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端把焦尾琴 第四章
作者︰唐絹

「來來,熱騰騰、剛起鍋的好菜喔!」綠芽雙手端著菜,用腳踢開門,嘴里也沒閑下來地喳呼著。「大哥,快趁熱吃,別客氣,後頭還有兩樣菜呢!」

她的出場方式惹得傅霽東一陣蹙眉,正欲開口指責她沒有姑娘家的樣子,但滿腦子的訓言,卻在覷見她手上端著的食物後,瞬間被拋到九霄雲外──

「……這是什麼?菜?」遲疑了半晌,他瞪著那兩盤菜,還有丫鬟春兒隨後擺上的另外兩道,澀著嗓子問道。

「咳,容我為客倌您介紹。」綠芽清清喉嚨,正經八百地介紹起菜名來。「首先呢,擺在您面前的,是小女子我精心烹調的一道名菜──螞蟻上樹,右手邊的是又香又彈牙的大蔥烙餅,左手邊是酸甜好滋味的糖醋排骨,最遠的那道則是嗆辣帶勁兒的麻婆豆腐。怎麼樣怎麼樣?看起來是不是好──好吃?」

她一雙炯炯有神的杏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十分興奮地等待著他的好評及稱贊,傅霽東一時之間有股錯覺,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只眨巴著眼,直盯著他手上肉骨頭猛流口水的小狽狗。

「不,你沒听懂,我不是問你這些是什麼菜。」欲言又止片刻,最俊他決定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我是問,這些是什麼東西?你確定真的可以吃嗎?」

看著桌上那四道面目全非的恐怖菜色,他實在很難不嫌棄,而且還得小心克制,不能說得太狠。

「大哥,你說得太夸張了啦!」綠芽依舊是樂不可支,一點都沒把他的質疑不安放在心上。

她剛完成燒菜這項極其艱鉅的任務,又順利從大廚張麻子的魔掌下逃出,因此無論傅霽東說了什麼,都無法影響她的好心情。

暗霽東嘆了一口氣,他說的可是一點都不夸張。

就說那道螞蟻上樹好了,粉絲全部相親相愛地黏成一團,有些地方被醬油染得極黑,有些地方卻還很堅持地維持粉絲本色,還有詭異且不能辨識的黑色條狀物夾雜在里頭……

雖然綠芽兒一再保證那是木耳、絕對是木耳,但他可不想今天夜里直跑茅廁,舉起的筷子怎麼樣也無法下箸,將那幾道她自稱精心烹調的好菜挾進自己碗里。

「大哥,怎麼下挾菜,你手不會酸嗎?」綠芽疑惑地望著他開始有些顫抖的右手,驀地率真一笑。「唉呀,我知道,你一定是無法決定要先吃哪一道對吧?真的不用跟我客氣啊!來,我個人非常推薦這道麻婆豆腐,我幫你舀一點淋在飯上,很開胃下飯的!」

她說著,趁男人還來不及反應阻止之際,快手快腳地抄起了他的碗,舀了一大匙浮著厚厚一層辣油的麻婆碎豆腐渣淋上去,傅霽東瞠目結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碗白米飯被染成一片血海……

「哪,快吃快吃,涼了就沒那麼好吃!」她沒有注意到某人在那一瞬間枯槁了,逕自熱絡地招呼他努力加餐飯。

已經沒有氣力在心中挑她的毛病,傅霽東欲哭無淚地,瞪著面前那碗閃著紅紅油光的米飯,深深吸了一口氣,牙一咬、眼一閉、心一橫,用力扒了一口飯!

「咦?」他咀嚼幾口,緩緩地睜開眼,愣愣地轉目望向還在等著他批評指教的綠芽。「……好吃。」

「真的嗎?真的好吃?」綠芽開心得簡直要飛上天了。

這幾天跟著大哥一起吃了幾次飯,他的嘴有多挑她怎會看不出來?老實說,雖然她在灶窩里也曾試吃過,但要讓大哥贊上一聲好,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沒把握的呢,沒想到居然能獲得如此佳評呀!

她雙眼冒出熠熠星光,好不得意。

「天啊,我該不會是廚師界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吧?」但此話一出,只听見砰砰兩聲,她轉眸困惑地道︰「咦?春兒、大哥,你們做什麼坐到地上去?有椅子不是嗎?」

還不是被你那不知從何而來、超乎常人的自信心給嚇的……摔跌在地上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道。

「大哥?」她不明白他們倆心中萬般的無奈,依舊用無辜如羔羊的眼神來回瞅著苦笑的兩人。「要我扶你一把嗎?」忽地俏皮一笑,她戲謔道。

「你當大哥是老頭子啊?」傅霽東沒好氣地睨她一眼,目光移至她伸出的那只柔荑時,卻驀地怔住了。

他顧不得先站起身,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縴腕,用力得讓綠芽睜圓了眸子,詫異得說不出話。

「你的手是怎麼回事?!」他緊緊抓著她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不讓她縮回,不悅地蹙眉問道︰「怎麼搞成這副德行,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她原本一雙雪白無瑕的縴縴小手,如今卻滿是細長的傷口和紅腫,一看就知道是被刀子和熱油給弄的,教人好不心疼。

「這都是小傷嘛!沒什麼好大驚小敝的啦!」她笑著打哈哈,又羞又窘地直想把手給藏在身後,卻被他牢牢以大掌鉗制,怎麼抽也抽不出。「真的沒事了,剛剛春兒已經幫我上過藥,也不會痛了。」

雖然她極力說得雲淡風輕,男人緊蹙的眉頭依舊沒有松開。

「你不準再上灶做飯了!」他難得展現霸道專制的一面,斬釘截鐵地道︰「以後會有專人伺候你,你不學這些也沒啥關系。最主要的是,要是弄傷了你重要的手,以後怎麼繼續彈琴?」

她下廚頂多是燙傷、給自己的手上多幾個坑洞,又不會把整只手都給剁下來,怎會不能彈琴?

綠芽很想這麼調侃結拜的大哥,但她听出了傅霽東的弦外之音,一顆興奮喜悅的心就這麼跌落谷底。

「你的意思是說……你只在乎我能不能彈琴?」她咬著下唇,臉色刷白。「如果我真傷了手,再也不能彈奏任何樂器,你就不要我這個妹子了嗎?」

「不是這樣的!」傅霽東也察覺自己的失言,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將來任何事都有專人服侍,就算你不會做菜也無妨……」

「可是,我很想看到大哥你吃了我做的飯菜,然後露出好好吃、好幸福的表情啊!」她委屈地瞅著他,眼眶里盈著楚楚可憐的淚光。「是大哥自己說,要我每天都開開心心,做自己愛做想做的事兒……難道煮飯不能算在里頭嗎?還是,大哥那時只是同我開玩笑?」

她越說越傷心,最後更是難以承受得低下頭,哽咽地喃喃自語。

見主子被欺負,丫鬟春兒立刻射來兩道帶有殺氣的凶狠眼神。傅霽東不僅被那道視線刺到額際隱隱作痛,一顆心更像是被人硬生生揪扯住般難受。

是,自己是說過這些話,但那並不代表她可以這樣便宜行事、拿雞毛當令牌,把自己一雙漂漂亮亮的手搞成這樣啊!

「綠芽兒,大哥並不是不讓你做喜歡的事兒……只是,那兒動刀動火的,實在太危險。要是你不小心砍傷了手、還是不小心燒掉了整間屋子怎麼辦?呃,當然大哥不是懷疑你的廚藝,不過凡事都有個意外──」

「噗──哈哈哈……」應該低頭啜泣的小可憐驟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大哥,你不必再解釋了,我知道你只是擔心我啦!」

她抬起臉來,雙頰依舊紅潤、杏眸依舊有神,哪里有淚水的蹤影!察覺自己從頭到尾都被她耍得團團轉,傅霽東只有滿心的無奈,卻完全沒有發火的意欲。

「你啊……」他佯怒地捏了捏她可愛的俏鼻,故意比平常加重了一些力道,好笑地看著她齜牙咧嘴地抗議。「哪有姑娘家像你這般亂來的?一雙好好的手被你弄成這副慘不忍睹的德行,任誰看了都會從此不放你進灶下廚!」

「要我不上灶做飯那也行啊!」她突然賊賊地笑了起來,讓男人忍不住張起了全身的警戒。「你送我一樣東西,我從此以後就乖乖听你的,勉為其難當個遠庖廚的君子吧!」

當個君子居然還說是「勉為其難」?傅霽東簡直拿她沒轍,寵溺地點點頭應允道︰「你說吧,只要是大哥還擔負得起的,我都買給你。」

「唉唷,做啥一副壯烈成仁的表情啊?我又不會獅子大開口。」瞅著他認命的神情,她不滿地噘嘴插腰,以表抗議。「不是什麼很貴重的東西啦!我只不過是想跟你討那個隨身攜帶的玉佩。怎麼樣,很簡單吧?」

她指指向來系在他腰帶上,從不見他解不過的一枚玉佩。雖然只是隨口說說,沒有當真要跟他搶的意思──看來是不挺起眼,但說不準對大哥而言有極為特殊的意義呢──但她確實注意那枚雕著瑤草奇花、模樣雅致的玉佩很久了。

「不過,這個玉佩其實還挺陽剛的,你若不介意,那就給你吧!」豈料傅霽東非但不介意,還立即動手解開系住玉佩的絲線。

「咦?」

綠芽被他的爽快嚇著了,呆呆地看著他解下玉佩後,拉著她的手攤平,將之放在她掌心。

「哪,約好了,以後不準再跑進灶廚玩了!」他嚴肅地耳提面命,像在諄諄告誡一個三歲娃兒。

「不會啦,不然我們來打勾勾!」她天真地提議,好感動好感動地緊握著那枚土佩,雀躍得像是有幾萬只蝴蝶在心里飛啊飛。

盡避只是一枚小小的玉佩,但她就是覺得這個小東西彌足珍貴、意義非凡……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她歪著腦袋,困惑地思考著。

「怎麼,在想什麼這麼專心?」瞧見她那股認真的勁兒,傅霽東不禁忍俊不住地模模她的頭。

「嗯……沒什麼。」綠芽朝他甜甜一笑,又將玉佩拿至眼前反覆把玩。

忽地,一道靈光閃過腦中,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她也沒多想,就笑著對傅霽東分旱自己的發現。

「大哥,你覺不覺得,這好像是定情之物般,咱們私定了終身啊?」她笑得一派無邪,覺得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然而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她的話像是把銳利的劍,狠狠刺入傅霽東心中緊緊縛鎖住的一角,他突然有種被看穿的難堪,霎時變了臉色。

「不要亂說話!」他冷著俊顏,義正辭嚴地斥責道︰「姑娘家怎麼可以把這種話掛在嘴邊亂說?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會怎麼誤會咱們?盡避咱們確實是清清白白的,不容置疑,但是眾口鑠金,姑娘家的名譽一旦遭到質疑,那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

綠芽被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剛才那股得到玉佩的喜悅,這會兒全被他一腳踩到地上去了。

她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她只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大哥卻像是她犯下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疾言厲色地訓斥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在听見他說不希望別人誤會他們之後,胸口會痛得像是讓人捅了一刀……

「跟大哥回去以後,可不能再像現在這樣隨心所欲了,要更加謹言慎行,听見了嗎?」沒有察覺她的委屈,傅霽東握住她的雙肩逼問道。

「听見了。」盡避心里十分難受,但善解人意的她選擇吞下委屈,俏皮地笑著跟他陪不是。「對不起啊大哥,我這玩笑開得太大了,以後我會更小心注意,絕對不會害你丟臉的。」

見她道歉,傅霽東這才猛然發現剛剛他的口氣也著實太沖了些,不由得慚愧地向她賠罪。「對不起,綠芽兒,大哥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太好了,又是平常那個溫柔儒雅的大哥了!聞言,綠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立刻就將先前的不愉快拋在腦後。

「不會啦,我知道大哥是為了我好嘛!」她甜甜一笑,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啊,糟糕,咱們顧著說話沒吃飯,菜都涼了!快吃快吃──」

她挾了一筷子自認很成功的菜色,不由分說地便塞進他的碗里。傅霽東只是淡淡笑著,心里卻沉甸甸地壓著什麼。

他剛剛指責的,究竟是她,還是他自己?

「大哥,你發什麼呆啊?」見他拿著碗筷直發愣,綠芽忍不住調侃他。「蒼蠅都要飛進你嘴里啦!」

聞言,他還真的忙不迭地抿緊雙唇,下意識地用眼楮搜尋蒼蠅的蹤跡,看得綠芽差點沒笑岔了氣。

「哈哈哈……大哥、對不起,我是說笑的……」

她笑得前仰後合,小手握拳不住地槌打著無辜的桌子,仿佛不這麼做,無法表現出她的歡樂似的。

「我並不覺得有這樣好笑。」發現自己被耍弄了,傅霽東難得紅了臉,逞強地反駁道。

「可是,大哥你剛才急忙閉上嘴的樣子……哈哈哈,真的好可愛嘛!」一想起他當時那憨厚的表情,一波波笑意便又麻癢癢地搔著她的肚皮。「唉唷,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疼啊……」

「我可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就算被說可愛也不會覺得高興。」被笑得尊嚴掃地,他不禁惱羞成怒了起來。「更何況,我可是你的大哥,你這樣嘲笑兄長,實在太不應該了!」

「啊、等等,大哥,對不起對不起啦……」綠芽趕緊收起嘻嘻哈哈的不正經,誠心誠意地跟他賠罪。

盡避她已經軟聲道了歉,傅霽東依舊臭著一張臉要離開。而她也不敢再造次,隨即跟著站了起來,打算拉住他的手腕纏著他留下──

慘劇就發生在下一個瞬間。

她起身時不慎踩著了長長的桌布,桌布遭到這麼一個猛力拉扯,上頭的菜肴便跟著往下滑,他又這麼剛好被她拉住手腕,以維持平衡,就這麼不湊巧地首當其沖,被潑了個一身油膩濕黏……

廂房內頓時靜得連掉了一根針都能听見,好半天沒有人開口說話。

罪魁禍首的綠芽抬起小鹿般無辜的雙眸,戰戰兢兢地瞥了被自己害慘的苦主一眼,但一對上他盈滿怒氣的視線,便又很沒用地耳觀鼻、鼻觀心,很認真很誠摯地擺出反省認錯的姿態。

「那、那個,大哥,我知道我錯了,我太莽撞冒失,請你不要生氣……」

瞪著她這副小媳婦的模樣好一會兒,傅霽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生氣……」他只是非常無奈。

看她這樣小心翼翼、滿臉愧疚,他就算再生氣、被油水弄得再不舒服,這會兒也什麼都罵不出口了。

他怎麼也想不透,為何只是瞅著她,就算前一刻心情有多煩亂躁慮,听見她溫和輕柔的嗓音,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神情,就有種被救贖的輕松釋然。

「春兒,快去幫大哥找套男人的衣衫來。還有,吩咐佣人趕緊備好熱水讓大哥淨身。」感覺他似乎沒那麼生氣了,綠芽急忙補救自己的過失。

見男人還面無表情地呆站在那兒,她怯怯地上前,拉拉他的衣袖。

「大哥,你先把外頭這件衫子月兌下來吧?我讓人洗干淨──不對,我來、我來幫你洗干淨!」她說到一半,忽地改口,充滿了干勁地道︰「這衫子是被我給弄髒的,我絕對會負起責任來,幫大哥把它洗干淨的!」

「呃?這只是……」傅霽東滿臉錯愕,跟不上她過于跳躍的思考模式。「這只是一件舊衣,就算洗不干淨也不要緊──」

「不,大哥,你不要跟我客氣!這原本就是我應該要做的,我一定要負起這個責任,不會讓你失望的!」她滿腔熱血地承諾道,一心只想重新挽回自己近來做任何事情都失敗的糟糕形象。

想想,她一開始就用卑鄙的手段欺騙大哥跟她結拜,又企圖隱瞞自己的身份,後來常常惹大哥不高興不說,現在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做出一桌子菜要讓他開心,居然還笨手笨腳地把菜全打翻在他身上……

綠芽簡直越想越沮喪,但哭哭啼啼、懦弱無助實在不是她的個性。她下定了決心,便咬著下唇,主動伸手去幫還杵在原地不動的男人褪下衣衫──

「慢、慢慢慢──」

這下子傅霽東總算清醒過來,及時攫住她在自己身上模來撫去的曖昧小手,忍不住失控地大吼。

「你現在又要做什麼?」

苞這個行為舉止皆出人意表的小妮子在一起,他總有一天會被活活嚇出病來!他頭痛地瞪著一頭霧水,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小泵娘,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把握能活著見到天下海晏河清的一日。

「你身上的髒濕衣服若不趕快月兌下來,會染上風寒的!」綠芽心中充滿疑惑,不明白大哥為何一臉痛苦,卻不願讓她幫忙。

「這個我自然知道!」他閉了閉眼,努力壓抑因過于挫敗而產生的怒氣,竭盡所能地溫柔開口。「大哥是在問你,你的手,剛剛,在我身上,做什麼?」

他已經盡力了,真的,無奈語氣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地……咬牙切齒。

「我?我在幫你把衣服月兌下來啊!」她回答的極其順溜,就好像這麼做是非常理所當然似的。

「啪」地一聲脆響,傅霽東仿佛听見腦中有某種緊繃的事物,在這一刻,徹底地斷裂了……

「你、你你你……」他指著她,但除了「你」字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大哥、大哥你還好吧?」綠芽憂心忡忡地上前查看。「要不要我去倒桿水來給你喝?」

「你──」他那銳利的鷹眸立刻射來兩道足以剌穿她的嚴厲視線,終于可以流利地說話了。「給我跪下!」

綠芽頓時嚇呆了,竟下意識地乖乖听他的指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完全沒有抵抗的余力。

「你那顆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姑娘家是可以隨隨便便幫男人月兌衣更衣的嗎?男女授受不親、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大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啊?你說?!」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管那件油膩且黏滿菜渣的髒衫子還穿在身上,就這麼怒氣沖天地臭罵著做事不知分寸的結拜妹子。

可憐的綠芽被教訓得狗血淋頭,就連春兒也無視她乞求的眼神,很沒良心地逕自離開房間,讓傅霽東罵她個夠。

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想要幫大哥早點感覺舒服一些嘛!

才這麼想著,在她頭頂上激動地發表演說的男人,驀地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剛剛說了什麼?」他眯起眼,眸中的怒火有愈加猛烈的趨勢,看得綠芽是心驚膽跳。「你給我再說一次!」

她、她剛剛哪有說什麼?她一直很乖很乖地低頭听訓,一個字也沒有反駁啊!

糟糕,該不會是她方才把自已心里所想的事情,通通大嘴巴地說出口了吧?!可是,她又沒有說錯!

她斗著膽子,不服氣地覷了男人一眼,然而一見到傅霽東那宛如魔神般的恐怖表情,她就嚇得渾身發抖、很沒用地求饒──

「大哥饒命啊……我知道我錯了……」

嗚嗚嗚……她到底說錯了什麼?為什麼大哥越來越生氣、越來越可怕?她真的不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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