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孕小王妃 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上門來(1)
作者︰陳毓華

沈瑯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起初疲累感一直很重,想睜眼,眼皮就是不听她的,睡得很不安穩,但是她能感覺到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溫暖的倚靠,就好像她平常睡覺時,雍瀾躺在她身邊的氣息,以及他帶來的那種歸屬感。

因為心安,這回她才真正的入了眠。

這一睡,不知今夕何夕,等她清醒,已經是兩天後的午後了。

「嬛嬛,你醒了?」

雍瀾的聲音里摻雜了許多復雜的情緒,但最多的是幾乎要滿出來的喜悅。

在沈瑯嬛眼前放大的是雍瀾帶著疲累的臉,不只眼楮的紅絲依然,本來光潔的下巴也有了胡子,衣衫也都是皺著,好像一下老了好幾歲。

「你的臉過來一下。」她想起來卻渾身乏力,只好叫他過來。

雍瀾听話的把臉挪到她面前,見她伸手,連忙抓住往自己的臉上貼,她卻用手背蹭他的臉頰,「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瘦得厲害?」

「這不是老胡替我解毒,太過消耗體力的關系,等你安好了胎,我們再去吃烤全羊,不用兩上的肉就補回來了。」

「毒素都清干淨了?」她又繼續磨蹭了下,滿是心疼,心疼他受的苦無人能替他承擔,這樣的人她要是不多愛著他一些,誰又會心疼他?

「老胡說我現在健康得可以活到一百八十歲。」他愛極了她的手,自動蹭了兩下還不夠,送上另外一邊的臉頰。

「那不成了老妖怪?」沈瑯嬛瞪他。

「那你就陪著我變成老妖婆。」

「你美!」活成滿臉四肢都是褶子的老太婆,怎麼想怎麼不美,不過如果有他作伴,好像也沒什麼不好,一同煮酒、下棋,每個平凡相處都是美好時光。

雍瀾的手滑到了她的頸子,那里的肌膚慘不忍睹,沈瑯嬛的皮膚本來就白,如今又青又紫,他不禁嘶了聲,這到底有多痛?

「他們說這是我弄傷的……」他哽咽著,聲音里全是愧疚。

「是我不知輕重的撞上去,還好沒傷到孩子。」她不怪雍瀾,是她太莽撞,怎麼會以為和一個發病的人有理可說?

「這是母後命人送來的「花露白玉膏」,說對化淤有奇效,你用力擦,要是用完我再讓人去要。」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羊脂白玉瓶。

他說起來像是沒什麼稀奇的,完全把宮里嬪妃搶破頭還不見得能拿到手的不傳秘藥,當成了橋下跌打損傷十文錢一罐的臭藥膏了。

「怎麼驚動了母後?」

「她听到我發病,連夜過來,所有發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了,知道我把你弄傷,差點沒把我罵成臭頭!」

「我沒能給她請安,母後不會生我的氣吧?」希望寧皇後心里不要有疙瘩。

「怎麼會,她心疼都來不及了,直說讓你好好休養,她過兩日再出宮來看你。」

寧皇後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兒子的毒解了,憂的是媳婦動了胎氣,要不是身分受限,她還想留在王府幫忙照看媳婦。

「母後出宮,官家會不會有微詞?」那個她印象中柔弱如柳的寧皇後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母後以前是為了我忍耐,想用不爭來求平安,如今不一樣了,她也沒必要忍誰,想做什麼就做,自然隨興多了。」

也是,雍瀾雖然沒說,她也從帶帳本過來給她看的拾兒口中得知,鳳皇貴妃因為雍壽的關系貶為采女被打入冷宮,鳳氏一族的狀況也不太好,而如今身為中宮之主的寧皇後,因為雍瀾表現杰出,還真可以不用那麼忍氣吞聲過日子了。

只不過還是有人為了反對而反對。

「呸,花露白玉膏雖好,卻遠遠比不上我的「雪膚花貌羊脂膏」,一擦就見效!」

胡一真的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來。

小夫妻互覷了一眼,沈瑯嬛一臉狐疑,這是听了多久的壁腳?王府什麼時候變成誰都可以隨便進出的菜市場?

雍瀾笑得有些心虛,是他給的特權,這不是想著將來他的嬛嬛要是生產,還用得上胡一真和瀟瀟嗎?

況且,老胡才剛治好了他,過河拆橋這種事他是看情況做的,現在還不到時候。

「你們來了。」

「王爺、王妃。」兄妹倆異口同聲。

「都免禮。」雍瀾也不和他們客氣。

「看起來王妃是無恙了。」

胡一真帶著瀟瀟走過來,找回妹妹讓他了卻心頭大事,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眉梢都是喜氣,就連顯小的鼻子眼楮都讓人覺得順眼了許多。

老實說兄妹倆乍看之下沒太多相似的地方,但是站在一起……嗯嗯,沈瑯嬛覺得胡一真應該是肖父,女孩子要真像到他們爹……呃,還好,女子還是肖娘比較好。

不過,瀟瀟的娘親若是這般美貌,又是怎麼看上胡老爹的?

只能說天下的姻緣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牽不成的。

「听我家囡囡說,是王妃救了她的命,大恩不言謝,往後王妃有任何差遣,水里來火里去,用得著我胡一真的地方,我絕沒有第二句話。」

小氣吝嗇,沒有好處絕不會出手救人的胡神醫,居然拍起胸脯,應了看似半點好處都拿不到的差事。

「到底瀟瀟是怎麼走失的?」沈瑯嬛也想知道。

都這麼大個人了,竟因為走失失足跌落谷底,失去了記憶,醒過來後自己爬上山道,偏又遇上盜匪,要不是遇見去寺廟還願的沈瑯嬛,被她帶回了老宅,後果不堪設想。

「都怪我,是我帶囡囡上山采藥,我因為看見一株百年難得一見的藥草,把她撇下……當我攀著繩索爬上來,她已經不見了,後來我尋遍整個山谷,就是找不到她。」向來大剌剌的胡一真很是自責。

事情的緣由瀟瀟記得很零碎,不過跌下山谷的片段她是有印象的。「我只記得山谷中來了一陣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我轉著轉著就迷了路,心里著急,沒仔細查看地勢,結果就摔了下去。」這一摔就摔去了她大部分的記憶。

「瀟瀟這記憶找得回來嗎?」沈瑯嬛關心的問道。

瀟瀟曾告訴她,醫人不自醫,她能醫治別人的病痛,卻沒辦法讓自己的記憶恢復,只能靠時間等記憶自己回來,現在有了胡一真,痊愈的機會也許指日可待。

「這種事情急不來,我已修書回去告訴爹娘說我找到囡囡,他們應該就能放心了。」

上山摘個藥草把妹妹弄丟了,胡家老爹和老娘撂下狠話,他要是沒把妹妹帶回家,那麼家也不用回了。

他就這樣被攆了出來,有家歸不得,心里苦得跟吞了黃連差不多,萬萬沒想到繞了一大一圈居然把人找到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吶!

「我哥想帶我回家,我們家四代行醫,我爹娘也是大夫,全家人一起會診,也許我的記憶會回來得更快,但是我想等王妃生產後再回家。」

瀟瀟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但是她的意思很明確,她想留在王府待沈瑯嬛平安生下孩子,見母子均安她才能安心回家,畢竟她離家這些日子,要是沒有沈瑯嬛,下場簡直不敢想。

「囡囡離家很久,家中爹娘想念得緊,再說王妃是王爺捧在手心的珍寶,王妃生產,王爺能不緊張嗎?府里穩婆、大夫還有宮中御醫,通通齊全,哪輪得到你一個還未出嫁的小娘子?」

要胡一真說,報恩有很多方式,不必急在一時,他們還是趕緊返家讓爹娘放心才是。

沈瑯嬛望著一直朝著她比手勢的胡一真,要她幫忙說服自己的妹子,表情殷切懇求,她還真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回去吧,伯父和伯母肯定希望你早日歸家,真放不下我,等孩子洗三再過來,到時候你愛住多久,你後面那一位就管不了了。」她把瀟瀟招到跟前。

瀟瀟撇撇嘴,回頭瞪了她哥一眼,算是答應回家先見爹娘再說。

是夜,瀟瀟和幾個丫頭道別,幾人雖然知道她早晚要走,可幾個月下來已經處出了感情,依依不舍,不過知道等王妃的孩子生下來她還會過來,離愁總算不那麼逼人,開始有心思想著要給瀟瀟送什麼土儀讓她帶回家。

棒天,胡家兄妹啟程返家,除了姊妹們送的禮物,還有雍瀾和沈瑯嬛備下一整輛馬車的謝禮。

這日,沈瑯嬛晨起下月復便見了血,雖然只是微微的血跡,對于驚弓之鳥般的雍瀾來說,卻是不能承受之重,所以他堅持沈瑯嬛必須好好躺在床上安胎,這一安,便安了半個月。

為了平安生下第一個孩子,沈瑯嬛忍了。

而雍瀾經胡一真的手治好離魂癥的消息很快傳進每個皇子的耳朵里,這個時間點有些敏感,畢竟雍壽才遭圈禁沒多久。

有人按兵不動、沉得住氣,有人蠢蠢欲動,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闢家的兒子其實不少,但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太過「賢良」招了官家的忌諱,挨著皇位的卻被踢下來的大皇子雍壽被圈禁,四皇子領了差事去江南,五皇子、七皇子都是品階低的嬪妃所生,一個身體孱弱,一年有三百多天在喝藥,一個謹小慎微,個性懦弱無能,八皇子年紀只有七歲。

爆里頭有希望攀上皇位的只剩下雍瀾和四皇子。

四皇子和雍壽一母同胞,要是他能拿下太子之位,如今落魄得比乞丐還不如的鳳氏一族也許起復有望,得以重新享受榮華富貴,但四皇子的學識才華遠遠不及雍瀾,除非官家眼瞎,否則不會選這顆魚眼楮。

也就是說,看來看去,雍瀾這個嫡皇子受官家重用的可能性最大。

金秋的衛京格外舒爽,彷佛天都高了幾分,像是為了助長雍瀾的聲勢,一心想把水患治好,好在官家面前遨功長臉的四皇子卻出了紕漏。

他對水利本來就是一竅不通,又急著想立功,到了江南,既不曾去勘查水道河流,也不明白山脈走勢,听信地方官員的建議,采用水來土掩的策略,結果哪擋得住汛期的洪水?

這樣的蠻干讓本來就已經潰堤過數次的水患更加泛濫,沖壞上萬頃良田,造成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

消息十萬火急送回衛京,官家本就因為雍壽一事受刺激,心疾發作,缺了十幾天的早朝,听到這消息,直接砸了所有的折子干脆稱病不起。

焦頭爛額的時候他倒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索性把一攤子國事全推到了雍瀾身上。

雍瀾也不推托,他把諸大臣、沈瑛和沈雲驤叫來,共商治水國策。

「爹,這等大事怎麼會叫上我?」被點名,沈雲驤有些忐忑和不解。

「爹也不明白,但去了殿前只要帶上耳朵就是了,少言多听。」沈瑛也不明白雍王為什麼要叫上大兒子,但他以為這是個好機會。

大郎現在只是個舉子,雖然重新又拜在徐大儒門下,但這兩項不可能讓他踏入朝堂,但是見征知著,也就是說,大郎要想再進一步,這就是個大好的機會。

知道軍中看戰績,文臣看家世、門第和心計,能得到和朝中大臣混個臉熟的機會並不容易,人脈可是大郎將來在朝中攸關重要的一環。

雍王給了大郎百年難得一見的機會。

議事殿中,群臣齊聚,對于治水一事意見紛紛,雍瀾攏著手,也不表示意見,只听著眾臣的意見,意見很多很雜,卻沒一條可用,出一張嘴,大概就是這些文臣最能干的事了,沈雲驤也沒管沈瑛顧不顧得上他,默默站在角落听著,臉上沒有任何懼色,沒有人問他,他也不搭一句話,表現波瀾不驚、鎮定自若。

這樣的大將之風,諸大臣皆暗自投以贊賞眼光,就連沈瑛自己也沒想到兒子的表現這麼不俗。

而治水一事,一殿重臣從卯時一直商討到亥時初都沒能拍板定案。

雍瀾的目光最後轉到了沈雲驤身上,在朝堂上只有君臣,就連父子也要站一邊去,即便沈雲驤是他的大舅子,在公務面前仍舊得分上下的。

「沈雲驤,本王曾看過一篇策論,叫〈治水十論述〉,對治水方面的防洪、排水、灌溉、除澇、河運、圍田……都做了十分詳盡的解說,本王听說那篇策論是你寫的?」

他當時對那篇策論驚為天人,四處打探,最後得知寫這篇策論的不是別人,就是沈雲驤。

他已向本人求證過,現在不過是想證實沈雲驤是有資格站在大殿上和群臣並肩的。

「這是舉子應試時考的六經策論其中的一篇。」沈雲驤對答如流。

這回治水不利,情勢嚴峻,雍瀾以為內舉不避親,便吩咐沈雲驤隨著沈瑛進宮,想听听他的意見。

「你方才听了許多大臣們的意見,對于治水一事,可有什麼補充的意見?」

沈雲驤拱手道︰「草民的想法是灌排結合,治水與治田結合,也就是圍修、築堤、護田、浚河、排澇,置閘門控制圍水範圍,來解決蓄水、瀉水、擋潮、排澇的矛盾,然後做一次大規模的整治。」

一直以來,吳淞江水道排洪逐漸困難,排水不暢就成為整個江南地區的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便需要一步步的來。

「繼續說。」對這位大舅兄,雍瀾的臉上多了贊許之色。

「另外,草民以為可以發動民工除雜草、疏淤泥,並用淤泥堆稹成堤,江南水患,才有可能一勞永逸。」

朝中大臣鴉雀無聲,只有一個共同的心聲——那得花多少銀子?還有,誰能擔這責任?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應聲。

「沈丞相以為如何?」雍瀾把球丟給了沈瑛。

大衛朝三司嫌理財政,三司的長官被三司使稱為計相,既然是關于銀子的問題,問沈瑛就對了,只要他點頭,其他人的意見大致上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雖然花費甚鉅,也不是不可行……」沈瑛沉吟,給了中肯的評語。

「既然沈相也認為可行,治水如救人,沈雲驤,本王讓你明日把章程呈上來,可行?」

沒有人知道雍瀾急著想回家了,這時辰,他的嬛嬛該上床了,他得趕快回家陪睡。

上回他毒發沒有陪睡,害得來找他的嬛嬛動了胎氣,這種事,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還有,他得讓母後去勸勸父皇,病別裝太久,老是要他幫著處理國事,那他的家事呢?

沒有先安內如何攘外,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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