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火 第六章
作者︰夙雲

費競焱回到家已經深夜了,他渾然不知世界已經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姍妮今天也故意留他很晚,她每次都會死纏活纏,拚命要他再多留一會兒。但是今天他對她依然沒有任何興致,他什麼也沒做,就坐在沙發上看公文,直到離開。

他打開門,百坪大的客廳靜得死寂,觸目所及是一片黑暗,除了窗外的路燈隱隱透進來的微弱光線,大宅里沒有任何燈光。

沒看到曉喬一如往常地坐在沙發上等他,驀地他竟感到有絲不安。以往這個時候,曉喬都會在沙發上看電視或看雜志,等他等到睡著。

她也許上樓睡覺了!

他無聲無息地上樓,輕輕打開房門,黑暗中依稀可見一道身影靜靜的坐在鏡子前,月光輕灑在她身上,看起來相當孤獨、冷清。

看到她坐在梳妝台前,他會心一笑。是的,曉喬不會獨眠的,不管他多麼晚歸,她一定會等他……也許說來自私,但是他喜歡她等他,他喜歡忙碌後回家的那一刻,看到她溫暖的笑容迎接他。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他走進房間,連忙道歉。

「沒關系。」曉喬輕輕地說。

「妳哭過?」他听出她的聲音很沙啞。

「今天是我們結婚滿三個月的日子。」她背對著他。

他一驚。「我……忘了,對不起,都怪我太忙了。」他走向她,坐在她身邊,一臉慚愧。

「我有事要告訴你。」她的頭依舊垂得低低的。

「有什麼事嗎?」他就像往常那樣,只要她有要求,一定會有求必應,女人嘛,只要哄哄她,她就會甘願為你做牛做馬。

曉喬抬起頭來看著他。為什麼到今天才發現呢?她的丈夫待她有如路人,一直以來,都在哄她,敷衍她。

為什麼她這麼笨,自以為是,一廂情願地認定丈夫是愛她的?

「我都知道了。」她心碎地說。「你在姍妮那里,是不是?姍妮今天來找過我了,我知道你外面有女人,我也知道你所謂的加班,其實都是到情婦那里。我還知道你和她歡愛後,為了不要留下痕跡,一定會在她家洗澡……」

曉喬的話有如當頭棒喝,讓他措手不及,他急切地想辯解︰「听我說……」

「我從不曉得你是這樣的人,我以為你愛我,所以才會跟我結婚,即使愛只有一點點都好,沒想到你竟在外面有情婦,還在跟情婦耳鬢廝磨時取笑自己妻子的無能……」她直視他,注視他的眼神好陌生。「競焱哥哥,你怎麼變成這樣?我一點都不認識你了。」

費競焱還來不及開口,他一向溫順的小妻子已經丟出一顆炸彈──

「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在上面簽了字,請你也在上面簽字。」她的聲音冷冰冰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他一臉震駭。

她走到他面前,有禮而冰冷地說道︰「我還給你自由,很抱歉,這婚姻帶給你這麼多的不愉快。」

「曉喬,听我說……」從沒見過曉喬這麼理智,彷佛戴了張面具似的,他的心涼了一大半。

「沒什麼好說的了。」她淡淡地道。「夜深了,我不方便現在走,明天一早我就會搬離這里。」

「听我解釋,曉喬。」他再度要求。

曉喬置若罔聞,她走進客房,把房門鎖住,也把他徹底地排出心扉。

看著她走出房門,費競焱心頭竟有著無法理解的痛楚,他不懂自己怎麼了,這樁非他所願的婚姻就要結束了,他應該高興才是,但他竟然舍不得曉喬……

叩!叩!

他追上前,不死心地敲門。「曉喬,開門,我們好好談一談!」

他拚命敲著門,曉喬走到房門前冷靜地說道︰「我不會開門,從現在起,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瓜葛。要跟我說話,就站在門外說吧!」

「好吧!既然妳如此堅持,我就在門外跟妳談一談。」競焱話中有很深的遺憾。「曉喬,我從小就認識妳,一直把妳當作是我的妹妹,我對妳的感情有很大的成分是親情居多……我很抱歉傷害了妳,雖然我曾經對自己發誓,無論如何不能讓妳受傷,可惜,我還是做不到。原諒我,曉喬。」

曉喬淚水潰堤,哽咽要求︰「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听到房內傳來嗚咽聲,競焱于心不忍,嘆口氣說道︰「夜深了,好好休息吧!明早等妳冷靜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他心煩意亂地回到房間,直到洗好澡,他發現自己的一顆心全部掛念著曉喬,曉喬的眼淚和絕望讓他良心不安,而且大為不忍。

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沒有曉喬的陪伴,居然備感寂寞。想跟曉喬解釋所有事情的心是那麼強烈,他擔憂她一大早就會離開這里,離開他的身邊,這輩子,他從沒有這般手足無措過。

清晨三點,他索性爬起來,披著睡袍走到客房外,客房門還是鎖著,他直接坐在客房門口等候,他想再沒多久,天就亮了,曉喬就會起床了。

等她一開門,他就要開口請求她不要離開。

他有好多話要解釋,姍妮跟她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姍妮是在陷害他。雖然他的確有跟姍妮在一起過,可是結婚之後,他從沒有和姍妮發生過關系。

他盤腿坐在地上等候,這輩子首次為了一個女人這麼狼狽。

迷迷糊糊間,幾日來的工作勞累讓他陷入昏睡。

清晨五點,窗外嘩啦嘩啦下著大雨,曉喬提著行李輕輕走出來,看到頭倚靠著冰冷牆壁睡著的競焱,心里仍然有著不舍。

清晨的空氣有點寒意,她不忍心見他睡在長廊,趕緊取來外套,輕輕覆蓋在競焱身上,他仍然睡得很熟。

她蹲下來凝視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他的面容依然如此俊俏。她不禁感到一陣錐心刺痛。

她珍視他,一直將他視為她的天。如今,他卻讓她斷了念,揉碎了心,讓她苦不堪言。

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滑落,她轉身,靜悄悄地往門口走。

每走一步,離他越遠,她的心就越往下掉,把心一橫,她顫抖地打開大門,走進傾盆大雨中。

「曉喬!」這時競焱莫名驚醒了,他發現客房門已經打開,里面空無一人,桌上只留下一封信,他顫抖地打開信,信上的一字一句都彷佛以血淚刻出──

競焱哥哥︰

當我走出這扇大門後,我就要斷了對你的所有情愫。

從今天以後,我要停止對你的愛。

我知道我絕對做得到,我不會再愛你了!

我不會恨你,我仍當你是我的哥哥,因為我明白我們做夫妻的緣分已盡,希望我們好聚好散。

你永遠是我的競焱哥哥,我祝福你找到真愛!

我也會勇敢地走下去,去追尋我另外的幸福!

信紙飄落在地上,他狂亂地嘶吼著,也沖進灰蒙蒙的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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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喬沒有回馮家,一旦回家住,固定來打掃大宅的佣人必定會發現他們夫妻的異樣,若傳到正在國外旅游的父母耳里就糟了。因此曉喬打算先隱瞞離婚的事實,等到爸媽旅游回來後再告知。她找了一家飯店,預付了半年的費用住下。

現在以飯店為家已成為時尚,每天服務生會送早餐,也有人打掃,還有人洗衣服,當然也有免費寬頻上網服務,她什麼都不用愁。

雖然如此,她失去了笑容,常常莫名地發呆。

從前的她就像個小女人一般等待愛情降臨,每天都沈醉在愛情里,如今競焱卻殘忍地讓她知道什麼是愛情的現實,令她的心淌血。

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生活。

月兌離了父母的庇蔭,月兌離了可以終生倚靠的丈夫,她感到自己一無所有。她這一生都如此順遂,怎知會在婚姻上栽了個大跟頭?

豆大的淚珠在眼眶里滾動……她真沒用,怎麼又掉淚?

曉喬警告自己,不許再流淚了。

曾經,自以為擁有了全世界最幸福的愛情,無奈卻如南柯一夢,一切都是虛假!

這份傷痛有如刀刃般狠狠刺進她的胸口,鮮血不停地汩汩流出。但只要血干了、傷口結痂,一切也都會過去。

為了自力更生,她決定出去找工作。

雖然有很多大學音樂系請她去做講師,以及一大堆的演奏邀約,她卻一一拒絕,她想要月兌離以往被父母安排好的生活,不想再繼續當高貴的鋼琴女神,她要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她在網路上看到了一份工作,裴氏的音樂文教慈善基金會需要一位企劃。音樂她內行,可是沒有企劃的經驗,她對這個工作有極高的興趣,決定要極力爭取。于是,她換上一身米色套裝,前往面試。

這里是台北最繁華的商業區,位于黃金地段,是享譽中外的金融中心。摩天大樓林立,坐落著上百家中外銀行和金融機構,幾乎所有大財團的總部皆在此區。

裴氏企業坐落于此,隔壁正好就是費氏企業大樓。一直以來,這兩家企業就是勢不兩立,所以當年裴家在這里買地蓋大樓,費家也立刻跟著在旁邊買地,蓋一幢比裴氏大樓更雄偉的金融大樓。

舉步走進裴氏企業前,曉喬猶豫了一會兒。

裴氏是費氏企業的世敵,如果她到裴氏工作,這樣對費氏會不會……

不管了!她跟競焱再也沒有關聯,她跟費氏企業毫無瓜葛。她有自己的工作權和決定權,費競焱不能再干涉她。

此時車道旁,一輛昂貴的轎車經過曉喬身邊,正要駛入地下室,車內的裴振堅看到熟悉倩影,眸光瞬間亮了起來。

那不是馮曉喬嗎?她怎麼會來到裴氏企業?

上樓後,他特別去問秘書︰「公司今天有什麼行程嗎?」

「公司籌備的音樂文教基金會需要一名企劃,待會兒就要開始應征了。」

「有應征者的履歷資料嗎?先拿過來給我瞧瞧!」

「好的。」

很快地,一迭履歷表就送到他的手上,他立即翻出馮曉喬的人事資料。

馮曉喬是費競焱的新婚妻子,他們新婚才三個月,身為費家少女乃女乃的她,怎麼可能來應征工作呢?

可是他沒有看錯,剛剛那個美麗的女孩,確實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馮曉喬。

很諷刺的,裴氏和費氏之間的競爭一直不分軒輊,沒想到,他們連對女人的品味也相同!

是的,他愛上費競焱的妻子,當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在婚禮上,他才得知她是費競焱的妻子,當場,他有種相見恨晚的遺憾。

現在,她卻來了,來到他的面前……

秘書通知馮曉喬進來會議室,隨即掩上門離開,寬闊的室內,只剩下她和裴振堅。

她真的是馮曉喬,縴細的身材,甜美的笑容,美麗的外表下有著聰慧的靈魂,她是才貌兼具的鋼琴才女馮曉喬。

「裴總裁您好!」她禮貌地點頭致意。

「妳為什麼會來應征工作,費氏總裁夫人?」他單刀直入地問。

「你認得我?」曉喬一時錯愕。

「當然,我去了你們的婚禮。」

「那麼……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曉喬沒想到會是裴總裁直接面試,她以為是主管面試,沒想到裴氏這麼看重企劃的職位。

她可以隨便說說交代過去,不過,這種事遲早會被挖出來報導,她干脆誠實以對。「我需要這份工作。」

「為什麼?」他目光一閃。

曉喬挺起胸膛回答︰「我和費競焱離婚了,這個工作可以讓我重新出發。」

「為什麼?」他犀利的眸光中隱藏著驚喜的光芒。「你們不是才新婚?」

「結婚後,才發現他外面一直有很要好的女友。」她簡單說明。

裴振堅先是震驚,接下來便開心地想要歡呼,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曉喬居然離開費競焱了!

他慢條斯理地說︰「我很高興妳離開了他,妳很快就會發現天底下比他好的男人多得是,是他不懂得珍惜妳。」見她對他若有所指的笑容充滿戒心,他連忙解釋。「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很開心妳恢復單身了。」

他和競焱是兩種最強烈的對比類型。裴振堅白皙俊美、斯文儒雅,相反地競焱皮膚黝黑,身材高壯,整體看起來滿性格的,而且他深藏不露、內斂少言,而裴振堅口才流利、能言善道。

「歡迎妳加入裴氏,我決定把整個音樂文教慈善基金會交給妳統籌規劃,妳不是單純的企劃,而是負責人,如何?」

「什麼?!」曉喬詫異地低呼一聲。「這樣的重責大任,我怕會做不來……」

「我相信妳能勝任的!妳的加入,會讓裴氏慈善基金會更有發展性,台灣人的工作壓力都太大了,忽略了音樂是對現代人很重要的調劑,我希望加強大眾的音樂素養,而最重要的是,要從小培養對音樂的興趣,一些資源缺乏的偏遠小學,在這方面很貧乏,我希望藉由妳來推廣音樂,讓音樂變成最普及的心靈療養。」

裴振堅的這番話,很快就說服了曉喬。

「原來裴總裁也是喜愛音樂之人,那就謝謝你的賞識,我會努力做的!」

她微微彎腰致意,裴振堅連忙從辦公桌後走出來,伸手握住她的手。這一刻他們的距離拉近,她禮貌性地微微一笑,只見他目光灼熱,她敏感地低下頭,趕緊抽回手。

「請妳明天就開始上班,我會吩咐秘書幫妳安排辦公室,就在我隔壁。」他溫柔囑咐。

「好的。」離去前,曉喬再次道謝。「謝謝!」

走出大門,她的擔憂通通一掃而空。沒想到運氣真好,才兩天就找到工作了。

她不知道背後那雙火熱的眼眸一直盯著她離開的身影。

裴振堅的嘴角緩緩上揚。只要是男人,都會對馮曉喬動心,費競焱怎麼會笨到冷落佳人在外面金屋藏嬌呢?又怎麼會讓曉喬離開呢?

他們離婚這件事有著重重疑點,但是,裴振堅知道自己掌握了一項利器──愛。他可以利用這一點,得到曉喬,再一並擊垮費競焱!

費競焱,別假裝你不在乎曉喬,怪你自己笨,竟然讓她從你身邊展翅高飛。

只要曉喬屬于我、愛上我,這就是羞辱你的最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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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喬離開後,競焱四處都找不到她的蹤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急得他白天也沒心情上班,只開著車在街上繞來繞去。他一邊尋找曉喬,一邊想著為何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曉喬離開前曾提到姍妮跟她說了一些話,其中有些並非事實,認真思考之後,他認為曉喬這次會要求離婚並且離家出走,應該跟姍妮月兌不了關系。

姍妮口口聲聲說不要求名分,甘願做他的紅粉知己,卻在背後傷害曉喬,不可原諒。

他要徹底跟她分手,但若想要斷得一乾二淨,他就必須先找出她的把柄,否則姍妮不是一般單純的女孩,不會那麼好擺平,這從她居心叵測的破壞他和曉喬的感情就可以得知。

棒天一早,他找了征信社進行調查。征信社也很快就給了他回復。

三天後,他帶著滿腔的怒火去找姍妮。

姍妮早預料到競焱會來,她心生竊喜,心想一切如她所料,依曉喬驕傲又脆弱的個性,她會走得遠遠的,競焱又是她的了!她會如願當上正牌夫人!

她打扮得格外嬌媚動人,競焱一進門,她連忙貼上去。

「競焱∼∼」

姍妮還來不及說什麼,費競焱就面色鐵青的把一堆照片丟在地上,一張張不同男人的照片,令姍妮看了頓時臉色蒼白。

「這些照片證明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在妳住處出入,妳不只和我在一起,還跟不同的男人上床,導演、男演員、影視大亨,妳為了取得演出的機會,不惜出賣,做金錢的奴隸,甚至還做過很多富豪的情婦!」

「為什麼你會知道……」他的發言有如晴天霹靂,讓她說不出話來。姍妮以為她隱藏得很好,誰知競焱竟然把這些事都查出來。

他冷笑著說道︰「我想我終于明白我為什麼會跟妳在一起了。我不愛妳,我只是利用妳,利用妳來滿足我心里那股想使壞的。跟妳在一起,是對我父親另一種形式上的報復,這是我自以為是的反抗,但是像妳這種女人,失去妳,我一點也不會感到可惜。」

他早該從迷惘里走出來,早該快刀斬亂麻,他萬萬想不到跟姍妮分手的代價竟是失去曉喬!

他毫不遲疑地把訂情戒指丟還給她。「再見了!妳根本比不上曉喬,可惜我……」他噤口,心底一陣酸楚,可惜發現得太晚了。

貪心果然沒有好下場,姍妮沒想到汲汲營營了這麼久,終究落了一場空,她現在連地下情婦都當不成了!

她錯估了人的感情是會一點一滴累積的,更錯估了曉喬對競焱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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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喬不在的日子,競焱宛如一只噴火龍,每天都在公司怒吼,令大家避之唯恐不及。

這幾天,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費總裁的心情已經嚴重陷入低潮。

他動不動就對著身旁的人大吼大叫,拍桌子罵人已經不足為奇了。

他的工作效率奇差,等待處理的公文越來越多,他的心情很亂,對自己非常不滿意。

他向來不是這樣慌慌張張的人,更不是個會輕易表現出不耐的人,他應該總是在談笑之間輕易地扭轉局面,莫測高深,從不表露自己的情緒。但如今,他卻在四處咆哮、咒罵。

曉喬一直都沒回來,幾天前不告而別之後,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通電話都沒給他。

他曾經以為曉喬不能沒有「競焱哥哥」,從小到大,他是她愛情的唯一,更是她生命的全部。

直到現在,曉喬走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熬過去,誰知他連寂靜的長夜都快要無法撐過。他真的沒想到,對曉喬的思念是那麼深,深到他無法想象!

怎麼會有如此濃烈的思念?他不是一直當曉喬是妹妹嗎?怎麼……他的冷靜全走樣了?

事實上,憑他的人脈和勢力,找個人一點都不困難。但就因為他還存著曉喬會回到他身邊的想法,沒有動用這些關系,現在,曉喬依舊沒有下落,他擔憂她在外面的安危和吃住。刻不容緩地,他要立即找到她才行。

他撥了通電話請「朋友」幫忙……

到了晚上,他就得到了答案──曉喬住在環亞飯店,她已經付了半年的費用。

顯然她連回頭的意願都沒有,這又讓他更驚訝了,這是他認識的曉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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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競焱以丈夫的身分順利拿到曉喬的房間鑰匙,自行開門進房。里面沒人,他听到浴室傳來水聲,這時正好響起浴室門打開的聲音,他連忙躲到玄關,看到曉喬一絲不掛地走出來,她懶得開燈,直接坐在床上搽乳液、吹干頭發……她完全沒注意到躲在角落的競焱。

她細女敕的肌膚、胸前的豐盈和頂峰的蓓蕾,讓他深深為她著迷,曉喬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綻放著誘人的芬芳。

他下月復一緊,不小心踢到雨傘,曉喬立即回頭驚問︰「是誰?」並順手披上浴袍。

他緩緩走出來,曉喬紅潤的漂亮臉蛋立即刷白,小嘴兒張得大大的,露出不敢置信的錯愕表情。

「是你!」看到競焱,她自然是喜出望外,可是一想起他如此傷害她,她就沈下臉,拚命提醒自己不能再愛他了!「你怎麼上來的?為什麼會有鑰匙?你站在那里多久了?」想到自己剛才赤果的模樣,她的小臉又是一陣紅。

「我是來找我的妻子,妳住在這里,讓我很不放心。」他環顧四周,雖然整齊,但空間不大。「我想這里沒有比家里舒服。」

「這是我的事情。」她不懂他為何而來。「你來做什麼?」

她的冷漠讓他大失所望,他以為她看到他會很高興。「接妳回去。」

「我不會跟你回去。」她想都不想就回答。

「我知道我對不起妳,請妳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他走到她面前,坐在她身旁,首次拿出自己的誠心。

「妳不用擔心姍妮,我已經跟她分手了。我很抱歉傷害了妳,雖然我和姍妮交往在先,但自從跟妳結婚後,我發誓我從未出軌,從未做出對不起妳的事……全是姍妮胡言亂語,妳不要相信她的謊言!」

「是嗎?」曉喬面無表情。「我不在乎,你愛不愛姍妮、要不要跟姍妮分手,都不關我的事了。」

競焱沒想到曉喬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他只好把父母拿出來當擋箭牌。「如果我們離婚,爸媽他們會很傷心的。」

「我相信他們會很傷心,但是這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對不起我。我相信我父母會站在我這邊,支持我並且諒解我。」她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我是費氏企業總裁,如果離婚,有失費家的顏面,離婚丑聞的風暴也會重擊企業形象。」他繼續尋找能讓曉喬回頭的各種方法。

「為什麼你一定要為別人而活,不過自己的人生,爭取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呢?」她不明白競焱的想法。「我不懂,競焱哥哥,我真的不曉得你已經和姍妮交往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答應要和我結婚?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愛姍妮,都應該要爭取自己所愛,就算要鬧家庭革命,也要據理力爭,可是你什麼都沒做。」她傷心欲絕地說道︰「以致造成我們錯誤的婚姻。」

「曉喬,妳不懂……」事到如今,他不想再隱瞞什麼了,直接說出心里的陰影。「無論如何,在我父母面前,尤其是爸爸,我有責任和義務滿足他的心願和期望,這是我報答他全心全意撫養我這個養子的方式。」

「什麼?你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曉喬無法置信的叫嚷。

競焱點點頭。「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爸爸對我很好,有如親生兒子,我也一直沒有懷疑過。直到小學六年級時……」

競焱的思緒回到了過去,那一年,他小學六年級──

十二歲的競焱第一次發現陌生的叔叔站在他教室門外時,是寒流來襲的那一天。天氣好冷,他走出校門口,大風狂掃過來,司機立刻下車開門,他趕緊奔進車子里。

從車窗看出去,他注意到這位M叔叔還一直在凝視著他。小時候,他很喜歡吃麥當勞,就把這個奇怪的陌生叔叔取為「M叔叔」。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一早進校門時,總是會看到M叔叔風雨無阻,每天都站在校門口看著他,等他進教室了,他才離開。不僅是早上,連放學也是。

慢慢地,競焱注意到M叔叔面色日益憔悴,雙頰凹陷,目光呆滯,氣色相當不好。

那一日,載他下課的司機居然遲到,學生都走光了,只剩他一個人留在大門口,M叔叔便走過來陪他聊天。

「小弟弟,你好!我叫杜至勝。」他蹲,跟當時的競焱一般高度。

「杜叔叔,你好!」競焱禮貌地問好。

「你怎麼還沒回家?」杜至勝好像很想了解競焱的生活。

「我等司機來載我!」

「這樣啊!那我陪你一起等。」

「好啊!」說不出為什麼,小小年紀的費競焱莫名對眼前的杜叔叔有一股好感,等到他長大,才明白那是天生斷不掉的血緣關系。

「叔叔有一個故事,要不要听?」杜至勝的眼中泛著悲哀和乞求。

「好啊!」

「叔叔以前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從大學就相識,彼此相愛,感情很好,可是叔叔當完兵到社會上工作後,第一個工作就踫到女上司,那個女上司是有錢人家的富家千金,很喜歡叔叔,為了權力地位,叔叔拋棄了女友,當時叔叔的女友已經懷孕了……叔叔如願當了大企業的駙馬爺,多年後,叔叔和太太卻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因為叔叔的妻子不能生育……」

競焱似懂非懂的听著。

「被叔叔拋棄的女友後來踫到更好的男人,是大企業的老板,叫費效陽,他娶了被叔叔拋棄的女友,後來他的妻子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健康兒子,那是叔叔的兒子,不是費效陽的……」

費效陽?費競焱臉色發白,那不是他父親的名字嗎?這麼說,杜叔叔口中說的「女友」……就是他的媽媽曹玉梅?

「叔叔發現後,便處心積慮想要回我的兒子,不惜跟費效陽打官司,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時候叔叔發現自己得了肝癌,而且是末期,將不久于人世……」

費競焱雖小,醫學知識卻很豐富,他小聲地接口︰「肝癌是癌癥的一種,得癌癥的人很快就會死了……」

杜至勝聲淚俱下。「所以,我現在什麼都看開了,我反而很感謝費效陽替我照顧我的親生兒子,給他這麼好的生活,對我的兒子視如己出,做爸爸的如今看到兒子長得一表人才,成績優異,前途無量,我很寬慰……」

費競焱無法置信,心底一陣激動。

「我可以抱你嗎?我的乖兒子!」

競焱傻傻地點頭,杜至勝崩潰地抱緊了親生兒子。「兒子,你要好好盡孝道,替我回報費效陽。」說著,抱著競焱痛哭流涕,悔不當初。「我好後悔,當初那樣狠心無情地拋棄你媽媽、拋棄你,這是我的報應……」

這時,費家的司機開車來到,連忙跳下車。「喂!你在干什麼?不可以踫我們家的少爺!」司機趕緊拉開他們,把競焱塞進車子里,然後快速離去。

杜至勝不死心地追著車子跑,隔著車窗,競焱彷佛听到他大喊著︰「兒子,我愛你……」

那是費競焱最後一次見到杜叔叔……不!應該說是最後一次見到親生父親。

事後,費效陽很氣司機的疏忽,他破口大罵,並把司機開除了。

競焱得知了真相──原來他不是費效陽的親生兒子!

那一陣子,競焱感覺家里的氣氛很緊張,雖然爸媽表面上裝作沒事,但他卻看得出他們兩人很不安,似乎害怕他被搶走。直到一個月後,競焱才發現父母露出寬心的模樣,此時他知道,生父已經撒手人寰了……

窗外一片漆黑,室內一片寧靜,競焱收回目光低聲說︰「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終于知道真正的身世,養父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就算我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他依然深愛我和我母親,努力維護這個家,所以我決心要報答他,只要他說一,我絕不會說二,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他充滿愧疚地看著曉喬。「曉喬,很抱歉,把妳扯進這趟渾水,我知道妳是個好女孩,能娶到妳,是我的福氣,我一直很珍惜。」

「競焱哥哥,」曉喬不認同地說︰「你一直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你為爸爸而活,你快樂嗎?也許表面上你盡了孝道,但是私底下,你的叛逆和不滿,卻常常背著爸爸做出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的事!爸爸如果知道了,他不曉得會有多傷心、難過。」

曉喬的每一句話都刺中他的心坎,競焱相當慚愧。

「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不會跟你回去。」曉喬萬分篤定地宣示。

「曉喬……」競焱仍是不放棄,想說服她。

她紅著眼眶說道︰「在嫁給你以前,我是那麼天真,天真到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愛與美。後來我才明白,人生最艱難的部分,就是被深愛的人背叛,我掉入絕望的深淵里,甚至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可是,我撐下來了!」

曉喬長大了,這次跌得太痛了,讓她不得不讓自己長大,面對現實。

「我要的是一個有愛的婚姻,家庭里要充滿愛,夫妻兩人相互扶持到老,就因為彼此珍惜,所以我們在一起才有快樂,可是,結了婚後卻全變了樣,你痛苦,我傷心,我不要那樣!」她的眼眶盈滿水氣。「就算我乖乖回家,勉強維持完美的假象,我也不會快樂,因為你不愛我。我不願意做傀儡,已經跌倒了一次,我要過自己的人生,我們都要長大,都要向前走,我要追求自己的愛情、自己的幸福。」

愛情、愛情,曉喬口口聲聲都是愛情!

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競焱不懂為何他給的,卻不是曉喬想要的。

「我要離婚。」她露出難得的堅定表情。

「我不可能離婚的,妳再好好想想!」他也堅持。

曉喬嘆口氣,不想再談下去。「夜深了,回去吧!」

他自我解嘲地說︰「離婚竟然讓妳表現出不可思議的堅強。」

「因為你的背叛和出賣,讓我急速成長。我不再是人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花朵,我會決定自己該做什麼、想做什麼。」她直言不諱。

面對曉喬的劇烈變化,競焱無言地轉身離開。

他不懂也害怕曉喬的改變,但是他已經錯了一次,他不會放手讓她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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