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東家(上) 第十章 請來貴客到揚州(2)
作者︰陳毓華

「他是來保護我的人,請不要為難他。」雖然听得出來惱怒,但西太尹聲音仍舊給人舒適干淨的感覺。

「要不是他難纏,我何必捆著他!就算捆著,我一路上也沒少他一頓飯吃。」難得有脾氣的水居然出聲。是這家伙太不識相,一路上罵罵咧咧的,他干脆點了對方的啞穴,以求耳根清靜,不然他怎麼會出手這麼粗暴。

從西府中不動聲色帶走一個人,對水來說易如反掌,但他沒想到,西太尹這不受西府重視的嫡子身邊,居然藏著一個武功高強的保鏢。

他們兩人幾度交手,勢均力敵,他連鑽空子的機會都沒有。

可他沒有時間跟這保鏢耗,主子給的期限那麼緊,他早逾期,最後只得以調虎離山計把保鏢引走,他再潛入西府把人帶走。

保鏢發現不對往回趕時,他已經挾著西太尹上了船。

然而以為擺月兌掉的人卻陰魂不散的跟上船,最後水只能以人多勢眾、勝之不武的方式把人擒下,一並將他帶回揚州。

「鷹兄不是我府中的人,他是受人之托來保護我。我知道你們要的人是我,你們有事沖著我來,請不要傷害他。」西太尹發現鷹的時候,曾經試圖套問是誰托他來保護自己的,鷹卻說那是他們行里的規矩,不能透露雇主的消息,所以至今他也還不知道鷹是誰的人。

湛天動听得出來西太尹語中對那保鏢的維護,這西太尹不是個怕事的,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因為多年都在宅子里,養成唯唯諾諾的個性。

「放開他。」

這里是他漕幫地盤,想鬧事,得有本事,但是他相信這個叫鷹的男人不會連這點眼色也沒有。「西公子請坐,來人奉茶。」對方這般客套,倒是讓西太尹意外,但,在不知對方企圖的情況下,他仍是萬分小心的落坐。

「你這是盜匪行徑。」西太尹斥責。

「事急從權。」湛天動也不否認,回應得無比爽快。

這人听他言語倒不像拐彎抹角之輩,西太尹問道︰「敢問尊姓大名?」

「湛天動。」

「湛爺。」水是個守口如瓶的人,這一路跟一個悶葫蘆沒兩樣,從不曾對西太尹提及這位爺的身分,所以,他即便已經站在人家的地盤上,也不知道對方的來路。

「我請西公子到揚州,來是有幾件事要請教。」湛天動也不與西太尹客套。

「我一個無用之人,對湛爺能有什麼幫助?」看來是個霸氣任性妄為的人,為了問事,就把他無禮的從京中「請」到這里,而他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據說你還有一個嫡姐,你們是龍鳳胎。」

「這是我府中的家務舊事,不知道湛爺為什麼提起?又是怎麼知道的?」西府有嫡女這件事只有少數的人知道,自從姐姐去世後,西府里已經沒有真正的嫡子,只有妾室生的「庶子女」,可他西府的事又怎麼會扯上這位爺了?

「我和當年太尹行的年輕當家曾有過幾面之緣,人雖然去了,可是我心里還是有很多迷底解不開。」

「我沒有義務替湛爺解釋什麼,子不言父過,那是家父心中的一塊傷痛,不說也罷。」西太尹不語。

湛天動觀他顏色,心中已經有數。

「西公子坐了多日漕船也倦怠了,難得來上一趟揚州,不如在我府中多留幾日,說不定有意外的驚喜。」談話有度,進退有序,不得不說這西太尹要是個明眼人,必有一番成就。

「如果我堅持要回京,湛爺放人嗎?」費那麼大的勁把他擄到這里來,西太尹不以為只是要問話這麼簡單。

「你離家已有數月之久,可是西府對你的失蹤卻三緘其口,你對他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吧?」雖是問句,但湛天動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一個大活人失蹤了,既不報官,也不派人尋,西太尹一不見,看起來那些西府的搞不好是覺得去了一個心月復大患。

西太尹面色難看,摟得死緊的雙手冒著一條條青筋。

「我對西公子沒有惡意,但我說令姐還活著,你信嗎?」湛天動再加一句。

西太尹帶翳的眼眸直直看著湛天動,就算看不到人,面色也還是自持著冷靜,唯喉頭擠命滾動。「請不要妄言,這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她出海經商,人不在,我也無法確定她的真實身分,但你們既是姐弟,所以請你住下來,我需要西公子幫忙。」湛天動不卑不亢,但無論西太尹願不願意,他是在湛府里住定了。

「你不覺得荒謬可笑嗎?」姐姐都走了兩年多了,怎麼可能!

「與其覺得荒謬不可信,我倒希望她真的活著。」西太尹微微的動容了,他不知道湛天動是什麼人,可是希望姐姐活著的人,原來不是只有他一人。

他沉默了好一會。「那有勞了。」

于是,西太尹在湛府住了下來,他的院子臨近著外府,園中遍植修竹和蘭草,屋子以竹子和木頭建造,十分清雅,後頭有著供小船畫舫出入的水門,他想去哪里出入都非常方便。一日三餐自然有人打理,又撥了幾個丫頭小廝伺候,鷹自然是他走到哪跟到哪,盡量讓西太尹覺得與在家中別無二樣。

其實湛天動不知道,落地的鳳凰和雞沒什麼兩樣,對西府來說,白白養著對他們而言毫無用處的西太尹是很迫不得已的,別說克扣膳食用度,最後連唯一替他跑腿的小廝也攆走一個雙目失明的人,這不是要他自生自滅嗎?

若非西太替他安排了鷹這個熱血漢子,西太尹真的有可能會在富貴到流油的家里死于饑餓。

西太尹並沒有被這些突來的好待遇迷了眼,他明白自己的身分,不過就是個客,在家的時候做什麼,在這也一樣,盡量做到不給人添麻煩、不欠人的程度。「屬下有錯,向主子請罪!」水單膝跪下。

這趟任務雖然已經順利將人帶回,不過時間上卻是延宕太久,回來之後,主子卻對這件事問也不問,可主子能不問,他不能不認。

「你做錯了什麼?」湛天動問得漫不經心。

「屬下沒有在主子給的時間里把人帶回來。」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罰你?」

「屬下願自毀一臂一腿!」

「不成!」水面色微變,眼眶泛紅,右手兩指一張,便要往雙目剜去!

湛天動翻腕並指,止住他那雙指的去勢,「你這是做什麼?把自己弄瞎就了事了嗎?你瞎了,以後誰來做我的貼身護衛?」

「屬下……」

「我還沒想到怎麼罰你,你先戴罪,等我想到了再說。」他最近心情還不壞,不想罰人,等哪天心情不好再來找水麻煩好了。

「謝主子!」

湛天動懶懶的揮手,坐回竹軒花廳的椅子上,水也回到他該在的地方。

不消片刻,宮中太醫走了出來,湛天動劈頭便問︰「如何?」這位老太醫,有神醫之名,據說舉手能回春,即便如公侯伯爵也不一定請得動他。湛天動打發水去請西太尹之際,便想到他的眼楮看不見已不是一兩年的事,如果能將他眼楮治好,那從海外回來的西太該有多歡喜?就因為這一點點不確定的揣測,所以,便托了朱璋將人請到江南來。

他之所以這麼確定西太就是在他心里徘徊不去的那個人,是因為這段時間里,風林火從一個貨商手中拿到當年與太尹行的契約書,貨商言之鑿上這契書是太尹行當家的字。

而他拿去和西太留下來的字跡一比對,那絕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筆跡。

很離譜,可是已經沒有任何原因能解釋。

他不信鬼神之說,但是種種跡象都告訴他,待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是西太,是當年那個女扮男裝與他相遇的太尹行年輕當家。

倘若西太回來的時候,能瞧見西太尹,又如果自己能把西太尹的眼楮治好,她會有多高興?

就只為這「倘若」二字,一向不曾求過朱璋什麼的他,便要來了燕神醫。

「那位公子的眼楮看不見是胎里毒所致,也拖了這許多年,完全治瘡雖然並非不可能,但是需要時間,短則一年,長則三年不定,老夫不敢給爺打包票。」

「神醫的意思是有可能重見光明?」

「最起碼視物是可以的,但是要恢復到一般人的眼力,就要看他的運氣了。」燕神醫不夸大,就事論事。

「那這段時間就有勞神醫了!」

「這是老夫的本分,不必言謝,再說,老夫從沒想過有生之年能來江南長住,這得感謝湛爺。」燕神醫笑笑,他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歲,是該想著告老返鄉了,但家人早已凋零,剩下孫兒輩,回去又有何用?這揚州,不如就住住看吧。

「神醫客氣了。」

燕神醫揖了揖,下去了。這消息很快傳到西太尹耳里。

「這話不假?」

「我親耳听到的,那個老太醫說你的眼楮有得治。」方才他們談話的時候,鷹就趴在牆下,說也奇怪,那位湛爺明明就發現他在偷听,卻也不阻止,分明是要藉他的嘴回來告訴西太尹這件事。

鷹與西太尹日夜相處,表面上是主僕關系,但有時候更像朋友。

「真的嗎?」對自己的雙眼西太尹早已不抱希望,想不到時移世易,卻露出一線曙光,可也不見他任何欣喜表情,對他來說抱著越高的希望,失望的時候就越慘痛,平常心吧。

「可是這位湛爺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這麼費勁?」他早就一無所有了。而能請得動宮中太醫,這人必然大有來歷。這個也無法回應。一只老虎不吃人已是好事,可他要對你示好,內情就值得玩味了。

「你可打探到這位湛爺的身分?」西太尹也想知道了。

「來頭大著,湛天動,漕河江蘇幫主,江蘇、浙江、松江都唯他馬首是瞻,一條南糧河都歸他管,日前剛合並常州幫,若照著這個勢頭,九省漕幫說不定都會落在他手里。」西太尹愣住了。

這些年,他雖然對外界一無所知,但以前姐姐還在的時候,總會不時的來看他,說了好些外頭的事情給他听,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能載著貨物糧食進進出出的漕河。

而他,現在就在這無法想象的大人物府中?

這湛天動對姐姐的事情十分感興趣,但是姐姐已經不在了,這其中,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真是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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