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艷 第19章
作者︰陶陶

三日後。

「偶爾是該出來走走。」溫絲縈輕聲細語地說著,她望著江水,瞧著漂浮其上的水草與蔚藍天空。

「娘,你瞧我捉了什麼!」

溫絲縈回首,清風吹亂了她幾綹秀發,她瞧著兒子軫懷自草地一頭捉了只兔子跑過來。

不遠處坐著尹灩衣與翟沐文,紅笙則與尹淺舞在一處放風箏,斗氣著想把對方的紙鳶給弄下。

「小心,別割了手。」尹灩衣朝妹妹與紅笙說了聲。

「下次咱們把場面弄得更大些。」翟沐文往後躺在草地上。「把一家人全吆喝出來。」

「那可不容易。」尹灩衣微笑著。

今天是三叔的忌日,原本三嬸及翁舅要一起過來祭拜,可今兒一早翁姑身體不適,所以便由她代替婆婆來上香,翁舅則在祭拜後便讓三嬸給說了回去,要他在家陪婆婆。

「你有沒有覺得大伯很听三嬸的話?」翟沐文小聲地說著,深怕讓人听見。

尹灩衣點點頭,從籃子里拿出切好的梨吃著。

「我同你說,你可不能同別人說……我的意思是,這事兒府里上下大概都有個底,可卻是不能提的,也不能說的,不然……」翟沐文做個殺頭的姿勢。

「這麼嚴重?」她驚訝道,雖然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沒想到這麼可怕。

「我記得好象是十年前吧!二娘鬧過。」翟沐文順手拿起另一個籃子里的糕點。「那時我還小,不過依稀記得,那時整座宅子都要翻了,大伯發了好大的脾氣,一巴掌打得二娘牙齒斷了一顆,血流滿面,如果不是爺爺出來喝止,我看二娘現在就是個『無齒』人。」

尹灩衣讓翟沐文的話逗笑。

「你知道,大伯就跟大哥一樣,平時性子溫和,可真發起火來,閻王都要怕三分。」她露齒而笑。

「那是。」尹灩衣微笑。

「大伙兒都說……」翟沐文緊張地四處張望。「大伯喜歡三嬸。」話畢,她噤聲不語,吃了好大一口梨子,差點噎著。

「你小心些。」尹灩衣叮嚀一聲。

「嗯……」她狼吞虎咽地吞下食物。「剛剛的話是我娘說的,千萬別賴我身上。」

尹灩衣笑出聲。「你這人真是……」

她哈哈笑著。「我娘說,三嬸是名門之後,她父親很有名……叫什麼來著……」她敲頭。「不管了,反正還挺有來頭的,沒想到卻遭滅門,三嬸連夜帶著弟弟逃出來,正巧遇上當時押運到杭州的大伯,大伯將他們帶回揚州,躲避仇人的追殺,後來三嬸就嫁給三叔了。」

「為什麼?」

「我娘說,三叔自小身子就弱,可大伯偏偏又最疼這個弟弟,想盡鎊種法子要治好他,三嬸會嫁三叔是因為沖喜的緣故,可沒想兩年後三叔就過世了,三嬸便一直沒再嫁。」她又拿起另一塊糕點吃著。「接下來還有更曲折的,十年前,大伯讓人陷害入獄,是三嬸救他出來的,母親說當時的縣官是三嬸以前同鄉的人,三嬸這一去,整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來。」

她又緊張地左右張望。「有人說……三嬸陪了那縣官一宿。」

尹灩衣蹙眉。「三嬸怎麼說?」她與三嬸談過話,感覺得出她是個有傲氣的人,想必不至于用美人計這等方法。

猛地,她忽然想起三嬸對于「美貌」的感嘆,難不成是由此而發嗎?

「沒人敢問。」翟沐文搖頭。「這事在府里是更不能提的,大伯撂下狠話,誰敢嚼舌根,他就讓那人見不著明天的太陽,這可是催命符,誰有膽說一個字,連爺爺都說了,這事再有人提,就剁了沉到江里去,在府里,三嬸雖不管事,可連大娘都要讓她三分。」

尹灩衣想了下,問道︰「可大伯為什麼納妾?」

「那是大娘的主意,沒人清楚大娘心里到底想什麼,她是個很識大體的人,從沒為三嬸的事在大伯跟前鬧過,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大伯也沒對大娘的意見反對過什麼。」

「這一家子的事,也不簡單啊!」尹灩衣自言自語地說著。

「在說什麼?」溫絲縈牽著兒子走來,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翟沐文差點沒噎到。「沒……沒什麼,隨口說說。」

溫絲縈也沒再追問,只是道︰「軫懷想坐船游江,你們要一塊兒來嗎?」

「好啊!」翟沐文興致高昂地拍了下手,隨即轉頭把尹淺舞與紅笙叫過來。

尹灩衣交代隨行的僕役看好物品,留在岸邊等他們,溫絲縈則牽著兒子低聲在丈夫的墳前說了幾句後,一行人便喚了船家過來。

上船後,就屬孩子們最高興,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還得不時提醒他們別亂動,萬一翻船如何是好。

「夫人毋需擔心,只要他們不跑,走動倒是沒關系。」船家是個五十出頭的老漢,有著灰白的發絲與胡須,皮膚黝黑,身骨瘦削,可看起來還挺硬朗。

「老丈做這行多久了?」尹灩衣閑聊著。

「大半輩子羅!」他露齒而笑。

「生活可還過得去?」她又問。

「勉強還能糊口,可這陣子繳了漕糧,家里沒剩多少米了。」話雖如此,可他仍是樂天知命地笑著。

聞此,尹灩衣不覺心有所感,之前她還汲汲營營地為生計而忙,沒想到她現在竟有閑錢坐船游江。

「最近游船的人很多嗎?」翟沐文詢問。「我記得以前好象沒這麼多船。」現在舉目望去就能瞧見五六艘。

老漢呵笑一聲。「那些船不是游船,是商船。」

「商船?」翟沐文不信。「商船應該再大些。」

老漢搖頭︰「他們只是做小生意的,上回我瞧見有人同他們買東西。」

「什麼生意?」尹濫衣隨口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他微笑。

「大姊,有島。」尹淺舞興奮地指著前方。

「客官可要過去瞧瞧?島上有許多罕見的鳥,風景也好。」老丈問著。

尹灩衣瞧著淺舞、軫懷與紅笙一臉期待,于是道︰「那就過去看看。」

一刻鐘後,老丈已將船靠在岸邊,一行人上了島,尹灩衣回頭道︰「煩請老丈在這兒等著,我們去逛逛便下來。」她拿出一貫錢。

「夫人這……太多了……」

「你一人載我們六人花的力氣可不少。」她笑著往島上走,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謝……謝夫人……」老漢叫著。

眾人走過雜草叢生之地,拾階而上,一面欣賞周遭的翠綠蔥林和遠山。

「方才應該把點心帶過來的。」尹灩衣深吸口微涼的空氣,能感覺山林里特有的木材味與車味。

「我們看誰先跑到上面。」軫懷大喊一聲,就往上沖。

「偷跑——」紅笙大叫著緊追在後。

尹淺舞也不甘示弱,跑到紅笙前頭,還給她一個大鬼臉,紅笙生氣地大叫。

「小心點。」尹灩衣喊著,深怕他們只顧著玩,一會兒絆倒可就不好了。

「快點,上面有廟。」軫懷回頭叫著。

「為什麼小表就喜歡跑來跑去的!」翟沐文搖頭。

溫絲縈淺笑。「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是這樣。」

「是嗎?」翟沐文訕笑著。

片刻後,六人站在小廟旁邊的亭子里眺望遠方。

「瞧,那兒是漕幫,咱們的船停在那兒。」翟沐文指著遠方。

「爹——」紅笙圈著嘴巴大喊。「紅兒在這里啊!」她用力揮手。

翟沐文笑道︰「這麼遠听不見的。」

「沒關系,好玩嘛!」尹灩衣笑著說。

「我也來。」軫懷鼓足中氣。「爹——我是懷兒,我十一歲了,你听得見嗎?」

尹灩衣偷望三嬸一眼,只見她輕嘆一聲,目光幽遠。

「換我,換我。」尹淺舞大吸口氣。「爹娘,我是淺舞,你們在天上好不好?」

尹灩衣望著天上的白雲,不由得也輕嘆口氣。

接下來三人又是一陣鬼吼鬼叫,互相比賽誰比較大聲,三個大人不得不捂住耳朵,隨即相視而笑。

這時,站在小船上的翟玄領望著前方不遠的島嶼,拉了下耳朵。「我好象听到熟悉的叫聲。」他的表情是不可置信。

「什麼?」翟啟譽悠閑地品著茶。

「你听。」他示意他專心。

翟啟譽放下茶碗,隨即眨了下眼。「好象有人在上頭大叫。」

翟玄領對船夫說︰「快點。」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是。」船夫立即加快速度。

這邊,島上的三人還在大叫,卻讓突如其來的大喝聲給嚇了一跳。

「你們在干嘛!」

這聲暴喝讓六人全呆了下,尹灩衣發現不知何時,亭子邊已聚集了五、六個漢子,他們膚色黝黑,身體健壯,頭上綁著頭巾,穿著對襟短衣裳,褲子卷到膝蓋上,臉上有著許久未刮的胡須,顯得骯髒而邋遢。

「你們是誰?」翟沐文瞄了他們一眼。「看來很像挽舟卒?」不管是挽舟卒或運丁都有一定的服飾,雖然各船幫不盡相同,但大致上是差不多的,

尹灩衣瞧著他們不友善的表情,心里有絲緊張,他們不知是不是誤闖了什麼?就在這時,她瞧見樹後有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在感覺她的注視後,將自己更往里縮。

舟卒們相覷一眼,一個看來像是頭兒的說︰「把他們捉起來。」

「你們要干什麼?」翟沐文喝道。

「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們,只是要委屈你們一陣子了,等風聲過後,我們自會放你們回去。」其中一人道。

「什麼風聲?」翟沐文打開欺近過來的一名舟卒,隨即對尹灩衣他們說道︰「快走。」她學過一些拳腳功夫,應該能擋一陣子。

「誰都不許走。」一人喝道。

翟沐文瞧著外圍又跑來另一批舟卒,不由得在心里苦叫一聲,他們是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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