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色可妻 第4章(2)
作者︰寄秋

十里紅妝?

沒有。

桌椅、炕床、紫檀櫃?

沒有。

一眼望去人海如山的陪嫁隊伍?

沒有。

敲鑼打鼓的,噴吶聲連天,一頂大紅花轎搖搖晃晃過了小橋,抬過青石板路,出了鎮,入了城,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開道,沿街撒著彩花,一路抬呀抬到門口有兩尊石獅坐鎮的朱漆大門——蘭府。

「新娘子下轎,過火盆,摔瓦……」

餅火盆?

從精致刺繡的喜帕下,蒲恩靜隱隱約約看到燒得正旺的火盆子,銀炭通紅,火勢迎風助長的攀高又攀高,一身霞鳳牡丹華美嫁衣的新嫁娘蒲恩靜正遲疑著要怎麼跨過火舌直竄的炭盆。那火竄得太高了,而她非常確定自己的雙腿沒有某人的腿長,肯定會被火燒著了嫁衣。

火燒嫁衣十分不吉利,觸霉頭。

就在跨與不跨之間,她正打算繞道而行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搭在她腰上,輕而易舉地將她舉高,從火盆子上方越過,瞧不見的她只听聞賓客和未來夫家的親族發出訝異、驚嘆、取笑的嘩然聲。

說實在的,她也忍不住臉紅了一下,感覺有點丟臉,有哪個新娘子是被夫君抱著過門的……

不過擁有現代人靈魂的蒲恩靜也只是稍有臊意,接著而來的才是她更擔心的洞房花燭夜。

「一拜天地。」

拜。

「二拜高堂。」

再拜。

「夫妻對拜。」

三拜。

一下子跪下,一下子起身,頭上的鳳冠壓得蒲恩靜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要不是听到那一聲禮成,她真要趴地不起了。

可是那一句送入洞房令她放下的心又不住地往上吊,整個身軀僵硬不已,差點同手同腳地走得木然。

一條同心綢放在兩人手中,一個在前頭拉著,一個木人似的被扯動,貼著囍字的回廊似乎走不到盡頭,蒲恩靜覺得她快撐不住了,若非有喜娘攙扶,她肯定軟腳只想喊停,打道回府。

直到嫁入蘭家,她才曉得什麼叫家大業大、香火傳承的大戶人家。光是從拜堂的正廳走到堂屋的新房,她的腿已經軟了,到底還有多遠?

「到了到了,新娘子小心跨門檻……上喜床……坐床……哎呀,別怕別怕,硌著了,是好事呢!你慢慢的坐好,別心急,一會兒新郎官就來掀喜帕了……」

手一模,是蓮子、花生之類的吉慶物,蒲恩靜面頰通紅的撥開象征早生貴子的四喜果子,安靜地坐定。

在古代婚禮中,新郎沒掀蓋頭前,新娘子是不能開口說話的,出嫁前董氏一再的叮囑她,只差沒編成冊子要她牢牢記著,而且沒意外的也傳授了她每個娘親羞于啟齒的「婚前教育」。

其實蒲恩靜很想跟董氏說,夫妻間的閨房事她懂得不比她少,絕非董氏所言的「先月兌衣服,躺平,咬牙一忍,接下來的事由女婿接手,你眼一閉,天就亮了」。

還好她沒說女圭女圭是由腳底板鑽進去的……古人的房事知識呀,真是貧乏得可怕。

「累了?」

耳邊忽地傳來蘭泊寧低啞的聲音,蒲恩靜螓首慢吞吞的抬起,奇怪的看著眼前一亮、毫無遮蔽物,有些恍然的她這才發現紅得刺目的喜帕已被取下,而她的視線忍不住直盯著瓖了兩顆碩大紅寶石的如意喜秤。

好闊氣的手筆,不愧是富貴人家。

「喝交杯酒?」

「嗯!」她很輕、很輕的點頭。

因為鳳冠太重了,她的頭根本動不了。

「喝完交杯酒後先梳洗,不會有人敢鬧洞房,我一會兒就來陪你,別怕,這是自個兒的家。」

自個兒的家……蒲恩靜的心口像有陣風吹過,輕輕地撩動,心湖一陣晃動漣漪,有些莫名酸澀的觸動,眼眶微紅。

入口的苦味是酒的味道,她沒留心的嗆了一口,托高她手肘的男人看似冷情寡義,倨傲霸氣,可輕拍她背的力道卻一下下拍得輕柔,似怕手勁大些會拍傷她。

驀地,眼前閃過一只大手和三歲的小丫頭搶橙香蛋羹的畫面,上揚的嘴角忍不住噗哧一聲。

「笑什麼?」

穿著大紅蟒袍的蘭泊寧卓爾不群,氣宇不凡,不禁令蒲恩靜胸口撲通一跳,有些無措的搖頭。她不曉得該和他說什麼,只覺得他的英挺霸氣很順眼,沒有想象中的難受和抗拒。

「你這丫頭嫁入我蘭家不能再對夫婿不敬,我……呃,會對你好,家里人也很好,你……算了,待會再說,我先出去敬酒……」他可以保證沒人敢來鬧洞房,可肯定灌酒一事是免不了的。

看著秀麗小巧的臉蛋抹上胭脂水粉,清水芙蓉般的嬌顏宛如盛開的海棠,如此明艷動人,喉頭有點干澀的蘭泊寧一口飲盡杯中的交杯酒,黑眸深如潭水的盯視妍美嬌容。

這是他的妻子,他的。

一掀蓋頭的瞬間,映入眼中的嬌顏也進入他的心,極度護短的他已將她視同至親的家人,只為自家人保留的柔軟在心頭化開,融入兩人交纏的目光,她已是他的妻。

「你……」沒來由地,一見他轉過身欲出新房,蒲恩靜忽地感到一陣心慌,下意識地伸出潔白小手拉住他衣角。

「怎麼了?」他問。

靶覺臉在發燙,她想笑,臉皮卻僵硬到不行。「沒……沒事,只是……我餓了。」

找不到好借口,她只好以一整天未進食來搪塞,雖然她真的餓慘了,從上完妝她就沒進一口吃食,連水也不準多喝,此刻真是饑腸轆轆。

聞言,蘭泊寧面上一柔,發出低沉的輕笑聲。「我會讓人準備,你先拿桌上的四色糕點墊墊胃。」

「好。」一說完,蒲恩靜羞臊地低下頭。不論是穿越前或是現今,嫁人都是頭一遭,她心里慌得很,不太能適應身分上的轉變。

從十四歲的小泵娘到人妻,這變化實在太大了,前後不到半年,她才剛想好好地孝順真心關愛她的娘親……

等等,十四歲?!

突地一怔的蒲恩靜想到這具縴弱身子還稚女敕呢!憋水剛來不久,要胸沒胸的正要發育,個子也還在抽高,她……呃,此刻的她根本只是個孩子,能否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歡愛?

思及此,她硬生生打了個冷顫,心想著該如何和她的夫婿溝通,圓房一事急不得。

「小姐……啊!不對,是少夫人,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先前有個婆子說淨室在後頭,繞過一座玉石屏風就是。」

嫁入大戶人家和蓬門小戶不同,在進門前十日,蒲恩靜也順應地買了兩個陪嫁丫頭,一個是眉目清秀、生性較潑辣的冬菊,一個是膚色偏黑、微胖憨實的冬麥。

兩人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由人牙子經手的貧家女,學過一些規矩,但對伺候主子顯得生疏,老是會忘了稱謂,要人一再提醒才記得牢靠。

此時開口的是冬菊,她梳發的手藝較巧。

「嗯,先洗洗吧。」出了一身汗,全身黏答答的。

鉛華盡褪,還以一臉素淨,唇不點而朱的蒲恩靜面白如雪,濕著發走出,身上襦紅寢衣襯得眉眼如畫,膚脂凝白,長睫如扇一眨一眨地,如水中花月般妍中帶嬌,微透清媚。

桌上的四色糕點已被取走,換上的是十道熱騰騰的大餐,餓壞了的她也不管吃相難不難看,在兩名丫頭的服侍下痛痛快快的大快朵頤,毫無新嫁娘的矜持。

既來之,則安之。

都已經嫁人了,她還能回頭嗎?反正別無選擇,不是蘭泊寧也會是別人,早嫁、晚嫁,就是不能不嫁,既然他求娶她就嫁,至少是相看過,知根底,她也不算太吃虧。

大喜之日,蒲恩靜想起為了救她而一同落海的姊姊蒲秀珍,一口含在口中的四喜丸子忽然變得苦澀。姊姊和她約好了要牽著穿白紗禮服的她進禮堂,陪她走過長長的紅毯,可是話語猶在耳邊,人卻不在了,她們都失約了。

「有這麼難吃嗎?少夫人都吃得哭了。」冬菊一臉納悶地看向香得誘人的菜肴。

難吃?蒲恩靜拭拭眼角的淚,笑了。「我吃不下了,賞你們吧!趁熱吃了,別浪費。」

說是賞,可丫頭們不敢動,喜房內的一應事物皆不可動,主子的美意得等撤了桌再說,下人不得與主子同桌而食。

「少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一下消消食,一會兒少爺就進房了。」紅燭垂淚,映照出滿室喜慶。

「你們出去吧,我躺躺,有事再傳喚。」一夜未眠,她上下眼皮快闔起來了,沉得很。

「是,奴婢在外間,少夫人一喊,奴婢就听見了。」冬菊和冬麥收拾好床上的四喜果子便退出,手上是主子換下的嫁衣等物品。

外間……那不是只隔了一道薄薄的牆,內室的動靜全然一清二楚,連夫妻間的房事……

思及此,蒲恩靜面上一熱的暗暗申吟,她的臉皮實在不夠厚,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在旁人眼中,包括最私密的事。

不容她多想,因為太困了,眼皮一直往下掉,暖香迎人的燻被軟得像羽毛,她用臉蹭了蹭並蒂蓮纏枝的被面,眼兒輕闔,一陣濃濃的睡意襲來,好不舒坦。

頭一偏,她就這麼睡著了。

堂上的雙燭紅灘瀑,燭芯爆出個火花。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會兒,感覺到胸口傳來令人不適的搔癢,叫人喘不過氣的重量壓在身上,蒲恩靜這才悠悠地轉醒。

「別怕,是我。」一陣熟悉的低語輕喃。

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酒氣,燻得蒲恩靜受不了的擰起鼻,水眸顫呀顫的掀開。

「你掉進酒缸了嗎?」

「酒缸?」蘭泊寧寬厚的胸膛發出輕微的震動,笑聲成串。「我仇人多,他們一個個趁今日來報仇,被灌了不少酒。」

「不會殃及我吧?」她不與人結仇,他的仇人不等同她的仇人,個人造業個人擔啊。

他一听,笑著往她鼻上一咬,「夫妻是一體的,夫貴妻榮,一榮俱榮,一衰俱衰,誰也逃不開。」

「不能做分割?」她抱持著小小奢望。

「你的手和腳能分開嗎?」蘭泊寧的手往她的衣物下探入,模索著不及盈握的細腰。

蒲恩靜搖頭,不自覺地身子一縮。「我……我還小……」

「小?」大掌覆住微隆起的小丘,輕笑。「的確是小了點,還沒個肉包子大呢!你得多吃點補回來……啊!小野貓,你想斷了爺兒的子孫根嗎?」

真是的,小小的人兒,脾氣還真大,一點玩笑也開不得。

算他閃得快,不然……蒲恩靜挪挪被壓制的腿。「有耐心的人才能吃到好果子,我還會……長大。」

蘭泊寧壞笑地贊同,撥開大紅衣襟,直盯著繡桃紅纏枝石榴花肚兜包裹下的小隆起。「長快點,需不需要我幫忙?」

眼看他低下頭,含住輕薄兜衣下的小紅莓,她一時心慌地將人推開。「可不可以……不要……」

眸光閃了閃,蘭泊寧重重地吻了突起的小點,抽身。「我先去洗淨全身的酒味,你等我。」

等……等他?!

蒲恩靜瑩白的身子顫了一下,少了胭脂的粉色唇瓣被她咬出幾道牙印,她閉上眼楮,做出豁出去的準備。

一盞茶後,一股濕氣靠近,喜床的另一邊微陷了一下,身邊多了個人,她屏氣凝神的等著,身體硬得像石頭。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請安。」橫過一條手臂,蘭泊寧將小臉繃得死緊的小妻子摟入懷中。

咦!就這樣?

「不然你想怎樣,要我重振旗鼓?」他樂意得很,就怕她干扁的身子承受不起。

原來她竟不知不覺把心底的話說出,蒲恩靜面紅如潮,「我……我睡著了,說的是夢話,不用理會。」

「哼!」蘭泊寧兩臂收束,將人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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