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失憶小姐 第7章(1)
作者︰吳夏娃

礙于宋盈盈對「共同居住」提出的種種限制,苦寒行只能想辦法配合她的休假,制造兩人相處的機會。

但是宋盈盈始終沒對他打開心房,對于住在「那個外科醫生」家里這件事一直很別扭。

過年時,苦寒行帶妹妹到梅子山和父母圍爐團聚,宋盈盈也回到宋家吃團圓飯。

各自歡歡樂樂過完新年,宋爸、宋媽也沒有再提起要把她送往「那個外科醫生」家,宋盈盈以為抵押事件就此不了了之,她終于可以回歸正常生活。

但是新年一過,苦寒行就上門要人。

究竟這樁抵押戲碼,什麼時候才能落幕,她還要在「那個外科醫生」家里住多久?真非得要她找出所謂的真相才回得了家嗎?

「苦寒行……既然我媽連你的生日都知道,你們很熟吧?可以說說你跟我家是什麼關系嗎?」宋盈盈又被叫起來煮消夜,她燙了幾朵花椰菜,通心面,幫他煮南瓜濃湯,還有一盤淋了蘑菇醬的牛排,然後帶著笑容陪他「聊天」。

「我直接把你被抵押給我的理由告訴你如何?」苦寒行解開袖扣,卷起袖口,拿起刀叉。

宋盈盈模了模自己的臉,模到嘴角的笑容。她的笑容有這麼假,讓他一眼就識破?

「不用了。」她垮下肩膀。

她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早知道就煮泡面打發他,一個大男人吃得比烏龜還要慢,一塊牛排還非得切塊,細嚼慢咽,他是準備吃到半夜兩點嗎?

宋盈盈一個白眼扔過去……

苦寒行剛回來,還沒換衣服,身上一件白色襯衫,很隨興地卷起袖口,宋盈盈這一眼瞥見他的左手前臂有一道十多公分的疤痕,經過縫合的疤痕看起來曾經受過重傷。

宋盈盈張大眼楮,雙眼發直。

「你的眼楮快瞪出來了,有什麼好驚訝,還是,看到自己的杰作,你終于想起自己的惡行,開始心懷愧疚了?」苦寒行看她那又驚又疑的眼神里寫滿故事,不知道他手臂這道疤痕又被她編到哪一篇去了。

宋盈盈對上他的眼楮,眼里擺明告訴他︰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連一只雞都不敢殺,我會砍你?真有這種事情,我想那一定是……你輕薄我,我出于自衛才讓你見血;或者,我路過時撞見你強暴女生,我伸張正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相信這是身為一個人該做的事之類的。」宋盈盈不相信憑她溫良恭儉讓的樸實性格,自己十五歲時會是一個無緣無故把他砍傷的不良少女。

「……別看了。」苦寒行拉下袖子,不喜歡她緊盯著疤痕看。

「那到底是怎麼傷的?傷口看起來滿深的。」宋盈盈心口直跳,一眼就很難忘掉……心髒莫名發疼。  

「你在意?」苦寒行眯著一雙深眸凝望她。

「嗯。」宋盈盈對上他的眼楮。

「盈盈……」苦寒行掀起嘴角,她終于也開始關心他,對他有了感覺——

「我只在電影里面看過那種傷口,通常都是在黑道兄弟的火並後出現的。你身為一個外科醫生,讀醫學院的錢都是黑道老大贊助的吧?听說你是醫院院長的外甥,你們醫院背後是誰在撐腰?你每天那麼晚回來,其實不是待在醫院,是去拔子彈、治刀傷吧?我爸說你很危險,叫我離你遠一點,原來是這麼回事……」

宋盈盈又打了一個哈欠,等著他把消夜吃完。

回想到這一段,苦寒行的心情更沉重了。

朝夕相處半年來,宋盈盈對自己沒有動心,已經開始讓苦寒行感到焦慮,沒想到宋盈盈對他似乎沒有好感,他簡直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麥元其拍拍好友的肩膀安慰。過去兩人如膠似漆,感情好得分不開,宋盈盈看著苦寒行的眼里充滿愛慕和崇拜,連他都羨慕,也難怪苦寒行無法適應宋盈盈的轉變。

「宋爸很疼盈盈,你和盈盈還沒相遇之前,他們父女感情非常好,盈盈經常粘著宋爸。但是盈盈跟你交往之後,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宋爸被女兒冷落,老早就看你不順眼,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站在保護女兒的立場,宋爸對盈盈洗腦,抹黑你,這是可預見的。」麥元其分析宋爸不想把宋盈盈交給苦寒行的心情,他推測宋爸是苦寒行的第一道  

障礙。

接著第二道阻礙是……

「如同你所說,前兩次都是盈盈自己看上你,你獲得她的感情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盈盈外表看起來很乖順,骨子里有主張、有想法,過去盈盈眼里只有你,她粘著你,遵從的是自己的心意。但是這一次,盈盈是在被強迫的狀態下到你身邊,這種方式會惹她反感,讓她很難對你打開心房。宋媽很了解自己的女兒,祭出抵押這一招,把盈盈當抵押品扔到你身邊,讓盈盈感到很挫折,打開始就無法對你有好感……真是高招。」

麥元其拉開椅子,在苦寒行身旁坐下來。

「宋媽把盈盈交給你,只是遵守當時的約定,並不表示她贊同你的方式,這點你應該很清楚,怎麼會被宋媽牽著走?」宋家長輩耍這些小伎倆,照理說應該瞞不過精明的苦寒行,苦寒行會照著做,麥元其猜想,一方面是因為兩位長輩是宋盈盈的養父母,另一方面……

「是我的疏忽,我對情勢判斷過于樂觀。」苦寒行喝了口啤酒,他不曾把宋家父母的阻擾放在心上。

「我看你是明知有陷阱,也會往下跳吧?為了擺月兌你,這幾年宋媽經常拉著盈盈去相親,企圖把她嫁掉。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到處和別的男人吃飯,不知道哪一天和別人墜入愛河,何況你跟盈盈如此深的感情,你會接受一切不利于你的條件,急著把盈盈帶回身邊,也是無可厚非……

「說真格的,這幾年我一直很擔心你被逼瘋,連你前臂那道傷,當時我都懷疑你……算了,幸虧沒出事。」一切都過去了,宋盈盈重新回到苦寒行身邊,麥元其相信未來兩人一定能夠順利。

麥元其望著眼前夕陽,人還是應該活在當下,珍惜此刻的美好光陰。

苦寒行嘴角彎了一道笑容,他很感謝麥元其的關心。

只是,他不願意再去回想這幾年他是怎麼走過來。

「不過我想,既然宋媽肯交出盈盈,態度多少是有軟化了,宋媽應該也已經明白盈盈在心底深處只看著你一個人。」苦寒行堅守這段感情,多年來忍受煎熬,自我折磨,總算沒有白等。

「希望如此。」雖然當年各持己見,但立場都是出于一份愛,宋爸、宋媽對女兒的愛,他對宋盈盈的愛,所以對于他而言,宋爸、宋媽永遠都是他的岳父、岳母。

「不過老苦,你這只天鵝醫生一向光芒萬丈,憑你這美色,盈盈到你身邊都已經半年,這段時間足夠你影響她對你的觀感,扭轉偏見,你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事,讓她對你誤解這麼深?」麥元其把一張帥臉壓到苦寒行面前,用無比嚴肅的眼神告訴他,接下來是男人的時間,鼓勵他敞開心說來听听。

苦寒行扯起眉頭,把他的臉推開,直接打斷他滿腦袋的遐思,「沒有你想的那回事。」

「嗤,這里又沒有外人,干麼如此拘謹,你們以前在我面前打得火熱,老是忘記我的存在,我又不是不了解你對盈盈的饑渴程度,就算你撲倒她,故意在她面前月兌光衣服誘惑她,爬到床上偷襲她,或是躲在窗口偷看她洗澡,踢她一腳害她跌倒,再借機會緊緊抱住她,我都不會感到意外。如果以上行為你一件都沒做,我才會說你不正常。」

苦寒行當然是一個正常男人……

面對喜鵲溪,坐望滿天夕陽紅,苦寒行臉上的紅,究竟是夕陽染紅,還是有鬼的紅?

麥元其嘴角一撇,酒瓶和他踫了一下。在他看來,老苦臉上那抹紅是有鬼的紅。  

苦寒行總算還是個男人,他就放心了。

「啊——」

永夜市老街上的早晨一如往昔,只有老人散步。

天色才剛亮,一聲尖叫蓋過大清早的鳥叫聲,紅磚道上幾個老人仰頭望向已經歇業的苦氏中醫診所那塊招牌,拉長耳朵听了一下,聲音沒了,回頭繼續散步。

苦家只剩下長子住在家里,是個帥哥醫生,平常敦親睦鄰,清晨慢跑都會和老人家聊天、打招呼,老人家們大小毛病的諮詢電話從來不漏接,提供建議的聲音也相當親切。

半年前一個大清早,苦家傳出女孩子的尖叫聲,讓左鄰右舍很緊張,後來才弄清楚,原來帥哥醫生已經訂婚了,他的未婚妻搬來和他住,一時還不習慣。

所以現在附近老人家們都知道,帥哥醫生家里住了一個非常害羞的未婚妻,撞見帥哥醫生洗澡出來只裹著毛巾會尖叫,自己跌倒被帥哥醫生摟個腰也尖叫,轉身自己撞進帥哥醫生懷里被親到臉頰也要尖叫,連她自己沒听到敲門聲,被帥哥醫生打開房門看見她換衣服都尖叫。

這一大早的尖叫聲,不知道又為哪一樁?

老人家們听著很羨慕,大伙兒都忍不住開始期待,苦家這個害羞的未來小媳婦兒哪天終于看到帥哥醫生赤果果的強健體魄……

苦家一早的尖叫聲,是從客房傳出來。

苦寒行在樓下穿好慢跑鞋,正要出門,听到宋盈盈叫嚷,他趕忙沖上樓。

「盈盈,什麼事……」

宋盈盈抱著枕頭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男人的後腦杓。

男人只穿了一條短褲睡在她床上!

宋盈盈第一個直覺是苦寒行爬上她的床,她嚇得驚叫,枕頭用力一扔,從客房跑出來。

「你……不是……」她以為這時候應該在她床上的苦寒行大,卻從樓下跑上來,讓她一臉錯愕,眼楮來回望。

苦寒行在這里,那在她床上的男人是誰?

「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發生什麼事了?」著陽光猛男的胸肌,有力的臂膀,穿著一條短褲的男人晃出來,一臉被吵醒的不爽。

「麥……元其!」就像看見哆啦A夢使用任意門出現在小紅帽與大野狼的童書畫面里,宋盈盈滿眼不可思議。

為什麼麥元其會從苦寒行家里冒出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苦寒行見他只穿著一條短褲從宋盈盈房里出來,理智瞬間崩斷了幾條線,想起醫院最近新進一批手術刀,是該抓個人來試刀。

麥元其在苦寒行銳利的眼神下清醒,看見他一身慢跑裝備,而宋盈盈一臉倉皇,自己剛才好像是被枕頭砸醒……看這情況是他闖禍了。

「昨天半夜。我忙完開車趕過來,一倒下就睡了。我先聲明,我不知道盈盈睡在這間,我以為旁邊的人是你。」麥元其很慎重的舉手發誓。

「……你們認識?」宋盈盈來回望著兩個男人,臉色已經恢復平靜,眼底的驚嚇消失了。

苦寒行眯起眼瞪著她,「發現你身邊睡的人不是我,而是麥元其,好像讓你松一口氣?」

「嗯,是啊,我認識元其很久了。」宋盈盈點點頭,發現床上的人不是苦寒行,她只差沒拍拍胸口安撫受驚的自己。

苦寒行眉間的深紋皺起,滿月復怒火燃燒。

「盈盈,這個時候你就少講話了。」麥元其至少還懂得什麼場合能夠開玩笑。

自己不小心爬到好友的女人床上,眼下他都要被宰了,宋盈盈還出聲,這根本就是在補刀。  

宋盈盈滿臉問號,她是因為認識麥元其很久了,深知麥元其的為人,他不會欺負女生,相信他不是故意爬上她的床,所以她才放心,有哪里不對了?

「你平常都鎖門,為什麼昨天沒鎖!」苦寒行怒了。

「我是忘記了……」宋盈盈連自己有沒有鎖門也搞不清楚,但是被苦寒行瞪,又被他咆哮,她更搞不清楚原因,「你現在在凶我嗎……憑什麼?」

不過就是一場烏龍,況且當事人是她,她都不生氣了,他發什麼火?

憑什麼對她發火?

窗外,依然是早起的鳥兒在叫。

苦寒行把宋盈盈吼了,轉身就出去。

「0918-072502……喂?是『豆趣』嗎?我要訂一杯高縴地瓜豆漿、一杯天然芋頭豆漿、一杯養生綜合堅果豆漿……對,苦家中醫診所這里……對啊,家里來了客人。嗯,苦醫生慢跑經過時會順便拿,麻煩你了。」宋盈盈訂好豆漿,掛上電話。

「家里啊……」麥元其站在宋盈盈身後,看那本「外賣簿」,瞥一眼豆趣的名片,上面寫著鮮濃純,全豆豆漿專賣店,還有全省宅配的電話。

「啊,我干麼要幫他訂,給他補足營養有力氣亂罵人,我何必自找苦吃?應該兩杯就夠了。」宋盈盈沒听到麥元其的話,一個人盯著電話喃喃自語。

「老苦慢跑會經過那家豆漿店?」

「不會,那是他朋友開的,他出去慢跑時都會繞過去拿。他這個人很好養,什麼口味他都喝,我通常是早上想喝什麼才決定,所以都是我打電話去訂,這樣他過去時就不用等。」

「老苦在氣頭上,還會記得嗎?」

「嗯,他這個人脾氣是古怪了點,不過該做的事情都會做,不會被情緒左右,不像我老是忘東忘西,有時候我忘了訂,他會打電話回來問。」宋盈盈想了想,目光從電話轉開。

「不改了?」

「我就說他這個人陰陽怪氣,我故意不幫他訂一定會惹到他,要是讓他不高興,明天起他不繞過去拿,我的早餐就少掉營養好喝的豆槳了。而且出錢的人是他,看在他特地繞路跑一趟的分上,就三杯吧。」

「老苦這個人陰陽怪氣啊……」麥元其還真是第一次听說。

「你去刷牙洗臉,我去做早餐,需要牙刷、毛巾嗎?」

「有嗎?」

「有,我拿給你。」

「麻煩你了。」麥元其揚起嘴角。

他真是不明白,苦寒行怎麼會以為兩人毫無進展?宋盈盈把這里當自己的家,儼然女主人的模樣,還模清楚他的脾氣,連默契都培養出來了。  

宋盈盈把盥洗用具拿給他,進廚房去弄早餐。

麥元其帶了法國長棍面包來,她準備了蜂蜜、水果,燙了些青菜,炒了一盤海鮮,煮了洋蔥湯。

等苦寒行慢跑回來,手上果真多了三杯豆槳。

苦寒行的氣是消了,不過宋盈盈顯然還是覺得很委屈,三個人的餐桌上,她把苦寒行當空氣……

「原來你們這麼熟,你連他家的鑰匙都有,你這麼常半夜跑來過夜啊……可是為什麼你會以為睡在客房的人是他呢?」

他,苦寒行,有自己的房間,為什麼要跑到客房睡?這就是宋盈盈不解的地方。

宋盈盈坐在麥元其的身旁,和苦寒行隔著距離,一雙眼楮也只落在麥元其身上。

「你都沒發現嗎?你那個房間是用活動門隔成兩個房間的。」

「我知道,那怎麼了?」宋盈盈曉得化妝台靠著的那面牆是活動門,但這個家除了苦寒行,還有他的父母、妹妹的房間,她得尊重別人的隱私權,所以她不曾去拉開看。

「里面那間沒有獨立的門,要穿過書房,浴室只能用客廳外面這間。你的房間離客廳近,而且有浴室,老苦是體貼你,把房間讓給你,自己窩到里面去睡沙發床,我昨晚太累了,懶得鑽進里面,我是睡在老苦的床上,哪知道床上的人是你。」麥元其撕了一塊面包,喝了口香濃的芋頭豆漿。

「哦……」宋盈盈不曾去開過苦寒行的房門,不知道那間是書房,苦寒行原來睡在她隔壁?

宋盈盈瞬間心跳加快。

「其實那本來就是一個房間的設計,那個房間是給老苦討老婆用的,所以連嬰兒房也考慮在內,才會有活動拉門……」麥元其想讓宋盈盈了解她睡的那個房間最初設計的用心,可話說到一半,察覺他不小心捅到苦寒行的痛處,趕緊轉移話題,「盈盈,面包店的生意好嗎?」

苦寒行討老婆用的房間……他有對象了?

宋盈盈心髒刺了一下,怔了怔,努力轉移心思,笑望著麥元其。

「嗯,多虧你幫忙找到那間店面,里面所有的裝潢跟廚房設備都跟我夢想的一樣,而且租金又便宜,連小鴨都說我們賺到了。不過很不好意思,你好心幫忙,反而被我爸媽念了一頓,嫌棄地點在醫院對面,又嫌店面太小。他們住慣大房子,都不知道外面的物價,我也很頭痛,你不要放在心上。」說起她和小鴨兩人開的希望烘焙坊,宋盈盈的精神就來了。

「我知道,宋爸、宋媽疼女兒嘛。」麥元其睇一眼苦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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