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第六章
作者︰謝上薰

動心了嗎?

一襲銀白色的手工訂制小禮服,小露香肩,筆直的小腿下蹬著三寸高跟鞋,欺霜賽雪的潔淨肌膚,媲美維納斯雕像的修長身形,美麗而出塵的五官,嫣紅的小嘴緊抿,是倨效也是冷情,顧盼之間毫不在乎的流露出她的寒漠本性。

想被凍傷嗎?你可以再靠近一點。

金立勛望著她今晚的女伴,顏幼棗小姐,幽深的黑眸熠熠生光,尤其對上她那雙清澄如水、清冷如冰的晶眸,更加攝人心魂。

「你很美,打扮起來更顯得風華逼人。」他的眼光一向準確,有「未婚妻」如斯,其它女人能不自慚形穢?

「為什麼突然要我陪你參加宴會?」

「以前你是高中生,住校舍的時間多。如今是大學生了,出來見見世面,對你也沒壞處……」

「重點是,王家的人也會來。」顏幼棗代他把話接下去。她看到王若夜,還有幾位與她有相似面孔的男男女女。

「聰明的女孩。」金立勛拍拍她勾在他手臂上的手。

「她沒有完全死心?」

「雙方合作生意,總會見個面、吃個飯,她看我的眼神跟以往一樣,自信而大膽,一心想佔有。」

棘手的case!

「回去退還你十萬元。」她很重視職業道德。

「誰要你退錢?」他可不許她打退堂鼓。「我是要你表現得稱職些,捍衛你的未婚夫,教王若夜完全不敢企圖敗部復活。」

「你真的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顏幼棗抬臉迎視他氣惱的眼神,認真道︰「既然你沒有抱定獨身主義,王若夜其實是很適合你的對象,你們出身相同階層,有類似的價值觀,她會是你的賢內助,在事業上幫你一把。以你的野心勃勃,沒道理放棄她啊!」

「多謝你的雞婆!」噙著冷笑的面容陰森冷肅,金立勛回敬一句,「與其跟她結婚,我情願真的娶你好了。」

好冷喔!雞皮疙瘩紛紛站立。

讓她多活幾年吧!嫁一個風流花心的老公,她肯定香消玉殞。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把你列為考慮結婚人選的第一名,你好歹也露出正常女人的正常表情。」他暗暗磨牙。

「何謂正常表情?」不恥下問。

「竊喜、嬌羞、心頭小鹿亂撞……」

「我當場吐出來,你會更有面子。人家會夸你勇猛厲害,讓我未婚懷孕。」

「顏幼棗!」他氣極。

「小心自露馬腳,王若夜在向你拋媚眼了。笑一下!對我流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表示沒有我你也能活下去。」

「不公平,你也要那樣看著我。」

「王小姐已認定我是拜金女,我怕我突然改行當痴情女,她的眼珠子會當場掉出來,嚇壞了大家我會很罪過。」

「你可不可以閉上嘴巴?」他咬牙。「我深深以為,你最適合當啞巴美人。」

「誰理你,我要吃東西。」

「遵命,小姐。」他一定有被虐待狂才會想不開的把她帶在身邊,那就認了吧!帶她去餐抬前填飽肚子,反正她的嘴巴只適合用來吃東西。

另一方,王若夜右手挽著異母三哥王俊仁的手走過來,今天她特地邀不愛應酬的王俊仁過來,心里是很有算計的,因為王俊仁的初戀女友是個冰霜美人,後因交通事故不幸身亡後,教王俊仁至今無法忘懷。

另外,她的左手挽著四哥王俊唉,社交界有名的女性殺手,長得俊俏討喜,連最驕傲的女人都會迷上他。

呵呵呵,不管是王俊仁或王俊唉,都是王家出品的杰出俊男,背景非常雄厚,她就不信顏幼棗那個拜金女不轉移目標,到時候,金立勛就是她的了。

「立勛,我們果然心有靈犀,又見面了。」王若夜嬌羞嫵媚地看了金立勛一眼,並把身邊兩位兄長介紹給他們,讓大家互相認識。

「我是王俊仁。」和金立勛握一下手,王俊仁便把目光投向一身清冷氣質的顏幼棗,心顫抖著,幾乎被一股揉合了酸楚、悲痛、悔意的浪潮淹沒了。

「我是王俊唉。」貴公子笑得桃花眼都眯了,面前這位美女真是個絕色。

金立勛很有氣度的伸出手,強忍住胸頭彌漫的怒火。多麼小兒科的手法,他一眼就看穿王若夜欲施「美男計」。

一個在初戀女友死後,就瘋狂迷戀上冷若冰霜型女子的男人,然而一旦被他追上了,展現出熱情洋溢、柔情似水的一面,他就會突然逃之夭夭,仿佛夢醒了。因為身陷愛河的女孩不再高傲、故作冷漠,也就不像他的初戀女友了。有夠畸形的戀愛觀!

另一個則是來者不拒的公子,只要是年輕貌美的都好,出了名的不挑食,愛情觀也是超變態的!

王家若不是有老大、老二頂著,遲早家道中落。

顏幼棗一點也沒受到周遭詭異氣氛的影響,一口接一口,文文雅雅的進食。參加宴會的漂亮女人幾乎只吃少少的幾口輕食,免得小骯微凸,破壞了貼身禮服所展現的動人曲線。

王若夜掩口輕笑,「實在看不出來顏小姐的食量頗大。」

顏幼棗冷眼以待,「我有口福,吃不胖,嫉妒死想吃又不敢吃的易胖女人。」

牙失嘴利的死丫頭!

「立勛,陪我跳支舞好嗎?」嬌滴滴的聲音這次朝金立勛攻擊而來。

「請。」金立勛投給顏幼棗一個「小心」的眼神,帶領王若夜進入舞池。

王俊唉立即展開攻勢,「顏小姐,我請你跳舞。」他覺得女人的冷若冰霜根本是裝來釣凱子的手法之一,只有笨三哥會上當。

顏幼棗慢吞吞的說︰「我不會跳舞。」

「沒關系,那我也可以陪你到院子里散散步、聊一聊,顏小姐,我對你可是驚為天人,非常渴望進一步認識你。」

騙人!他兩眼充斥著的是欲而非情。

「王俊唉先生,以你的條件想交女朋友輕而易舉,為何今天挑上我?難不成你的興趣是奪人所愛,你覺得別人的未婚妻或老婆睡起來特別有成就感?」比起來,金立勛還算風流得有道德一點,從不做第三者。

一口香檳差點噴出來,王俊唉的臉都黑了,還要故作風度的假笑兩聲。

「窈窕淑女,君子好遂。還沒結婚之前,誰都有權力重新選擇的。」

「是嗎?那你老實告訴我,你的個人財產有比立勛多嗎?」

「啊?我的財產?」出身上流的少爺,不能了解有人會問別人如此隱私之事。

「沒有吧?!那我何苦舍大魚而就小魚?」

「我可是王家的人!」跩得二五八萬。

「我沒興趣!我有興趣的是一旦我跟立勛結婚,馬上可以獲得一半的財產。只要你能白紙黑字立下契約,給我更多一倍的財富,我二話不說馬上拋棄金立勛投入你的懷抱!」顏幼棗語氣涼薄,單刀直入的說。

長眼楮沒見過有人拜金得這麼徹底又大言不慚的,王俊唉簡直大開眼界。愛錢的女人他不是沒踫過,但至少在上床以前都會ㄍㄥ一下。

「看在你獨具慧眼來本小姐面前賣弄你男性魅力的份上,我也做做好心人提醒你一下。你才二十幾歲就雙眼浮腫,黑眼圈也跑出來,恐怕是縱欲過度。你最好節制一下,免得英年早逝!有幸投胎到王家也不容易,還沒享受夠本就死翹翹,小心便宜了別人瓜分你那一份。」

冷靜的語氣,毒箭穿心般的辣言辣語,王俊唉實在招架無力,只好閃到一旁舌忝舐傷口去了。

顏幼棗好整以暇的聳聳肩,「不是對我驚為天人嗎?這樣就跑掉了,一點誠意也沒有,花痴女人才會上鉤。」

王俊仁在一旁也是震驚愕然的。若說顏幼棗的冰冷氣質有點像他的初戀女友,但好象又有極大的差異,他的若雪是高貴的、寡言的,不會出言諷刺。他猶疑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顏幼棗看了他一眼,在心底不悅的冷哼︰這王家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嗎?

不用金立勛提醒,一向「冷眼看世情」的顏幼棗,很習慣的觀察接近她的每一個人,不天真、不幻想,只想直直看進人心。

她不會拿王家的公子當白馬王子看,幻想嫁入一豪門,她反而會直覺的懷疑他們接近她有何目的?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顛倒眾生的魅力。

「你有何指教,王俊仁先生?」一直杵在面前也太礙眼了,還擋住她愛吃的烤牛排,不及格!

「沒、沒、沒什麼。」王俊仁撫著自己的額頭,「我必須再想想。」轉身欲走,卻反而被顏幼棗出言留住。

「你看起來是很正經的一個人,那這件事就拜托你好了,王俊仁先生。」

「什麼事?」他就是無法拒絕那一張無表情的臉。

「你妹妹王若夜小姐一直在勾引我的未婚夫,前陣子還來警告我離開立勛,甚至想用錢打發我。我心想她一個千金小姐不怕沒人追,為何一定要搶我的未婚夫?是不是她和王俊唉先生一樣有特殊的癖好,搶來的男人比較有成就感?」

「不,不是,若夜是真的很喜歡金立勛。」

「這樣啊!可惜立勛離不開我,你最好勸她死心,不要再使出一些小手段,讓立勛感到很困擾,看在王家的面子上又不能與她撕破臉,很可憐的。」

「我會勸她,再見!」王俊仁也落荒而逃,因為忽然有點明白,若夜似乎在不著痕跡的利用他。

顏幼棗終于吃飽了。

跳了兩支舞,終于月兌身的金立勛回到她身邊,微微扯動嘴角揶揄道︰「如何?生平頭一日被兩位帥哥『雙星拱月』地包圍求愛,很不錯吧?」

「是不錯。」她冷哼。「若不是他們名下的個人資產都不如你,說不定我會賣『金主』求榮。」

「你的人格我放心。」他點點她的鼻尖。

她心跳一停,怔了一下。「王小姐沒在看這邊,你不用故作親昵。」

金立勛微微一愣,「我沒有故意要做給誰看!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很令人發火?」

「你也一樣,自己和美女相擁共舞,把我丟給兩只狼。」

「我知道他們吃不了你,而且我一直有在注意看。一個接一個落荒而逃不是嗎?喂!你不會是吃醋我丟下你和別人跳舞?」他低笑一聲,不承認心里有點小期待。

「哼!別欺負我不懂社交禮儀,通常第一支舞是該留給你帶來的舞伴吧?」她瞪他一眼。「你說王若夜不放棄你,你自己也要負一半責任吧?」

金立勛凝視她,意味深遠。「你懷疑我欲擒故縱?」

「我沒懷疑。」顏幼棗馬上撇清。「有偏執狂的女人沒幾個,不會剛好都被你踫上。女人其實比男人更容易看清現實、接受現實,不想人家糾纏你,你的態度就要夠明確、夠公事公辦。」

他的心聳動了一下。是這樣子嗎?

「你的確夠犀利,除了我,我看也沒有其它的男人受得了你。」他沒有老羞成怒,只是挑起濃眉,反唇相稽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來倒追我,或者讓我追求?」

「要給我一半的財產嗎?」

「那要看你的本領。」金立勛開始有點期待了,「只要你能讓我心甘情願的套上結婚戒指,婚後財產一人一半。」

「結婚?」顏幼棗打個寒顫。「頂惡心的字眼。」

「沒有一個女孩子會說結婚惡心。」

「你天生風流種,對女人沒半分真心,結婚之後我要忍受你在外頭搞七捻三,被猜疑、嫉妒、怨恨折磨得夜夜失眠、心靈扭曲,你就算給我全部的財產也補償不了。結婚不惡心,但是跟你結婚會很痛心。」

金立勛的心居然有點痛,不是因為她對他這個金龜婿不屑一顧,而是顏幼棗的話語中所流露出來的切身之痛,那是她幼年所目睹的經驗嗎?

她漠視愛情、歧視婚姻,是童年的不堪記憶太深刻;而她裝不來灑月兌,也沒有人為她做過心理輔導,告訴她父母的不幸婚姻只是個案,與顏幼棗的未來完全無關。就這樣,她一個人獨自模索、獨自成長,也形成自成一格的怪異思想。

真是該死啊他們!媽媽、舅舅、大哥、還有他,包括顏叔叔在內,竟沒有一個人在她小時候發現她心底的傷疤,努力去撫平它。

而如今,還來得及嗎?

頭一回,他清楚的認知到自己的自負、驕傲所產生的自私心態,曾經怎樣傷害一個小女孩的心。因為她習慣性的一號表情,使大人都忽略了她只是個嬌弱稚女敕的小女孩,她也需要被擁抱,需要被疼愛。

餅去他只想護衛他的媽媽,他不懂她,也不想去弄懂。

此時此刻,他突然心領神會,茅塞頓開。

因為終于動心了嗎?

顯然他的身體比他的心靈誠實多了,動作也快多了,想也不想便一把將她擁抱進懷里,在眾目睽睽之下。

「可憐的孩子!這麼多年來你受苦了!」

顏幼棗腦中轟的一聲,全部思想停止運作。

她一動也不動,沒有想要掙開他的懷抱,是因為被耳里傳來其它賓客的嗡嗡聲嚇到?或者只是被溫暖的擁抱所產生的極度陌生幸福感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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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突發神經的擁抱之後——這是顏幼棗的形容詞,金立勛就常常回家吃晚飯,也極少外宿,比較單純的宴會也會邀她一道赴約。

晚飯後,顏幼棗習慣回房讀書,或打開電腦工作,金立勛也不吵她,他自己也有一堆工作要忙。

表面上看來,兩人依舊相安無事的井水不犯河水,除了一起吃飯的次數增加很多,但這又能代表什麼?

只是顏幼棗無法欺騙自己,知道家里有個男人在,即使很少交談,各自忙各自的事,但空氣中流動的氣息呵,多令她不安。

金立勛會開始問她學校里的功課、社團活動,有時還會問她工作的進度,表達關懷的方式很平淡,她也往往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雖然說不上很融洽,但比起從前,總是多了些溫馨的味道。

顏幼棗不明白他因何改變,只是也不覺得討厭。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金立勛仍然沒有故態復萌,還訂了餐廳,帶她出去吃生日大餐、送她生日禮物。

她眼中浮現濃濃的疑慮,「你這是怎麼回事?」送她一對價值不菲的鑽石耳環?這實在很詭異耶!

「一個生日禮物而已,值得大驚小敝嗎?」

「這鑽石是真的嗎?」

「當然,我從來不買假貨。」她的表情可不可以高興一點?一副收到燙手山芋的樣子,害他老大不爽的嚴正宣告,「不許說不要!女人本來就需要有幾件能夠登得上台面的鑽飾或寶石,更何況你是我的未婚妻,送你一件生日禮物,有必要大驚小敝嗎?」

「我不是今年才當你的未婚妻。」前後態度差太多了,她不懷疑才怪。

「知道了,明年會補足前兩年的生日禮物。」

「我不是那個意思。」千頭萬緒教她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紛亂。她沒有被虐待狂,自然也喜歡被善待、被珍寵,只是,她一直以為這與自己無緣啊!

習慣一個人過日子,不去期待他人的憐惜,她一樣可以活得很好。

「我明白,一定是我過去的表現太差勁,所以只要釋出一點善意,你反而嚇到了上金立勛露出一絲苦笑。「幼棗,你從沒敞開心胸接受金家的人,至少從接受我開始。那一年最反對你留在金家生活的我,現在卻要求你把『我家』當成『我們家』,你搞不好會懷疑我發瘋了。

「然而,幼棗,早在大哥出國留學的那一年,我心里就已經把你當成一家人了。你是我的家人,幼棗,我從沒質疑過這點!」一旦認清自己動心的對象,一切就沒有退路了。

顏幼棗呆滯地沉浸于驚嚇之中,就怕止不住狂奔的心髒躍出喉嚨。

「不要懷疑我說的每一字每一句,我沒有哄騙你的理由是不是?」他氣急敗壞地攫住她的手腕,嚴肅地說︰「我們父母去世的那一年,當大哥說要收養你、帶你前往美國求學。那時,我直覺地反對,突然很受不了你離開這個家,想到以後有可能沒機會再見到你,我恨不得馬上將大哥打包送上飛機!

「只是,我還太年輕,不明白自己心底這股子佔有的情緒算什麼;我心還太野,很享受左右逢源的男性驕傲。就這樣,我習慣了放任自己,更習慣了你的冷淡寡情,一年又一年的蒙蔽自己,不去看清事實。」

她咬唇,感覺自己好脆弱。「什麼事實?」

「我不想放開你!」他放柔了語氣,「我要你當我的未婚妻,幫我氣走所有死纏不放的女人,其實這只是讓你安心留在我身邊的借口,給你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讓你需要我。

「幼棗,我原也以為這樣彼此互取所需就夠了,因為我一直拒絕看清自己的心,我討厭被束縛住,而你也始終對我存有心結,我想只要我們別互相叫罵,能相安無事就謝天謝地了,直到我們初次公開赴宴的那一晚——」

顏幼棗哀怨地睇著他,如果這是游戲……但這種游戲她玩不起啊!「我可以不要听嗎?」怕听了,會真的逃不掉。

「不行。你既然喚醒我沉睡多年的真心,就不許你置之不理。」

她眨眨眼,一時間有些茫然。面前這個叫金立勛的某人,也懂得什麼叫真心嗎?

金立勛眼中閃過一絲霸道而充滿柔情的光彩。「那一晚你在宴會中跟我說的那些話,使我忽然恍然大悟。你漠視愛情、你歧視婚姻,固然是父母親不幸的婚姻所帶給你的傷痕,然而今天的你會變成這樣子,也是因為我們一家人沒有幫忙撫平你的傷痕,反而在你的傷口上撒鹽巴。

「尤其是我,我第一次認清自己少年時代的殘忍,那時我不覺得有錯,但現在我承認我錯了。對不起!幼棗,對不起!原諒我的年輕氣盛、自私霸道,但願我省悟得還不晚,可以好好的補償你、疼愛你,這是我的真心話。」

顏幼棗飄忽地笑了,如果那也算笑話的話。

「所以你突然間一反常態,時常留在家里陪我?我還以為你是厭膩了女人的糾纏,開始清心寡欲了。」

「說真的,是膩了。」金立勛感觸萬千的笑了。「我沒有舅舅那麼厲害,玩到四十歲才甘心收山,開始當好男人。不過,我可不打算清心寡欲過一輩子,總要有一個老婆來幫我暖床。你想應征嗎?幼棗。」

他的話觸動了她深埋心底的某塊陰影。當人家老婆?才不要!

這的確是她根深柢固的想法,不是幾句溫柔的話語就可以改變的。

「我天生冷感,不適合結婚。」

「你怎麼知道自己冷感?你有經驗?」他盯著她,眼中突然充滿了怒火。

「沒有。」沙豬!她已恢復冷靜的眼眸里閃過一抹嘲弄。「我看到帥哥不會心跳加速,男女同學在我面前接吻我一樣沒感覺,只希望他們讓開點,別擋住我的路。至少你說對了,我身上沒有熱情因子,更欠缺浪漫細胞。」

金立勛深吸口氣,並不感到沮喪。想追顏幼棗的男人要有覺悟,她是女人中的極品、怪胎中的怪胎。想泡她?門都沒有!想追她?要有長期抗戰的勇氣。

她不溫柔、不天真、不撒嬌、不依賴,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和不想要什麼,所以很難去動搖她的中心思想。

很難很難,不表示完全不可能,是吧?

顏幼棗的聲音一貫清冷卻柔和,「我接受你的歉意,小時候我的確討厭死你了,但如今回頭再看,你袒護自己的媽媽也是無可厚非,畢竟沒有人喜歡外來者的侵入,以及可能產生的破壞力。

「事情都過去了,真的。可是,這不表示我從此會照著一般人的行為模式去結婚生子。誰規定男生女生一定要談戀愛?不談戀愛就不算正常人嗎?我只想過我的生活,即使平淡無趣也好,但那是我的生活,我喜歡,我不想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我就是這個樣子,這個死樣子就是我。」

很好,非常坦白,坦白到讓男人很沒力。

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拉倒。她才不要像媽媽一樣為了男人而改變自己,等到男人變心了,卻又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可是幼棗,你就是這個樣子才吸引我啊!誰要你改變?」金立勛沒有被嚇跑,還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照你的步調展開追求行動,不會強迫你陪我一塊兒轟轟烈烈,不會給你壓力,你照舊過你的日子就好了。」

「這樣也行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你不喜歡太刻意的追求,我們就試試能不能在平淡中見真情,看我能不能在你冰清如雪的心上點亮火苗。」

「我怕很難,請你不要太期待。」顏幼棗淡漠地冷哼著,不教人察覺心湖涌上的一陣波濤。

「父母的不幸婚姻當然對我有影響,但不是絕對的,我長大後慢慢察覺到自己的冷情冷淡有一大半是天生的,所以媽媽生病的時候,我不會跟著她的情緒起舞,反而很冷靜的安撫她,收拾她所造成的混亂,一樣過著我的日子。」她冷靜的說著,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金立勛動了一下,緊盯著她。「可憐的幼棗,顏叔叔一走了之,卻把重度憂郁癥的媽媽留給你。現今想來,顏叔叔也夠狠心了。」

顏幼棗無可奈何的吁了口氣,「爸爸也夠可憐了,明明沒有外遇,媽媽卻成天疑神疑鬼,一會兒割腕、一會兒要跳樓,還把成罐的安眠藥當糖吃……長年累月下來,難怪他受不了。

「我是女兒,我還可以躲回自己的房間喘口氣,而他們是夫妻,關系太親密了,連睡覺都逃不開精神轟炸,搞到最後爸爸終于外遇了,逃命似的去呼吸自由正常的空氣。」

「你不恨顏叔叔?」

「小時候怨過他,但不是恨,我知道他只是自私的想活得像正常人而已。你怎能去責怪人類的求生本能呢?」

「你很了不起,幼棗,心腸也很好。」金立勛有幾分動容,以全新的眼光看她,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

她對憂郁癥的媽媽不離不棄,對逃之夭夭的爸爸寄予同情,因為她太了解人性的弱點,所以她不期待有誰必須是完人,只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不逃避命運,也不與命運抗衡。

看起來像冰的女孩,其本質是水,用任何容器來盛裝,水依然是水。

他油然興起一股心疼的感覺。「幼棗,我想抱抱你,安慰你必須像個小大人一樣提前長大。」他移動位置,疼憐地緊擁了她一下。

幸虧他訂的是日式餐廳的個人包廂,任何驚世駭俗的言論或肢體語言,都不會荼毒別人的耳朵和視覺。

一會兒,他放開她。她冷沉的黑眸泛出迷蒙的水光。

「這是你第二次抱我,我居然不會惡心想吐。」事實上,他的大手好溫暖,溫暖得令她心底動搖,不知如何是好。

「這表示我們的關系大有改進,你心里不再排斥我,反而將我視同家人,家人之間互相擁抱當然很正常。繼續努力,往情人之路邁進吧!」

他幫她把鑽石耳環戴起來,簡單的鑽飾配什麼衣服都亮眼。

四道眸光交接,好半晌,她主動逃開像似要吞噬了她的漆黑眼眸,有點慌。

他只是微微一笑,「餓了吧?我叫人上菜。」

氣氛很和諧、餐點很好吃,不愧是合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很懂得享受。

顏幼棗斂了心慌的情緒,眯起眼。「幸好你很早就開始賺錢,否則你才二十五歲就這樣花錢享受,很有敗家子的架式。」

他雙眉一抬,好整以暇地微笑。「听懂了啦!以後我會連你的份一起賺。」

「我又沒要你那麼做。」

「跟你結婚要獻上一半財產,等于是財產共有,自然要連你的份一起努力,創造雙倍的利潤。」

她憤慨地睨他一眼。「你可以不要自討苦吃。」當初加一條「但書」,只是提防他把魅力亂用在她身上,提醒他想動她,就要有獻上一半財產的覺悟。畢竟若不是真的喜歡,動了真心,有哪個男人做得到?

金立勛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看她,那眼神,意味深刻。

「干嘛這樣看我?」

「我思前想後,能讓我心甘情願獻上一半財產的,除了你,想不出第二人。」

她呼吸一緊。「別開玩笑了,別忘了還有大哥。」

「大哥有一筆信托基金,足夠他優渥地過一生。他沒有什麼理財觀念,天生適合當學者,給他鉅額的現金反而會害了他,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便同意照舅舅的意思分配財產。」金立勛獨得「金鼎企業」的經營權,恭喜他要做牛做馬過一生。

「你時常跟大哥聯絡嗎?」

「偶爾。」電腦網路世界通。

「一直以來,你都比較喜歡大哥吧!」

「大哥沒有你那麼討人厭。」顏幼棗實話實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更有所謂父母遺命,要你在我們兩兄弟中選一個托付終身,你會選大哥還是選我?」

「大哥比你適合當丈夫。你會是好情人,但大哥會是好丈夫。」可惜她不結婚的,真是可惜了。

金立勛的神情不禁一黯,有股不暢快的窒悶感籠罩他的心窩。哼!回去馬上發E-mail向大哥嗆聲,說他與顏幼棗正在交往。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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