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娘子的帝王夫 第6章(1)
作者︰喜樂

靖龍國北大郊春光小酒館

枝葉茂密的梧桐樹下,風情萬種,艷麗如昔的酒館老板炎娘子踩了踩地上剛剛填上的新土,滿意的揚嘴一笑。

「等老娘把靖龍國玩過一遍回來之後,再來嘗嘗這醰‘醉生夢死’的滋味如何。」炎娘子說完就拾起了包袱,坐上了早就等在酒館外頭的馬車,準備先去平南王府探望嫁給平南王尉遲觀的三女兒紅書,還有那個粉雕玉琢的外孫女。

想不到她也有含飴弄孫的一天呢!

炎娘子坐在車廂里露出一抹苦笑。或許就是因為孩子們都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她最近才會時常想起許久之前的往事一一在她還是談九娘時的往事。

十多年前的那場地動,震斷了龍谷橋,震斷了談九娘和寒焰國的牽系,震斷了拜火聖女的宿命,也震斷了她所有的情思。

那一天,她讓孩子們快跑,憑著直覺,希望他們跑得越遠越好,越到地勢低平的地方,越有機會存活,而她因為腳踝扭傷,只能攀著樹身,試著直起身來,卻在快要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差點被震離地面,下一刻地面崩裂,她一手抱著紅書,一手環緊樹身,跟著失速滑落……

等她睜開眼來,看見紅書安然無恙的窩在身前,只是嚇暈了過去,這才安心抬眼一看,發現自己俯趴在樹干上,而這棵古木先是砸在一戶平房的屋頂,橫倒壓毀了其他房舍。

她大難不死,難道老天爺真的願意給她重生的機會?

後來,一名避難返家查看的婦人對她和紅書伸出了援手,給了她們遮風避雨的地方,讓她得以安心養傷。

後來,湛天和曉夜找到了她們,她才知道孩子們被同一場劇烈震動給震下了山坡,等了許久都毫無動靜之後,才像無頭蒼蠅似的亂走。那時的天空霧茫茫的幾乎分不出日夜,雪影餓到受不了,沖動采摘崩落土堆里色澤鮮艷欲滴的野果果月復,卻中了毒……

湛天和曉夜心急如焚,自告奮勇要去找救兵,陰錯陽差之下,卻遇見了幾個身懷絕技的暗士,硬是刁難了這兩個孩子幾回,才肯跟他們去救人。

等到談九娘見到了這幾個救命恩人,才赫然發現被龍鳳雙生子稱為師父的,竟然是當年跟隨明神醫雲游四海的談八,另一個則是失聯十多年的浪子談七,還有兩名內外總管。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們終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可以自由決定自己想過的生活,可以無憂無慮的拋頭露面,就是知道這樣的日子彌足珍貴,所以她給了孩子選擇的權利,讓他們決定自己想走的方向,除了紅書。

湛天和曉夜決定跟著談八留在鬼霧山上拜師學藝,雪影則讓姍姍來遲的明神醫欽點作為第一個女弟子,小姐姐被談七口中的海外世界給迷得暈頭轉向,纏著要談七伯伯帶她出海……

紅書總是靜靜的陪在她身邊幫她捶捶背,還笑得傻不隆冬的,讓她費盡心力才找到一個擅長封印之術的老巫,封住了她與生俱來的異能。

在她被人當成珍禽異獸給追捕囚禁過之後,怎能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而今,事過境遷,關于那個男人,那座小莊子,還有午夜夢回時,那雙擾亂她心神的眼眸,統統都已隨風而逝。

如今,她自稱炎娘子,開了一間春光小酒館閑散度日。

她的兒子湛天在靖龍國里混得風生水起,大女兒曉夜在鬼霧山上過得消遙自在,她的雪影嫁給了礦業龍頭風家二爺,她的紅書是堂堂平南王妃,當年的小姐姐後來取名叫做炎默話,正是最近聲名大噪的海上珍珠,西魯島的島主夫人。

而她自己,更是嬉笑怒罵,唯心而已,日子過得鮮活生動,再不肯讓過去的隱忍壓抑沾上邊。

炎娘子慢慢松了松緊握的拳頭,暗笑果然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那幾年撲朔迷離的聖女生涯終究在她靈魂打上了一道鎖,任憑她如何掙月兌都逃不走。

除非找到那把解鎖的鑰匙。

炎娘子撇開這些百思不解的重重疑雲,若無其事的到平南王府里逛逛,又一路游山玩水來到雲川縣探望雪影,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湛天,更沒想到湛天會提起一件她以為永遠不會再听見的消息!

炎娘子沉吟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有了奮力一搏的信心。

「咱們釣魚去吧。」

秋風颯颯,海流送來了一艘艘滿載而歸的漁船,也送來了一批批來自西海一帶的外國人,有幾個人看準了靖龍國這幾年海防兵力微弱,捉準了巡邏的空窗時段偷偷上了岸,還不忘對自己的好運沾沾自喜。

其中一個白袍儒生上岸之後,就和其他人分道揚鑣,心中暗忖,那個陰魂不散的家伙絕對想不到他早就來到靖龍國!

江南一帶風景秀麗,氣候宜人,一年四季總是有不少游客絡繹不絕,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也因此,凡是風景名勝之地周邊,必定客棧餐館林立,往往還供不應求,生意實在好得令人咋舌。

白袍儒生深諳大隱隱于市的道理,變賣了手上幾樣當地人沒見過的珠寶首飾之後,低調買下一間位處偏僻的宅子,打算從這里開始建立新生活。

他絕對想不到從他拿出那幾款刻有寒焰國皇室圖騰的珠寶之後,就被人盯上了。

湛天接獲發自江南的線報,和幾日前來自西魯島的信函交叉比對,平凡無奇的臉龐看不出喜怒,他的娘親炎娘子倒是敏銳的察覺到他其實正在猶豫不決……

「湛兒,他初來乍到,我們卻已經在這里扎根重生,勝算很大的。」炎娘子開門見山的說出湛天,心中所想,果然知子莫若母。

「阿娘……」湛天壓下心中憂慮,瞪著畫像中那張永生難忘的嘴臉,縱有千言萬話,也難以啟齒。

當年因為年幼的他和曉夜無意中引狼入室,才會讓阿娘躲藏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才會讓他們一家人過得膽戰心驚,好不容易千辛萬苦逃離那個是非之地,如今卻又要讓阿娘親身犯險去誘捕那個鳳氏余孽,教他怎能不憂心?

要是讓其他姊妹們知道了……他難辭其咎!

尤其,他的娘親還一副興致勃勃,躍躍欲試的表情,更是讓他頭皮發麻。

在靖龍國這些年,阿娘的花容月貌雖然沒什麼大變化,性子卻是徹底月兌胎換骨了。

「湛兒,你放心,雪影早就研發出可以化解幻術的解藥,我一直都隨身帶著,還有曉夜給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毒藥,我也藏了幾顆在身上,還有你那些神出鬼沒的手下,有他們守著,只怕那個人渣插翅也難飛!」

炎娘子扳著手指頭細數自己身上有哪些法寶,倒讓湛天無言以對,只好親自假扮成馬車夫,送他的娘親到江南去招蜂引蝶。

一個貌美如花又落單的女子總是特別容易引起旁人的垂涎,炎娘子在三天之內罵跑了不少心懷不軌的登徒子,婉謝了四位公子相邀游潮的好意,回絕了兩名富商立為妾室的提議,在這些對她青睞有加的男人之中忙得不亦樂乎。

哼哼,要是你們看到的是老娘還是閨女時的長相,看你們還會不會這樣大獻殷勤!

炎娘子心如明鏡,從頭到尾都沒把自己得天獨厚的好皮相當成一回事,要不是這次要釣大魚,她還不肯這樣拋頭露面的賣弄風情。

這天細雨綿綿,街上行人三三兩兩,大都躲進了餐坊茶肆去避雨,炎娘子卻偏偏帶了把油紙傘,一個人到夕湖畔去賞景,假裝不知道有幾個家伙偷偷模模的跟在後頭。

她故意走上偏僻的湖畔小徑,假裝自己要拾級而上,去到那半山腰上的小廟參拜,果然一繞過山徑,就被人用泡過蒙汗藥的手巾給捂住口鼻,她很配合的軟子,有人及時接住她,沒讓她倒在滿是泥潭的石階上。

這群人跟蹤她好幾天了,反正大魚不上鉤,就釣些小魚來玩玩。

炎娘子好整以暇的等著對方發出得意的笑聲,沒想到卻等到幾聲淒厲的慘叫,接著是一片發人省思的寂靜,接著細雨落地的淅瀝聲。

「真的……是你嗎?」

抱著她的男人有副粗破刮耳的嗓音,還有一副厚實的大掌,當那副長有粗繭的掌心輕撫過她的臉頰,她突然全身竄起了雞皮疙瘩,猛然張開了雙眼。

炎娘子瞪著眼前隱隱繡有金絲的黑袍,從飛逝而過的景像變化中判斷自己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空曠荒蕪的山區飛奔。

包讓她心中惴惴不安的是,她方才冒險抬眼一看落入眼中的那副面具,竟然和過去曾經在某人臉上看過的如此雷同。

一樣的銅金色,一樣的半張臉長度,就連嘴角下巴的弧度都很相像。

不過那人沒有這樣密密麻麻的疤痕,就連唇瓣上頭都有一處明顯凹陷的痕跡,可見那時劃下的刀口子有多深。

這要是易容術假造的,那唐曉夜可要拜他為師了!

若是真的,那麼,就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就連聲音,也天差地遠呢。

炎娘子目不轉晴的盯著正在山洞里起火取暖的黑袍男子,簡直專心到渾然忘我的地步了,直到對方突然將她從地上橫抱起來,她才大夢初醒般的朝他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自己走就行了,迷藥早就失效了。」

她作勢要一躍而下,卻被男人給箍得更緊,有一瞬間四目相對,她莫名的頭皮發麻,手腳冰冷,心口卻卜通卜通的跳得飛快,讓她覺得有些喘。

她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只能怪自己被那副面具給吸引住了,才沒能乘隙月兌逃,如今在這荒山野嶺的,又遇上這場暴雨,就算湛兒的手下再有能耐,一時半刻也找不到這里。

炎娘子心念一定,隨即綻放一抹容易讓人暈呼呼的笑容,用在那些熱血男兒身上屢試不爽。

「我……不知大俠如何稱呼?」她暗中使勁,才發現根本是自討沒趣,對方連一束肌肉都沒動過,連閉口說話的力氣都省下來了。

炎娘子臉上的笑容有點僵,這人是敵是友還模不清,是單純見義勇為,還是別有居心,她也不確定,不過她不想不識好歹,恩將仇報,只好繼續和他鋼鐵似的胸膛奮門。

「呃……這山洞雖然涼爽,不過有了火堆就夠暖和了……」這都好端端的坐下來了,還抱著她當棉被嗎?

他依然不動如山。

炎娘子隱隱有些汗意,不是因為溫暖過頭,而是因為咬牙切齒,忍無可忍。

「老娘今年三十有五,育有一子四女,上個月還添了第三個外孫,你有沒有覺得這樣佔我便宜不太應該?」她皮笑肉不笑的抖出自己的實際年齡,覺得高齡如此還讓人像小女娃似的圍抱在懷里,實在可恥。

抱她的那個人更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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