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黃豆洗干淨，並挑出品質較差或飄浮于水面上的碎黃豆粒，再浸泡在水中約莫三個時辰，水要淹過黃豆，並且要隨時加水，黃豆浸水後會膨脹變軟，比較容易磨碎。

黃豆磨成漿後，再加水下去煮，用布將豆渣濾掉，留下豆漿，然後把凝固的漿添入，一塊倒入模子內，等豆漿凝固成形後就是豆腐了。

幸好張婆婆早已泡好了黃豆，要不然要等上三個時辰，邵玲瓏大概會打起盹來了。

只是……張婆婆做出來的豆腐是一塊塊方方正正的，手指輕輕觸模，豆腐會搖晃卻又不至于碎裂，第一次做豆腐的傅彧也做得有模有樣，唯獨她的豆腐卻慘不忍睹，勉強稱得上一塊塊，因為不成形，所以是散得一小塊一小塊的，形狀不美，味道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明明教法一樣，依然有人模不到入門訣竅，張婆婆與傅彧同時搖了頭，果然世上什麼人都有。

「好丑喔。」邵玲瓏自己都快看不下去。

張婆婆安慰她，「沒關系，凡事都有第一次。」

「那他呢？」她指著傅彧做出來形狀正方的豆腐，雖然早知會有這結果，可在知道他也是頭一次做豆腐後，她心里依然很受傷。

一個如刀切般的整齊，一個卻是歪七扭八兼破碎不堪。

「呃……或許傅彧比較有天分。」這種事要怎麼比較，推給天分才好解釋。

她當然明白，只是這一比較天差地遠的，唉。

「婆婆，這里有沒有芝麻？」

「有，在廚房里。」清楚傅彧要做什麼，張婆婆也不問便讓他進廚房。

「婆婆，他要做什麼？」

「玲瓏啊，你有口福了，傅彧做的芝麻醬可香醇了，熱熱的芝麻醬淋在豆腐上，說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那時傅彧為了展現不輸她做出來的豆腐的好手藝，便做了這道芝麻豆腐讓她嘗。

「能化‘腐朽’為神奇嗎？」她深信即使是普通的炒芝麻，傅彧做的肯定也是最好吃，只是自己的豆腐做成這模樣，看了就教人沒食欲。

瞥了眼那團混亂，張婆婆點頭。「絕對可以，而且他可是特別為你做的喔。」

「特別為我？」他剛剛有說嗎？

「是啊，傅彧是不忍見你傷心難過。」對于傅彧終于有喜歡的姑娘，她放心不少。

「真的？」邵玲瓏原本頹喪的神情，霎時如破雲而出的陽光，璀璨動人。

「當然是真的。你喜歡傅彧是不是？」

不像其它姑娘扭捏作態，邵玲瓏大方地點頭坦承。

「我了解傅彧，這小子鮮少為人下廚，你可要好好珍惜。傅彧雖然不善言詞，看似難以親近，其實他很溫柔，多和他相處便知道他的好，只不過他這人被動得很，若你能偶爾主動一些會比較好。」

「婆婆，我曉得。」張婆婆的話，她一听便明白，眉眼含笑的點頭。「其實傅彧一直希望您能搬去和他住，他也比較放心，您怎麼不答應呢？」

「這麼快就成了他的說客啊？」張婆婆笑了笑。「傅彧心地好幫助我，我已經很感激了，可要我什麼也不做讓人伺候我可做不到，而且我也放不下這里，總想著若有個能學得我做豆腐手藝的人，這樣我才能放心退休，你說是吧？」

「是啊、是啊，肯定是的，傅彧是再適合不過了。」

「他要忙食館的事情無暇分心，雖然我也很希望他能學會我的手藝，不過你也不希望他累倒吧？」張婆婆搖頭拒絕這名最適當的人選。

「這倒是，傅彧那雙手何其珍貴……」即使他願意，她也舍不得。

邵玲瓏不意瞥了張婆婆一眼，見那雙深沉的眼眸直盯著她，怎麼看都像是有所圖，想了想，她很快便理出頭緒——該不會是將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吧？

張婆婆不語，一逕地笑。

「婆婆，我不成的啦，今天弄成這樣您還敢奢望我？」她趕忙把這事往外推，對自己的能力挺有自知之明。

「這種事有時候靠天分，有時也得靠自己的努力，你很聰明又勤快，相信很快便能抓到訣竅，得心應手。」

邵玲瓏躊躇了。

「玲瓏，婆婆不會勉強，若你不願意也沒關系。」

「婆婆，假如我跟您學做豆腐，您是不是願意搬去和傅彧同住？」

若「犧牲」她一人，而能讓張婆婆搬去和傅彧同住，讓他安心，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她天資聰穎，說不準要不了半年就能盡得婆婆的真傳，到時候可口美味的豆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也可以滿足自己的口月復之欲，何樂而不為呢？

「跟我談起條件來啦？好啊，如果你肯學，我就搬。」真是名善良的丫頭。

「一言為定。不過婆婆，這是我們私底下的約定，您可別對傅彧說，我絕對要讓他刮目相看！」總有一天，她做的豆腐一定會讓傅彧贊不絕口。

事實卻是，傅彧端出來的芝麻醬先讓她贊不絕口，吃了還想再吃。

熱熱的芝麻醬配上豆腐，甘甜清爽的滋味，不是珍貴的鮑魚、魚翅所能比擬的。

版別張婆婆後，邵玲瓏滿心只記得芝麻醬的香味以及豆腐的香醇。

「謝謝。」傅彧輕聲開口道謝。

「謝什麼？」她吃得飽飽的，心情也好好。

「你讓婆婆答應搬到我那兒。」

邵玲瓏唇邊始終餃著一抹笑。「這沒什麼，我就說了肯定是你用錯方法，想我是如此聰慧又善解人意，當然能順利解決。」是有點小小的犧牲，不過一切都很值得。「你對婆婆如此有孝心，若不幫你就太說不過去。不過都沒有幫婆婆找親人嗎？我相信她還是希望能和家人團聚。」

暗彧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

「怎麼了？」

「不是失散，而是他們遺棄了她。」

「怎麼可能？張婆婆人這麼好。」

「我已經找到婆婆的親人了，結果他們卻沒有一個願意接婆婆回去，一個個推來推去，當婆婆是燙手山芋。」最後他惱了，告訴那些人婆婆的事全由他來負責。

「原來如此，婆婆知情嗎？」

「我沒讓她知道。」

「也是，若她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可婆婆難道都不會起疑？」

「她只問了一次，就再也沒問了。」他想婆婆或許已經猜到，要不她怎可能不聞不問，但有些事情還是別說破比較好。

「沒關系，既然他們不要婆婆，我們就當婆婆的親人好了。說真的，婆婆人很好，慈眉善目又開朗，和她相處十分舒服，她那些親人真是過分！」才相處沒多久，她就喜歡上和藹可親的張婆婆。

「你很善良。」

「這是應該的，長輩照顧我們，等他們老了，自然輪到我們照料他們，可惜我爺爺、女乃女乃過世得早，要不然我一定會帶他們到處去品嘗美食。對了，傅彧，你的親人呢？」

「被強盜殺死了。」

「然後呢？」

「我幸運地活下來，沒死。」

「喔。」她輕應一聲難掩失望。還以為他們的交情已經好到足以讓他對她傾吐一切，原來都是妄想，唉。

「怎麼？失望我沒死嗎？」傅彧故意惡質地問。

「我才不是這種人！只是、只是……算了，沒事啦。」

「有話直說不是你的個性嗎？」

「我也懂得看情況好不好？如果你不願對我說，我也不會追問。」只是她心里會有些失落。

「真的沒什麼，都過去了，提了又有何用。」他向來不愛緬懷過去。

「說得也是。」既然傅彧不肯說，她也不好強迫，反正人平安就好。「對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暗彧微挑一眉，「問這做什麼？」

「沒有……是婆婆要我問的，她說很擔心你到現在都沒有喜歡的姑娘，要我幫她問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見她始終沒轉頭看他，傅彧淺淺勾起唇，「要成熟大方、溫柔善解人意、沉穩不莽撞，最重要的是要有不輸我的好手藝。」

一箭、兩箭、三箭……無數的箭　哩啪啦射向邵玲瓏的心窩，所謂的「萬箭穿心」指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他開出的條件沒一項她能達到，她對自己的優點十分清楚，對自己的缺點更是如數家珍，傅彧擺明了不喜歡她。難得她喜歡上一個人，結果卻是……唉唉唉，莫非她真有那麼差？

邵玲瓏頭垂得低低的，肩膀也垮下，反應出她糟到猶如墜落至谷底的悲慘心情。

他不禁讓懷疑她是否真喜歡上自己？但怎可能呢？她應該是只喜歡他的廚藝，還是別胡思亂想才好。

相偕而行，兩人並未再開口，直到抵達邵府門口。

「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彧！」

「什麼？」

「你是不是……是不是還喜歡之前那名姑娘？」思忖好半天，她想傅彧所開出的條件肯定都是那名姑娘所擁有的長處。

無雙嗎？

要不是她提起，他都快忘了他和無雙已分離三年了。

無雙成熟、嬌媚、溫柔多情又善解人意，她懂得享受吃，也喜歡下廚的樂趣，他確實喜歡過她，但如今都成了過去，他不會留戀。

他此刻喜歡的是真性情毫不做作、有話直說，所有的心事都會反映在臉上毫不隱藏，偶爾還會替他添麻煩的小笨羊。她會不會煮不重要，反正他會就行了，但至少要懂得品嘗，要跟他有相同的看法。

只可惜小笨羊喜歡他的廚藝多一點，無雙則是喜歡他御廚的頭餃多一些。

他喜歡的女人，愛的都不是最原始的他。

「是的，我還喜歡她。」就這樣，正好一並鏟除心底逐漸要霸佔住心緒的情愫。

說完，傅彧即轉身離去。

目送他的背影愈走愈遠，不知怎地，邵玲瓏的心有些酸酸的，注意到剛才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的神情帶了些落寞。

她不懂傅彧為何會有那種表情，卻明白自己相當不舍。

是不是傅彧喜歡的姑娘曾讓他傷心？

張婆婆要她主動一點，此刻應該是最佳時候了吧？

她可不希望跟前年一樣，好不容易有機會去了一趟西域，卻因為身體不適無法品嘗當地著名的美食而抱憾終生，因為那次水上不服的關系，爹娘下準她再到西域，為此她十分後悔當時再怎麼痛苦都該嘗上一口才是。

即使傅彧不喜歡她，她也要對他傾訴真情，再也不願留下遺憾。

撩起裙擺，她往著食館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