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如藍走進夜店「嗨到最高點」里看到滿滿的人,要不是今天真的太衰,衰到她沒半點活力,她會轉身就走,並且拿出手機打給好友貝莉,跟貝莉到另外一間比較安靜、可以好好講話的酒吧,強迫貝莉听她大吐苦水。
她有氣無力地挑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窩進去,還點了些酒。
在她仰頭干掉第三杯伏特加時,貝莉終于來了。
貝莉身邊好像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陽如藍皺起眉頭。
說好是姊妹淘聚會,貝莉干麼帶男人過來?
燈光太過昏暗,陽如藍只能隱約察覺那個存在感強烈的男人好像朝自己看了一眼,接著人就不知到哪去了。
喔,是她搞錯了,大概是其他客人,湊巧走同一個方向。
「發生什麼事?」貝莉在她身邊坐下,也點了酒,一邊喝一邊問。
從好友口中听到一句溫柔又充滿關心的「發生什麼事」,讓陽如藍的心防瞬間松開,從早上就一直隱忍到現在的難過憤怒流泄出來。
陽如藍開始滔滔不絕地陳述。
「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案子?」她舉起手,用力抹掉差點滑出眼角的軟弱眼淚。
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里,她雖然軟弱,但絕對不允許自己在人前留下一滴淚!
「哪個?」貝莉一臉茫然。
「就是只要我搞定,馬上可以升組長跟加薪的那個強力氣墊慢跑鞋的行銷案!」陽如藍抓起另外一杯調得藍藍的酒,仰頭,豪氣干雲的一飲而盡。
「喔,我想起來了!」貝莉輕呼,小臉得意的亮了一下。
「我搞砸了。」這廂卻神情黯淡到一個不行。
「什麼?」怎麼可能會搞砸?貝莉眉頭皺得死緊。「不是說你主管已經跟對方喬好,你只是過去采收豐碩的果實?」
「根本沒喬好!」陽如藍鼻子一酸,想哭的感覺再度翻涌而上。「我今天興匆匆帶著合約過去,結果只是當炮灰而已,現在所有知道這件案子的人都會以為是我搞砸的!」
「喔,天啊!你那個主管挖坑給你跳」
「我、我恨他……」
陽如藍無奈又壓抑地吸吸鼻子,喉嚨微哽,社會的黑暗面讓她現在好想沖回家,鑽進被窩里大哭特哭。
「那個王八蛋!」貝莉咬牙切齒地罵道,隨手抓起一杯酒,也跟著爽快地干了。
「他其實也沒那麼王八蛋……」陽如藍頭昏昏、腦鈍鈍,剛才喝得太猛的酒精正在她體內作怪。
「陽如藍,你不要太善良喔,我現在是在幫你罵他耶!」
「我主管惡搞下屬也不是第一次,大家都在他背後比中指,詛咒他車子拋錨、被女朋友狠甩。」
說到氣憤處,陽如藍又抓起一杯酒暢快飲盡。
「那你呢?你詛咒他什麼?」微醺的貝莉紅著臉,好奇地問。
「我覺得詛咒是件很無聊的事,又、又不會變成真的……」而且,如果詛咒成真,那她不就變成有詛咒能力的巫婆,這樣對自己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陽如藍醉了,越說越小聲,頭也跟著越垂越低。
「你這樣說也對啦,可是你就忍著啥都不做喔?」
「我、我個人比較偏好實質的報復……」陽如藍說得結結巴巴,一顆頭又重又沉地垂下。
「例如?」
貝莉雙手握拳,充滿期待地盯著陽如藍,興奮得仿佛正在看電影的最高潮,眼楮連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听了整晚的苦水,終于被她等到真正的好料上桌嘍!
「例如……晚上加班,我會拿一杯可以養顏美容的苦茶,走到公司陽台邊看夜景邊喝,然後把其中一小部分請我主管種的玫瑰花喝。」她非常樂意把職場的苦,跟主管的寶貝植物一起分享。
「你說什麼」貝莉笑開,嘴角不斷往上揚。
陽如藍朝好友點點頭,表示她真的沒听錯。
「我主管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為什麼別人種的花都會開,只有他的玫瑰花永遠只能長綠葉子。」
「天啊——哈哈哈!用這招一解心頭之恨,我喜歡!有創意。」
貝莉仰頭大笑,毫無顧忌的模樣讓人清楚明白到一件事——她醉了。
換作是平常,陽如藍會開始拉貝莉、趕貝莉回家,但今天不同,她也醉了,而且還有一肚子穢氣尚未完全清除完畢。
于是,腦袋跟身體一樣熱烘烘的陽如藍又開口。
「不只這樣喔……」
「喔,還有更精彩的嗎?我要听,我要听!」
貝莉听得雙眼發亮,情緒因為酒精的作用和好友的話變得越來越High,雙手扯著陽如藍拿酒的手臂。
陽如藍手中的酒溢出了一些,灑在手上、襯衫上,她也不在意,被酒精染紅的臉傻傻地笑起來,暖烘烘的腦袋晃來晃去。
她揮揮手,繼續自顧自地往下說︰「听說啊,我們公司遠在美國的大老板很凶很有威嚴……」
「那又怎樣?他在國外又不能管到你主管。」而且這種小事人家未必想管。
「對啊,好可惜,可如果他知道茶水間的咖啡豆是主管他女朋友家種的,不僅難喝而且貴得要命,一定會馬上嚴禁主管繼續荼毒我們!」
「你主管這麼夸張,我看你還是快點找新工作比較實際。」
「我有啊!」陽如藍抓起桌上最後一杯酒,學起詩仙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傻憨憨地笑開。「今天我把自己在每一家人力銀行的履歷通通開啟了……」
「哇——」貝莉緩緩張大嘴巴,做出一臉崇拜狀。「你好有行動力啊,這麼快就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陽如藍原想雙手叉腰、大笑三聲來回應好友的逼真演出,可是,她連酒都還來不及喝完,恍惚間,听見夜店突然一陣亂烘烘。
發生了什麼事啊?
她沒機會把話問出口,當然也沒有盡責的服務人員報告現在是什麼狀況,燈就亮了、音樂也停了,清楚听見威猛的一聲喝令——
「警察,臨檢,所有人待在原地不準動!」
靠!不、會、吧!
陽如藍舉在半空中的手倏地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背?連喝個小酒解悶也能喝出事情?
貝莉咕噥了一聲,「討厭!」人就整個趴到桌上,一副醉到頭很痛、啥都不想理的模樣。
而心灰意冷不足以形容陽如藍此刻灰暗無比的心情。
警察查驗過陽如藍她們的證件,移動到別處,在等待臨檢結束時,陽如藍察覺有人在看她。
她困惑地抬眼,茫然的眸子猛然對上一雙冷銳有力的黑眸,瞬間,她原本因酒精跳得飛快的心,此時更是叫囂著要跳出喉嚨!
噢!
陽如藍伸出沒有拿酒的那一手,用力壓在心髒上頭,耍白痴地相信這樣做心髒會因此比較乖一點。
她偷偷打量對方一身昂貴的西裝行頭,確認對方不是警察或是埋伏的警力,比較討厭的是——他就坐在她們身邊那一桌。
他剛剛听見了多少?為什麼他身邊連一個人也沒有?
看他冷靜又沉穩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她這種專程來喝酒、吐苦水的霉星,也不像是混夜店的玩咖。
這跟店里格格不入的家伙到底來這里干麼啊?
「嗨!」她月兌口打招呼。
她想,自己大概是真醉了。
身後警察的低喝聲和年輕男女們抱怨遇上警察臨檢今年肯定會衰到爆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空間,不在她的世界里。
現在她比較關心的是——這男人究竟听到了多少?
英挺男人瞅著她好一會兒,視線掠過她迅捷掃視夜店一圈,又沉吟了幾秒,才對她拉開一道迷死人不償命的帥氣微笑打了聲招呼,「嗨。」
怦、怦!陽如藍心跳瞬間加速,感覺心底那扇關閉許久的戀愛之門,被那道無與倫比的微笑硬是拉開一道小小縫隙。
笑、笑容好閃亮,嗓音好、好低沉迷人啊!他是哪個電台的台柱DJ嗎?還是哪家模特兒公司的頂尖麻豆?
深呼吸鎮定一下,她問︰「你剛剛就坐在我們旁邊?」
俊得冒泡的男人點點頭,深邃黑眸掃她一眼,又開始以電眼掃描整間夜店。
「所以我們剛剛說的話,你全都听見了?」她皺眉看著他。這男人在找什麼?偷吃的女朋友?
听見她的問話,男人把視線轉到她通紅的小臉上,扯唇淡淡地回答,「很難沒听見。」
陽如藍心跳立即漏了一拍。
「你、你應該不會到處跟人家說我剛才說的那些事吧?」不管剛剛喝得有多醉,情緒有多High,現在冷汗直流的她至少清醒了一半。
「當然。」男人感到好笑,輕輕撇嘴,反問︰「我能跟誰說呢?」
對啊!哈哈哈∼陽如藍用力點點頭。
這男人又不知道她是哪間公司的員工,他還能跟誰說呢?難不成要用通靈的方式跟遠在美國的大老板打小報告嗎?哈!哈!
她這個白痴,完全就是杞人憂天嘛!
陽如藍放心地笑開,憨憨的傻笑。
男人垂眸,望著眼前笑得很憨直的女孩,突然發現原來上夜店消費的人,其實也不完全都是不好的。
例如,眼前這個可愛又充滿活力的小女人。
只是不曉得她神智清醒時,是不是仍跟現在一樣莽撞卻仍保持可貴的率真,而且毫無心機?
男人眼角一掃,一抹大膽朝這移動的身影映入眼簾,男人于是也挪到一根柱子後,身後正好響起說話聲。
「哈,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
陽如藍見男人晃到柱子後正覺奇怪,對這句搭訕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見到有位俊逸少年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微笑。
「什、什麼?跟我嗎?」她用力抓抓頭發,小臉堆滿困惑,暈暈的腦袋無法正常運轉,怔怔看著眼前眉目清秀、眼神高傲神氣的……少年……男人?嗚……過量飲酒的報應在她腦子里作怪。
「我想要你的手機號碼。」
「可是……現在在臨檢耶……」這麼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喔?雖然警察只針對那些看來未成年的年輕人……
陽如藍生平第一次被人直接搭訕,以半醉的眼楮看著,依稀可見少年長得很俊俏吶。
奇怪,這種好事為什麼要發生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都糟糕透頂的時候?她的帥哥緣簡直差到太平洋!
突然,半陣亡狀態的貝莉大復活,奮力張開眼楮,頹軟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她眯起眼,把臉湊到清秀卻充滿年輕倔強的俊顏前細細打量。
對方也不發怒,瞅著把臉湊到眼前的醉女人,剛毅雙唇微微往上一勾,放肆的邪笑盡現。
兩秒鐘後,貝莉點點頭。
「警察沖進來臨檢你還要把妹?我佩服你!來來來,你的手機給我,我把她的手機號碼輸入給你。」說完,當真伸手接過少年遞來的手機,拿到眼前,一字一字專心輸入。
「貝莉,別鬧了,我們不認識他。」陽如藍直覺不妥的阻止。
少年雙手抱胸,不疾不徐地開口,「很公平,我也不認識你們。」
听他這麼說,醉醺醺的陽如藍當下一愣,一時間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正要點頭之際,卻又覺得好像又不是那麼對?
她還沒想好要拒絕還是同意,貝莉已經把電話輸入完畢,還給少年,末了還不忘交代一句,「要好好把握,她是好女人喔。」
「謝了!」少年拿高最新款智能型手機,朝她們揮了兩下,走離一步後,突然停住回過身,看著陽如藍微笑道︰「你笑起來很可愛。」
陽如藍腦袋當場「轟」的一聲爆炸開來,臉熱得像燒起來。
滿臉通紅、心跳失序的她隱約注意到柱子後的男人走出來拿出手機撥打,依稀間听到他說什麼「跟著他」,一雙眼楮除了看向少年消失的方向,還多看了她兩眼。
她敲敲暈暈脹脹的腦袋,心想——
跟著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