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添好運 第3章(1)
作者︰香彌

「夫人,您身嬌肉貴,往後可別再如今兒個這般搬重物了。」一回到寢房,杜嬤嬤便拉著自家主子勸道。

在書齋時,她留意到國師在見到自家主子單手提起那鴛鴦缸時,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錯愕,這才私下里勸她,往後勿在國師面前展露她的力氣,以免嚇到國師。

歐水湄不在意的擺擺手。「我力氣大,不打緊。」她自小習武,並不像一般大家閨秀那般嬌生慣養,但凡能自個兒做的,便會順手為之。

「您如今是堂堂國師夫人,要端莊斯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隨興,否則外人見了會笑話的,往後粗活就讓下人去做,您可千萬別再動手,老奴相信國師必也不希望夫人做這些粗活。」杜嬤嬤知主子傾心于季長歡,最後為讓她信服,索性把他抬了出來。

歐水湄一听,想了想,只得點頭答應了。「好吧。」出嫁前,母妃也曾告誡她,嫁做人婦後要端莊些,不能再像以前在敬王府那般恣意而為。

不久,陶管事帶了個婢女過來。「夫人,大人擔心您剛嫁進季家,不熟悉府中事務,讓奴才再派個丫鬟過來服侍。芳容是府里的大丫鬟,夫人有什麼事,盡避差遣她去做。」

歐水湄的寢房里也有其他季府的丫鬟,不過都是二、三等的粗使丫鬟,除了杜嬤嬤之外,歐水湄也從敬王府帶來好幾個陪嫁的丫鬟和婆子。

陶管事將人帶來,沒留太久便離開了。

歐水湄與芳容說了幾句話,想起一件事,熱絡的向她打听道︰「我問你,相公平常都是何時出門、何時回府?還有,他愛吃些什麼,平時可有什麼忌諱之事?」

出閣前母妃教導她,要博得男人的寵愛,除了床笫之事,還要投其所好,知其所惡,愛其所愛,憎其所憎,這樣夫妻才能同心。

「回夫人的話,大人平時約莫寅時三刻上朝,酉時回府,大人不忌口,什麼都吃,並沒有特別偏愛什麼,也沒什麼忌諱。」芳容簡單而恭敬的回答,她生了雙嫵媚的桃花眼,說話的嗓音也細細柔柔。

歐水湄再問,「那他閑暇之余都做些什麼?」

芳容答道︰「大人閑暇時喜好看書、下棋、作畫。」

歐水湄有些苦惱的皺起眉,歐家世代是武將,她打小在父王和兄長耳濡目染之下習得一身好武藝,女紅刺繡和琴棋書畫卻是一竅不通。

他喜歡的她都不太喜歡,這樣一來就無法投其所好了,這讓她有些著急,想著現在學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自小看著主子長大的杜嬤嬤豈會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低聲在主子耳邊說︰「夫人莫急,奴婢會下棋,您若想學,奴婢教您。」

听杜嬤嬤這麼一說,歐水湄皺起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臉上綻開歡快的笑容。

「杜嬤嬤,你趕緊教我,啊不,還是明天再教好了,今兒個先讓芳容帶咱們在府里四處走走,除了書齋,我還沒去過其他地方呢。」

「是,請夫人隨奴婢來,奴婢為您一一介紹。」芳容恭敬的道。

幾人出了寢房,芳容走在前頭,為夫人介紹季府的環境。

論規模,季府自是比不上敬王府大,不過樸素雅致,別有一番韻味。

季府分為東西南北四院,西院是書齋所在地,藏書之處的問心閣也在這里,樓高五層,里頭的藏書據聞有數萬冊之多。

南院有幾座跨院,是主人家所住,北院另有幾處較小的院落,下人所住的屋舍也在這里,東院是迎賓閣與正廳和偏廳所在。

歐水湄一路跟著芳容來到後院,那里有一片桃花園,此時桃樹正值結果期,枝椏間結實累累,綴滿了一顆顆青翠可人的桃子。

芳容指著那片桃林說道︰「再過一陣子,等桃子成熟就能摘采,咱們這兒的桃子特別好吃呢,屆時夫人就能嘗到汁多味美的香桃,對了,每年桃子成熟時,大人也愛嘗幾顆。」

歐水湄暗暗記下這件事,準備等桃子成熟時要親手摘一些給他吃。

芳容忽然幽幽輕嘆了口氣。「當年菲雨小姐也愛吃咱們這兒的香桃呢。」

「菲雨小姐……是誰?」听她提起一個不曾听聞的陌生名字,歐水湄好奇詢問。

「菲雨小姐是大人的表妹,曾與大人有婚約,可惜菲雨小姐在十七歲那年就……沒能嫁給大人。」芳容說得隱晦。

歐水湄想起母妃曾說過,季長歡曾立誓為早逝的未婚妻守身不娶,想來就是這位菲雨小姐了。

「菲雨小姐一定長得很美吧?」才會令他這麼念念不忘,甚至甘心為她守身,若非聖命不可違,她也沒辦法一償宿願嫁給他。

芳容點頭。「是很美,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歐水湄不解的問。

「大人的事,奴婢不敢妄議。」芳容急忙低頭告罪。

她支支吾吾的模樣引起歐水湄的好奇。「你只管說,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可是……」芳容面露難色。

站在主子身後的杜嬤嬤出聲道︰「既然夫人讓你說,你直說就是,有什麼事自有夫人替你擔待。」

「這……好吧,事情是這樣的……」芳容徐徐將當年的禍事道出。

听到季長歡的兩位叔父竟這般狠心,歐水湄難掩心疼,氣憤的為季長歡抱不平,「他那兩位叔父怎能這麼無恥,竟想搶奪佷兒的家產!」這事她出嫁前也約略听說過,只是詳細的內情並不清楚。

「還不只如此呢,與大人訂有婚約的林家,得知這消息,居然要解除與大人的婚事,好讓菲雨小姐另覓高門而嫁。」

歐水湄沒想到季長歡痴心相待的未婚妻竟是這般對待他,更是忿忿不平。「菲雨小姐竟然在相公落難之時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這種人不娶也罷!」

芳容看了夫人一眼,續道︰「後來大人收拾了那兩個貪心的叔父,奪回家產,親自前往林家,求見菲雨小姐一面,沒人知曉兩人說了什麼,只知菲雨小姐在數日之後竟服毒自盡了。」

歐水湄訝異的驚呼一聲,「啊!她為何要服毒自盡?」

「這事奴婢也不知道。」芳容畏怯的垂下眼。

杜嬤嬤一眼就看出芳容有所隱瞞,追問道︰「你是不是听說了什麼?」縱使她不知詳細內情,但她身為季府的一等大丫鬟,想必多少听聞了些事情。

芳容連忙搖頭。「這事奴婢不敢說。」

歐水湄听芳容是回答不敢說,而非不知道,她拉起芳容的手,誘哄道︰「那你小聲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她從發髻上取下一枚發飾塞到她手里,兩只黑亮亮的眼楮緊瞅著她,催促道︰「你快同我說。」

芳容捏了捏手里那枚珍珠發飾,略微躊躇後,這才道︰「那奴婢只告訴夫人一人。」

「好。」歐水湄抬手示意杜嬤嬤與隨行的幾個丫鬟退開幾步。「你快說,她為何會自盡?」

「這事奴婢也是听說的,有傳言說是大人責備了菲雨小姐一頓,還讓菲雨小姐的父親丟官下獄,菲雨小姐羞愧又怨憤,才會服毒自盡。」

歐水湄完全不相信,斥道︰「相公一向寬厚仁慈,豈會做出這種事來,何況相公還為她的死而守身不娶。我想,當年菲雨小姐之所以自盡,定是自覺對不起相公,才會一時想不開。」

芳容驚訝反問,「夫人從何听說大人為菲雨小姐守身不娶?」

「我母妃說的。」

「敬王妃說的?」芳容面露狐疑。

「沒錯,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芳容小心翼翼的回道︰「若奴婢沒記錯,當初菲雨小姐過世後,大人為她心痛難抑,因此對外表示,願為菲雨小姐守身十年不娶,而今年正好屆滿十年。」

這是當年得知菲雨小姐身亡,為了堵住林家之口,大人才這麼對外宣稱,而林家為了掩飾自個兒背信棄義的丑事,則對外表示菲雨小姐是突染急癥猝逝。

「難道是我母妃記錯了?」歐水湄楞了楞,完全沒聯想到母親當初是故意騙她的,隨即她又想,不管是不是母妃記錯了,如今她已經順利嫁給季長歡,這事兒也沒什麼好再追究了,她接著告誡芳容,「以後這種不實的傳言不許再亂說。」

盡避是菲雨小姐背信棄義在先,但她相信依季長歡仁厚的品性,雖難免傷心失望,卻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有違君子所為的事來。

芳容垂下眼,低聲應道︰「是,奴婢不敢了。」

稍晚,芳容前去書齋向大人復命。「大人,您交代的事,奴婢已告訴夫人了。」

季長歡點點頭,問道︰「她怎麼說?」

她答道︰「夫人她不相信外頭的傳言,還告誡奴婢不許再提……」她突地一頓,張著嘴,卻不敢把心里的疑惑問出口。

他看出她的心思,問道︰「你可是想知道我為何吩咐你把菲雨的事告訴夫人?」

被一語道出心思,芳容並不意外,大人聰明絕頂,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他的眼楮。「大人英明,奴婢心中確實有此疑問。」

季長歡溫聲道︰「菲雨的事並非什麼秘密,夫人早晚會听人說起,與其讓她從外人那兒得知,倒不如咱們先說了。」至于歐水湄听聞此事的反應,也不出他所料,人倘若對某件事有先入為主之見,要再動搖並不容易,在她心中,他這個夫君可是仁善寬厚之人。

芳容當大人是不想夫人日後听了這事胡思亂想,這才讓她先對夫人提起,告退前,她想起一件事,再稟道︰「對了,不知為何,敬王妃先前竟告訴夫人,您為菲雨小姐立誓終生不娶。」

听了這話,他這才明白,為何依歐水湄那性子,明明鐘情于他,卻躲著暗中窺看他,遲遲不曾向他表露心意,原來是敬王妃騙了她。

屏退了芳容,他拿出一顆松子糖含入嘴里,自從那年在橋上被那小丫頭塞了一包松子糖,這些年來他身上常會帶著一、兩塊松子糖。

當年多虧那小丫頭的一番話和一包糖,讓他擺月兌心中糾纏的郁恨,走出自個兒的路。

在此之前,他從不曾料想到,時隔十年,他竟會娶她為妻,如今兩人已結為夫妻,他可以在外人面前偽裝一輩子寬厚仁善,卻不想騙她,他會一點一點讓她慢慢知曉真正的他,若最後她仍能不改初心,兩人才能真正長長久久。

「大人說,先前為籌辦婚事,落下不少公務沒處理,今兒個就不回房了,就近在書齋里睡下。」

「大人還有很多事要忙,讓夫人自個兒先睡,不用等他了。」

接連兩晚,季長歡都沒回房,只差人來說了聲。

才同床共枕兩夜,丈夫夜里便不回來,讓歐水湄很擔憂,是不是她服侍得不好,所以她決定今日無論如何要弄個明白。

因此剛從下人那兒得知季長歡回府,她便趕著要去見他。

「夫人,大人這會兒正在偏廳接見客人。」有個丫鬟前來稟告。

聞言,歐水湄轉往偏廳而去。

來到門口,她瞥見里頭有個穿著一身藕色衫裙,約莫四、五十歲的婦人正朝季長歡跪下磕頭哀求,「長歡,算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死去的菲雨分上,救救我家大郎!」

原本坐著的季長歡起身避讓,此刻的他,神情沒了平日的溫潤謙和,眉目之間透著一抹漠然。「姨母快請起,莫要折煞我了。」

林菲雨的母親張氏是他母親的表妹,因此他在輩分上要稱呼她一聲姨母。

「你若是不救大郎,我便長跪不起!我知道你仍記恨著當年咱們在你落難時不僅沒出手相助,竟還想讓菲雨改嫁,這事確實是咱們做得不地道,可當年菲雨因此羞愧得自盡而亡,她爹也被人舉發貪瀆,不但丟了官,還被關了好些年才放出來,這樣你也該氣消了吧。」她掩面泣道︰「我們林家就剩大郎這根獨苗,萬一他再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季長歡的嗓音仿佛覆了一層寒霜,「姨母求錯人了,我雖為國師,但此事不歸我所管,且他犯下的是殺人重罪,殺人償命,天公地道,姨母心疼兒子,有沒有想過被他所殺之人的母親,也同樣心疼她的孩子,他不伏罪,如何對得起被他殺死的人與對方的家人?」

張氏激動的喊道︰「不,大郎是冤枉的!那人不是他殺死,是另有其人,但府尹畏懼對方的家世,竟置之不理,執意將殺人重罪扣到大郎身上。」她跪爬到季長歡腳邊,抓住他的腳,苦苦哀求道︰「長歡,只要你肯同府尹說一句,府尹定不敢再置之不理,姨母求求你救救大郎,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

隨侍在側的陶管事見主子臉色微沉,急忙向一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立即機伶的上前拉開張氏。「林夫人,您快起來。」

季長歡不耐煩再應付她,注視著她的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如若人真不是他所殺,府尹定會還他清白,倘若姨母懷疑府尹徇私枉法,大可上告大理寺,自有大理寺為您作主。」說到這里,他不再理會張氏,抬步往外走。

張氏不死心想追上去,被陶管事給攔了下來。

季長歡來到門前,瞥見杵在門口的歐水湄,朝她微微頷首便提步離去。

歐水湄楞了楞,想追上去,下一瞬,她被張氏憤怒的哭喊咒罵聲給吸引得回過頭——

「季長歡,你這個偽君子!咱們當初不過就是以為你丟了家產,舍不得菲雨嫁過來跟著你吃苦,才想另外幫她覓個好人家,可憐咱們一片父母心,卻從此被你記恨上了,你不僅用惡毒的話羞辱了菲雨,逼得她自盡而死,還用卑鄙的手段害得她爹丟官下獄,如今明知我家大郎是冤枉的,還鐵石心腸見死不救,你就不怕遭報應嗎?世人皆以為你季長歡仁慈寬厚,那全是欺世盜名,你壓根就是黑心黑肝,睚訾必報的小人!」

听見她用這般不堪的話辱罵季長歡,歐水湄難掩氣憤,忘了要去追他,反倒回過身走進偏廳,正色喝斥道︰「住口,我相公才不是這樣的人!當年是你們林家背信在先,如今你家有難便想來求他,你知道無恥兩個字怎麼寫嗎?」

「我沒騙人,季長歡就是這樣的人,他表面上道貌岸然,沽名釣譽,欺騙世人,實則是個器量狹窄,有仇必報,心狠手辣的小人!」張氏憎恨怒罵。

「他才不是這樣的人,我不許你再胡說八道!」

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可方才她站在門口,將兩人的對話听了七、八分,心里雖對季長歡在面對這名婦人的冷漠神情感到訝異,可她覺得他適才並沒有說錯。

歐水湄義正詞嚴的又駁斥道︰「我相公說的沒錯,你心疼你兒子,可被殺害的人的父母難道就不心疼自個兒的孩兒嗎?你兒子做錯事就該受罰,這是律法明定,你不想你兒子受罰,跑來求我相公,結果我相公不想徇私相幫,你便惱羞成怒的侮辱他!這次念在你是憂心兒子的分上,我不同你計較,你走,別讓我再看見你!」

見夫人下了逐客令,陶管事連忙示意兩個下人將張氏帶出去。

張氏被下人架離時,仍滿臉憤恨的回頭咒罵,「你被他騙了!世上所有人都被他那副謙和仁善的虛假面貌給騙了!我女兒是被他逼死的,我丈夫也是被他所害,他這是在報復啊……」

「奴才無能,讓夫人受驚擾了。」陶管事忙上前向歐水湄請罪。

歐水湄搖搖頭。「陶管事無須自責,這不是你的錯。」略頓了頓,她問︰「方才那婦人是菲雨小姐的娘親嗎?」

「是的,當年大人同菲雨小姐解除婚約後,兩家便沒再來往,這次是因為林家的公子犯了事,這才求上門來。」陶管事簡單解釋完,又道︰「方才她胡言亂語的那些話,夫人千萬別放在心上。」

「嗯。」她才不會輕易听信這婦人的胡說八道,下一瞬,她陡然想起她是來找季長歡的,便沒再多問什麼,連忙離開偏廳,但哪還看得見他的人影。

她找了個下人詢問,得知他往書齋去了,她忙追過去,卻還是不見他的人,又再問了個小廝,得知他上問心閣找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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