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說的是 第十章
作者︰唐絹

身旁那股令人安心的暖意忽地遠離,正睡得酣甜的梁玉慈不覺蹙起眉頭,抱怨似的咕噥了幾句。

「沒事,繼續睡吧。」一道沉穩溫柔、屬于男子的嗓音輕輕在她左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落在頰上的一個吻。

梁玉慈像是被他的溫存舉止給滿足了,眉頭的皺褶消失,嘴邊也漾起一抹甜滋滋的微笑。

因為某人的關系,她只覺得全身酸疼、使不上力氣,就連張開眼楮也做不到,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才被春屏給喚醒──

「少女乃女乃,該起來淨身了。」春屏先在門外確定嚴靖雲不在房內,才放膽跨了進來。

「都這個時候了?」熟睡中的她,猛然被這句話驚醒。

梁玉慈坐了起來,拉開床帳,發現外頭天色果然已經變暗了,連忙忍著全身的不適下床。

春屏走入內室,在屏風後備好熱水,便過來為主子寬衣。

簡單地淨身過後,春屏站在梁玉慈身後,一邊俐落地盤起現下最風行的發髻,一邊欲言又止地望著鏡子里的美麗少婦。

梁玉慈一抬起頭,便看到丫鬟一副有話想說,又彷佛有什麼苦衷似的躊躇著,忍不住問道︰「春屏,妳有話要對我說?」

突然被這麼一問,春屏嚇了一跳,她三兩下簪好髻,垂下眼站到主子身旁。

「那個……」她支支吾吾地道︰「姑爺要陪少女乃女乃回洛陽麼?」

佛祖保佑啊!保佑自己的謊話千萬不要被拆穿,如果小姐知道自己是故意要騙她,讓她一個人回洛陽去,她一定會討厭自己的……

春屏心里七上八下地等著主子的回答,還冒了一身的冷汗,就怕被揭發自己在背後搞鬼,會被她家小姐攆出去。

但听她這麼問起,梁玉慈卻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我……我完全忘了要問……」她紅著臉訥訥地道,一方面是因為有些懊惱,另一方面則是想起了下午的激烈歡愛。

「這樣呀!」春屏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少女乃女乃,妳的臉怎麼那麼紅,又受了風寒麼?」盯著她滿布彤雲的雙頰,春屏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可能是睡得有點發熱了。我們出去走走吧!」梁玉慈趕緊摀住自己的腮幫子,企圖轉移話題。「反正等會兒相公回府還可以問,妳記得要提點我一下。」

正扶她起身走出內室的春屏驀地頓了頓腳步。奇怪?難不成小姐還不知道姑爺今晚不回府過夜的事兒?!

思及此,她忍不住露出詭訐得逞的奸笑──原來,她的鬼主意不但一點都沒有被識破,還極為順利地進行下去!

「少女乃女乃,姑爺有對妳說些什麼話麼?」不過,為了確認自己真的走好狗運,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他應該對我說些什麼嗎?」梁玉慈狐疑地望著她,不明白她的用意。

「沒有,什麼也沒有。」春屏使勁地搖頭,實際上,她興奮得心里都快開出花朵來了。

太好了!幸好自己下午還是不死心地向長工們通報了一聲,現在萬事具備,只要靜待明天日頭升起,就算大功告成!她喜孜孜地扶著主子跨出房門,不由得再次佩服起自己的聰慧機敏。

相較于她的喜形于色,梁玉慈卻是面露恐懼地探問︰「春屏……相公可有交代要妳盯著我喝藥?」

若要說下午相公對她說了些什麼,那也只有逼她喝下一盅苦得讓人掉淚的補藥這件事了。一想到待會兒或許還得再受一次折磨,她就忍不住窩囊地先向丫鬟探一探口風。

「盯著妳喝藥?喝什麼藥?」春屏一頭霧水地停下腳步,瞅著自家主子,心里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說是要讓我補補身子的補藥,可是苦得要命,我好怕連妳也逼我喝。」瞧丫鬟似乎不知道這件事,梁玉慈稍稍安了心。

春屏秀氣的柳眉不由得打起了結。她對嚴府的主子們向來就沒有什麼好感,現在又听到小姐被人強逼著喝下苦藥,不禁起了疑心。

「少女乃女乃,妳確定那真的是補藥麼?」她左瞧右瞧,確認四下無人後,才敢繼續警告主子道︰「下回姑爺再端給妳,妳可千萬不要喝啊!」

「為什麼這樣說?那不是補藥,難道還會是別的?」梁玉慈皺了皺眉,原以為丫鬟是在對自己說笑,但她的表情十分嚴肅認真,看起來又不像在騙人。

「唉呀,少女乃女乃,嚴家的人都沒安什麼好心眼!」春屏不想說得太明,怕嚇著了單純無心機的主子,卻又擔心說得含糊,她會不相信自己,簡直左右為難。「總之妳千萬別喝就是了,說不定那碗補藥反而會害了妳!」

面對丫鬟煞有介事的表情,梁玉慈只覺得好笑。

「會害我?春屏,妳在說些什麼呀?相公他怎麼可能會──」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她便突兀地止住。

春屏信誓旦旦的警告與表情,在在都讓她想起早些時候,夫君和婆婆之間的對話──

她患有耳疾是不是?萬一產下來的孩子也跟她一樣殘缺不全,教我怎麼對得起嚴家的列祖列宗……咱們嚴家可不能要這種不能生出子嗣的媳婦兒啊!

這句話有如芒刺般地扎在她心上,雖然她極力想要裝作毫不在意,但越是要自己放下,就偏偏記得越牢。

盡避她清楚自己的耳疾不會延及子孫,可是婆婆有此憂慮,就不知道夫君心里是否也這樣認為……

如果他也覺得自己所產下的孩子要不得,那麼,那盅湯藥很有可能……會是打胎藥……

沒來由地,突然有股惡寒從她的小骯竄至全身,梁玉慈忍不住用雙手環抱住自己。

一想到她的月復中可能正懷著孩子,卻因為自己一時疏忽大意,害得孩子無法活著出世,她便無法抑止地渾身發顫──

「春屏,我有些冷,咱們回房里去好麼?」她虛弱地要求,臉色上血色盡褪,蒼白得嚇人。

「少女乃女乃,妳這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春屏被她突如其來的蒼白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攙著她回房。「妳冷麼?我去幫妳加件袍子──」

糟糕,自己是不是真的說得太過分了啊?春屏咬著下唇,不由得後悔在主子面前亂嚼舌根,害得主子面色慘白,魂都跑掉一半了!

「少女乃女乃,妳可別把春屏剛才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啊!春屏根本是胡謅瞎說,一點都信不得的……」她小心翼翼地扶主子坐上床榻,還倒了杯熱茶給梁玉慈壓壓驚,為時已晚地彌補自己的失言。

梁玉慈啜著茶水,感覺一股暖意流過心口。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想要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卻扯不動嘴角。

「我沒事的,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兒……」她淡淡地道,要讓被自己嚇壞的丫鬟放心,但听起來卻像在安慰自己。

或許,真的是她太多心了……但是,在听見婆婆那番話後,相公便端來那盅湯藥要自己喝下,接著又比往常更加火熱地愛了她,難免會讓她朝最壞的方向鑽牛角尖。

說不定那真的是相公見她身子太過瘦弱,這陣子又得天天早起為婆婆煎藥,擔心她會撐不住,才費心替她張羅進補。

沒錯,現在下定論還太早。等他回來,她再好好地把話問清楚吧!

夫妻麼,難免會有些誤會懷疑,兩個人坦承地說個明白就沒事了,大伙兒都是這麼教她的。

在這之前,自己得對他有信心!沒道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兩人好不容易過著夫妻般的生活了,她還胡思亂想地自亂陣腳。

不會有事的!她一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把熱茶喝完,一邊在心里為自己打氣。

只不過,她等啊等、等了又等,等到半夜三更、打了好幾個盹兒醒來,依舊見不到丈夫的身影。

雖然春屏好幾次都勸她先到床上去歇歇,待他進房時會喚醒她,她還是堅持要自己等他。

一直等到天際亮起魚肚白,嚴靖雲仍是沒有回來。

「好奇怪啊……」梁玉慈揉著因為徹夜未眠而又酸又澀的雙眼,忍不住問自己的陪嫁丫鬟。「相公他從來不會這樣一夜未歸的,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妳去幫我問問看吧!」

春屏早就知道嚴靖雲根本不會回來,雖說是為了要拐主子離開這個不是人待的鬼地方,但是看她這樣痴痴等到天明,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少女乃女乃,我看妳就別等了吧!」春屏心疼地道︰「我想姑爺只是讓事情給耽擱了,說不定他一會兒就回來。依我看,妳就打理打理,先跟長工們出發,以免誤了時辰。要是姑爺回來了,我會請他立刻追上你們的!」

腦子里有一籮筐的疑問還待他解答,丈夫卻無故徹夜不歸,更加深了她的揣測與不安。

巨大的失落和心傷重重襲擊梁玉慈坐了一夜的疲累身軀,她虛弱得無暇細想,便答應了丫鬟的提議。

忍著滿眶的眼淚,在春屏的幫助之下收拾好包袱,她從後門離開了嚴府,臨行前還不斷交代丫鬟,一定要叫夫君快些追上自己……

春屏耐著性子一次次地向她保證,她才依依不舍地坐上馬車,隨著梁家的長工踏上返回洛陽的路途。

望著漸漸往城外遠去的車隊,春屏卻突然回過頭,朝嚴府吐了吐舌、扮了個鬼臉──

「哼,等著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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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整夜,筵席總算結束。嚴靖雲一臉不悅地帶著滿身酒臭,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嚴府──

要不是這場聚會事關來年進貢的通道是否順暢,他說什麼也不會去參加這種俗氣又令人厭惡的應酬。

走到房門前,男人原本急切的腳步忽地頓了頓。

帶著這身酒臭味進去,恐怕會驚醒應該還在熟睡中的妻子,他還是先去淨身,去除滿身的髒污再說!

匆匆以冷水將全身擦洗過一遍,再換上干淨衣物,嚴靖雲這才重新踏入房內。

但是,床榻上卻不見酣睡中的妻子。

他立即上前去踫了踫軟榻,發現那兒一片冰涼,顯示上頭的人兒早在他回府之前便已經起身了。

這小妮子……這麼一大清早的,她會上哪兒去?嚴靖雲疑惑地想著,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他隨即推開房門往外頭奔去。

這個時候,她應該是在幫娘煎藥才對!他足尖一點,便躍上屋頂,很快地來到灶房!

然而灶房除了廚娘周大嬸和幾個丫鬟忙碌地走來走去外,並沒有那道他渴望見到的瘦弱身影。

嚴靖雲眉間的皺折更深,他邁入灶房,劈頭便問周大嬸。「妳們可有看見少女乃女乃?」

周大嬸搖搖頭。「沒有啊……今天是春屏來煎的藥。」

春身?嚴靖雲挑了挑眉。她是玉慈的陪嫁丫鬟,一定會知道玉慈的行蹤。暗忖之後,他已然扭過頭,和來時一樣一語不發地走出灶房。

被問得滿頭霧水的周大嬸無奈地聳聳肩膀,又回去和灶爐奮戰了。

心想春屏也許會在娘親房中服侍她喝藥,嚴靖雲腳步轉向女眷所居住的樓院,急躁地隨意敲了敲門板,便直接開門進房。

春屏確實在這兒,而同時陪在嚴母床側的,除了丫鬟銀釧,還有嚴家小妹嚴靖月。

「大哥……」難得看到兄長神色這樣慌張,嚴靖月不禁瞠大雙眼。「發生了什麼事?你的面色好差啊!」

難道是織坊那邊出了什麼事?或者姚黃爛死的消息傳了出去,皇上一怒之下要斬了大哥的項上人頭?!嚴靖月越想越糟糕,忍不住害怕起來。

「什麼事也沒有。」他也不唆,一把就將春屏抓了過來,低聲問道︰「妳少女乃女乃上哪去了,為什麼到處都找不到她的人?」

嚴母耳尖,硬是听到了這句話,在春屏還沒有開口回答之前,她便搶著先刻薄地諷道︰「哼,我就在猜她什麼時候會待不住,果然哪,我這帖藥方還沒喝完,她就怕了,把苦差事扔給丫鬟,自己拍拍溜了!

靖兒啊,勸你最好趕快回房瞧瞧,有沒有短少什麼值錢的首飾,說不定那個沒良心的女人偷了細軟,跟老相好雙宿雙飛啦……」

「娘,妳別說了,沒瞧見大哥已經很擔心了?!」麒著大哥越來越鐵青的臉色,嚴靖月連忙制止娘親繼續說下去。

嚴母這番落井下石的話,讓嚴靖雲更加心煩了!

他確實相信自己的妻子,也知道單純的她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听見嚴母這樣惡毒的批評,春屏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氣呼呼地出聲辯駁,反倒露出看好戲似的笑容,這令他心中竄起一股極不好的預感……

「春屏,妳老實告訴我,玉慈到底在哪里?」他逼問眼前一臉木然的丫鬟,直覺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玉慈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嚴府,更不可能平空消失不見,這個丫頭絕對蓄意隱瞞了些什麼,沒有告訴他。

春屏面無表情地搖搖頭,拒絕吐實。開什麼玩笑,她費盡千辛萬苦,才終于把小姐給送出去,豈會那麼容易就讓這個臭姑爺追上她?門兒都沒有!

面對倔強頑固的丫鬟,急著想要得知妻子下落的嚴靖雲可不會對她客氣!

「知道麼?有幾個穴道,只要同時一按,再強壯的人也會立即暴斃。」他驀地拉下臉來,用陰狠狂鶩的表情低聲道︰「快說玉慈在哪里!」

不要臉!堂堂大男人居然以蠻力威脅弱女子──盡避拚命要自己別屈服于惡勢力,但春屏還是害怕地抖得有如秋風中的枯葉。

「少少、少女乃女乃也不知道你、你昨晚上哪兒去……我為什麼要、要讓你知道她在哪哪、哪里?」雖然有些結巴不順,但她仍然很努力地雙手插腰質問。

聞言,嚴靖雲瞇起了眼,不願接受這項控訴。

「她不知道我昨晚上哪兒去?我明明告訴過她──」沒錯,他還記得她在喝藥的時候,自己分明交代得很清楚……

他的殺氣因為回想而弱了幾分,春屏趁機鼓起勇氣,挺直腰桿,把心中的怨氣一吐而盡──

「小姐的耳力很不好,多半得靠讀唇語,您也知道的。若是一個閃神沒有看著您,很容易就錯失您在說些什麼,所以在梁家,我們跟她說話,都會專注地看著她的眼楮……」她頓了頓,環視在場的眾人。「這一點,想必你們是做不到的,因為你們只把她當成麻煩,不像我們疼愛她、呵護她,根本舍不得讓那麼善良的小姐受到一點點委屈和不安。

小姐那麼好,你們這樣欺負她,她從來沒說過一句你們的壞話。就連我在背後偷偷地說,她也會罵我。可是你們卻這樣對待她,我要是她,才不會每天趕早起來熬藥給欺負我的人喝呢!」

面對這小小丫鬟的出言不遜,嚴母張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又訕訕地閉上嘴巴。

春屏說得一點不差,自己從頭到尾,確實都把這個媳婦當成麻煩,壓根就沒想過要接納人家。即使梁玉慈費盡苦心試著要她改變觀點,她也總是關起心門,對人家的努力視而不見……

「她現在到底在哪里?」嚴靖雲放柔了嗓子再問一次,臉上有著明顯的焦急與擔憂。

雖然從春屏泰然的態度看來,玉慈的安全應該無虞,但是這丫鬟對他們似乎有著諸多不滿,極有可能會向玉慈出些餿主意。她方才那番話里刻意營造的疏離,听得他忍不住心驚膽跳起來。

「小姐回洛陽去取另一株姚黃了,不是自己一個人出的門。」發泄過後,春屏終于肯老實透露梁玉慈的行蹤。

皺緊了眉頭,嚴靖雲仍然不放心,他問明妻子是何時啟程之後,便如同一陣狂風般地匆匆刮出廂房──

直到門板被人用力甩上,春屏才總算安心地吐出憋住的那口氣,一雙腿也軟得幾乎撐不住自己……

「剛才還怪潑辣的,怎麼,現在膽子全都用完啦?」嚴母見狀嗤哼一聲,調侃她道。

春屏只是噘了噘嘴,無法反駁。

嚴靖月連忙緩頰道︰「不過她敢在大哥面前說上那麼長的一串話,已經算是很厲害的了。」突然間,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愣住,然後嘆氣道︰「娘,等大嫂回來以後,我們一定要對她好一些……」

說起來,大嫂對待他們一直非常盡心盡力,盡避他們再怎麼冷落她,她也從來沒有改變過態度。嚴靖月歉疚地想著,越是回憶過去的點滴,就越覺得虧欠梁玉慈太多、太多……

良久良久以後,嚴母才終于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答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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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府寬敞的前院土地上,原本擺滿了一盆盆當季的美麗花兒,此刻卻連一盆花也沒有,只見到一個擂台突兀地矗立在空曠的院中,

嚴靖雲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趕到梁府後,一跨進大門門檻,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副詭異的景象──

才不過一個晃神,梁家五個男丁便各自擎著自己拿手的武器,來勢洶洶地朝前院走了過來。

見這陣仗,嚴靖雲不禁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看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今天恐怕不是這麼簡單輕松,就能把嬌妻給帶回揚州。

「久違了,梁兄、見過諸位。」深吸了一口氣,他笑著迎上前,朝梁家兄弟作揖。「小弟今日登門打擾,是特地來感謝梁兄願意再度割愛,順便接玉慈回揚州,若有叨擾之處,還請多見諒。」

他一邊解釋來意,一邊暗暗打量起梁家五兄弟的家伙們。如果最後還是無法避免要動手,至少知己知彼,也能百戰百勝。

梁家當主──梁玉衡根本不吃這一套,心疼小妹淒慘處境的他一心只想討回公道。

「嚴靖雲,我真是錯看你了!」他指著嚴靖雲的鼻子大罵。「當初我把玉慈嫁給你,是要你像我們這樣寵她、憐她,但是我萬萬想不到,讓她嫁過去,竟然會遭受到這樣不仁不義的待遇……」

「梁兄,一開始我們確實待她不夠好,但是──」

嚴靖雲謹慎地挑選著適當的字句解釋,可是梁玉衡和其他兄弟的情緒都太過激動悲憤,根本听不進他的「狡辯」。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梁玉衡一揮手,粗聲打斷了他的話,徑自宣布道︰「除非你能打贏我們五兄弟,否則休想帶著玉慈和姚黃,踏出梁府一步!」

懊來的果然還是躲不過……嚴靖雲無聲地嘆了口氣,點頭答應。

「請。」梁玉衡一拱手,請他先行登上擂台,隨即點了第一道關卡。「老五,你先上!」

他們心里都打著如意算盤,故意欺負嚴靖雲這看來瘦弱的商人不擅武功,預測大概不必動用到梁家老三,就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淒淒慘慘戚戚,以泄心頭的憤恨……

只是,他們作夢也沒有想到,看似文弱的嚴靖雲不但會武功,而且還意外地比他們厲害太多,是個狠角色!

眼看老五、老四和預測中的老三,都被他以快得看不清動作的速度踢出擂台場子外,老二也冒著冷汗、硬著頭皮上台去了,梁玉衡不禁鐵青了一張臉。

可惡!他們太有自信了,完全沒有料到嚴靖雲也是個練家子──他瞪著梁家老二以一道美麗的弧度被拋出擂台,忍不住深深後悔起自己的莽撞沖動。

他還在台下猶豫著要不要小人一點,另外再出一道難題,讓這姓嚴的負心漢輸得一敗涂地,台上卻已響起嚴靖雲低柔悅耳的嗓音。

「梁兄,還請手下留情。」他有禮地朝台下最後一名對手作了個揖。

明明實力的差距相當懸殊,他還故意這麼說,梁家兄弟的好勝心霎時被他一股腦兒地點燃了──

「大哥,你一定要為我們雪恥啊!」梁家老五掛著兩行鼻血叫道。

「大哥,千萬別對他客氣,用力修理他──」梁家老三和老四同仇敵愾地嚷嚷道。

梁家老二也想吼些什麼,卻被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梁玉衡抬手制止。

事到如今,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梁家老大心一橫,牙一咬,豁出去地飛身上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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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慈正悠閑地在花廳里喝著熱茶,忽然不知怎麼地,發現有好多丫鬟下人都往門口的方向跑,嘴里還念著些什麼「打起來了」、「好厲害」的,不由得好奇地開口問一旁的嫂子們。

「大嫂,那些人在吵鬧什麼呀?」她瞥向雍容大度的大嫂。「說什麼『打起來了』,有人上咱們府里來鬧事麼?」

大嫂不愧是主母,早練就一身處變不驚的工夫。

「甭擔心,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妳那些哥哥們頂著,來,喝茶──」大嫂敷衍地將話給帶過去,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旁人越是要她別在意,她心中的疑雲就越擴大。尤其五嫂根本不擅長說謊,臉上明明白白就寫著「有事發生」,教她怎能不在意!

她實在放心不下,無視于嫂嫂們的勸阻,執意往前方大廳的方向走去。

五嫂垮著臉蛋兒跟大姊認罪,大嫂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礙事兒的,讓她去瞧瞧也好。咱們也跟著過去吧!」

眾女眷來到大廳,正好從門口看見梁家大哥飛上擂台,與那姓嚴的負心漢各據一角,屏氣凝神地對峙著──

梁玉慈一顆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兒。雖然相公的功夫很好,可是從小習武的大哥也不差,要是他們真打起來,不管哪一邊受傷,她都會心疼的……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他們!

早在她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間,嚴靖雲就發現她的身影,他腦中飛快閃過某個念頭,腳下立即隨之動作──

「慢著……」梁玉慈才剛剛沖出大廳,兩人便已同時出招!

不過眨眼的工夫,一道身影還穩穩地站在台上,另一道身影卻被打倒在地。倒地的竟是──嚴靖雲!

梁玉慈摀住嘴唇,含著眼淚、手腳並用地爬上擂台,奔到夫君身邊,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頭,檢視他臉上的瘀腫。

「很痛麼?還有哪兒受傷?!」見他掛彩,她心痛得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根本不問她家大哥有沒有怎樣。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梁玉衡愣愣地看著「見色忘兄」的小妹,忍不住搖頭嘆氣著下了台,還幫他們趕走周圍看好戲的一群人,只留下兩只愛情鳥互訴情衷。

雖然是故意讓梁家大哥打上這一拳,但還真不是普通的痛──嚴靖雲勉強咧嘴證明自己沒事,站了起來,將失而復得的佳人緊緊擁入懷中。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掉?妳知道我找妳找得多心急麼?」他親吻著她美麗縴細的頸子,坦承發現她消失時的焦慮不安。

梁玉慈疑惑地道︰「我不是一再交代春屏要轉告你,我先啟程回洛陽,等你追上來,難道她還是忘了?」

他挑挑眉,就知道問題都是出在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鬟身上。不過,既然玉慈沒被灌輸什麼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原諒她吧!

兩人甜蜜蜜地相擁片刻,梁玉慈突然想起了什麼,猶豫地開了口。

「相公,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喔!」她有些緊張地埋在他胸前,不敢看他的表情。「如果我懷了孩子,你會要的,對不?」

嚴靖雲皺起眉頭。「妳懷了孩子?!」但她毫無反應,他驀地憶起春屏說過的話,連忙抬起她的臉,望著她的眼楮重復問了一遍。

「我是說如果啦……」她羞得滿臉通紅,卻執意想知道答案。「你會想要我生的孩子麼?」

「是妳生的,我當然想要。」他笑了,雖然不慎扯痛傷口,但那笑容仍舊十分溫柔。

「不管生不生,我都不在意。」以為她擔心自己的肚皮遲遲沒有消息,他趕快又補上一句。

她笑著點點頭,心頭滿滿浴出的,全都是幸福和喜悅……

這男人不會說些甜言蜜語來討她歡心,但是不要緊,剛才那短短的幾句話,就已經足夠讓她收藏起來,回味好久、好久了。

唔……原來偶爾上演離家出走的戲碼,還能賺到視親相公多說幾句好听的話──

看來,哪天她不高興的時候,也可以再如法炮制一番……

遠處隱約傳來梁家兄弟們不甘願的嘟嚷聲,但這些都不能驚擾這對有情人──

他們額踫額,緊握住彼此的手,雖然听不到甜滋滋的愛語承諾,但飄散在風中的,全都是一句句,濃得化不開的情話……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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