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白首 第十章 入山撿只熊(1)
作者︰陳毓華

兩人回到家,兒金金指著前院邊上的地,「我想在這里鋤個幾畦地出來種菜,種些蔥姜蒜,用著也方便。」連菜籽和菜苗都買好了,就等把地翻個兩翻。

「我下午就把地翻出來,就能把菜籽種上了。」蘇雪霽覺得渾身都是力氣,半天下來絲毫都不覺得疲倦,這就是有了自己的家,所有的打拼都是為了讓這個家更好,所以無論多少累活也不覺得辛苦。

「好,那咱們家的菜地就交給你了。」

「看我的!」

「吃飽飯我去找泥瓦匠來蓋書房,趁著你在家翻地,跟泥瓦匠說說你想要的書房是什麼模樣,不然等冬天真來了,土凍了,就得等明年春天,到時候你都要去府城應試了,哪里來得及?」打水洗了手臉,她掀開蒸鍋上的蓋子,排骨臘腸爛飯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想想這樣不夠,又去小罅子里挖了些酸菜出來,切小段用碟子裝了,最後決定用剩下來的海帶煮了海帶蛋花湯。

蘇雪霽看著灶頭上的噴香四溢的一大盆排骨臘腸憫飯驚訝極了,在他的認知里,大鍋煮的東西賣相不會太好,就算有油腥在里頭,出自不擅廚藝的娘子,他還真不敢抱什麼希望。

可這會兒盆子里有飯有肉有菜,顏色還美得不像話,紅的是蘿卜,綠的是碗豆,黃的是玉米粒,胭脂色的是臘腸,灑上的香蔥,色香味俱全。

他悶聲不吭的把飯菜端到堂屋,又擺上碗筷。「我在哪里都可以讀書,這些日子我們沒少花錢,往後我們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這書房其實不急。」

兒金金眼珠轉了下,閃過亮光,好像找到什麼新玩具的期待著。「太白哥哥說得對,亂花錢實在不是好習慣,要不——咱們自己來蓋。」

蘇雪霽覺得自己彷佛很久才從喉頭擠出個字來,「你會蓋房子?」

「不知道,試試。」

這話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不過,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也罷,要是蓋不起來,也就一些不值錢的竹子,無傷大雅。

「竹子多毛刺,會弄傷手腳,不如還是請匠人來吧。」他退讓了一步,只能這麼叮囑。

兩人這才坐下來吃飯,許是炖飯的滋味太好,也或許是兩人從早奔波到現在,都餓狠了,兩人各扒完一碗飯,蘇雪霽見兒金金的碗也空了,隨手給她添飯,很快,添了兩碗小山高的飯出來。

「你這排骨臘腸爛飯真是好吃。」蘇雪霽贊不絕口。「娘子的手藝簡直是一日千里,太令為夫的刮目相看了。」

兒金金一臉夸獎我、夸獎我吧的表情,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就說我聰明吧?燒菜這種活兒是得看天分的,這憫飯你要喜歡,改天咱們再做來吃。」

蘇雪霽扒飯的動作一滯,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他看得出來金金不愛吃那些粗糧和栗米,對大米飯和面條比較情有獨鐘,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咱們家這吃白米飯的速度,恐怕那些領回來的廩米也吃不了多久吧?」

他最近會不會天天都吃太好了,有米有菜有肉有魚有蛋,這是他以前沒想過的日子。

他撥了下飯粒,「我听丁大哥說衙門里缺個書吏,我等等去試試,要是能成,往後就在那里做活了。」

「明年春天你就要去應試,不是要讀書嗎?哪來的時間去做活兒?」

「無妨,衙門的事也不是整天的,就是師爺忙不過來的時候要人幫,整日的讀書倒不如多做些衙門的活計強。」他很看得開。

兒金金看蘇雪霽並沒有太把讀書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是因為自信嗎?

也許是,真正有實力的人不見得會整天整夜的泡在書堆里,而是到處閑晃,想她大師兄就一個,每天瞧著不務正業,修為卻比誰都高。

也許她這夫君和大師兄都是同一類型的人,悶聲不吭,就能把事都做好了。

兩人把一鍋飯一湯一菜都給一掃而空,收拾碗筷,洗刷鍋碗,午覺也不歇了,蘇雪霽伸手把兒金金因為刷碗有些紊亂的發絲往她肩後撩去,指月復不小心擦過她臉。

兒金金愣了下,這凡人的身子真奇怪,也不過滑過臉,為什麼手腳都跟著發麻呢?一下沒想明白,蘇雪霽卻已經準備要出門,「我去衙門那邊看看,回來再鋤地,不耽誤你的菜苗下種。」

送蘇雪霽出門後,左右她也無事,不如上山瞧瞧,要蓋書房,得有地基,也許自家荒田那些個亂石可以派上用場也說不定,還有,她想替蘇雪霽做件斗篷,斗篷該有皮毛才保暖吧,雖然她不清楚這時節的山上有什麼野獸皮毛可以用,不過她也沒忘蘇雪霽說過要過冬的野獸,正是要肚里儲存糧食,正最凶狠的時候,能避就要避,別去打擾它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家里好像沒什麼隔夜糧,城居大不易,一根柴火,一粒米都要錢,她之前賣藥材和金絲燕窩的銀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她得想法子賺錢才是!

毫不遲疑的,她穿上斗篷,踩著風火雲便往自家的荒地去了。

雖然是午後,天卻是陰的,放眼望去,林子里的樹葉幾乎都被風刮光了,到了河谷一看,如今秋汛,河水十分的湍急,水面不時涌起水濤,往下坡去,那兒的水流相對平緩,她心里便有了計較。

她直接站到河里,斗篷自然形成遮蔽,把河水隔絕在外,雖然因為她靈識不足,只能看見眼前幾丈的地方,但也不妨礙她沿著河把這一段直到女神河與另一條交匯口為止的淤泥都清理了一遍。

她把清出來的河泥都放在空間里,也沒去細看那些山堆般的淤泥里到底有什麼東西,只是一股勁的清理,一股勁的把東西往里頭放。

這些淤泥在空間里,就如同在她的心里一樣,這活兒要是換成凡人來做,光挖泥就累死人了。

接著她把荒地的亂石用靈識全部收拾起來,一邊走一邊往靈境里扔,也幸好這里空無一人,要不然看見亂石一顆顆的憑空消失,豈不是會嚇壞人?

她收淤泥和石頭的時候,一開始都要踫到的,但是收著收著,她發現就算手不用模到石頭也行,而且,一下還能收上好幾塊。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靈識啊,她快上千年也沒進步多少,師兄們更沒少嘲笑她毫無寸進,哪里知道來到人間因為撿東西撿得多了,居然有所長進了?

原來是她以前的練法根本不對。

她來的時候看見深不見底的密林中多得是長年腐爛的松葉和動物屍體化成的泥層,挖開來看都是最肥沃的黑泥,于是挖完了河底的淤泥後,她開始挖靠近荒地那片密林中的腐泥爛葉,她就直接堆在河泥上頭,等她覺得分量夠了,把兩者拌勻,撒在百余畝的荒地上讓它曝曬,讓它肥地。

只不過要把兩者拌勻時,她發現了一件事,河泥里不只有長年淤積的黑泥,更多是破爛玩意,訝異的是也有不少金塊銀錠和銅錢,零碎的首飾,也有碎瓷碗花瓶,只能說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這其中居然還有一個匣子,那匣子也不知道什麼材質做的,沉在水中多年居然一點腐爛的痕跡都沒有,她用石塊敲壞了鎖,里頭放的全是金銀。

這條女神河不知經歷了多少朝代,以前往來的貨船不知多少,翻船的肯定也不少,這些東西隨著時光沉澱在河底,若不是她想要河底的淤積來做地肥,也不可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她只能大致的做一下分類,雜物一堆,金銀銅鐵一堆,還有個像古鼎的青銅器,完全看不出用處和面貌的東西和爛泥歸類一起。

忙完這頭,她又重新扎進河里,看見清理過的河道寬闊不少,便把空間里的石塊一塊塊貼著河岸壘起來,可石塊不是堆上去就可以,還要考慮到咬合,光找合適的石塊就累死人了,何況她還泡在水里作業,等一層層往上壘好時,金烏已經西墜。

今日清理了他們家荒地這一塊的河道,還鞏固了河堤,把自家的地先圍起來,往後女神河要下個暴雨還是發個什麼脾氣,她家的地也不至于遭殃。

她拔足往林子里去,這原來不是打著上山來找隔夜糧的想法嗎?兩手空空,還什麼收獲都沒有。

方才她沒能仔細看,如今晚秋了,緩坡上頭這會兒除了雜草衰蔽,樹枝上還有掛著果兒的,野栗子、野黃梨、山核桃、松子、酸橘、成串密密麻麻的山楂、白果和山柿子,這里的白果和銀杏胡同的白果又不大一樣,果粒更大,看著更結實,山柿子紅透透的掛滿枝頭,正是最飽滿多汁的時候,兒金金毫不客氣的摘下來,吃得滿嘴甜,又咬了顆梨,然後全掃進空間。

不過她到底能力有限,滿山遍野的野果,無論如何也取不完,她也不貪心,總得要留點渣渣給這林子里的動物撿拾,要都被她清光,動物野禽們吃什麼呢?

于是她「很好心」的放過了取也取不完的野果。

她又在山坡邊緣的灌木樹中發現山菌蘑菇,找到一個,順著找過去,便是一大片。

這山里的作物都比別處成熟的晚,卻在這大山里恣意成長,山里的東西不只這些,各種稀奇古怪的動物極多,多是她不認得的,更有些看起來很不好惹,她雖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凡人之後會不會死,但是要是運氣不好遇到那些個她馴服不了的野獸,沒能吃上它一口肉,倒賠了個傷筋動骨,這也劃不來。

所以她很警覺,一有聲響,先屏息著躲在樹梢上不下來,等對方離開再下來,只不過那些個野山雞、野鴨、野兔她就無所畏懼了,設了套籠和陷阱,傷重的抓回家燒了吃,僥幸存活的,琢磨著可以帶回家圈起來養。

更往里的大山她還未去過,便想著去探一探,運起風火雲往上飛,一路發現越往高處走越冷,翻過岩峰和山脊,山脊相連到天邊,來到這里再也看不見低海拔那些大片葉子的樹木,剩下的都是各式各樣高聳向天空的針葉樹。

不過這樣的安靜並沒能持續多久,野獸的嘶鳴吼叫,甚至還有淒厲的哀嚎聲,亂哄哄的傳進兒金金耳中。

一大片的丘原上,一群咧著療牙的狼圍攻著一只渾身黑毛的熊,再細看是只護著崽子的母熊,面對狼群步步進逼的攻擊,它始終死死的護著幼崽,場面萬分的慘烈。

都說猛虎怕群狼,龐大體型、碩大力量的母熊在它們的圍攻下看起來也討不了好,不過野狼也死傷挺慘重的就是了。

兒金金怕禍延自己,劈了根硬木削尖後拿在手里,就算鋒利度比不上鐵器,但是作為臨時的防身武器還可以的,真打不過,逃就是了。

只不過她預想的狀況並沒有發生,熊媽媽凶性大發的結果,狼群死傷大半,其余幾只自覺打不過的夾著尾巴逃了,母熊仰天咆哮了兩聲後,轟然倒地,它的手臂被咬得見骨了,身軀也血肉模糊,喉嚨更被咬出個窟窿大的血洞,四處除了濃郁的血腥撲鼻,只听得見小熊圍著母熊徘徊不去的哀鳴。

兒金金慢慢的挨了過去,為什麼她有種自己是打掃戰場禿鷹的感覺?

看見眼前突然多了個人,哀鳴不已的小熊敵意更甚,朝著她眥著女敕女敕的牙,還亮爪子,作勢要撲向她。

兒金金沒理它,梭巡了遍野的狼屍,有的已經死絕,有的嗓子眼里還呵哧呵哧的,四足猶自掙扎,兒金金做的便是補它一刀,然後一只只丟進空間。

她怕要是有旁的野獸聞到這邊的血腥味,聞風而來,那就麻煩了,所以她動作很快,最後來到母熊身邊,她卻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母熊死了,若是把小熊留在這地方,也不知它還有沒有同伴兄弟,放著不管或許就被別的野獸當點心吃了,而且冬天要來了,它一個小不點熬得過寒冬嗎?

她默默的蹲下來,背後躺著母熊這龐然大物,心里還在掙扎要拿小熊怎麼辦,不料以為死透的母熊居然轟然的挺立起來,熊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著兒金金掃了過來……

一只大熊幾百斤的分量,即便瀕死,為了要護犢,又豈是好相與的,兒金金打斗的經驗豐富,好在立即察覺到背後的不尋常,加上她力大無窮,一柄硬木棒隨即往後一送,直接把母熊的心髒戳了個透,遺憾的是她肩胛也被爪子撓了過去,出現一個血窟窿。

一陣火辣辣的痛椎心刺骨,肩上的血像噴泉一樣冒出來,兒金金把腰帶解下來,一邊用牙咬住,一邊以兩只手拉著布條從肩胛纏繞到胳肢窩,反覆纏了好幾層,最後打上死結,這時,她已經滿頭大汗,就連衣服都濕透,臉色蒼白如紙。

回頭確定被她釘透的母熊已經咽氣,費盡力氣把它收進空間,這才倒坐在石塊上喘氣。

天色已經黑透,她也沒力氣對小熊做什麼溫情喊話了,撈起很不友善的小東西,把胸口的衣襟拉松,將小家伙揣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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