明明,他強烈的思念著她,想丟下一切,只握住她的手,看見她的笑容……

是的,他終于確定他對她的愛與佔有欲,已經遠遠地超越了現在他對方樺的那種飄忽不真實的情感……

也許,他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只是,當他親眼看見杜克威吻著那雙原本該只屬于他的溫軟唇瓣時,當他親眼看到甄兒的柔軟身子緊緊貼上杜克威的胸懷時,當他親眼看見她對另一個男人笑,用她的雙臂勾住另一個男人的脖子時……

他體內翻攪的妒火足以燒毀這個世界,燒毀了他和她曾有的一切……

只能轉身就走,否則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的手可能殺了一個人,甚至兩個,連他自己三個……

他還可能拉著她去賽車場,同歸于盡……

悶燒在心里的疼常常在夜半痛得他透不過氣來,常常起床望著陽台邊的月光,希望明兒陽光露了臉,他又可以看到甄兒那賴著床不起身,總是慵懶無比得像只貓的笑容。

「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一點也不像幸福的新郎官。」一手抽掉冰川澤明手上的煙,冰川介夫在他身旁的高腳椅上坐了下來。

「大哥?」

冰川澤明眯起了眼,防備的看著他,「你怎麼來了?是女乃女乃叫你來的?」

「就算她不叫我來,我也會來,我的親弟弟明天要結婚,我能不來嗎?」他一笑,抬手向酒保叫了一杯龍舌蘭。

「媽媽好嗎?」

「這個家,你只關心媽媽?」

「你明知道還有你。」

冰川介夫點點頭,笑了,「是啊,還有我,這一次你卻做得太過分了,至少,你該把媽媽爸爸和女乃女乃都接過來參加婚禮,不管你是不是恨死了老女乃女乃,她永遠都是你的女乃女乃,一個很愛很愛這個家的女乃女乃。」

將杯里的威士忌一口飲盡,冰川澤明煩悶的又向酒保要了一杯。

「還是……連你都不確定自己會參加明天的婚禮?」冰川介夫試探性的問著,一雙犀利的眸卻似乎洞悉了一切。

冰川澤明一愕,狠狠的瞪著他,「你見鬼的又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知道方樺當年為了肚中的孩子而不得不嫁給了菲爾伯爵,知道她這麼多年來夫妻間有名無實,知道她仍深深的愛著你,知道那個不幸的孩子,知道你的傷、你的痛、你的無奈與愧疚……」

「我原以為找到她可以圓了你一直以來的夢想,以為你還深深愛著她,沒想到卻把你推進了深淵……早知如此,我不會再讓你和她相遇。」

「你早就知道,方樺會出現在五月的巴黎秋裝大展上?」

「嗯。」輕啜了一口龍舌蘭,冰川介夫答得有些心虛,「我只是想替老女乃女乃彌補過去的錯誤,想替你一圓過去的夢。」

難怪……大哥總是像個唆的老頭子,一再耳提面命要他代替他親自來參加這一次的秋裝大展,原來這一切都是在他所預料中的。

「你該早一點告訴我,不是嗎?」若再早一點,當他還沒發現他愛上甄兒的時候,一切都會不同。「遇到她時我也很意外,我需要一點時間調查她的狀況,否則,你就算再和她相遇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其實,要不要讓冰川澤明與方樺再次相遇,他這個身為大哥的也掙扎許久,要不是冰川澤明一直這麼死心眼,要不是為了弟弟的幸福,他不會背著女乃女乃去做這樣的事情。

「那你是否知道方樺得了癌癥,活不了多久了呢?」

聞言,冰川介夫一愕,當場說不出話來。

「你不知道對不?你若知情,萬萬不可能再讓我跟她踫面的。」冰川澤明苦笑地替他接道。

「這就是你為什麼藉酒澆愁的原因?也是你為什麼舍棄你後來愛的女人而決定要娶方樺的原因?是嗎?」

一句話問得冰川澤明挑高了眉,滿心不悅,「你派人監視我嗎?」

「我需要這麼做嗎?你和馬于甄的情人關系只差沒昭告天下而已。」

雖然當時的他真的有點意外,不過,他卻十分為弟弟感到高興。

「你卻沒阻止我?」

「阻止你什麼?阻止你不要愛上馬于甄?還是阻止你不要和方樺見面?要是我知道你是因為同情才選擇方樺的話,我會阻止你見到她的,否則,不管你當時身邊的女人是誰,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面對方樺,坦然面對你的過去,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不是嗎?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美的,這是人性。」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方樺的病……

如果不是方樺得了癌癥,冰川澤明就可以藉此機會明白他心里頭真正愛的是誰了,偏偏……上天真是作弄人!冰川介夫的話說的一點都沒錯,讓他根本不能反駁。

要不是同時面對方樺和甄兒,他不會知道甄兒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竟超越了一切,他可能永遠以為自己最愛的是初戀情人,可能永遠無法正視自己對甄兒的在乎與濃烈的點有欲。

是什麼時候愛上甄兒的呢?仿佛已經好久好久了,卻又好像才剛剛開始而已,不管是什麼,他自始至終舍不下她是事實,在乎她也是事實,她已經成了他生命中必然的存在,平日感受不到,要放手時才知那痛是椎心刺骨。

「我愛甄兒,可是我不能丟下方樺一個人,這是責任,大哥,我欠她的真的太多了,現在的她沒有我一定承受不了……甄兒很堅強,很獨立,又有很多人可以愛她,似乎並不是那麼的需要我,甚至,她從來就不承認自己跟我的關系,把我當弟弟看……

「沒有我,她一定還是可以活得很好,就算剛開始有一點不習慣,有一點孤單,她卻一定可以撐過去,那是她與生俱來的傲骨,連一般的男人都比不上的傲骨,我該放心的,不是嗎?」

冰川介夫勾了勾唇角,若有所思地道︰「也許,外表看起來越堅強的女人,她的內心越脆弱。」

這一天,一向溫文儒雅,以氣候溫和著名的溫哥華竟意外刮起了一陣暴風雨。

狂大的風吹得漁港內的船幾乎要顛覆,驟落的大雨仿佛要穿透船身,打在甲板上叮咚作響,所有的漁船都進港避風頭,一向熱鬧的大街只有三兩個匆忙奔走的行人,濕拎的空氣與狂驟的風雨分外讓人覺得空寂與不安。

奧納森一步也不敢離開馬于甄,死賴在她家里不走,寧可被她視為眼中釘,也不想要她有個萬一。

中午十二點二十三分,冰川澤明遠在巴黎舉行的婚禮應該正在進行著吧?抑或者已經結束了?

馬于甄的心情看起來平靜得出奇,手上的巧克力餅吃得一片不剩,漂亮的眸子始終盯著她一向不喜歡看的電視節目,跟著上頭的搞笑演員笑著,卻沒有發出笑聲。

從她睡醒到現在,兩個多鐘頭了吧?她笑得嘴巴不酸嗎?

「中午了,想吃什麼嗎?我去買。」

奧納森看不下去了,起身把電視關掉,偌大的身影擋在電視機面前。

「喂,你很沒禮貌喔,擅自關了我的電視。」

馬于甄笑著瞅他,身子卻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想哭就哭,干什麼笑得這麼難看?」

「嘖,冰川澤明要結婚,又不是世界末日,我哭什麼?」該哭的,那一個晚上她已經哭得夠多了。

「你真這麼想?」他每天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怕她受不了做了什麼傻事,三更半夜沒事還要打個電話確定她還在,就算被她罵神經病他也不在乎。

「要不怎地?去自殺?」

她冷笑,「要我真的那麼在乎他,搶都會把他給搶過來的。」

「你會嗎?」

「什麼?自殺?還是搶婚?」

「我也以為你不是個會善罷甘休的人。」

「賓果!那不就對了?」

「可是你愛他,對吧?」

看了奧納森半晌,馬于甄笑著點點頭,「好吧,我承認,反正我不承認也沒用,因為說服不了你,但,那又如何?」

「愛一個人有必要愛到為對方死嗎?如果愛一個人得愛到死去,那種愛不要也罷。」

「你很冷靜。」冷靜過了頭。

「想看發瘋的女人你可以到瘋人院去。」

「算了,我去買午餐。」他一向辯不過她,只好棄械投降。

「你丟下我一個,不怕我想不開了?」

「你這樣的女人,我看閻羅王也沒膽子收你。」拿起車鑰匙和外套,奧納森轉身出了門。

「小心點,奧納森,外面風雨很大。」她追上前來,表達她難得的關心。

「現在還有心情關心我啊?這代表你真的沒事。」朝她揮揮手,奧納森撐著一把破黑傘,閃進了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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