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路嫁王府(上) 第三章 是好人還是騙子(2)
作者︰水草

都說財能通神,果不其然。

慕容夜化名木賢,在常州多番結交本地富豪,他又擺出家大業大的派頭,真有本地富商居中牽線,介紹他認識常州鹽幫幫主肖正清。

肖正清四十出頭,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倒似個北方漢子。

慕容夜請肖正清喝了兩回酒,這次輪到肖正清在家中作東,慕容夜便喚了柳盼一同赴宴。

柳盼被迫跟著慕容夜去參加過幾次本地富商的宴請,上次宴請肖正清還是在百花樓,點了百花樓的頭牌姑娘陪酒,她當時便從包間逃了出來,還是阿漢緊跟著她,才不至于讓她在百花樓吃虧。

這次听說還是與肖正清吃酒,她的眉毛都快要擰到一處了。「王爺若對民女有意見,大可說出來,民女可以改,但是麻煩不要以這種方式折辱民女。」

慕容夜听她說得義正詞嚴,心里忍不住暗罵好幾遍她是個小騙子,但他表面上仍一本正經的回道︰「這次肖正清請客,又不是在外面的花樓,而是在他府里,你有什麼好怕的?」

「民女能不去嗎?」

「做丫鬟的有挑揀的自由嗎?」

柳盼肚里一團怒火無處發泄,有時候她不免懷疑他是不是假冒王爺身分,要不傳說中的戰神睿王,怎麼會做出這種欺男霸女的惡事。「王爺別是假的吧?」

慕容夜意味深長的笑道︰「就算你是假的,本王也不會是假的。」

她心里發虛,暗自猜測他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吧,轉而又想,哪有那麼巧的事兒。

肖家園林精巧,假山奇石,小橋流水,藤蘿纏繞,異花吐蕊,來往丫鬟侍婢盡皆貌美,見到來客器宇軒昂,身形偉岸,與後世粉絲見到男神的表現差不多,有輕微的激動臉紅等癥狀,只不過要委婉許多,至多是在慕容夜一行人走開數步之後,與同伴悄聲議論兩句——

「這就是爺今兒請來的貴客?」

「怎麼不點了姊姊去伺候?」

女子的嬌笑聲恰好傳到慕容夜等人的耳里。

吳氏管家算是一把好手,丫鬟再有許多小心思,至少表面上很是規矩,但有來客哪敢這般放肆,早被吳氏幾板子打下去,發賣出去,柳盼不由得揶揄道︰「王爺還說肖家是什麼正經人家,我瞧著怎麼後院管理松散得很,丫鬟不似丫鬟,倒比百花樓的姑娘還要大膽。」

她能看出來的問題,慕容夜又何嘗看不出來,尤其他是軍旅出身,最見不得這般內院不肅,難得跟她的看法一致,偏偏他不願縱容她得意起來,當下板著臉道︰「肖幫主灑月兌不羈,內院又怎能同尋常人家一般。」等肖正清迎出來之後,他還能違心贊揚,「肖兄這園子建得好,奇花美眷,相得益彰。」

此乃肖正清平生最引以為傲之事,他朗聲大笑。「為兄是粗人,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花銀子找女人,哪怕不使,擺在眼前心里也敞亮。」

「肖兄倒是個妙人。」

柳盼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里鄙視慕容夜跟肖正清根本是一丘之貉,她就不該對慕容夜的人品懷抱多高的期望,別以為戰場上的英雄就會愛民如子,她怎麼就忘了如今是身處君主制社會,他為之守衛的是他們慕容家的江山。

肖正清上次就注意到他身邊的丫鬟,就連上百花樓都要貼身帶著,他的目光掃過柳盼的面容,調笑道︰「木賢弟來為兄家中做客,還怕為兄府中的丫鬟伺候不周,要帶個貼身丫鬟來嗎?」

慕容夜回之一笑。「肖兄哪里知道我這丫鬟的妙處。」

柳盼偷偷瞪了慕容夜一眼。果然男人無恥起來是沒有下限的,而且跟沒有下限的霸權主義者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她默默往後退了兩步,剛好借著阿漢的身形阻斷了肖正清好奇的視線。

肖正清大約在女人身上從來葷素不忌,或者正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忠實執行者,當下便心領神會的笑了。「那是那是,木賢弟丫鬟的妙處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慕容夜並不多加辯解,與肖正清笑著要進入宴客的敞廳,到了門口,慕容夜見柳盼磨蹭著不肯進去,當下回身伸臂拉住了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掙月兌,可是他的那只大手好似鐵鑄一般文風不動,又听他可恥的朝肖正清笑說——

「小丫頭沒見過世面,害羞了。」

她馬上在心里大罵︰你才害羞了!我這是生氣!生氣!

柳盼抬頭朝慕容夜狠狠瞪了一眼,可惜她生得柔弱,生起氣來也是楚楚可憐,倒不似在生氣,而是在大發嬌嗔,這就更坐實了她害羞的事實。

兩個男人相視大笑,大約覺得有趣。

柳盼被慕容夜硬是牽進了廳里,他要將她按坐在自己身邊,她心里厭惡,口里卻只能道︰「肖幫主與公子面前,哪有奴婢坐著的道理,奴婢站在一旁即可。」

慕容夜戲謔回道︰「還是肖兄有威儀,我這丫頭從來沒大沒小,今兒倒忽然懂事起來了。」

柳盼也對自己不得不在人前自稱奴婢而氣惱不已,暗恨睿王卑鄙無恥,唯有苦思月兌身之計,盡早離開這陰晴不定的睿王,才能有好日子過,索性將耳朵摘到兜里,對所有的事情充耳不聞,垂頭侍立。

慕容夜早就瞧見她這羞窘的模樣以及染了緋色的耳尖,心中暗笑,這小騙子倒有點意思!

他見過軍前效力的死囚犯比之更為狡詐,最後都臣服于自己麾下,就連鐵蹄縱橫草原的北狄人都被滅國,更何況是個小丫頭?

初次醒來見識到柳盼的倔強,其後數番言來語去的試探交鋒,就更堅定了這種印象,假如不是手下後來傳回的消息,揭穿了她的真面目,他都要相信她真是個不幸的小泵娘,迫不得已跳河自保,心里多少對她存了幾分顧念憐惜之意。

慕容夜倒是很想看看這個小騙子知道自己老底被掀掉的模樣,他實在頗為期待。

柳盼眼看著山珍海味都擺上了桌,兩位副幫主陪同肖正清向慕容夜敬酒,肖家園子里豢養的歌姬舞姬們齊齊上場,笙歌唱和,她卻只能空著肚子侍立在一旁,沒好氣的暗暗朝著慕容夜飛去許多眼刀子。

慕容夜卻渾然未覺,好似他身後立著個木頭樁子一般。

柳盼瞪得累了,索性將視線放到場中舞姬身上,領舞的姑娘輕紗水袖,玉面芙蓉,兩彎籠煙眉,一雙含情目,當真是少見的尤物,就連身為女子的她也瞧得目不轉楮。

肖正清今日身為待客的主家,目光時不時便往木賢身上掃去,見他面對如此佳人依舊巋然不動,既未露出痴迷的眼神,還談笑如常,心里暗暗佩服他的自制力,反倒是他身後的小丫頭露出痴痴呆呆的神色,心中不由得大呼有趣。

一曲方罷,肖正清朝舞姬使個眼色,舞姬便輕挪蓮步,來到桌邊,縴手執壺為慕容夜斟酒,身子也向著他身側偎靠過來。

柳盼瞪大了眼楮看著這一幕,忽覺膝蓋一痛,不由自主便向前撲去,身子撞到了慕容夜身上。

側身的他伸臂一攬,她順勢跌進他懷里,他故意調笑道︰「你這小丫頭醋性恁大,不過是敬一杯酒而已。放心,爺只疼你一個。」說完,他還狀似寵溺的輕捏了下她的鼻尖。

外人看來,柳盼是看著有女子近了慕容夜的身,醋勁大發便往他身上跌了過去,他不得不將她攬進懷里,以防她跌傷,就連敬酒的舞姬大約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一時呆舉著酒杯,敬也不是、放也不是。

唯有柳盼心里明白,方才她膝蓋一痛,恐怕是慕容夜所為,此刻她整個人被他圈在懷里,外人瞧不見她面上惱色,只當眼楮看到的便是真相。

肖正清沒想到會有這番變故,連同陪酒的兩位副幫主一起哄笑了起來,大約是從來沒見過如此膽大的女子。

「木賢弟的這位小丫鬟,還真是……別具膽色呢。」肖正清調侃道。

柳盼心中大恨,她試著要月兌離慕容夜的懷抱,偏偏攬著她後背的鐵臂立時牢牢壓了下來,令她動彈不得,氣恨交加之下,她想也不想便朝著他肩頭咬了下去,耳邊听得一聲極輕微的吸氣聲,亦不松口。

慕容夜整個人都僵住了,完全沒料到她這般大膽,溫香軟玉在懷,只覺得她的身板過于縴細,但瞪著他的目光宛如噴火一般,帶著初生牛犢之勇。

也許是見多了端莊典雅的大家閨秀,柳盼好似鄉野跑來的不知規矩的野丫頭,竟教他生出幾分啼笑皆非之感,他以目光向她示意︰真的不松口嗎?

她仍緊咬著他的肩頭,眼眶都氣紅了,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瞪了回去︰死也不松口!

兩人僵持之際,廳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有個丫鬟滿臉淚痕的沖了進來,顧不得賓客在場,跪倒在肖正清面前,哭喊道︰「爺,夫人昏過去了,接生的婆子說……再不想辦法,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唐大夫說他無能為力……」

唐大夫乃是肖家園子里養著家常請平安脈的老大夫,開起方子來四平八穩,平日多是給後院女眷們開個調養的湯劑,也算是可靠,現下卻連他都說無能為力……肖正清猛地站起身,面上已經帶了些驚慌之色,卻又強抑著。「瞎嚷嚷什麼,沒看到這里有貴客?女人生孩子,哪有不凶險的?」

慕容夜順勢松開了柳盼,站了起來。「尊夫人生孩子,肖兄怎麼不早說?」

柳盼一得自由,立刻站直身子,快速退到三步開外,又覺得不夠安全,再往後退了兩步才稍稍心安。

肖正清唯有三個女兒,長女乃正室所出,其余兩女皆是妾室所出,多年無子,又掙下了偌大一份家業,只盼著正室這胎能夠一舉得男,因此這幾日他都待在府中不曾外出,就連宴客都在家中鋪排。

他此刻心煩意亂,極想去後院瞧瞧,但木賢是他請來的貴客,兩人往後還有生意來往,斷然不能丟下不管。

慕容夜正愁無法拉近關系,立刻低頭問柳盼,「婦人難產,你可有法子治?」

柳盼回道︰「勉力一試。」生死攸關,她倒將方才的氣惱暫時擱置一邊。

慕容夜如獲至寶般揚聲道︰「肖兄,我這小丫鬟懂些醫術,不如讓她去瞧瞧尊夫人?」

肖正清正在著急忙慌之時,就算一時半刻請了大夫,也不能進產房,只能在外間听消息開方子,況且唐大夫已有定論,想來難產是肯定的,這會兒木賢遞了塊浮木來,他立時抓住了,連連點頭。「好!好!好!就請姑娘去後院走一趟。」

聞言,兩位副幫主不由得小聲議論——

「這丫鬟瞧著年紀還小,應該還未成親,哪里懂什麼婦人產子啊?」

「大哥恐是胡涂了。」

肖家待客的敞廳建在湖面上,沿著長長的橋廊往內院而去,兩側湖中蓮葉接天,柳盼已經隨著前來報信的丫鬟出了敞廳的門,裙擺飛揚,卻帶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勢。

肖正清原本心里就著了火,再被兩位副幫主加了點柴,這把火燒得更旺了,他焦慮的問向木賢,「木賢弟,你家這小丫頭的醫術到底如何?」

慕容夜也不知道她的醫術深淺,只知道自己後背上的傷在她的照料之下,這些日子以來已近乎痊愈,但也許正像兩位副幫主議論的,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閨女,只會治些尋常傷痛,想到這里,他也坐不住了。「肖兄,尊夫人生子乃是大事,不如咱們挪挪地方,離產房近些,也好隨時探听消息。」

肖正清求之不得,立刻轟走了歌姬、舞姬,領著木賢與兩位副幫主挪到了妻子所居院子隔壁的听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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