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財小娘子 第十章 意外發現咸水湖(1)
作者︰寄秋

「她真的很怕你。」

看到季小元僵硬的神情,覺得好笑的方開明還真的笑出聲,為她的馭妹手段感到新奇。

「不怕打到她怕,世上沒有教不乖的牛羊,鞭子一落下就听話了。」對于這種講不听的孩子,只能高壓管理。

「她是人,不是牛羊,你管得太嚴她就會反彈,這是一件不討好的事。」他不希望她太辛苦,忙著為家里添進項時還得分神照顧只會添亂的妹妹。

雙肩一垮的季薇嘆了好大一口氣,接著面露厭惡,「所以我最討厭小孩子,不跟你講理又任性,一不順心就又哭又鬧、扯衣服、拉頭發的,讓人很想一腳踩死他們。」

「你生,我來教。」他喜歡軟乎乎的胖小子。

她橫了他一眼,「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急個什麼勁。」

人生處處有意外,凡事都有變量,像短命的季小薇不就是遇到薄情漢,興高采烈的出嫁,卻淚流滿面的回門,最後落個壞名聲的下場,以死為她可悲可嘆的人生做個結束。

所以在沒拜堂成親入洞房之前,什麼事都不能太篤定,這年頭什麼事都會變,尤其是人心最不可靠。

沒被她打擊到的方開明笑著一撫她漸漸長開的柔女敕小臉。「一眨眼兩年就過去了,我總會等到你。」

好不容易心里有個人,怎能輕易錯過。

「有自信是很好,可是也要有耐性,以後這幾年你會遇上不少人,也有無數的誘惑,本心守得住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被花花世界迷花了眼,再多的誓言也等于空談。」

她來自文明社會,懂的事多,看的人廣,在千百年後的社會,倫理道德並不那麼受人重視,到處充滿混亂和動蕩,人性的黑暗和現實讓人無奈。

方開明笑她的語氣太過沉重,活似歷盡滄桑的老人般。「我把持得住,我都老大不小了,見識過的繁華不在少數。」

「那你逛過花樓嗎?」她睨了他一眼,突然問道。

忽地一僵,他面色微燙。「去過,不過只是喝喝酒、听點小曲,和朋友談談生意,不沾脂粉味。」

不是他對女人不感興趣,而是那些胭脂水粉的氣味太濃,嗆得他不想靠濃妝艷抹的花娘太近,僅允許她們倒酒而已。

見他一臉不許再談,有損女子閨譽的神情,季薇識趣的打住,沒追問他有幾個相好。

「能自律是最好,要不然我的醋勁是很大的,到時候我若做了什麼就要請你多包涵了。」

愛得淺了,卷款走人,情根深種了,閹了再走,絕不便宜小三妹妹,人負她,她負人。

「你收留季小元,季家本家那邊沒人來鬧嗎?」季家老三不像是吃了虧會息事寧人的人,準會有後招。

「鬧過了,但被我氣走了,所以才會有我不安于室的傳聞出現,我三叔父想把我名聲弄臭,好讓我為了挽回名聲送小元回去,他的用意是要麼放人,否則弄得我身敗名裂,無處容身。」偏偏他不知道她這根硬骨頭——難啃!

「需要我出手嗎?」他能壓下流言,但是他一有動作,兄長那邊很快就會察覺到他羽翼漸豐。

季薇用嫌棄的眼神刺他,「少越幫越忙了,你自個兒的事還擺不平呢,別把我扯進你們的渾水里。」

「你不是已經在水里了嗎?」他笑稱。

他們同在一艘船上,再說你我就太見外了。

「明老頭,你是來找罵挨的嗎?沒見我撒潑就全身長虱子似的發癢是不是?」

缺人抓癢的方開明仰頭大笑,「我是關心你,不希望你再被那些爛事纏住,我想你還沒听說吧,你大伯父家的堂姊被謝家退了親,你大堂姊坐在人家門口大哭大鬧,揚言要討回公道,否則便吊死在謝家大門。」

季薇一听,來了興趣的睜大眼,「謝家這次用什麼理由退婚?」

因果,因果,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品性不端。」

「品性不端?」這也是理由?

方開明清了清喉嚨,似笑非笑的忍住。「听說她有三個月身孕了,謝家拒絕承認是謝家的種。」

「哇!這實在是……」太勁爆了!季月如是新時代女性,帶球上壘,她真的很不怕死。

這年代未婚有孕,與人私通,是要沉塘的啊。

見她驚訝不已的神情,他以為她是被她堂姊驚世駭俗的行為給震住,難以置信。「雖然她不像你得守三年孝,但是身為親佷女至少得守孝一年,而今未滿一年卻……」

難怪謝家不敢認了,孝期內不得論及婚嫁,得等一年期滿再迎娶,到時那五、六個月大的肚子也滿不了人,謝家要是承認這奸生子,就等于是承認謝昌隆品德有瑕,和季月如私相授受。

然而現在不論承不承認,對謝家而言都是極傷門風的事,在他們背信悔婚的風波尚未平息前,無疑是雪上加霜,在平安鎮上,富戶謝家已敬陪末座,不少與季夫子交好或推崇他學問的地方仕紳皆不願與謝家往來,怕帶壞家中子弟。

如今的謝家已是風雨飄搖中的小舟,族中小輩的婚事不是很順心,已訂婚的被退回庚帖,尚在議婚的忽然打住,媒人不再上門,而其它人也乏人問津,不再是擇婚首選。

人家挑媳婦、選女婿也要看對方的品性,門風不正壞人三代,誰敢與之攀親,當日季薇在碼頭說過的話一傳十,十傳百,謝家的名聲越來越差,幾乎到了閉門謝客的地步。

「她這叫自作自受,當初為了嫁謝家長子,大伯父一家子合謀算計我,他們認為只要我不擋堂姊的路,她便能頂替我嫁入謝家為媳。」設想得很周到,但沒料到天意難測。

「你還介意嗎?」方開明問得小心翼翼,唯恐觸動她的傷心事。

此時若無退婚一事,她已是謝家媳婦了。

「介意什麼?」她一時沒听懂其意。

「謝家。」一個令人避諱的家族。

季薇「喔」了一聲,表情平靜,「他們與我有什麼關系,不過是我爹的昔日故友,斷了也就斷了,沒啥可惜的。」

听她真的放下了,他吁了一口氣,「我是擔憂季家本家的季三爺收了人家兩百兩聘金卻給不了人,你大伯父又失去謝家這棵可以依靠的大樹,他們會不會反過來找個名目纏上你。」

「你是指薛婆婆?」

他頷首,「她是季家的僕婦,私下離開便成了逃奴,依律若主人家上衙門提告,收留者也是犯了律法。」

逃奴的罪很重,輕則五十大板,重則杖斃,協助私逃者處一到三年以下的刑罰,收監入牢。

胸有成竹的季薇朝他一笑,「你不曉得我們季家的內情,其實我們的祖輩是泥腿子出身,吃過天災人禍的苦頭,所以家訓有雲,雇用下人不打死契,一律以活契為主。」

「薛婆子她……難道也是?」

「她是我娘去上香時撿回來的,打的是五年活契,去年九月就到期了,但是誰也沒提起此事,她也就繼續做下去,一直到我爹過世……」那時已沒人記得她,還以為她依然是奴僕。

方開明知曉她的不容易,輕握住她的小手,「不管會不會用上,我看他們不會放過你,你離開季家後日子越過越好,做生意賣糕點賺了不少錢的事也傳了出來,只怕他們看二房又富裕起來,會把主意打在你身上。」

他們的手段不外乎是在安排她的親事上動手腳,給她找他們中意的人,連人帶銀子的拐賣。「不說那些了,栽下的茶苗長勢如何,能適應山溝村的氣候嗎?」

說起茶苗,方開明也是很苦惱。「葉子蔫巴巴的,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剛長出來的葉尾有點焦掉。」

「啊!怎麼會這樣?我去瞧瞧。」不想他血本無歸,比誰都急的季薇拉著他就在一人寬的山路上跑起來。

山林間,兩道人影像無邪的孩子般掠過,點點金光從樹葉的縫隙灑落,照得人臉上明暗不一的閃動。

他們原本就要往茶山走去,所以不一會兒便看見上千株茶苗種在高山斜坡,早晨的霧水已經蒸發,午間過後的嵐氣漸漸籠罩,淡淡的薄霧在葉片上形成,但葉片未開,也就是說吸不到水氣,葉子是卷合的。

「你們是不是剛下糞肥?」有股很重的味兒還在。

方開明看了茶園管理人丁大一眼,見丁大點頭。

「土肥一點不是有利茶樹的生長?」丁大說道。

「那是指成株,肥厚一點倒是無妨,可這是幼苗,還脆弱得很,你一下子讓它吃得太多,它的根會被燒死的。」所以才蔫蔫的,毫無朝氣。

一個孩子生病了,還能活潑得起來嗎?

「那該用什麼方式處理?」他也是急著想讓茶樹快快長大茁壯,盼著兩年內就能采收,制茶上市。

方開明不是心胸狹隘的人,不恥下問。

她無奈的苦笑,「多花點銀子雇人挑水,早晚多淋一遍水,但要記得不淋葉子,只淋土,把土里的堆肥淋淡些。」

苞東西太酸了就加水是一樣的道理,水一多就沒那麼酸了。

「丁大,听清楚季姑娘的話了沒,以後我若不在山溝村,有關茶園的事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問她,若是有做不了的決定也听從她的指示,她代表我。」他正式奠定她的地位。

丁大聞言,訝然在心。「是。」

他偷偷地從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季薇,覺得她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小泵娘,只是面容姣好、眼神清澈,渾身散發出一股寧和氣息,沒想到方四爺這麼看重她。

「小師妹,我日後的發家銀子就指望你了,你可得多用點心,師哥代你存嫁妝。」他話中有話的暗示男方的聘禮一般等同于女方的妝奩,新娘子在出嫁時爹娘會做為陪嫁讓女方帶至夫家。

听出他話里有話的季薇很不爭氣的臉紅了,她狠狠一瞪,「我們到更高的地方看一看,排水問題若沒處理好會釀成大禍。」

「都听小師妹的。」他一副「娘子說得對」的笑臉模樣。

最好都听她的,這男人根本是個調情聖手。季薇月復誹。

買下的山頭佔地甚廣,一千多株茶苗還是太少了,越往高處的茶苗種得越稀疏,兩株之間的間隔寬得能行馬車,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本錢太少,只好先將就了。

待一、兩年後,小樹長大了,枝葉繁盛,到時看起來就不會那麼空蕩蕩了,她自我安慰這樣便于采收。

兩人走在茶園里,其實地面是不平的,平時有工人挖出而沒回填的坑洞,這邊一堆小丘,那邊一堆土堆的,實在不好走,即便是走慣了山路的季薇也好幾回差點摔跤。

因為一切都還在創始期,所以簡陋得慘不忍睹,茶園中沒有能住人的屋子,只有草鋪屋頂的工寮,受雇的工人們只能睡在沒床、沒墊褥的地上,靠幾塊木板並在一起便能睡了。

「以後要做個滑竿……」這坑人的路太難走了。

「什麼滑竿?」

「滑竿就是……啊!」正在解說的季薇忽地腳底踩空,整個人像坐雲霄飛車似的滑了出去。

「薇兒,小心!」

方開明見狀伸手去拉,但是他太過慌亂了,腳下不知踩到什麼被絆了一下,人是拉到了,但身體失去平衡,反被季薇的下墜力拉著走,兩人抱成團的往下滑落。

也不知道滑了多久,撞得七葷八素的兩人才漸漸轉醒,他們睜開眼一看是湛藍天空,兩人都仰躺著,四周是長不高的野草,有只野鹿在不遠處低頭吃草。

「我死了嗎?」她覺得全身的骨頭不在原位。

「……沒有。」有些悶的男聲低沉。

「可是我沒有知覺。」她不會摔斷脖子了吧!

「你試著動一動。」有水的味道。

試著一動的季薇立即痛呼出聲,「好疼……」

「薇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渾身痛得像被肢解過的方開明猛地起身,那拉扯的肌肉讓他更痛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動,一動就痛……」她忍不住咒恨起無聊的老天,冷不防的跟她開玩笑。

「別怕,我在你身邊,會一直陪著你,你忍一忍,我瞧瞧你哪里受傷了。」是手嗎?還是腳?

深吸了口氣,她忍住鼻間的酸意。「好,你動,我不怕……啊!輕點,好痛……喔!你想把我的手拆了嗎?等……等等,你按到我的痛處了,再輕一點……」

她痛到脖子忽地一扭,微怔,繼而安心,還好不是癱瘓,要不然真是生不如死了,一輩子躺在床上。

「你的手沒事,滑下來的時候撞到石子,硌著了。」有幾處青紫,沒流血、沒擦破皮。

「那我的腳呢?」她又急著追問。

方開明月兌了她的鞋襪,捏捏她瑩白的小腳。「痛嗎?這里有點變形,大概是月兌臼了,我把它推回去……」

「你會嗎?不要強行硬推,回去後找個大夫瞧……啊!」他……他好狠,居然不說一聲就做了。

盈盈杏眸蓄滿淚光,季薇都哭了,實在太痛了!

「好了,不要硬走就沒事,我們滑了這麼久,應該是一路滑到山下了,只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身在何處,一會兒我扶著你,我們得找條路出去,」天黑後在林子里過夜並不安全。

「我身上都是土……」好髒。

她的意思是她要清洗,滿身的泥屑和草汁黏糊糊的,叫人很不舒服,不洗干淨全是臭味。

「我去找水。」方開明剛一起身,季薇又驚慌得大叫一聲。

「怎麼了?」

「你……你的背上有血……」好多的血,把背後的衣服都染紅了一大片。

他轉頭往後一看,故作無事的一笑,「不痛,是看著嚇人而已,男人流點血不算什麼。」

「不行,你必須先包扎,你還在流血。」她試著移動,一腳輕、一腳重的移到他身側。

「這里哪來的藥,一會它就不流了,你別逞強,快坐下,免得傷到你的腳……」汗滴由他額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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