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情佳人 第九章
作者︰竹君

蔣震天回來之後,府里的氣氛就變了,有時明明大伙有說有笑的,十分熱絡,下一刻眾人卻連忙閉上嘴,霎時變得極為安靜。

為什麼呢?端看漫步在花園里的紀軒就知道,一臉的肅殺之氣,只要是經過他身邊的人,全都要遭殃。

「沒長眼楮嗎?是不是想被逐出府去?」又一個不識相的,整理花圃的老園丁不知道是重听還是在想什麼,竟然連他走近了都不知道,還礙眼的擋著了路。

老園丁驚慌的跪了下來,「侯爺恕罪,老奴瞎了眼,請饒了老奴,別趕老奴出去。」

在指揮使府當了一輩子的園丁,臨老才被趕出去,教他怎麼過活啊!

他哭得老淚縱橫。

「夠了,別拿你的壞脾氣嚇著忠心的老僕。」章靖亭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

紀軒頭也不回,臉色一沉,「你不是應該去巡城了嗎?」真靈,只要是他想找人出氣的時候,這家伙就出現。

「托你的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外面平靜得很,有危險的是你這指揮使府,看看你把周圍的人嚇得,簡直可以說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了。」章靖亭扳過他的身體,教他看一看身邊被嚇壞的下人們。

每個人看到他,都是一臉害怕的神情。

「與我何干?」他哼嗤一聲走開。

他有這麼可怕嗎?他不禁反省自問。

「與你是沒有直接的關系,但對震天就有了。知不知道你這幾天把人家累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不過是看到人家扶紫蘿起身而已,就把人家調去校場練兵,還兼建水壩,這大熱天的,不累死人才怪。

「搞清楚,人家這次回來,是照顧受傷的父親。」被妒火焚心的男人真是可怕。

「若非這樣,我早就把他趕出城去了。」紀軒無情的說,踢開議事閣的大門走進去,一坐在太師椅上。

看來他是余怒未消。「算了,不提震天,談談紫蘿好了。你這幾天都夜宿四季軒,冷落了她,是不是該過去哄哄她幾句呢?」

一提到紫蘿,他的目光柔和了些,望向窗外霓霞館所在的方向。

這些日子,他人雖然在王如雪和柳雙雙那,但心仍在紫蘿的身邊,常常出神的想,她在做什麼呢?月否如同自己一般想著對方?

「她……還好嗎?」沉吟了一會,他閉上眼楮一問。

「好與不好,你自己去看了不就知道。」被情蒙蔽理智的男人,到底是想折唐自己,還是想折磨誰呢?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又出事了!

章靖亭狀似輕松的搔搔耳朵,在椅上坐下來,蹺著一只腳,態度像個無賴。

吧嗎,存心吊他胃口嗎?

「到底怎麼回事?快說。」他心急如焚。

呵,心慌了吧!章靖亭輕咳兩聲,「也沒什麼啦,就是前天到老夫人那,不知怎地又跌了一跤,扭傷腳罷了。」

「什麼?叫她別再到那自找罪受,她又去!」紀軒—听,暴跳如霄的低吼。「我不是告訴過你要保護她的嗎?怎麼又讓她受傷了?」

「咦,你怎能怪我,」這黑鍋可背得冤枉。「別說她在老夫人房一里我不能進去;就說你發了瘋似的派了那麼多任務給我跟震天,就算我們想保護她也是分身乏術。」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章靖亭心中竊笑。

「不過放心吧!小傷難免,大傷卻未必,諒老夫人也沒這個膽要她的命。」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怎麼倒像是恐嚇,听得他更加心驚膽戰。從來不知道關心一個人會是如此的難過。

「我還是親自去看看好了。」長袖一甩,紀軒快速的奪門而出。

★★★

紫蘿近來心情低落,她不知道紀軒為了什麼冷落自己,更不了解自己何事犯錯,以致失去他的寵愛。

她很想問他,可是總被他冷漠的眼瞳斥退。

每次見面,只讓她更覺心傷而已,所以她放棄再去詢問的念頭,默默的守在霓霞館內,獨自啃噬蝕心的痛苦。

「少夫人,出去走走吧!卉園里百花盛開,很漂亮呢。」主子心情不好,做丫環的春花、秋月當然也快樂不起來。

「卉園……」那個令她改變命運、無限懷念的地方,如今一回想起來,依然讓她靦腆不已。

然而溫情已卻不再,再回憶那個訂情之處,只是徒增神傷而已。

「卉園的後面就是太夫人的庵堂,我……好些日子沒有去了。」她喃喃自語的說。

大夫人慈祥的臉龐總教她難忘。

「那就去庵堂走走。」春花積極的鼓勵她,和秋月一起把她拉起來。

勘不過兩名俏婢的好意,紫蘿勉強扯起一抹笑,點頭跟著兩人走出霓霞館。

兩名丫環一路說著笑話逗她,讓她郁郁寡歡的臉蛋漾出一點笑意,心情也放開了一些。

吵夫人,你來了。」遠遠的小尼姑就看到了她,很高興見到她出現。「我去通知太夫人。」她開心的沖回庵內。

太夫人還願意看到自己?紫蘿的心不覺高興了起來。

沒多久,小尼姑就扶著太夫人走出來,比起日前所見,似乎又蒼老了些。

「太夫人,您不舒服嗎?」紫蘿忙奔上前去挽住她。

太夫人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道︰「你來了,好像瘦了些是不是?」

自從上次見面後,知道自己當年所犯的過錯對她們母女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她就不斷的懺悔、自責,最後她終于想開,決定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疼惜這個孫女,以彌補當年所造的罪孽。

「沒有,紫蘿很好。」太夫人態度的轉變讓紫蘿不禁臉露笑容。

「才不好呢。」秋月多嘴的想替她抱不平,可是卻被紫蘿回頭輕斥一聲,不甘心的又閉上了嘴。

「怎麼了?有什麼事就跟祖母說呀!」太夫人心急的想知道。

祖母!听到這兩個字,紫蘿感動得熱淚盈眶,在太夫人的膝前跪了下來。「祖母,您允許我這麼稱呼您了嗎?」

太夫人眼眶也是一紅,牽起她,兩人在一旁的椅上坐下,「傻孩子,我從來沒有不許你這麼叫,你是軒兒的媳婦,也是我的好孫女,我怎麼會不認你呢?」

多讓人心疼呀,這樣的一聲稱呼就令她歡喜成這樣,這些年來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這一切都是她的固執所造成的。

「好紫蘿,來,告訴祖母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句都不可騙我。」她慈藹又堅定的命令。

不忍拂逆老人家的好意,紫蘿無奈的輕聲訴說一切,原本只是想簡單的三言兩語帶過,誰知道多嘴的兩名丫環在旁邊加油添醋,又加上太夫人關心的詳問每個細節,使得原本的閑談變成了批斗大會。

三人把紀軒、章惠娘、王如雪和柳雙雙的事都說了一遍,直到日暮時分才結束。

經過一天的長談之後,大夫人徹底的明了,紫蘿在指揮使府里真正遭遇的一切,也使她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時間不早了,紫蘿先行告退。」紫蘿並未告知任何人即前來庵堂,為免在外頭待太久又落人話柄,她帶著兩名丫環起身告辭。

太夫人又關懷的囑咐兩句之後,親自送至庵外,並且交代紫蘿有空可以常來陪她。

離開庵堂,紫蘿緩步走在回霓霞館的路上。

「紫蘿,你到哪里去了,侯爺找你找得好急呀!」途中踫巧遇上四處找她的蔣震天。

他一發現她,立刻滿頭大汗焦急的奔過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侯爺只差沒到老夫人那,把屋頂給掀了。」

紫蘿沒想到會惹出事情,急著就想往前奔,豈料扭傷的腳還沒完全好,不能劇烈的跑動,才奔沒幾步,她差點跌倒在地上,幸好蔣震天急忙將她扶起。

「你們這是干什麼?」怎知這暖昧的一幕又恰巧教紀軒和章靖亭看到。

紀軒憤怒的轉頭拂袖離去,留下驚愕卻猶不知發生何事的紫蘿和一臉呆愣的蔣震天。

★★★

紫蘿失寵的傳言甚囂塵上,在章惠娘房里的王如雪和柳雙雙覺得大快人心,她們準備了精致的茶點,要好好的慶祝一番。

尤其是柳雙雙,紫蘿失寵對她來說利益最大,她不止得回紀軒關注的眼神,也讓那些勢利的下人們重新尊敬她,再次端正她三夫人的地位。

現在府里到處流傳著紫蘿何時會被奪去少夫人的頭餃,王如雪和柳雙雙兩人誰能夠榮登正室的位子。

當然。這也要看誰的肚子比較爭氣。

「雖然目前情勢對我們有利,但也不能這樣就輕敵、大意,別忘了孟紫蘿是個厲害的女人,她一定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章惠娘提醒被興奮沖昏了頭的兩人。

「我知道。」柳雙雙向來惡毒,她才沒打算那麼容易放過仇人,她輕拈一塊桂花糕送人口中,「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趕出去,讓她永遠見不著侯爺的面,侯爺也就對她死心了。」咸魚翻身的例子她長得多了。

「事情不可能那麼簡單。」章惠娘陰沉的一笑,「光趕出去還不夠,那賤人一天不認命,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回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道理你們沒听過嗎?只要那賤人死了心,就算是軒兒還喜歡著她,她也不會回來了。」

她才不會讓那忘恩負義的東西好過,他跟孟雲湘那賤人的女兒一樣可惡,她要他生不如死,嘗盡悔恨和相思之苦。

王如雪和柳雙雙一臉不解,同時好奇的坐到她身邊,催促的問︰「有什麼好方法?」

章惠娘笑得詭異,「我一直沒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想想我為什麼會反對他們兩人的親事?為何會如此討厭那個女人呢?」她陰冷的一笑,「那是因為這是一樁逆倫的婚姻,紀軒和孟紫蘿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們兩人根本不可以成為夫妻。」

「什麼?!」這個秘密震撼了兩人。

王如雪膛大眼,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

「這……這……太可怕了。」就連在風月場所見多識廣的柳雙雙也不免驚訝莫名。

這要發生在尋常人家,已經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更何況是發生在位高權重的指揮使、鎮國侯爺身上,那可是震驚天下的丑聞。

「這……這該怎麼辦呢?」王如雪急急的問。

這要傳揚出去,就連身為妾室的她們,臉上也會掛不住,她可不想成為天下人指指點點的笑柄o

「這是真的嗎?」柳雙雙還是一臉無法相信,畢竟精明如老夫人,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呢?

況且听她的語氣,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似的,怎麼可能還讓侯爺娶孟紫蘿進門?而且還是正室。

這其中似乎有些問題。

她的疑問很快的就被章惠娘看出,她精明的眼楮一黯,道︰「雙雙是不相信我的話?」

「不敢。」柳雙雙趕緊搖頭。

「其實也不能怪你懷疑,只能說我這個老太婆太無用了。」她故意哀嘆一聲,低下頭道︰「軒兒的個性蠻橫、專制,很多事情都不听我的勸,雖然明知道這是逆倫的事,但基于愛護他的心,我這個做娘的也只有替他隱瞞下來。不然你想想,我連出身青樓的你都可以接受了,更何況是身家清白的孟紫蘿呢?又為何在成親當天,同時將你們三人娶進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用心良苦啊!」

她鼻頭一酸,真的吸泣起來,慌得王如雪和柳雙雙忙遞手絹安慰。

「原來如此,我們終于知道老夫人是何其偉大了。那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將實情告訴孟紫蘿,叫她識相的悄悄出府,別再連累軒兒。」

這或許是惟一的辦法了。王如雪和柳雙雙相視一眼,點點頭。

驀地,王如雪突覺一陣惡心傳來,捂著嘴奔到門外。

「怎麼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柳雙雙走過去拍拍她的背。

王如雪搖頭,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我不知道,只是近來有些反胃,很多東西都吃不下。」說著又低頭連嘔了幾聲。

「是嗎?」章惠娘突然手一拍,笑著走過來扶起她,輕輕的用手模模她的肚子。「也許是懷孕了,我們紀家要有後了。」

「真的嗎?」王如雪粲笑如花,沒有想到這天大的喜事突然降臨在自己身上。「我有孩子了?」

「八成錯不了。」章惠娘拉著她的手,邊走日桌前坐下邊道︰「不過還是得等大夫確定才行。」

兩個愉悅的女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依然站在門口,卻一臉難看的柳雙雙,她妒恨的眼神狠狠的射向王如雪的肚子。

第一個生下子嗣的,竟然會是那女人!

她絕不甘心。

★★★

失去紀軒的關愛與柔情,紫蘿仿佛又回到剛來到府里的日子,在她臉上看不到燦爛的笑容,也感受不到春風洋溢的氣息,有的只是沉澱的相思,和夜以繼日的等待和期盼。

她每天依然去向章惠娘請安,然後到庵堂去听大夫人誦經,可是這樣並不能洗滌她郁結的心靈,她依然活得消沉,甚至比初人府時更加痛苦。

‘何不去找軒兒談談,或許可以把誤會解開。」太夫人慈眉善目的道。

她輕喟一聲,低搖著頭。「我……不敢去。」怕他用厭惡的眼神看她,怕他派人將她趕走。

「傻孩子。」她這副柔弱的模樣真是教人又憐又疼啊!「解鈴還須系鈴人,難道你想就這麼過下去?」太夫人無限疼惜的伸出雙手握住她。

「太夫人……」紫蘿有些哽咽。

「傻孩子,叫祖母。你忘了我也是你的親人嗎?」

親情的關懷,讓她濕了眼眶。「祖……母……祖母。」她激動的投入太夫人的懷抱。

「好、好,乖孫女,我的乖孫女!」太夫人也感動的哭泣。「現在是不是願意提起勇氣去見軒兒了?」

紫蘿猶豫了一下,輕輕的點頭。「為了不讓祖母擔心,蘿兒願意去試試。」

她好不容易終于鼓起勇氣。

「很好,就讓春花和秋月陪著你一起去吧!」太夫人囑咐一旁伺候的兩人。

「是。」兩丫環欣喜的答應。

版別了太夫人,出了庵堂之後,她們尋到章靖亭和蔣震天,詢問紀軒的去處。

「這……」蔣震天言詞閃爍,眼楮不經意的瞄向四季軒的方向。

還是章靖亭反應快,連忙接腔道︰「侯爺現在正忙,少夫人還是別去打擾得好。」

死愣駝子,連個謊都不會撒。章靖亭暗暗的咒罵著他。

雖然兩人沒說,但由蔣震天憨直的眼神和反應,她已經知道紀軒人在哪兒了。

所以,她沮婉的一欠身道︰「謝謝章參將,紫蘿知道分寸。」她輕移蓮步向四季軒的方向走去。

天知道這回她下了多大的決心,錯過了這一次,她怕自己再沒有勇氣了。

「等等,我陪你去。」蔣震天一個箭步追上她,道︰「事由我起,我陪你一起去向他解釋。」向來坦蕩的他,不覺得有什麼對不起紀軒的地方,因此自告奮勇的一同前往。

「這……」紫蘿遲疑著。

「怕什麼?沒做的事不怕別人誤會。」他大咧咧的拉著她的手,跨步向四季軒奔去。

「少夫人……」春花、秋月隨後快步跟上。

「哎,這個粗線條的大老粗,還不知道自己闖下了什麼大禍。」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章靖亭只有無限的嘆息。

希望被嫉火蒙蔽的紀軒能趕快清醒,不然受傷害的將不只是孟紫蘿一人,還有他自己。

★★★

「少夫人請留步。」四季軒的丫環在門外攔住了紫蘿的去路。

「告訴侯爺,說我和少夫人有事要跟他說。」蔣震、天大嗓門的嚷道。

「蔣大哥別這樣。」紫蘿柔聲勸阻,轉頭朝那丫環淺淺一笑,道︰「麻煩請稟告侯爺一聲,說我有事想見他好嗎?」

她朝兩人望了一眼,點點頭回身進入屋內。

「稟侯爺,少夫人和蔣副將在外面想見您。」丫環福身朝側躺在軟榻上的紀軒道。

紀軒濃眉一蹙,緩緩張開眼,進射出噬人的目光,嚇了她一跳,「你說她和誰一起來?」

丫環顫抖的囁嚅著,「和……和蔣副將。」

紀軒長腿奮力一踢,將無辜的丫環踢倒在地,整個人彈跳而起,走向二樓的房間,推開窗子,果然看到下面站著兩人。

他的臉色當下陰森得可怕。

「咦,少夫人怎麼和蔣副將在一起?」王如雪靠了過來,假意不解的指著兩人。

「告訴她,說本侯爺不見。」他勃然的下達命令,並且轉身吩咐王如雪。「叫人準備酒菜,歌舞伺候。」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窗邊。

王如雪心喜不已,因為侯爺每次來都沉著一張臉,連笑容都不給一個,如今欲歌舞宴樂,豈不是喜事。她連忙開心的招呼下人準備。

丫環委屈的出來告知兩人。「對不起少夫人,侯爺下令不見。」

「怎麼會呢?」這個打擊讓紫蘿白了臉,耳邊又聞听里面突然傳出來的笙樂聲。「那是……」

「侯爺正與二夫人歌舞飲樂。」丫環據實以報。

紫蘿難掩心傷,悲痛的滑下淚來。

「真是太過分了。」蔣震天沖動的就想破門而人,所幸春花、秋月兩名丫環及時拉住他。

「蔣副將別沖動,您這樣會害了我們少夫人。」

「可是難道就這樣算了,讓這趟白來?」他氣得直跳腳。

「蔣大哥請先回去吧,讓紫蘿在這里多待一下。」強掩、打傷,她低頭向蔣震天道。

「這怎麼可以……」

他還想說什麼,可是春花、秋月卻急急推著他離去。

「可以的,蔣副將您先走吧!」他在只會讓事情更糟而已。

無奈的,心情同樣沉重的蔣震天只好黯然的走開。

四季軒里傳出悠揚的樂聲,里面嬉戲的歡笑聲照映出門外的孤寂。

紫蘿像尊雕像靜靜的站立著,出奇冷靜的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沒有人理她,也沒有人再趕她離去,惟一陪伴著她的,是兩名忠心的丫環,她們心疼的侍立在一旁。

天上漸漸烏雲密布,接著一道震天的雷響,傾盆的大雨倏然落下,淋濕了心碎的可憐人兒,同時敲醒了紀軒那顆迷惘的心。

★★★

正喝得半醉的紀軒,猛然被屋外的雷聲驚醒,「少夫人還在門外嗎?」

伺候的丫環不敢隱瞞,欠身回道︰「回侯爺的話,因為沒有您的吩咐,所以沒有人出去理會少夫人。」

「該死的奴才!」竟然讓蘿兒站在外面淋雨!

紀軒勃然一怒的從位子上站起來,直接走到門外。他看見她嬌弱的身子依然站在雨中,那像雪般白的臉龐完全沒有血色,搖搖欲墜的身子隨時有倒下的可能。

「蘿兒!」他驚叫著沖向她,抱住她不堪折磨倏然倒下的身子。「快,快派人去請大夫來。」他忙不迭的將她抱人屋內。

春花和秋月一見出了大事,連忙分頭去準備熱湯和請大夫。

「蘿兒……」紀軒將她抱到王如雪的床上,心焦的用雙手揉搓著她的臉頰和冰冷的手。「快醒醒,你不會有事的,我不允許你有事,快給我醒過來。」他幾乎無法呼吸的大喝。

「侯爺,別這樣,少夫人不會有事的。」王如雪被他陰霾的神情嚇壞了,戰栗著身子走上前去安撫。

「走開。」他一揮手,將她狠狠的推了開去。誰也不能接近他的蘿兒,誰也不能干擾他救蘿兒。「大夫呢?為什麼還沒來?快給我叫大夫過來!」

王如雪被他奮力一揮,肚子差點撞到桌角,緊張的以手護住,氣憤的厲聲尖叫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有身孕,是你們紀家的骨血耶!」他竟然敢這麼推她,一點都不顧她跟孩子的死活,眼里只有那個病慨憾的女人。

紀軒冰冷的寒瞳橫掃她一眼,眼里的絕情令人毛骨悚然。「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立刻命令人為你打胎?」

殘酷的言語嚇了她一跳,她噤若寒蟬的走到一旁坐下,再也不敢說話。

仿佛等了一輩子般久,大夫終于在紀軒的怒吼中趕到,蔣震天和章靖亭一左一右的架著他趕了過來,並且十萬火急的把他拎到床前。

「來了、來了,大夫到了。」蔣震天粗嗓門的叫喊,房里的丫環們全都退了開去。

大夫上氣不接下氣的被推坐在床前,還沒能喘口氣,就被紀軒可怕的眼楮一瞪,忙拉起紫蘿的玉手把脈。

他手才一搭上脈,紀軒和蔣震天就急著詢問。「怎麼樣?她有沒有事?」

大夫為難的看了看兩人。

「喂,別打擾大夫看病。」最後還是章靖亭替大夫解圍,將兩只吵人的麻雀趕了出去。

「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你怎麼會讓她在外面淋雨呢!」就連一向站在他這邊的章靖亭都忍不住抱怨。

紀軒只是沉著一張臉坐在椅上,關切的眼神不時望向房里。他已經十分懊悔了,氣自己不該為了嫉妒及一時之氣而不理會她,任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外面淋雨。

不過這一切是誰造成的,還不都是蔣震天!他好端端的沒事纏著蘿兒干什麼!要不是他跟著蘿兒一起出現,自己也不至于心狠至此。

而那個闖禍者,卻貓不知死活的在這里大放厥詞。

「你若是真的已經變心也無妨,只請你記得當日的承諾,紫蘿讓我帶走,我們兩個遠離塵俗,再也不打擾你半分清靜就是。」

「你說這是什麼話?她是我指揮使府的少夫人,由得你亂來嗎?」紀軒從椅上跳了起來,怒不可遏。

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真的想把蘿兒從他身邊帶走,難道目無法紀,不把他鎮國侯爺放在眼里了嗎?

見他動怒,蔣震天也無懼的相對。「難道侯爺想反悔,別忘了當初是你要把紫蘿送給我的。」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一片嘩然。

「侯爺曾經想把少夫人送給蔣副將!」眾人開始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

尤其是剛得到紫蘿昏倒的消息,特地趕來的柳雙雙,才一進門就恰巧听到這最後的一句,興奮得不得了。

「這是真的嗎?侯爺終于想通了,要把那禍水送走是不是?」她快步走了進來,開心的拉著紀軒的衣袖問。

紀軒一怒,甩袖揮開她,寒瞳冷冷的一瞪,將她臉上的笑意全凍住。

「你再多說一句話,我立刻命人割掉你的舌頭。」他陰森的吼道。

愚蠢的笨女人。章靖亭搖頭一嘆,哀悼她的有眼無珠,不會察言觀色,難道看不出來紀軒根本在生氣嗎?他反悔了,而且是深深的反悔。

可是身為侯爺,這樣的話被蔣震天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他能否認嗎?能夠自打嘴巴,死皮賴臉的說沒有嗎?所以他現在是積了千年怨氣的火山,誰踫誰就遭殃。

他是聰明人,當然不會去踫。

可是粗獷的武將,沒神經的大老粗就沒這個腦筋了,他再持虎須,對即將爆發的火山再踹一腳。

「你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必定以八人大轎迎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倏地,一記鐵拳揮來,正中他的鼻粱,將他挺直的鼻子打歪,鼻血四溢。

笨蛋、笨蛋,沒腦子的大笨蛋!章靖亭站在一旁,也只能無奈的徒呼他豬腦袋,同情的看著他被海扁一頓。

只是這群人吵鬧時,並沒有發現內室的門悄悄拉開了,一道縴麗的人影臉色蒼白的佇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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