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表哥,我也要跟……」東方軒話說一半就踫了一鼻子灰,一只狠心的手將他往後推。
「跟什麼跟,你這會兒能到處露臉嗎?想要給東方錚制造亂子就安分點,要是出了紕漏休怪我把你扔出去,讓你們狗咬狗一嘴毛。」兄弟鬩牆,他隔岸觀火。
「可是我也想吃東坡肉、辣子雞丁、炒夫妻肺片、油爆大蝦、九轉大腸、太爺雞和醋溜黃魚片……」
他一口氣隱了三十幾道菜,彷佛都吃過一樣,嘴邊泛濫的口水快滴下來了。
「等著,我讓人送到岳父府中,你到隔壁吃去,記得付帳。」
他不白養閑人,讓人白吃白喝還要他費心安排,吃力不討好的事他不干,當然要幫老婆多賺一點私房錢。
夫妻是一體的,他的銀子就是她的銀子,從左手換到右手的傻事他自是不會做,開鋪子便是要賺外人的銀子。
「什麼,還要付銀子!」東方軒一臉小氣的捂著荷包,怕被強盜搶走了他所有的積蓄。
他這個太子是很窮的,他住在東宮內根本沒人給他送銀子,而他又不常出宮,沒法讓人在外置鋪子賺點零花銀,只好靠每年的生辰才有「微薄」進帳,根本舍不得花用。
「你上館子吃飯不用給錢嗎?想吃霸王餐?」謝漪竹冷冷一斜眸,警告他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沒事找事。
東方軒不快的嘀咕著。「影兒都沒有就喊上岳父了……」
「嗯,你說什麼?」是皮又癢了,要他撓一撓嗎?
「沒……呵呵……沒事,我是想問表哥你的斂財法……不、不、不,口誤,你的銀子都從哪里來?這次的龍舟大賽花了不少銀子吧!」
幾乎是人手不落空,都帶著獎金和獎品,連三歲孩子也能幾乎人人都舌忝著糖萌蘆,吃得滿臉黏糊糊。
「那是我的本事。」他學不來。
東方軒雙手合十,十分卑微的請求。「教教我吧!表哥,你表弟我真的很窮,也想打劫油水滿滿的官員。」
「出息!」真丟皇上的臉面,太子也敢哭窮。
東方軒呵呵賊笑。「我是沒出息,表哥有出息就好,以後我跟你混,多多照顧表弟我。」
看他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樣子,謝漪竹都懶得多說一句話,免得被這廝的笨給拖累了。
不過他不開口,倒有人替他回答了。
「募捐。」
「募捐?」沒听過。
「你表哥請各商家和縣內的富戶去酒樓用膳,同時愁眉苦臉的訴苦,說是前任縣令太會花錢了,導致縣衙內無銀錢可用,不知在場的人可否捐助一些銀兩共體時艱。」
縣令大人都出面了,還有誰敢不給面子?
「這樣也行?」東方軒傻眼。
「為什麼不行,想在渡江縣好好的過日子,第一個要巴結的人就是我。」沒有他的大章 一蓋,想置地購屋的都得愁白了發,生意人別想貨物流通,連那些有錢人也得皮繃緊點,縣令大人要找他們麻煩是不需要理由。
外放官最大的好處是小小芝麻官也能頂半邊天,七品縣令是小闢,可對無權無勢的百姓而言卻能主宰他們的生死,縣里大小事全歸縣令大人管,他不松口,百姓想做什麼都做不了。
「表哥,你太厲害了,我太崇拜你……」東方軒眼露光采,佩服得無以復加,簡直要將人放到神桌上膜拜。「不過,我有疑惑在心中未解,煩請解惑。」
「什麼事?」趁他此時心情不錯,有屁快放。
東方軒賊笑著擠眉弄眼,堂堂的太子此時倒像街頭猥瑣的小混混。
「你是怎麼向金家鐵鋪要到銀子的?他們仗著有大皇子當靠山,又掌握武林人士的武器來源,向來囂張跋扈、眼高于頂,而面對父皇要求他們打幾把兵器賞給有功將領時,又收起1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可憐兮兮地頻頻找藉口推托。
「不是說鐵砂不足就是說人手不夠,不然就是表示他們只擅長鍛造給武林中人的武器,難登大雅之堂,有功將領值得更好的,恐有負朝廷所托,要父皇另請高明,又有大皇子和劉相一黨的官員包庇,實在拿他們沒辦法。」
他每每听到金家鐵鋪的事情就冒火,皇上是一國之君,一間小鐵鋪也敢這般推托擺出兩副面孔,真以為大皇子未來一定會登上皇位,讓他們跟著雞犬升天、扶搖直上,成為不可一世的皇親國戚,耀武揚威?
「我也很想知道。金家鐵鋪真的很猖狂,我當初開酒樓前要他們打幾口鐵鍋,居然對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叫我回去等嫁人,別插手男人的事。」
因著他們的鄙視,氣不過的她才決定將酒樓開到全縣最大,而只要是金家人上門便酌收三成服務費,上最貴的酒菜。
霍青梅一開口,原本板著臉訓弟的謝漪竹瞬間笑臉如春,溫柔得能把冰山融化。「你要早跟我說這件事,我肯定從他們身上剝下一層皮,不會只要了一萬兩了事。」
金家鐵鋪……嗯哼!氣數也該盡了,敢欺負他的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謝漪竹深幽的黑瞳冷芒陣陣。
「什麼?一萬兩?」會不會太狠了。
「天啊!一萬兩?」真狠,身為太子的他都不知道全部身家有沒有這個數,回京後看看他的小金庫。
扁是一個金家鐵鋪就訛詐……募捐到萬兩銀子,其他商行、富戶也不好拿得太少,省得太難看,因此一席酒宴下來謝漪竹可是掃了讓人咋舌的銀兩,最後還有人買單,不花縣令大人一毛錢。
暴斂呀!一點也不手軟。
「金家鐵鋪為什麼肯拿出一萬兩銀子?」拋磚引玉的事他們絕對不會做,落井下石倒有可能。
霍青梅的不解也是東方軒的困惑,他們都眉頭一蹙等著青天大老爺的解答。
擺出溫潤端方表情的謝漪竹笑得一臉高深莫測。「我也不過在金家家主也就是金家鐵鋪的老東家金百萬耳邊說了一句‘我的隨從在某天夜里看見受傷的黑衣人飛掠而過’,他就把一疊銀票掏出來。」
有金百萬起了個好頭,其他人也跟著「樂善好施」,募捐到的銀兩除了足夠舉辦這場龍舟賽,連今年的財務困難都解除了,到了年底百姓都能過個好年。
「神人呀!表哥,我對你的景仰真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一句話一萬,十句話不就十萬兩,真是太好賺了!
等他接下父皇的棒子後,他一定要任命表哥為戶部尚書,管著朝廷的銀袋子,讓他的國庫金銀滿滿。
「一邊涼快去,看了礙眼。」東方軒的頭一靠近,就被謝漪竹抬手推開,老婆還沒娶到手,絕不允許這小子攪局。
「表哥……」
「旁邊叼骨頭玩去,別纏人,要是讓大皇子確信真的瞧見你,我們就功虧一簣了。」他要的是「疑似」,而不是真的讓人確認太子來了。
畢竟——
太子因頑皮玩跳欄桿,結果把腿給摔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因此太子要在東宮閉門不出的養傷,最少三個月不接見任何官員。
這是東宮對外的說法。
而實際上太子東方軒卻生龍活虎,對他的表哥死纏爛打,想到酒樓吃一頓好的,誰讓哪里都不能去的他太苦悶了,只能到隔壁串門子。
「我又不是狗……」東方軒氣悶的嘟囔,沒堅持說要出門,大事、小事他還分得出輕重。
東方軒那副被遺棄小狽的可憐模樣,讓一旁的霍青梅好氣又好笑,還有些不忍心,賣萌的太子勾起她的惻隱之心,差點心軟想帶他去福來酒樓,只要替他的外表做些喬裝打扮就好。
看出她的心意,不想多個跟屁蟲的謝漪竹一言不發地將人拉走,留下某只哀嚎不已的小獸。
埃來酒樓人滿為患,剛釋出的新菜單烤乳豬大受歡迎,一天兩頭小豬根本不夠,但這也是他們刻意采取饑餓行銷的關系。
不過走到福來酒樓的兩人,心思一點都不在這上面。
謝漪竹跟霍青梅打預防針,「不用同情他,那小子慣會裝模作樣,你越順著他越是得寸進尺,把人耍得團團轉。」
扮豬吃老虎的典範,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太子表弟會吃虧,他不坑人已是對方祖上積德了。
霍青梅偷掐了他一下埋怨。「我在想什麼你也曉得?要不要到廟口擺個攤子,掛上‘鐵口直斷’的條幅?」
兩人一進入酒樓內便被認出,不少人起身行禮,和他們寒暄兩句,縣令大人的馬屁還是要好好拍著,日後好見面。
「我是什麼人,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嗎?只要眼角輕輕一瞟,我就能看見你心里有什麼。」她心思單純,為人坦蕩,一觀其眼神便知十之八九,眼楮是人的靈魂之窗。
眼清則心正,目濁邪氣生。
「喔,你看見什麼?」她打趣著,想嘲笑他的裝神弄鬼。
「你的心里有我。」他一臉正經。
一怔,粉色面頰慢慢酡紅。「你真是無時無刻都想把我勾住,一絲一毫的機會也不放過。」
謝漪竹笑著握住親親小娘子的手朝專為東家保留的雅間走去。「人生如棋,變化莫測,捉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沒把你娶進謝家門,我可不放心,就怕你生了雙翅飛了。」
「咕!當我是鳥人呀!還能長了翅膀,兩輩子都遇到同一個冤家,真是插翅也難飛。」
心口不一的霍青梅嬌聲嗔道,微微發暖的心窩輕漾著他的柔情萬千,也有自己蕩漾的情意,兩情勾纏,化為同心圓,再也分不出彼此。
「所以說,你就該是我的,暖床下崽、洗腳丫子。」他打趣地道,眼中透出的深情卻不似弄假做虛。
成親、生子人生兩大樂事,他可是期待萬分,盼能早日抱得佳人歸,名正言順做夫妻,再無他人打擾。
于洗腳丫……呵呵!是他幫她洗,美人如玉,玉足更是香軟滑女敕,這是夫妻倆關上房門的樂趣。
只是他想歲月靜好,別人可不一定成全。
色香味全的菜肴還沒送上桌,一道不受歡迎的聲音在送茶進來的夥計身後揚起,謝漪竹一下子沉下臉,想一腳將此人踹下樓,眼不見為淨,煩人的烏鴉幾乎無所不在,滿天飛。
「真巧呀!謝大人,到哪都能踫到你,你說這是不是緣分,真是老天爺的安排……」
「不期而遇」的東方錚不請自來,他還真沒把自己當成外人,闖入雅間不說還厚臉皮的徑自坐下,甚至叫人倒茶,一副「我就是來享福」的大爺樣。
被叫倒茶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酒樓東家霍青梅,在雅間內就數她地位最低,最微不足道,她不倒茶誰倒?
可惜有謝漪竹在,東方錚怎麼可能使喚得了她,一說完話就被人用言語搧了一臉,還沒得討公道,自找的!
「真是幸運呀!本官正覺阮囊羞澀,有些缺銀子,大皇子一來本官就安心了,你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和孝敬吧?這一頓就由大皇子請客,本官不勝感激。」
謝漪竹毫不客氣揭底,把東方錚近日來做過的丑事往外掀,但面上溫和如煦,彷佛說著春光正好,應遠眺如畫高山,近看游魚戲水。
聞言,東方錚面色微陰,帶了點「這人不知好歹」的怒意。
「謝大人可別污蔑本皇子,本皇子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過是金家人難得一見本皇子,心疼了,才給些零花銀子。」
鹽、鐵向來最賺錢,也一向掌控在朝廷手中,落在民間的數量有限,除非需求量太大,兵部趕制不及,才會向民間下訂單,給足了原料要求在一定的時日內完工,多余的鐵砂還是要還給朝廷。
但是金家鐵鋪卻是例外,因為兵部許多制造兵器的工匠大多是金家鐵鋪出來的匠師,在劉相有意的提拔下,七品官、六品官、五品官,比比皆是,人數一多就佔優勢,再拿點銀子疏通,兵部和工部就等于是東方錚的人。
天高皇帝遠,又有大皇子當靠山,加上上下大小闢員們的只手遮天,金家鐵鋪早成了世田地土皇帝,私采鐵礦又如何,地處偏遠又隱瞞消息,朝廷根本不知曉此處有鐵礦,他們想挖多少就挖多少,通通打造成兵器藏于某處,待日後必有大用,有備無患。
除了謝漪竹外,歷任的縣令都給足了金家鐵鋪面子,睜一眼閉一眼的任由他們耀武揚威,甚至打著大皇子的旗幟欺男霸女,胡作非為,加上他們又手握精良武器,擁有大量護衛,小小七品官是真的不敢管也管不動,以至于金家鐵鋪日漸坐大、目空一切。
「說到金家鐵鋪,本官就想起他們鋪子里的鐵砂數量似乎和朝廷給的不符,大皇子你說,本官要不要查一查?」他先逼再退,讓人心中不安,自亂陣腳,他才好撒網捉魚。
「這……」東方錚一頓,臉色微僵,謝漪竹到底知道多少,他會拿住他們的把柄做為要脅嗎?
他決定靜觀其變,等謝漪竹先表態才做回應,誰知卻被豬隊友扯了後腿。
「謝哥哥,我想你了,想得如痴如狂,徹夜難眠,你想不想蘭兒……」
硬要跟來的劉慧蘭眼中只看見一人,連忙大膽示愛,無視心上人身邊坐的女子,她發光的雙眼充滿最濃烈的愛戀,認定誰也不及她用情之深。
「閉嘴!」東方錚真後悔,為什麼要搬石頭砸腳,讓這個腦子進水的蠢貨跟過來,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氣勢都沒了。
「謝哥哥……」
劉慧蘭是真的大膽,居然不管不顧的當眾往謝漪竹身上撲去,謝漪竹身子一閃換個座位,繼續貼著自家親親小娘子。
「剛才是蚊子飛過嗎?好大一只。」看來他這幾個月的努力沒白費,百姓賺錢了,油水多,蟲蟻也養肥了。
看劉慧蘭不死心的又想往謝漪竹身上撲,被壞了好事的東方錚心中火大,以眼神命令膀壯腰粗的婆子扣住她,省得花痴病又犯了。
「我似乎看見太子了,他來找你了嗎?」
「太子?你哪只眼楮看見了太子,本官是一縣之長兼太子表哥,太子到了地頭卻不來打招呼,我鐵定罵上他幾句!」謝漪竹佯怒。
「咦!他沒來?」東方錚故作試探,想由謝漪竹口里套話,畢竟兩人走得近是事實,太子那膿包唯一能靠的只有謝漪竹,光他一人就讓自己折損了不少能人才俊,因此謝漪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會斟酌再三,以防是個坑。
「紅刀,你看見太子了沒?」謝漪竹朝無人的半空中一喊。
忽然間,一道玄色身影出現,單膝下跪。
「稟大人,太子還在宮里,並未離京。」說完,人如一陣風的消失,似乎這里不曾有人來過。
「咦!這是……」東方錚暗驚不已。
謝漪竹擺擺手,似是無關緊要。「皇上給的護衛,擔心我這愛惹事生非的性子給自己帶來麻煩,讓他們來保護我,免得我沒上任就把自己玩死了。」
「他們?」不止一個……
「嗯,養著當打手,若有哪些心高氣傲的不听話,我就讓人去揍一頓,我是縣令我最大,敢在老虎嘴邊拔毛,找死!」他做了個活活掐死的動作,面色凶惡,表示他也是不好惹的。
東方錚澀澀干笑。「也許真是我眼花了,一時看錯,太子雖然愛玩卻也膽小,要他獨自出京怕是不可能。」
這話說得像是自我說服,物有相似、人有雷同,認錯了在所難免,誰沒個眼抽的時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得很。
不過他話中有話的又踩了太子一腳,意指太子沒有入主東宮的能力與才智,也就金玉其外,外表滿像一回事,內在卻是空的,輕飄飄地提不起來,不堪大用。
「說得也是,太子跟你一樣是羊皮囊子,里面裝的全是風,一擠出來就沒了,只是本宮不得不說一句,凡事要有度,別太過了,我看你……嗯,氣虛吧!臉色發黃,眼袋浮腫,兩眼無神,房事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