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聲大喝,幾人神色都有些茫然,孟氏只稍微怔忡了下,隨即明白過來,揚手打她。「楚湘,你這個賤人陷害我!」
楚氏閃躲了下,卻被白嬤嬤抓得死緊,臉上還被孟氏給抓了下,痛得她捂著臉罵道︰「你才是賤人,分明就是你要你的丫鬟下毒!」
「我呸!我跟二爺無怨無仇,我為什麼要丫鬟對二爺下藥?」她是傻了才會要自己的丫鬟去動手。
「你跟二爺無怨無仇,但是跟二夫人有過節,你出言不遜,言語上捉弄二夫人,說不準就是不滿她身為庶女卻能成為正室夫人,所以才對她下毒!」
孟氏真是被她給氣笑了。「我再不滿又能如何?你也知道她是正室夫人,我無端端地對付她做什麼?」
她會蠢得給自己找晦氣不成?她要對付的是範逸,貴人正要成就大事,要是佟熙嫻有本事把藥讓範逸喝下,那就是一勞永逸,可誰知道竟出了岔子!
要說楚湘這個蠢人有這般心思,她是絕對不信的!
「我又不是你,我怎會知道?你就是討厭她們佟家的姑娘,因為她們都曾經讓你難堪過,所以你打算先毒死二夫人,再對二爺下藥,好讓佟四姑娘的清白盡毀,外頭就會開始流傳佟四姑娘搶妹夫毒死妹妹的流言,正好遂了你的意。」
孟氏一頓,看向一直背對著她坐在地上的佟熙嫻,冷笑了聲,原來如此!
「楚姨娘,你怎會知道藥的事?」姜氏冷聲問著。
楚氏還一臉不解地看著她。「不是姊姊說的?」
「不,我只說他們兩個被下毒,並沒說是什麼毒,更沒提到藥。」
楚氏愣在當場,想要辯白,腦袋卻已經空白。
「曇香,只要你現在道出實情,我還能讓侯爺跟二爺求情,別將你送北鎮撫司,一旦你錯過這個機會,你只能死在北鎮撫司的牢里。」孟氏抬高尖細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曇香渾身顫著,最終只能道︰「是楚姨娘把藥交給我,還說要我記好,白色瓶子的是要給的二爺的,藍色瓶子是要給二夫人的,瓶子藏在我床下的箱籠里。」
孟氏垂斂長睫,看向佟熙嫻。這個惡毒的女人,竟還敢倒打她一耙……嘴上說得清高,可骨子里卻比她還下賤,竟連藥這等下作之物都用上。
怕是範逸早有準備,才沒中了她的計謀,但不管怎樣,只要別扯到她身上就好。
「楚姨娘,誰給你藥的?」姜氏徐步來到她的面前。
她對底下的姨娘通房管制嚴謹,沒有她的命令,她們不能隨意踏出院子,更遑論是侯府大門。
楚姨娘囁嚅著,正要開口時,屋里喬氏尖聲喊了聲——
「熙嫻,娘的心肝,你醒醒,快醒醒!」
「羅與,去瞧瞧,拿出你的本事,把她弄醒。」範姜逸神色淡漠地道。
羅與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對姑娘家動手,偏偏這姑娘太愚不可及,竟把念頭動到二爺身上。
「你別過來,你想對我的女兒做什麼!」平安侯怒聲質問著。
「侯爺如果不想讓羅與診治令嬡,不如將她帶回平安侯府好生醫治。」範遇忙打圓場。都到這地步了,他要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可就白活了。
「且慢,這事牽連如此大,難道大哥不想听你的妾室怎麼說?」範姜逸從來就不是個溫柔的人,憐香惜玉只給心上人而已。
「你……」
「還是我干脆把人帶回北鎮撫司,一了百了。」
楚氏一听到北鎮撫司,嚇得花容失色,忙道︰「姊姊,藥是佟四姑娘給我的。」
此話一出,外頭的下人全都傻了眼,姜氏便要白嬤嬤先將下人們帶走,晚一點再一並處置。
「楚姨娘為何要如此陷害我?」佟熙嫻幽幽轉醒,淚如雨下地問。
「我?我哪有?明明是你把東西交給我的!」
「有誰能證明?」她無聲落淚,淚水襯得蒼白小臉越發楚楚可憐。
「我……明明就是你交給我的,你說孟氏老是欺我,所以只要這次事成,侯爺定會厭倦她……明明都是你跟我說的,你怎能不認帳?」楚氏急得掉淚,她只想出一口氣,壓根沒想過計謀一旦失敗,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
姜氏望向佟熙嫻,只能說此女城府深沉又觀察入微,早就瞧見了楚氏和孟氏不和,凡事不經手,只以言語煽動,毫無事證能定她的罪。
「羅與,傳我的口訊給屠昭,要他去查銷魂丹和烏頭這兩種藥在市面上如何流通,買賣必定留下紀錄,給我把整個京城都掀了,讓我瞧瞧到底是誰買了藥。」範姜逸怒聲道︰「還有,將今晚這事記在案上,我要徹查。」
「是,小的立刻去辦。」
「還有你,平安侯,煩請你暫且將佟四姑娘帶回,他日查證消息,再請佟四姑娘走一趟北鎮撫司問訊。」
「你……」平安侯慌了,他忘了範逸也是從北鎮撫司連破數案才被拔擢為指揮同知,目前錦衣衛並無指揮使,範逸只向掌衛事都督上報,儼然等同指揮使……他的問訊是出了名的,無情也是出了名的。
「二弟,不過是件小事,鬧進錦衣衛豈不是家丑外揚?」雖然沒能讓他忙上一陣子,但範遇還是得拉平安侯一把,日後有什麼才好幫襯。「你要知道,你的娘子姓佟。」
「小事?我的妻子差點遭人毒死,這是小事?我甚至懷疑我前兩個妻子到底是怎麼死的。」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佟熙嫻。
佟熙嫻垂斂長睫,身子不斷地顫著。
「況且,在我這兒沒有什麼是家丑,娘子,對不?」望向毛知佳時,他一身戾氣卸得干干淨淨,還附上風情萬種的笑臉。
毛知佳呵呵笑著,這才剛回神。實在是這出戲太精采,她從不知道要害一個人原來也需要智慧,難怪她當不了壞人,實在是她能力不及。
「重恩,把這兒打理干淨,讓閑雜人等離開這里,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踏進這里。」
話落,不等紀重恩回應,他已經將毛知佳給打橫抱起,羞得她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裝暈算了。
「大嫂,其余的事就麻煩你了。」走過姜氏時,範姜逸由衷道。
「一家人,應該的。」姜氏欽羨地看著他抱著毛知佳離開,回頭看這爛攤子,她只想趕緊處理完畢,回去陪兒子。
一回到後院寢房,毛知佳就掙扎著要下來,範姜逸則是一把將她擱在床上,大手輕撫著她的額。
「身子不適?」沒發熱,可是她的氣色極差。
毛知佳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誰害的?」
「我?」
「不然呢?」
範姜逸意會了,模模鼻子,俯身在她頰上親了下,卻被她嫌棄地躲開。
「不準再踫我,本來就夠不舒服,結果還鬧這麼一出,害我不得不走過去。」要不是怕他出事,她是不願意踏出房門的。
「幸好你記得咱們的約定,也還遵守咱們的約定,否則就著了人家的道。」他無比慶幸當年強迫她做了這麼一個約定。
毛知佳白他一眼。「我根本就是被你強迫中獎的。」
柄中時有一年她無端端病了好幾天高燒不退,家人都愁壞了,在第六天時終于退燒,家人才松了一口氣,然後這家伙跑來她家跟她說,因為他跟老天祈願她身體健康,他願意每個月的十五日吃素,接著強迫她也要為他的健康祈福,根本就不是什麼浪漫的約定。
「可是至少這回救了你。」說來,他有些後怕,沒想到這些女人竟比男人還要凶狠且有行動力。
「別說救了我,打一開始就是被你害的。」誰讓他這麼禍水,專門禍害她。
「我沒法子反駁。」
「所以說,今天這一大出,全都是因為佟熙嫻想跟你在一起?」有沒有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不全然,照她們剛才的說詞听來,我認為孟氏也月兌不了關系。」
「怎麼說?」
「大嫂只以下毒兩個字帶過,直到楚氏自己說溜嘴提到藥,可是孟氏的表現卻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有毒藥,所以在大嫂提到毒藥時,她並不意外,而是意外她的丫鬟被收買。」
「所以毒藥是孟氏的?」
「極可能是她煽動了佟熙嫻,可是佟熙嫻卻另外得了藥想用在我身上,再把毒藥用在你身上。」
毛知佳听得小嘴微張,直到這一刻她才感覺到生命受威脅。「有必要這麼恨我嗎?」
許多的犯罪案件都是起因于嫉妒,可佟熙嫻在她面前表現得磊落大方,甚至還待她極好,結果實際上竟想要她死,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是恨你,而是恨成為我妻子的人,我甚至懷疑我前兩任所謂因沖喜而死的妻子,恐怕都是出自她的手。」
「怎麼可能?」
「羅與說過,她們都是死于烏頭,而佟熙妍嫁進侯府後,大房的人沒有一個過來,佟熙妍唯一吃的東西,是采薇從平安侯府帶過來的點心,我問過采薇,那是佟熙嫻親手做的。」
毛知佳頓覺得毛骨悚然,後知後覺地怕了起來。
「孟氏想弄死我,所以她煽動佟熙嫻,而佟熙嫻想得到我再除去你,于是她煽動楚氏,你瞧,這些姑娘家是不是可怕極了,要人家怎麼喜歡得了?」
他多麼慶幸她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盡避她這個法醫看過這世界黑暗的一面,但她更喜歡這世界陽光的一面。而他總是被她的樂觀給觸動,要是她能夠再多一點搶奪他的心思就更好了。
「為什麼孟氏要弄死你?」
「倒不如說是我大哥要我死,還有他想高攀的貴人很想要我死。」
「怎麼說?」
「先前查山興寺的案子,把人帶回北鎮撫司後陸管事就死了,引得我去查範遇,又查到周氏牙行去,將周正沇扣在北鎮撫司的牢里。事實上我只是在做假動作,故意把周正沇扣久一點,讓他們以為我已經找到線索,他們好趁隙將人運往南方,殊不知我不過是假裝上當,我的人早就巳經跟著南下。」
沒想到這樁案子抽絲剝繭後竟然會牽連如此之廣,但是周正沇的事,他是不會承認扣押他那麼久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很不爽。
「嗯,直接跟著走才能直搗巢穴。」這種作戰計劃,她常听二哥夸過他。「二哥說沒這叫黃雀計劃。」
範姜逸撫了撫她的發。「對,我就是想知道他們葫蘆里賣什麼藥,可是因為我放走了周正沇,他們必定認為我會再循線追查,為了一勞永逸,最好的方法就是除去我,讓我無法再查。」
「所以,接下來你會南下嗎?」
「照理是要去,可是我擔心你。」
毛知佳本來很想拍胸讓他別擔心自己,可是今天才鬧過這麼一出,她實在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好好地等他回來。
她發現自己一點戰斗能力都沒有,更不敢相信她筆下的女主角竟是這樣的……是她沒設定好嗎?太走樣了。
「橫豎到時候看著辦,如果真的不行……你陪我去吧。」她就像是誤闖叢林的小白兔,他這個獵人不罩著她,她連何時被吃掉都不知道。
「好。」她應得很快,像是怕他反悔。她本來就想跟,但又怕自己拖累他,畢竟是去辦案又不是去玩。
範姜逸被她逗笑,想親她的頰,她卻又避開,而且出聲警告——
「範姜逸,我警告你,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隨意踫我。」
有了昨晚血淋淋的案例,她決定至少要冷著他半年十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