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擺一道 第四章
作者︰岳盈

「你……別胡來?」她結結巴巴道,不忘左顧右盼地找救兵。空曠的走道上,只有她和凌志燁,唯一的逃生口——她的房門,又被凌志燁半果的男性體魄給堵住。她除了高聲喊救命,把郝管家和雪芬叫出來外,別無他策。

「你見了我就躲是什麼意思?」志燁為她剛才膽怯地想避進房間的孬樣憤恨不平。

向來只有女人見了他撲過來,還未有女人像春天這樣,對他避如蛇蠍。敢情她真把他當成蔥似的討厭,一刻也不願面對他?

這想法不知怎麼地令他光火起來。

「我……」他的眼光加刀矢般銳利,刺的她眼眸生疼。春天忙低下頭,對上他彌漫著強烈男性氣息的果胸,呼吸再度急促起來,腦子一頭混亂。

「你怎樣?」如此貼近她,志燁漸感迷醉,尤其是聞嗅到她帶著汗味的女性幽香,簡直就是天然的催情劑。意涌情動間,險些控制不住勃發的生理沖動。

真該死!他猝然推開她,春天踉蹌跌在地上,唉喲痛叫一聲。

「你想把我摔死啊?」她撫著跌疼的臀部,吃力地爬起身,無視于志燁伸出來扶她的手。

一站定,春天蓄集在體內的怒火,凌駕過對志燁的畏懼,上面爆發。

「你過分!」她手指向那具堅實的胸膛,很聰明地考慮到他肌肉的成分大概是大理石級,而她的手指又不是鑽石,連混凝土都不算,戳下去準是自找苦吃,所以只是虛指一番了事。「我對你再三忍讓,你卻得寸進尺!你曉不曉得什麼叫紳士風範?俠義精神?還有好男不跟女斗?」

被她吼的莫名其妙,連帶著剛才害她跌倒的歉疚也被吼的不知去向,凌志燁再度火大起來。

「你就曉得什麼叫做淑女風範?嫻淑氣質?還有喧賓不奪主的道理?」他步步進逼,差點又害她跌坐地上了。

「我若是不懂,就不會這麼忍讓了!」她不客氣地虛指向他的果胸,見他一步也不退,暗暗咬牙,惱火地瞪進他同樣怒焰高漲的黑瞳。

誰怕誰啊?別以為他看起來比較凶,她就會怕他!

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再怎麼說他都是雪芬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並不想太……給他難堪!

「凌先生。」她收斂眼中的氣惱,試著心平氣和地跟他講理。「如果你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我願意跟你道歉。我不該用蔥油餅和水餃比喻你。像你這麼英俊瀟灑的男子,當然一點都不像水餃、蔥油餅,我那樣說太侮辱你。我是誠心求和,希望你不要再計較了。」

志燁瞪著她。

這女人還真知道該怎麼羞辱人!

被比喻成蔥、蔥油餅和水餃,已經是夠受辱了,再讓罵你的人,為這種事道歉,所受的侮辱就更大!

「我真的感到對不起,誠心誠意地致歉,你這麼大人大量,不會跟我計較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春天自問她的語氣已經夠卑躬屈膝了,凌志燁再不領情,她也沒辦法了。

「你看起來不怎麼誠意。」志燁板著撲克牌臉,沒表情地愣瞪她。

「我當然很誠意,你看不出來嗎?」她試著擠出笑容,嘴角使勁往上彎。

「既然你有誠意,為什麼剛才見了我就躲?」

「嗯,咳……」她清了清喉嚨,表情不太自然,一抹紅霞佔領頰面。垂下眼光,春天道︰「凌先生,我不習慣和半果的男子面對面。尤其是你……」沒有人不喜歡听好听話,她決定在她不至于作嘔的情況下,說一些能滿足他男性自尊的諛詞。

「……強健的男性體魄,讓我無法視而下見。你自己一定也很了解本身的魅力,對于我的反應定然可以諒解。話說回來,你是不是該考慮在離開房門時,套件衣服,免得造成他人的困擾?」

「你是說我光果的上身造成你的困擾?」他模著一夜冒出胡碴的下顎,故意走近她一步,眯眼審視她的不自在,似在評估她話里有幾分真實性。

「咳……」春天再度清喉嚨,眼光仍是垂下。「我說過不習慣和半果的男子面對面。」

「卻不妨礙你偷窺我強健的男性體魄?」

她什麼時候偷窺他了?春天心虛地抬眼瞪視他,被他眼里的自以為是的洞悉和嘲弄給惹惱了。

「凌先生,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她咬牙切齒地宣告。「是你愛光著上身展示自己,不是我偷窺!如果你怕人看見你強健的男性體魄,就請你緊緊包住,不要一大早就果著上身跑出來嚇人!」

盡避後面的話不太動听,但對于她一再提起他「強健的男性體魄」,志燁倒是可以原諒。他靜靜凝視她,而她也不退縮地瞪著他。從那雙晶亮的琥珀色眼瞳里,他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

這種感覺滿奇怪,就像是在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靈魂。他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不習慣探討有關靈魂的事。

志燁收斂住眸光,美好的唇線朝上揚起,露出一抹浪子似的譏刺笑容。

「我倒認為是你太大驚小敝。男人光著上身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游泳池畔隨處可見。我不會刻意暴露自己,但也不會拒絕他人欣賞的眼光。再說,習慣果睡的我,就因為考慮到這里有女眷,才套上件短褲。我並不是要這樣出門,只是探出身想教郝立送報紙上來。倒是你……」他的眼光無禮地上下掃視她。

「穿成這樣不怕招蜂引蝶嗎?」

她穿怎樣?春天困惑地低下頭審視。標準的晨跑服裝啊。短袖運動服和運動短褲,哪里招蜂引蝶了?

「我穿的比你多。」她很有自信地迎向他道。

志燁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一丁點都不知道自己暴露出來的肌膚有多引人垂涎,晃呀晃的四肢,就像新鮮的水蜜桃粉女敕。事實上,她整個人就像一顆超大型水蜜桃般吸引人,女敕的出水的樣子,讓人很想一口吞下去。

暗地吞一口唾沫,志燁決定不把話挑明。

「早晨的氣溫仍有點涼,我還是建議你穿長袖長褲。」他朝她點了一下頭,徑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喂,等一下。」春天可不想她卑躬屈膝道歉了半天,卻功虧一簣,連忙叫住他。

志燁在門口停住腳步,側身向她,揚眉詢問。

他這模樣,十足十的混跡天涯的浪蕩子味道。春天偷偷收藏住這份感覺,打算寫作時用上。

「干嘛?」他雙手交叉胸前,沒耐性地問。

「我……我剛才跟你道過歉了,昨晚的事你不會再計較了吧?」

被人形容成蔥,這口氣想吞下去還真難咽。可他凌志燁不是跟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犯不著為這種事,落了個沒紳士風範、沒俠義精神、壞男才跟女斗的罵名吧?

「我沒那麼沒風度。」他冷淡地撂下話來,不再回頭地關上門進房。春天瞪著他的房門,心里嘀咕著︰這還不算沒風度嗎?一點都不尊重女性的沙豬!怎樣也該看她進房後他再進去吧!

早飯時,雪芬興致勃勃地告訴她,要帶她去觀光。

春天不是第一次來知本,對于花東一帶的觀光景點曾去過一回,但不排斥再次造訪。

志燁沒有隨行,安排一名孔武有力的保安人員和郝管家護駕。有著勝利女神標志的勞斯萊斯,換成較不引人注目、具有實用價值的路華五門雪越野休旅車,司機吉魯特是個五官深刻的山地族帥哥,沿途為她們解說風景。

春天之前讀過台東簡介,知道台東舊稱「寶桑」,後稱「卑南」,位于台灣東南部。東瀕太平洋,北接花蓮,西南與高雄縣及屏東縣接壤。她對早先便去過的風景名勝興趣不大,只是客隨主便,依照雪芬的興致去參觀。

沿著花東公路游玩,將東海岸的風景區盡收入眼簾。還在花蓮的知名飯店住了兩夜。到秀姑巒溪泛舟,游太魯閣國家公園,一路有郝管家打點,大伙兒吃好睡好,樂不思蜀。

回到台東,除了森林游樂區外,又去造訪山地村落,春天走的兩條腿都快斷了,好在浴室里的溫泉按摩浴池滿管用的,治好了一天的疲累。

到知本的第二個星期,雪芬安排出海賞鯨豚,這次凌志燁跟了過來。車子沿著台東壯麗的海岸線前進,來到以柴魚聞名的成功漁港。

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三十幾歲男子在港口迎接他們。

「陳叔叔是爸爸雇請的船長。這次他把船從基隆開到這里。」雪芬為春天介紹。

「陳船長。」春天這麼稱呼他,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雖然不屬于英俊瀟灑那類型,不過堅毅的面容有著獨特的男性魅力,樸實的笑容讓人覺得可親。

他帶他們來到港口,遠遠可以看到一艘迥異于漁船的華麗游艇停泊。春天登上船後,更覺得這艘游艇輕巧美麗,兩只眼楮忙著捕捉。

「這艘船就叫春天,剛好和春天小姐同名。」陳船長豪邁的聲音隨著海風飄進她耳里。

春天顯得訝異,眼光尋向雪芬求證。後者的臉色似乎僵了一下,隨即綻出無邪的笑容頷首。

「姊夫還真奇怪。」倒是眉頭微蹙的凌志燁撂下這句令春天無法理解的話,想向他進一步探詢,他卻搭著陳船長的肩膀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解開船纜,游艇很快出發。春天從船艙的窗口眺望一望無際的海景,天空蔚藍晴朗,飛散著雲朵,潮濕的海風從窗口拂向她,吹的她頭發飛揚,咸咸的味道隨著呼吸彌漫鼻端。

她喜歡乘船。不會游泳卻喜歡船上隨波浮沉的感覺,怪不得盼男會說她奇怪。

提到「奇怪」兩字,凌志燁說他姊夫奇怪,是指將船名取為「春天」嗎?如果只是恰巧和她同名,志燁的姊夫有何奇怪的?

春天想不明白。如果要論奇說怪,從雪芬邀她來知本度假一個月,到遇到凌志燁時她所產生的怪異感覺,這一切不都是十分奇怪嗎?

她就像夢游仙境的愛麗絲,陷入一個她所不熟悉的浮華世界。無論是五星級飯店里的豪華裝潢,出手闊綽、行事大方卻又天真無邪的羅雪芬,還是每次遇上她不是以嘲弄的眼光偵探她、便是擺著一張臭臉相對的凌志燁,都讓她有模不著頭緒的感覺。

尤其是雪芬,待她像是很熱情,卻給她有明顯保持距離的感覺。

「春天,這個給你。」雪芬遞來一具望遠鏡,笑容甜美地道。

從那對耀眼的似陽光燦爛的眼眸里,窺不出一絲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溫暖和善意。春天不由罵自己胡思亂想,這大概是小說作家的怪毛病,總愛把簡單的想成復雜。黛安娜車禍身亡,她就一直認為是樁謀殺案,還有不少同行朋友跟她有同樣看法哩。

「你還準備了望遠鏡?」春天回她一笑。

「對呀。我們是來賞鯨豚的。」

「未必可以看得到吧。我听說十次出海,都不一定能看到一兩次哩。」

「這倒是真的。所以我準備了望遠鏡,可以看得更遠,說不定就遇上了。」

「嗯。」春天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和倍數,遠方的景物變得清晰,仿佛近在眼前。

「我看到海鳥。」

「我也看到了。要駛到外海,才有可能看到鯨豚。」雪芬將望遠鏡放下,若有所思的看著春天。

「什麼事?」發現她的注視,春天也放下望遠鏡,將目光轉向她。

「沒什麼。」雪芬淡淡一笑。「我只是覺得你很奇特。我得費盡心思去討好人,才讓人喜歡,你卻什麼事都不必做,就令人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春天誠摯的看進她眼里。「你冰雪美麗,任何人看到你,都會喜歡你。至于我……」她聳聳肩,「生著一張大眾臉,平淡無奇。若說被人喜歡,大概是我的長相還算滿可親的……」

「是嗎?」雪兒眼里有著深探的寂寞。「我總覺得他們都站的遠遠地看我,除了最親愛的家人外,大家好像都不想親近我。」

「不是這樣。」春天傷腦筋地抓抓頭。以往通情時,雪芬總是活潑開朗,從未泄漏低落的情緒。「其實是你太美麗了,就像公主般尊貴,使他們自慚形穢,只敢遠觀而不敢褻玩。你對自己應該有信心。」

「可是我不想顯得這麼高高在上,被孤立在人群之外。」

「你只需要放段,讓大家知道你的平易近人,他們就會主動想親近你。」

「對呀,所以我得費盡心思討好人,你卻什麼都不必做……」她的語氣有些妒意。

「你是在嫉妒我嗎?」春天覺得好笑,伸手捉住雪芬的肩,讓她面對她。「雪兒,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你的美貌是絕大多數女人渴望擁有的,任何人看你一眼,便不自覺會受你吸引,進而贊嘆你、膜拜你。雪兒,你是美麗的;而我則是平凡。美麗造成人們對你的仰慕,像珍視特殊的寶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又怕失手弄碎;但像我這種長像,跟一般大眾沒有距離,他們不會當我是寶貝,而是可以隨意親近的。雪兒,這道理你明白嗎?」

「我只知道無論我如何努力,卻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我的世界除了愛我的親人,及爹地、管家伯伯外,沒有其他朋友;而你,只要笑一笑,大家就搶著當你朋友。這幾天帶我們到處玩的吉魯特,保全人員桑先生,他們都喜歡你,跟你有說有笑,甚至連郝管家、小舅舅也喜歡你。還有你去慢跑,結識的一些老太大、老伯伯……」

「雪兒……」春天憐惜她臉上的孤寂,溫柔地摟她入懷,在她耳畔安慰。「我已經解釋過了,就算我的人緣好,也是因為他們覺得我跟他們的地位沒有差距。何況,不是如你說的,每個人都喜歡我;像你的小舅舅啦,對我陰陽怪氣的,我一點都不認為他喜歡我。」

「其實小舅舅……」

「不用安慰我,是我先惹他不快,怪不得他。」春天輕柔地撫模雪兒細女敕的皮膚,眼眸里有著對她的呵憐。「雪兒,你剛才說你沒有朋友,難道不當我是你朋友嗎?」

「你?」雪芬霧氣彌漫的眼眸里,突現一絲陽光,她喜悅地凝望她,「你願當我的朋友?」

「我以為我們早是朋友了。」她真誠地道。

「春天……」溫郁的潮流在雪芬胸口涌動,眼里有灼熱的感覺。她訝異地眨眨眼,感覺到眼眸里的濕熱。這種奇異的感動,令她一時失措,她掙月兌她的懷抱,轉移話題掩飾。

「你有沒有算過剛才我們開車到成功,一路行來經過多少座橋?」

春天體會到她不習慣這麼赤果果的情感宣泄,順著她的問題回答︰「我沒有算過,花東公路的風景真是美,來來回回幾趟,還是教我看的目不轉楮,根本忘了數。不過,上回吉魯特不是提過嗎?沿途所經的橋梁大大小小不下四十余座哩。」

「嗯,而且每座橋都有小筆事,吉魯特還真會扮。對了,你想通‘水往上流’的奧秘了嗎?」

「水往上流」是位于都蘭村南方舊台十一號公路旁。只是一條灌溉渠道的流水由低處往高處流的景觀,居然蔚為奇觀。

春天莞爾回答︰「我是很想想通,可是早就從一本書里看到答案了。那只是因為旁邊的景物傾斜度大于路面,而造成的錯覺。」

「唉,你倒是看了很多書。小舅舅也喜歡看書唷。」

「哦??」春天倒看不出來凌志燁是那種有閑情逸致埋進書堆里的男人。

「真的。」雪芬強調。「我在他房里擺了一套你的作品,他有翻唷。」

這算什麼?春天嗤之以鼻。搞不好是那家伙無聊,隨便翻了一下,就算在看書?

「別提他了。雪兒,你要不要一道到甲板上?船好像慢下來了。」

「一定到外海了。」雪芬拿著望遠鏡張望了一下。「我還得戴上帽子,多涂一點防曬油。」

「我也擦一些好了。」春天倒不怕曬黑,可是每次曝曬過度,她的皮膚就會發癢,那滋味可難受的很。「我擦頸子跟足踝就行。瞧,我這件長袖襯衫還是AV防曬的,穿長褲也不怕會曬到大腿。雪兒,你今天該穿長褲來。」

「我沒帶長褲。」雪芬撫了撫身上精致的長袖薄紗洋裝,瞄了一眼春天帥氣的打扮。無袖T恤搭麻紗長褲,外罩著她所謂的AV防曬襯衫,看起來十分中性。

兩人擦好防曬油便離開底艙。陳船長和穿上潛水裝的凌志燁在甲板上。

「小舅舅要潛水。」雪芬解釋。

「他要潛水,還把釣具擺上,要我幫他釣魚。」陳船上笑開一口白牙。

「會不會有危險?」春天擔憂地道。

凌志燁看了她一眼,眼神專注而深刻,看得春天心跳不規律起來。他戴上防水鏡,向陳船長比了個OK的手勢,翻身跳進水里。

春天和雪芬站在船舷處張望。

「小舅舅是潛水好手,很有經驗的。」雪芬拉著春天離開船舷,要她拿起望遠鏡。「我們還是找找有沒有海豚或是鯨魚的影蹤吧。」

「嗯。」心不在焉地拿著望遠鏡亂看,春天始終掛念凌志燁的安危。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令人有度秒如年的煩躁感。干嘛替他擔心?他又不是她什麼人!可是十年修得同船渡,大家好歹也有「同居」之誼。況且凌志燁若給鯊魚咬去,雪芬定然會很傷心,而她也會跟著難過,若再見到血肉模糊的尸體,搞不好得作一年噩夢。

這麼一想,雞皮疙瘩全冒起來,外加心里難受的想翻胃,好在志燁從海面浮出,俐落地游到船邊爬上來。

「不錯哦,給你抓到兩尾山猴仔。」陳船長接過志燁手中的網子贊嘆。

「什麼叫‘山猴仔’?我看就像龍蝦嘛。」雪芬好奇地問。

「這是原住民話,同樣是龍蝦的一種。‘山猴仔’肉質肥又女敕,不是那麼容易抓到。志燁的運氣不錯,我們今晚有口福了。」陳船長笑道,把兩尾頭部色彩斑斕的龍蝦放進大水箱里。

「你有釣到什麼嗎?」志燁回船艙挽掉潛水服,黑色的絲質襯衫敞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一身則是件短褲。春天被他自然流露出的男性魅力震懾住,雙頰緋紅,移不開視線。

「釣到一尾二斤多重的旗魚。」

「我下去有半小時了吧,才這麼點小收獲?」他不滿地道。

「沒辦法。」陳船長攤攤手,促狹的眼光轉向船上的兩名女性。「我肩負護花的使命,哪有閑情逸致管釣魚的事。」

「陳船長的魚餌好幾次被吃光光。」雪芬乘機取笑。

「魚可沒有兩名美女重要。我忙著注意你們的安危,哪管得了魚呢?」陳船長哈哈大笑。

志燁悶哼一聲,敢情他沉浸在五色繽紛的海底世界,陳船長也沒閑著,眼楮忙著追逐美女啊。想也知道捕捉住他眼光的美女,絕不是雪芬這位千金小姐,八成是看春天的多。

這麼一想,心里更不舒服了。譴責的眼光如一陣狂浪卷掠向春天,又狠又準的幾乎教她滅頂,連帶捕捉到她望向他的著迷,這讓志燁莫名高興起來。

「來,我教你釣魚。」他不由分說跨了兩大步到她面前,捉住她的手帶到架好魚具的甲板。

「我……我不會釣魚。」從他粗糙掌心中傳來的麻熱電流,令她不知所措。寫了數年的言情小說,還是頭一次體會所謂的麻熱電流,原來是這回事,還電的她心髒怦怦狂跳,所有的感覺全提至最敏銳的狀態,甚至他呼吸里的溫熱都能感應到,實在是怪異至極。

「就因為不會,才要教你啊。」志燁好整以暇地道,眼里有著春天少見的溫和。「你一次都沒釣過魚嗎?」

「也不是。有次去普吉島,跟著去海釣,結果沒釣到魚,還被同船朋友的魚鉤鉤到手。」或許是難得的和平,讓她敞開心,像朋友一樣訴說。

「哪一只手?」他深沉眼光里的溫暖光芒,令她不自覺地將曾受過傷的手指伸過去。志燁握住她柔女敕的玉指湊到眼前,灼熱的呼吸拂著她指間的肌膚,志燁溫柔而珍愛的輕撫讓春天有幾分妒嫉手指所受的寵愛。

「還疼嗎?」他柔似情人耳語的呢喃,專注的凝視,如一帖古老的迷咒罩住她。春天仰頭看他,這麼近的距離下,他俊朗的五官更加端秀迷人,一綹不馴的發絲隨著海風吹拂在他額上飛舞。而那雙從卷曲綿密的眼睫間泄漏出來的溫暖光束,更教她神魂顛倒,意亂情迷。

「還疼嗎?」他更加靠近她,帶著海水味道的男性氣息,迷亂了她的理智,眼皮沉重了起來,粉女敕的朱唇像花兒般開放。

斯情斯景,美麗浪漫如夢。她甚至忘記曾把他當成「夢中仇人」,一徑沉醉在志燁的魅力中。

他就要吻她,就要吻她嗎?除了女性的直覺外,還有逐漸接近中的那股熱力,她知道他就要吻她了。

生命中的第一個吻,在碧海藍天中,在一艘游艇,甚至在兩名同伴之前——她管不了這許多。生平第一次,想要任性地放縱自己,想要感受吻的感覺。就這個男人,這個她有點討厭、卻更加喜歡的男人,她只想在現在感受他的吻。就是現在!

釣桿在這時動了一下,嘎嘎聲響不斷,釣線失速地被往前拖。志燁機警地掣住卷筒,全神貫注在新的發現上。等吻許久的春天,被他興奮的聲音喚醒。

「快,釣線被用力拉扯,看來是條大魚。」他一只手迅速滑過她身後,繞到她前面捉住她的手一起放在握把上,眼中射出狂野的熱芒。

「你是我的幸運女神!」志燁笑得合不攏嘴來,「你一來,魚也來了。」

而她的吻——飛了!

春天不曉得該生氣還是松口氣。此時理智全回來了,自覺剛才的輕佻莽撞,但免不了若有所憾。一尾魚比吻她重要,看來她是徹底的失敗,比魚還沒魅力。她不是滋味地想。

「拉緊,我們一起把魚釣上來。」

朝她射過來的鼓舞光芒,還有他話中的將她視為一體,都讓春天感染了他的興奮,投入他與魚奮戰的抗爭中。

這尾魚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厲害,志燁想收緊線軸,卻遇到頑強的抵抗,連游艇都被拉扯得劇烈晃動。陳船長趕緊回駕駛室操控,雪芬在一旁加油。春天則身處戰區,和志燁同一陣線,感受到他的力量和那股不屈服的征服欲。

逐漸的,水底的魚和他們的距離在志燁收緊線軸的努力下縮短。海浪在魚兒的掙扎中翻騰得更厲害,有驚濤裂岸之勢。突然,龐大的陰影自巨浪中躍起,春天的眼楮瞪大,尤其是在看到白森森利齒含住的數尺長魚尸,腎上腺素急速升起,手腳發軟。

「是……鯊魚……」雪芬的聲音被風打碎傳進他們耳里。

當那尾大鯊魚潛入水里,再度從波浪中升起,距離他們的船身只有幾尺距離,閃著白光的利齒幾乎要撲向他們。志燁迅速放開線軸,讓釣線再度被拉開,然後他不知從哪里取出一把小刀,迅速割斷釣線,讓危機遠離。

「沒事了。」他擁抱住仍顫動不停的春天,將她嬌軟的身子完全裹進懷里,低聲安慰。

這一刻,兩人的心緊緊相依,有著從鬼門關共同轉一圈的患難與共。他們曾與死神如此接近,又平安無事地存活,沒有比活下來擁抱彼此更美好的感覺了!

火焰在緊貼的皮膚下面滾燙地流,某種莫名的溫暖情愫漸漸在兩人心中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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