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第一章
作者︰蔚湛

十年前,美國舊金山

和室里,晨曦透過窗欞,灑落滿室柔和光線,榻榻米的草香勾勒出一種靜謐氛圍。

白色牆上掛了幅大型字軸,黑色墨漬揮灑出的「道」字蒼勁有力,仿佛以生命刻上,那字體中蘊藏的氣勢讓人看著就覺得震撼。

室內有二十多人默默盤腿端坐,天才剛亮沒多久,對他們來說還不到進食的時候。

坐在室內右側的幾名長者是傅氏企業的元老級人物,左側的十來個人則是各部門的高階主管,而坐在最前方的是傅氏企業創辦人——傅晉爵。他斂容,抿著的唇邊是深沉的法令紋,雙手自然垂放在盤坐的大腿上,像棵千年大樹,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氣勢。

這些人每天起床後的第一件功課,就是靜坐一小時。

這是傅晉爵的要求。在一天剛開始時,以靜坐沉澱心情,讓腦袋沒有雜質,思緒才會清楚。

斑階主管們硬挺著背脊,不時偷捏大腿,免得不小心開始釣魚,被傅老發現就慘了。

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這修行卻讓睡眠不足、用腦過度的他們看來更是憔悴,但那些坐在對面的元老們可早就習慣了,他們吐納自如、面容沉靜地坐在榻榻米上,就像一顆顆古老的石頭。

暗依綠身著寬松白色和服,腰間系著黑色麻繩,盤腿坐在高階主管們背後。她短發俐落,坐姿英挺,雙手垂放膝上,正在認真想著一個經濟學理論——

昨天,老師說貨幣只是一片薄紗。

因為那薄紗,所以人們覺得貨幣不再是貨幣,可是掀開了薄紗,貨幣終究還是貨幣,所以增加貨幣供給只會造成物價上漲,並不會促進社會繁榮。就像一件薄紗睡衣,只是讓赤果果的胴體多了一層遮蔽……

什麼跟什麼啊?傅依綠愈想愈模糊,眉頭都皺了起來。

這老師是不是在耍人啊?經濟學里的芝加哥古典學派竟然可以扯到一件薄紗睡衣?比喻是很新鮮啦,可是誰听得懂?竟然還要學生應用他的謬論來寫篇報告,真是的……

「依綠。」傅晉爵緩緩睜眼,迸發銳利目光。「你不夠專心。」他聲如洪鐘、面似閻羅,嚇得主管們馬上全部清醒。

「對不起。」傅依綠一驚,馬上道歉,?容坐正。

在這里,王子犯錯與庶民同罪,就算她是傅晉爵的獨生女一樣會被罵,說得更精確一點,傅晉爵不是一視同仁,他是對自己的女兒更嚴苛。

「老爺!」外頭有人輕喚,傅晉爵起身,眾人乖乖緊閉雙眼,不敢睜開。

紙門拉開了,門外來人恭謹地說︰「老爺,我已經將潘少爺從機場接回來了。」

「人浩……」傅晉爵的聲音反常地和藹親切。「時間過得真快,你都二十歲了……這一趟來累嗎?等下我叫人帶你去休息……」

這些話傅依綠全都听在耳里,卻沒有被挑起興趣。

案親教她要不動如山,她就得如山不動。靜坐是修行的一種,最重要的是從中揣摩在商場上致勝殺敵的那份冷靜。

于是她反手置于膝上,調勻呼吸,直到她听到某個聲音——

「是,那些事情都處理好了,謝謝伯父。」是個男生,講著標準的國語,那麼清朗的聲音,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生氣。

暗依綠忍不住好奇了,她偷偷睜開一只眼楮,往不遠的門邊瞄去,恰好對上父親的背影後,那男孩的雙眼。

他越過父親的背看著她,那雙眼帶著一絲絲疑惑和不安,冷漠地望了過來。

潘人浩看著傅依綠。室內其它人不是老先生就是中年人,這個長相清秀的男孩應該是是傅晉爵的兒子吧。這家伙年紀看起來不大,怎麼表情那麼莊嚴肅穆?

不過那又怎樣?現在的他幾近萬念俱灰,自己都顧不了了,還管得了誰。

暗依綠感覺到一絲敵意,她收回視線,想專心靜坐,卻發現自己已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她閉上眼,感覺他的眼神閃過眸底,在那幽然深邃的眼瞳里,莫名其妙地,她竟然察覺到一點隱隱約約的哀傷。

洛杉磯耶林高中是一所貴族學校,傅依綠是即將畢業的三年級。

她成績很好,是排名全校十名內唯一的華人。

她不多話,卻是辯論社的社長;身為一個女生,卻是跆拳社社長。在師長同學眼中,是個品學兼優的怪胎。

為什麼說是怪胎?因為短發的她帥氣俊朗,十八歲少女該有的嬌女敕她一點都沒有,身為豪門後代的她雖然隨和客氣、謙虛不驕縱,卻從沒有走得近的朋友,她總是和其它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永遠氣息沉穩、目光堅定,在所有人眼里,她像不同世界來的人,眼神好象從不曾放在身旁的事物上。她總是一件白色襯衫搭深色長褲,獨來獨往,鮮少見到她展露笑容。

她就是傅依綠。

從有記憶開始,父親就一直告訴她,她這一生是為了傅氏企業而活。

直到十八歲的夏天,她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這一切,是從這個叫潘人浩的男人出現在她生命中開始……

每個禮拜的周四和周六,吃過飯後的晚上七點整,是練習跆拳道的時間。

暗家聘請知名的華裔教練郭鑫駐場,所有傅氏企業股東的子女們一律被集合在傅家的道場里練習。除了健全身心,要有一定的運動量之外,其實是用來防身,有錢人怕死了自己的兒女被綁架。

潘人浩穿著教練剛剛遞給他的跆拳道服,盤腿坐在場邊看著其它人,目光冰冷。

來美國已經一個禮拜了,他還沒有完全適應,大學的插班申請還沒通過,他幾乎整天躲在房里不見人,除了吃飯時間。

收留他的傅家老爺非常忙碌,一整個禮拜見不到三次,這幾天他最常看見的是在傅家幫佣的何嫂,還有傅家的獨生子,就是現在正側身旋踢,把一個小胖子踢飛的那人。

那小子瘦瘦弱弱,看起來年紀比他小多了,沒想到踹人這麼狠,那小胖弟好可憐,好象被踢到快哭出來了。

潘人浩看著看著,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呵欠。

美國真無聊,根本不像電影里演的那樣到處是金發美女。此刻放眼看去,都是黑頭發黑眼珠,真搞不懂自己來這里干麼……

潘人浩眸色一黯,蹙起了眉頭。

是啊,他來這里干麼?

他那天應該要跟爸媽一起出門的。年近四十才結婚的姑姑遠嫁到屏東,婚禮辦得好盛大,大家都替姑姑開心。如果那天他不堅持一定要去跟女生約會,那麼他就可以幫忙開車,那麼也許就不會發生那樁車禍,如果他也一起去,今天他就不會坐在這里,他不該坐在這里……

腦袋好象突然被什麼重物敲擊,一片漆黑。他感覺身體仿佛在下沉,慢慢沉進無邊無際的黑暗里……

他猛地起身,發現眼角濕濕的,還來不及抹去,他一抬頭,對上了傅家獨生子疑惑的目光,那眼神好象生平第一次看到人哭一樣。潘人浩暗罵了一聲,掉頭走出道場。

他夠丟臉了,寄人籬下,卻不懂得討好別人;該堅強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脆弱,不,是懦弱,他好恨這樣的自己。

拉上門,剛好看到傅家老爺從庭院里走了過來,潘人浩驚慌地抹掉淚水,換上一副笑容,卻笑得極不自然。

暗晉爵了然于心,只拍拍他的肩膀,什麼話都沒說,給了他一個台階下。等到傅晉爵走進道場拉上門,潘人浩轉頭,開始狂奔。

在這個還是很陌生的庭院里,黑夜來襲,涼意侵人,蟲鳴里花香中,他看不清前方的路,卻跑得又急又快,不知道哪里才算盡頭……

「傅依綠,你又不專心了!」傅晉爵一踩進道場,就對著場內的女兒吼。

暗依綠身子一縮,恭敬地站直。「對不起。」無意中看見一個大男孩的眼淚,她一時分了心。

她不懂為何一個窩在牆角的陌生人會吸引她的目光,害她挨了對手一個側踢,還得被父親罵。

「你過來。」傅晉爵沉下臉,對她招手。

「是。」硬著頭皮走到父親的身旁,抬頭觸及他嚴厲眼神,她又低下頭。

「作任何事,要『無我』,忘了自己,才能做得好,了解嗎?」父親充滿威嚴的聲音從她頭頂上鏗鏘有力地落下。

無我?

她完全不了解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每天睜開眼,就是想辦法做好「傅依綠」。她沒有真正笑過,也不曾哭過,更沒生氣過,這樣還不夠「無我」嗎?

「你氣息亂掉了,你在生我的氣?」傅晉爵瞅著她,表情平靜,情緒卻深沉得不見底。

她一驚,迅速回答。「不是。」不論想什麼,總是躲不過父親眼楮。

「你可以幫幫他。」傅晉爵突然莫名其妙地丟出這句話。

「幫誰?」她一頭霧水。

「潘人浩,剛才出去的那個男孩子。」傅晉爵淡淡地說︰「他的爸媽和妹妹全都在一場車禍里過世了,他剛好躲過一劫。他爸媽都是醫生,我當年在台灣最窮苦潦倒時,他們曾經幫過我。知恩要圖報,依綠,你記住這句話。」

她點頭,掩飾心里的震驚。「是。」

「沒事了,你去練習吧。」說完,傅晉爵掉頭就走。

看著父親的背影,傅依綠疑惑。剛才不見他有絲毫的悲傷,好象敘述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可是卻又交代了一個責任給她……父親到底是無情,還是有情?

上完跆拳課,依綠上樓走進浴室,洗去一身疲憊,洗完後,她拿了干毛巾擦干濕發。

進房前,她踫到煮飯的何嫂。人近中年、有些發福的何嫂待在傅家至少十年了,笑起來眼楮都會眯起來。她笑著問依綠——

「小姐,肚子餓嗎?要不要我下個面給你吃?」

「好啊,你煮的面最好吃了。」依綠四處張望,「我爸呢?」

「老爺還在公司。」何嫂拿過她的毛巾,幫她繼續擦干頭發。

「那個……那個男生呢?」不曉得他的來歷,依綠完全不知要怎麼形容。

「潘少爺嗎?」何嫂想了想。「在房間吧。來一個禮拜了,除了吃飯,其它的時間也不見人影。剛才叫他吃飯,他還耍脾氣說不餓,不想吃哩。」

「喔……」依綠點點頭。「何嫂你先去忙吧,頭發我自己吹干就好。我的面里不要加蔥喔。」依綠轉身往房里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又回過頭——

「呃……煮兩人份好了。」

夜深了,就算是夏夜,大理石磁磚還是凍人。

依綠穿著絨毛拖鞋,剛吹好的頭發亂糟糟,穿著白色睡衣的她,端著托盤站在潘人浩的房門口躊躇著。

她不習慣跟人攀談,待會兒要說些什麼,應該先在心里演練一遍比較好,可是此刻她腦筋一片空白。

今天听到他的遭遇,她是同情的,甚至有些心疼,雖然不曾跟他說過半句話。

案親要她幫他,可是要怎麼幫?既然他晚上還沒吃,這碗面就當作第一次接觸好了。

單手端好托盤,她騰出右手敲敲門。

听到敲門聲,潘人浩嚇了一大跳,他從陽台上一躍而下,把抽了一半的煙快速捻

熄,扔到牆角,張開雙臂在半空中揮了半天,企圖掩飾煙味。

走到門口,他打開門,還以為會是傅老爺,沒想到來的人在他意料之外,是傅「少爺」。

潘人浩楞了一會兒,才淡淡地問道︰「有事嗎?」

「呃……」傅依綠很尷尬,一時間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就算是父親,她也不會想到要幫他端宵夜。這個世界里,人人獨善其身,這樣的事情好象很偽善。

她就這樣端著托盤盯著他,沒說話,心里卻正想打退堂鼓。

潘人浩一點也不想跟眼前的這個傅少爺混熟,可是他手上的面很香,害他肚子開始咕嚕咕嚕亂叫。

「進來吧。」他推開房門,接過托盤。「你不會是特地捧兩碗面過來敲門,等我開門然後說沒事吧?」

「啊……」他動作太快了吧?她只是送面給他,沒打算跟他一起吃啊。

潘人浩坐下,開始拿起筷子呼嚕嚕地吃,眼角余光看見依綠還站在門口手足無措,他轉過頭說︰「你站在那里干麼?快來吃吧,面要泡爛了。」

又吞了口面條,好不容易才看見那小子怯怯地走過來坐在他身旁,客客氣氣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著。他眯起眼,開始懷疑這小子可能是gay,對他這麼好,搞不好有什麼不良企圖。

不管了。肚子餓,潘人浩吃得好急,這碗面的味道跟媽媽煮的很像,他準備大學聯考的那段日子,媽媽總是會在半夜里起床,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面……

面湯滾燙,飄起的白霧突然令他眼眶發酸。

他好想哭,沒想到來美國之後唯一給他溫暖的,竟然是個gay。

吃完面,潘人浩難得心情好,他跨坐在陽台上,點了一根煙,對著夜色吞雲吐霧起來。

「喂,你抽不抽煙啊?」發現傅依綠一直盯著他手上的煙瞧,他隨口問道。

暗依綠搖頭。吃東西時不能開口說話,父親說這樣很沒禮貌。

「你真的很娘娘腔耶。」潘人浩小聲地說著,又吐了口煙。

依綠終于吃完這碗面,他也抽完了一根煙。才把煙蒂仔細處理好,依綠也把碗筷收拾好了,正準備要離開。

「喂,」潘人浩喚她,她回過頭。「別把煙的事情說出去。」

「嗯。」依綠點頭允諾。

「還有,面很好吃,謝謝。」

暗依綠淺笑。轉身出去,帶上了房門。

潘人浩忍不住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那小子的笑容,怎麼這麼媚啊?

「何嫂,什麼是娘娘腔?」幾天後的早餐桌上,依綠咽下最後一口吐司時想到這件事,順口問道。她雖然精通五種語言,中文卻因為少用而變得很差。

「娘娘腔?」何嫂為傅老爺盛了一碗五谷稀飯,蹙著眉問道︰「你從哪里听到的?」

「前幾天有人這樣說我。」如果她沒听錯的話,發音應該是這樣吧。

暗晉爵口中的稀飯差點全部噴出來。

「別隨便听人胡說!」這是適合用在女生身上的形容詞嗎?亂七八糟。

「是。」傅依綠閉上嘴,猜到這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今天開始人浩會跟你一起坐車上學,他申請到柏克萊大學了,正好在你學校附近。」傅晉爵交代道︰「以後你們可以一起讀書,他在台灣的成績很好,讀的也是一流大學。」

「好。」等下到學校,再找人問娘娘腔到底是什麼。

有人要跟她一起坐車上學這件事,突然讓依綠感覺有些奇妙,獨來獨往久了,她差點忘記小時候總是很羨慕同學能和自家兄弟姊妹一起坐車上學。

「對了,」傅晉爵轉頭問何嫂。「人浩呢?怎麼沒看到他來吃早餐?」

「我叫過少爺了,他還在準備東西,待會兒才會下來。」何嫂恭敬地回答。

「我吃飽了。」依綠喝光鮮女乃,拿餐巾擦嘴,將講義收拾進背包。

「先去車上等吧。」傅晉爵交代道。

暗依綠背起背包,走進庭院,司機已經發動車子在等候,她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兩分鐘後,潘人浩嘴里咬著一塊土司從屋子里快步跑出,對司機說︰「不好意思,可以走了。」

車子開動,潘人浩和傅依綠在後座各據一方,氣氛死寂,車里的空間仿佛變得更大了。

司機也是華人,跟著傅老爺身邊好幾年,人不多話,車開得又快又穩,很受信任。那天就是這個司機去機場接他的,潘人浩對他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他向前趴在副座的椅背上,手指著外頭的景物,隨意跟司機攀談。

其實要去一個新環境念書,潘人浩的心情是緊張的。他英文不夠好,又怕不能適應,可是旁邊坐的這個小子悶斃了,他根本就不想找話跟他聊。

他自己已經夠孤僻了,沒想到這家伙比他還安靜。

潘人浩又瞄了依綠一眼,看見她正埋頭專心盯著手上的講義,看得那麼認真,好像打算把上面寫的字刻進腦海里。

不知為何,潘人浩突然想惡作劇。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大吼——

「啊!那里有人持槍搶劫,往這里沖過來了!」

暗依綠抬起頭來看窗外,什麼都沒有,她定定心神,看了潘人浩一眼,又把注意力移回講義上。愈危急的情況愈要鎮定,泰山崩于前也要面不改色。

潘人浩吼完,看到她平淡的反應,突然覺得自己好象白痴。

此時前座司機開口了——

「潘少爺,別擔心,洛杉磯的治安比想象中好,而且,這輛車有防彈玻璃,就算真的有人持槍搶劫,子彈也打不進來。」

「……」

好冷。他覺得自己開的玩笑實在有夠冷。

潘人浩懊惱地窩回座位,決定余生當個隱形人。

暗依綠卻在此時噗哧一笑,直到剛剛她才知道,原來他是在開玩笑。

好象某根神經突然被觸動似的,她一發不可收拾,笑得臉都漲紅了。

「喂,很難笑好嗎?不需要這麼捧場吧。」他是在諷刺還是怎樣,存心要讓他難堪就對了!

暗依綠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生長的環境太嚴肅,從沒听誰開過這種無聊玩笑。

對她來說,潘人浩的出現像在精密的機器里取走了一顆螺絲釘。他讓所有的秩序都顛倒了,卻在冰冷的機器里注入了一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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