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x喜歡 第五章 開不了口
作者︰小蘇

中午時分,兩人再度相約在已一陣子不曾造訪的suki咖啡館。

杜澄真比季如帆早到些,坐在最里面的她一邊翻著手中的menu,一邊凝神傾听回蕩在室內的柔軟琴音。

認不出是誰的鋼琴聲……杜澄真點了壺玫瑰花茶,然後她合起menu,好奇的向她身旁的服務生詢問。

「冒昧的打擾一下,請問現在店里放的是誰的CD?」

「Yiruma,一個韓國人的鋼琴演奏專輯。」好似常常回答這個問題似的,男服務生臉上一點詫異的感覺也沒。「需不需要我去拿專輯封面過來給您瞧瞧?」

「嗯……」杜澄真低頭猶豫了會,然後扯開唇淺淺一笑。「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

一會兒,服務生再度走到杜澄真身邊,將手上的CD空盒交給她。「現在撥放的曲目是第三首……LoveMe.」

LoveMe.

杜澄真斂著眸瞧著CD封套中的中文介紹,再側耳聆听回旋在靜謐咖啡館中的清脆琴音,一股激動情緒驀然涌上心頭,她輕輕撫著小冊子上那精致細小的鉛字,然後抬起頭,忽地瞧見季如帆竟已來到她桌前,真不知她已經默默的看了她多久?

兩人的目光相接,季如帆朝臉紅的杜澄真微微一笑,然後拉開椅子坐下。

「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

「沒什麼……就一張CD的介紹!你想看嗎?」

「嗯!謝謝。」杜澄真將手中的白色的小冊遞到季如帆手中,季如帆沉默的將手里的冊子看完,然後又側耳听了一下,他才抬起頭來對著杜澄真問道︰「知道現在播放到哪首曲子了嗎?」

「應該是第五首了吧……我剛問的時候正好在播放第三首……」

擦身而過。

修長的手輕滑過第五首曲目下的短文,小小聲的念了幾回後,他才將手里的小冊推回杜澄真面前。

「不知道是翻譯翻得好還是這個叫Yiruma的本身就很有文采,這些印在曲子下面的短文,都細膩得叫人覺得驚艷。」

「你也有這種感覺呀!」杜澄真微笑著,伸手又將桌上的小冊子翻過了一頁,然而當第六首、第七首接著第八首的短文映入眼簾時,她原本盈盈的笑臉,瞬間因尷尬而沉默了下來。

It’sYourDay——屬于你的日子。

WhenTheLoveFalls——當愛來臨。

LeftMyHearts——我心已遠離。

這一串文章出現的時間實在太過巧合,巧合到讓人禁不住產生懷疑,懷疑眼前這一切是不是一場經過精心策劃的安排?!

倉皇的眼對上季如帆溫潤的眸,杜澄真有些不知所惜的將眼神移開,她不喜歡現在這種氣氛,太過親昵了!仿佛兩人之間,正有股什麼在隱隱竄動著。

她的心,一時還沒辦法承受如此多的轉變,還不行!

好在此時服務生剛好端來季如帆所點的咖啡,一經打擾,方才回蕩在兩人間的親昵氣氛瞬間消失無蹤!

杜澄真手指輕顫的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熱熱的玫瑰花茶,好不容易才稍稍壓抑下頻率過于紛亂的心跳。

「你喝咖啡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季如帆啜了一口咖啡後忽然抬起頭來問道。

「只能喝一點……」杜澄真老實承認。「我發現我的身體還是不太能夠適應咖啡因,一天只能一小杯,喝多了還是容易心悸。」

季如帆點點頭,伸手輕撫著咖啡杯上漂亮的燙金,突然間笑了。

「其實咖啡這種東西,淺嘗幾口聞聞它的香味就好,不需要卯起來的猛喝,喝多了對身體也不太好!」

從一個嗜喝咖啡的人嘴里听到淺嘗即止這種說法,不禁讓杜澄真有些詫異的瞪大雙眼。沒多細想,一串話忽然就從杜澄真的嘴里溜出。

「這種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感覺有些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我記得從前你還曾經懊惱過我不懂得品嘗咖啡……」

一提起從前,兩人相視的眼不禁都有些愕然,慌亂的捂住不小心泄漏出秘密的唇,杜澄真別過頭,努力的想掩去那悄悄浮上心頭的脆弱!

笨呀!不是已經再三警告過自己不可以再重提往事的嗎?她怎麼會因為一時的氣氛太好,就渾然忘卻了該要築好心里的那道牆……杜澄真匆匆喝掉杯子里的熱茶,然後倉皇的從座位上站起。

「我忽然想起我辦公室里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掏出錢包抽出兩百塊放在桌上,仿佛像在逃避什麼似的,杜澄真一下子就從季如帆的面前離開。來不及伸手挽留她,季如帆只是呆傻傻的,瞧著她縴瘦的身影從自己面前消失。

只留下桌上的兩百塊,跟一只快要見底的花茶杯。

季如帆斂下眸,伸手輕輕握住杜澄真方才曾握過的把手,微閉著眼揣摩一下她喝茶的樣子,然後執起,將唇辦輕觸到她方才曾觸過的杯緣。

他心中那股想要更接近她、更加感覺她的渴望,已經累積到一個快要滿溢出來的程度了。

伸手將桌上那兩百塊錢仔細的折疊放至他上衣口袋,輕拍了拍,然後季如帆起身,掏出自己的錢包將桌上帳單繳掉。

在貼近心髒的部位,有著屬于她的東西——季如帆踏出suki咖啡館的步伐,顯得如此輕快愉悅。

或許是那日下午的親昵嚇著杜澄真了,連著幾日,她一直用忙、沒時間、我有事這些藉口,推拒掉季如帆想再見她一面的電話。

已經第四通了!「這樣呀……那你忙吧!我過兩天再打,記得保重身體。」

「嗯……」

「晚安。」

「晚安……」拿著手機,季如帆半眯眼聆听那帶點倦意的清柔嗓音從話筒中傳來,明知道她不可能拿再多講些什麼的,季如帆卻仍舊堅待,非得等到她完全將電話切斷之後,他才掛斷。

縱使多听個一秒鐘,縱使只能听到她傳來的淺淺呼吸聲,他也甘願。

只是奇怪,今天他一直遲遲未听到她將電話切斷的聲音。狐疑的,季如帆對著手機嘗試的喊出杜澄真的名。「小真……」

手機那頭,突然傳來杜澄真隱約哭泣的聲音。

「你在哭嗎?」季如帆的呼吸一窒,然後他匆忙的抓起桌邊的車子鑰匙,快步的奔出家門。「小真……等我……我馬上到……」

季如帆對著手機急迫的說道。

听到他焦急的低語,電話那頭的杜澄真只是輕抽了口氣,嗚咽似的說了聲「不要來」之後,便倉皇的將電話掛斷,听見那頻率急促的嘟嘟聲,季如帆心急的將手機關上,沒命似的,快步沖進停車場,在空蕩的停車場內尋找他的車子。

用力踩下油門,黑色的轎車像箭一般朝前射去。

等我……季如帆堅毅的黑眸緊張的瞪著映在擋風玻璃上的自己,一邊喃喃自語——我馬上到。

十五分鐘後,連接到大樓管理室的對講機突然鈴聲大作。

正伏被窩中的杜澄真像被電著了似的匆忙起身,走到對講機房,按下通話鍵,倚著牆听到大樓管理員的問題。

「杜小姐,有一個叫季如帆的先生現在在大門這邊……你要讓他上去嗎?」

他還當真沖來了!杜澄真對著對講機輕嘆了口氣,猶豫了會後,低聲道︰「讓他上來吧!」

按下止話鈕,杜澄真轉身走回臥房抓了件大外套披在身上,在她回到客廳時,門外,已然听見電梯抵達的叮咚聲。

揉揉自己蒼白的臉龐,杜澄真深吸了口氣後,才一鼓作氣的將大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是一臉急迫的季如帆。「你還好嗎?」

瞧著他寫滿關心的眼,杜澄真心頭一暖,原本已停下的淚,忍不住又倏地涌出。

「哎呀,怎麼……怎麼又哭了?」

季如帆焦急的瞧著她低頭拭淚的淒然樣子,一雙手想要伸去抱她,卻又唯恐造次的停在她身前五公分處,終于還是深吸了口氣,猛地使勁將她密密實實的攬進懷中,緊到一丁點空隙也舍不得留。

當杜澄真的頭抵向他腳膛的剎那,她眼中的淚,淌流得更凶、更急。

怦怦怦怦的,是他怎樣也按捺不住的狂亂心跳;抽抽咽咽的,是她因激動而奔流不止的淚。

季如帆側著頭將杜澄真的臉湊向他的肩,然後用著他的下顎,安撫似的揉弄著她細柔的發。

深深的吐了口氣,他對自己坦白承認,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長長長長的八年,久到他幾乎都快失去信心,認為他這一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機會將她擁進懷里了……

一壺暖暖的茉莉花茶被擺在長椅邊,杜澄真手環著膝蓋,背對著季如帆偎靠在他的懷中,他修長的臂將她縴瘦的肩頭輕輕環住,毫不吝惜的,分享著他溫暖的體溫。

兩人都沒說話,杜澄真的頭頂抵在他的下顎,仰頭眺望著成串排列在高架橋上的橘黃色車燈,一點一點的,代替了天上的星星,指引了晚歸的人們回家的路。

冷冷的風拂過臉頰,吹起了柔軟的發梢,季如帆伸手揪住了那隨風飛揚的發,放在唇間,細細印下一個吻,不經意的,泄露他內心激動澎湃的情潮。

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杜澄真輕輕垂下眼瞼,清亮的眸底,悄悄的浮現一抹形容不出的情緒。

是感動,也是感慨!

盼望能這樣偎坐在他懷里已經很久很久了!之前夜里,幾度還因為過度思念他的擁抱而潸然落淚,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感覺不到了,但竟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命運又拐了個彎,將原本已經遠離的兩人,慢慢圈繞在一塊。

以她淺薄的智慧,實在無法揣知命運將會有什麼樣的變動——她閉了閉眼輕嘆了口氣,有些困倦的將身子更往身後的暖源偎近。

「想睡了嗎?」季如帆無法制止想要踫觸杜澄真肌膚的,他一邊用手指輕觸著她蒼白的頰,一邊柔聲問道。

「還好……」並不討厭他踫她的感覺,所以杜澄真只是輕輕的眨了眨漂亮的長睫,身體動也沒動的,像只饜足的貓兒般柔順的任他輕撫。

她臉上不自覺得浮現一股戀愛中女子的嬌柔媚態,季如帆低頭瞧著她的臉龐,他的呼吸瞬間拉沉了下來。

很想踫她、吻她、撫她,但季如帆心里也很明白,今夜能夠這樣擁著她伴著她感覺她,已經是上天給予的莫大恩惠,他實在不能再奢求了!

相偎相倚,一逕沉默直到夜深,直到咕咕鐘里的貓頭鷹連連叫出了十二聲「咕咕」,季如帆和杜澄真才猛然發覺,竟已是凌晨時分了!

「你該上床休息了!」季如帆戀戀不舍的輕模杜澄真的頰,杜澄真有些不情願的嘆了口長氣,然後離開季如帆的懷抱,轉過身來瞧著他溫潤的眼。

一些情意纏綿的話卡在杜澄真的喉嚨里,很想說,但猛然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就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季如帆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然後道別,轉身離開她的房子。

杜澄真傻愣愣的站在陽台往下望,徒步走向停車場的季如帆剛好回過身,瞧見她仍站在陽台上發呆,連忙伸手示意要她快快進去休息,杜澄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入屋內。

一分鐘後,正在開車的季如帆听到手機座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三聲嘩嘩嘩。

「你有一封新留言,馬上檢閱?」

季如帆按下yes鍵,顯示在一串電話號碼下的,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明天再見!

瞧著這四個中文大字,季如帆淺淺的笑了。

「外頭很冷對嗎?」

「還好……」杜澄真一上季如帆的車,人才剛坐定,一雙溫熱的掌,就輕悄悄的從駕駛座那兒遞上來,憐愛地揉著她冷冷的手背。

冰涼的手觸著他暖熱的手心,在寒冷的天,感覺真的非常窩心。「今天,想上哪兒走走?」

杜澄真垂下眼睫,不置可否的哼了聲都好。

「那陪我上一趟書店好嗎?」

想不到他還沒把看書的習慣給忘了!

乍然听見季如帆的要求,杜澄真冷不防抬起頭來多看了他一眼。

靶覺到杜澄真的視線,季如帆也同樣轉過頭回望她。「男人去逛書店……這會很奇怪嗎?」

「感覺是有些奇怪!」或許是平日接觸的男人都是些只會逛pub泡美眉的「現代男子」吧!靶覺書店跟書這種名詞,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從男人的嘴里听過了!

「不過,你這習慣值得鼓勵,所以晚上就陪你去書店走一趟。」

「謝謝喔!」說這話的時候,季如帆臉上還很刻意裝出一副感激涕零樣,逗得杜澄真禁不住捂起臉噗哧的笑了出聲。

「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美。」不自覺的,一句甜美的稱贊就這麼突然的從季如帆的嘴里月兌口而出,原本眼瞧著他的杜澄真微愕了下,不過下一瞬,艷艷的暈紅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染紅了她的雙頰。

「不過你臉紅的樣子看起來更美!」

只不過後面這一句話,是在季如帆領著杜澄真走入誠品時,才湊在她耳邊輕聲說的。

一整晚,只要是接觸到季如帆戀戀不舍的眸光時,杜澄真總是情不自禁的,讓羞赧的暈紅爬滿了雙頰。

「平常都會看還是買些什麼書?」

在搭乘誠品敦南店的手扶梯時,杜澄真有些好奇的低問。「隨便,沒固定的。」

「比如呢?最近剛買了什麼書?」

「詩,買的大多是詩集還有散文類的東西。」

杜澄真點了點頭,感覺到季如帆看書的習慣沒什麼改變,心中突然覺得有一點安心。

或許是知道他仍「念書」的關系!

兩人在三樓手扶梯前分開,約定先各自在書店里逛過一圈,逛膩了的人可以再去找另外一個。

悠悠哉哉的在書店里來回走了一遍,今天心里其實沒什麼買書的,所以杜澄真也只是隨意的翻翻看看,要不就是拿起擺在拒架上的展示書翻看幾頁,晃著晃著,突然被一個人名給吸引了目光——

葉錦添——是設計「臥虎藏龍」衣飾的那人嘍!

從事廣告業的杜澄真一向對色彩華麗的作品有著極大的興趣,印象中他前一陣子好像做了個大型的展覽,只可惜當時杜澄真有事忙沒辦法親自一會,只能憑藉著報章雜志上的報道勉強知悉一二。

杜澄真拿起封著膠膜的書冊,心中有點可惜的是沒辦法先拿起來瞧瞧里頭究竟是寫些什麼內容,認真的瞧著外頭那色彩低調卻深具華麗感的封面,猶豫了會後,終于下定決心將它帶回去。

獨自在誠品另一頭逛著的季如帆老早就鎖定了目標,直接找上的地方就是擺放著現代文學詩集的書櫃,拿了一些書在手里看了一會,最後,仍是挑走他早就打定主意想買的詩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喜歡上了有些悲劇色彩的文字。《情詩肖哀歌》,李榮榮的詩選集。

漫游的腳步來到了誠品的最後端,季如帆的目光突然被擺放在架上的一些攝影集吸引了去。

隨意的抽出一本名叫《在路上•遇見貓》的攝影集,封面拍攝的便是一只貓孤單往前走的背影,季如帆的手輕撫過封面那只貓的背脊,心中隱約有一股什麼被觸動了。

「在看什麼書?」

一具暖暖的身體突然偎靠到他身邊來,沉浸在書頁短詩中的季如帆也沒被突來的聲音給嚇到,他只是靜靜的抬起頭,回看正覷著他手上的書的杜澄真。

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有一種很無意識的,特屬于少女的天真爛漫。將她那可愛的表情緊緊的揣在心底深處,季如帆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書遞送到杜澄真的手上去。「是貓的攝影集呢!」

杜澄真垂著眼看了好一會後,突然笑了。

「有好多照片拍得好美喔……瞧瞧這睡顏!還有這寫在一旁的短文……」

「不錯吧!」「嗯!」杜澄真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將書合上交還到季如帆手上。「你想把它帶回去嗎?」

「是呀!這種攝影集一向不會出版太多本,所以遇上合意的,我通常都會把它給帶回家去。」

「感覺起來你家里好像藏了很多書似的!」

「還好,反正一個人嘛!不是出外尋新的地點喝咖啡,就是買本書回家去,有書陪著,感覺時間也過得快些。」

季如帆伸手接過杜澄真遞來的書籍,輕巧巧的轉過身,原本站在他身畔的杜澄真也隨即跟上,他們一同舉起腳步邁開來的默契,感覺已經相識了好久好久似的……

是沒錯!他們的確相識了很久很久,但很可惜的是,置于他們中間這一段長長的時光,是一片空白。

想到他竟錯過了小真那最天真爛漫的一段時光,雖然心知早就挽不回了,但仍舊覺得有些失落。

在從溫暖的室內跨到寒氣逼人的室外時,季如帆的心里面竟然閃過一個傻氣的念頭——

如果和小真相處的時間,能夠和這敦南誠品一樣,二十四小時永不停歇的話,那該有多有好!

只是這念頭,真的、非常的——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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