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石之桃花劫 第七章 二世•傾盡天下(1)
作者︰一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拉長的聲音帶了平靜,每天每天,也只是這麼喊喊,有穆鄞帝英明睿智在,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丙然,每天听在耳朵里的,也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啟稟陛下,馬上就要到陛下執政三年了,各處百姓和各國使者都齊聲恭頌殿下,殿下應該舉辦國慶大典。」禮部主理揚聲奏道。

「是啊。」朝廷上下一片贊同之聲。

「可,就交給你們辦吧。」他不甚感興趣地擺擺手。

天下太平靜,染血江山得來的天下已經漸漸不再有趣了。他倒比較懷念以前征衣似雪戎馬出戰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總有一抹綠色讓自己平靜下來,反倒不似現在,平靜地坐在這里,卻是煩躁得很……

不自覺地,又想起她了嗎……花卞芳蹙緊了眉頭,剩下大臣們再說什麼,他幾乎都沒听進去。

于是,一場盛大的慶典就緊張地籌備起來,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

而宮中傳來了好消息——皇後誕下皇子!

舉國上下更是一片歡騰之聲,皇家有後了!

這一切,塔上的她還是隱約听了來,高興,卻又隱隱傷痛。

這一夜,她睡不著,干脆倒在林子里的躺椅上,看了一夜的星星。塔下那些熱鬧的喧嘩與自己無關;宮中那些喜悅的笑聲與自己無關;就連他,也快要與自己無關了。

還是被忘記了吧!她苦笑,其實,就連她自己,也快要忘記自己的存在了,天地間似乎已經沒有小桃這個人,有的,只是千株桃花編就的籠子,里面,只是一團空氣……

「砰!」夜空中亮起了煙花,金色、綠色、紫的,點燃了深藍的夜空。

盛世煙花,自然是華麗無比,一個接一個的,將天空映得宛若白晝一般,皇宮的輪廓,在驟亮的瞬間被勾勒得無比莊嚴。

穆鄞帝攜了皇後和眾多嬪妃並了大臣們在城門樓上欣賞著煙花,而百姓則在下面欣賞著他們偉大的君主君臨天下。

而震耳欲聾的煙花聲中,她卻像是失了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被勾勒出的桃花寂落飄零的身姿,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直到看了那煙花漸漸模糊變了形,夜空漸漸寂靜下去,她才覺得有了力氣動一動。

勉強站了起來,扶著桃花千樹,慢慢地蹭回了屋子里,才發現右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扎破流了血,正沁出一顆紅豆來。

相思,單相思,明明之差了一個字,卻差下了天和地?為什麼那相思引起的相知相許的神話,單相思就不可以呢?

定是力量太弱了吧?那個人太高太遠又漠不關心,自己的思念,傳不到那里去……

看著一屋子優雅的微笑,沒有一個是對著自己的,那這些畫還有什麼用!還有什麼用!

憤憤地抓了一張來,卻終是下不了手。

不是因了自己的心血,而是因了那個人,依舊笑著,不關風月。

大滴的淚水落了下來,再也忍不住的她抱了那張畫小聲嗚咽起來,她要的,真的不多啊……

等到發現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依舊傻傻地、小心地護了那畫,不舍得讓一滴淚染了上去。

自己又在做什麼呢?不是早就死了心麼?不是早就說了,只要看著他就夠了嗎?

那麼,還哭什麼,想得到的,你都得到了,還哭什麼呢?

長嘆一口氣,慢慢展了畫,卻赫然發現,那畫上的人眉間竟不知何時點了朱砂!

殷紅的,和心里的那點,不謀而合!

疑惑地四下看看,才忽然悟了,竟是自己手指的那點血染就了這絕艷的朱砂,那人,幾乎從畫里走了出來!

這才是,他的微笑。

一模一樣了。

昨夜是做給百姓看的,今天,便要做給臨邦屬國看了。

怡然殿燈火通明,上百根金蓮燭將大殿內每一個角落都照亮,錦衣玉食,輕歌曼舞,虛情假意的恭維,讓他不太舒服,有些煩躁。

包因了某個礙眼的人的一句話——「如何,不見了陛下的小侍?」西薩王依舊笑得輕慢。他的身邊少了那抹綠意悠然的淺笑,頓時覺得少了什麼,如此突兀。

「沒想到見慣美人的西薩國王還惦記著我的小侍?」他端過酒杯掩了自己冷了的嘴角,「本皇應已說過,她是……」

「是女子是吧?不是正好嗎?若是陛下已經不喜歡了,送我做了人情豈不大好?我帶了走,免了您看她心煩,還要花費輜重蓋個園子關起來清淨。」他听說為了這個不會凋謝的桃花塔,穆鄞帝可是下了大本錢,幾次被大臣上書阻止一概不理,執意造了來,卻只為了囚個小侍,真是搞不明白他。

斑深莫測的,看不透,若是換做自己,喜歡了,便綁也要綁在身邊;若是厭了,倒不如放了,或者干脆殺了干淨,免得偶然想起來,也是不快。

像現在這里建個金籠子囚起來,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帶了走……

這三個字所帶來的殺傷力讓服侍在穆鄞帝周圍的使女內臣們俱是一抖,險些傾了手里端的東西。

雖然穆鄞帝表面還是笑嘻嘻的,但是卻散發著強烈的殺氣,凍得侵了骨髓。

究竟是怎麼了?

整個大殿也感受到了這戾氣,俱是停了下來,一瞬間竟然沉默得可怕!

卻是沒人知道為什麼。

西薩王依舊吃著酒,禍是他惹的,他卻偏是最不在意的。他料定了花卞芳不會拿他怎麼樣,也是,誰會為了一個區區小侍而鬧出大事件來呢?

花卞芳也隨即發現了目前的狀況,隨和地笑了,瞬間春暖花開。而那些王君使者們也隨即繼續歡飲去了。

本想就此了事的,卻一扭頭,看到那個家伙還是一臉討厭的笑意對了自己,「怎麼,藏起來看也不讓看一眼嗎?敘敘舊也好啊。」

「……」花卞芳忍了又忍,才憋下自己的怒氣,沖著滕若安揮揮手。

滕若安起身就朝著桃花塔去了。

而塔上,她已經小心地將了自己的血和那已經調好的桃花色攪在一起,小心地為每幅畫點了朱砂。

于是一幅一幅,都活了起來,都笑了起來。

終于完成了一件大事的她丟了畫筆,像是放下了什麼,心里突地輕松起來。

遠遠地看了一眼一屋子笑意盈盈的他,走了出來,關上了門。

一陣夜風吹了過,卷起花雨萬千。

而那置身花雨中的她,像是要翩然而去,就此消失在花瓣中一樣。

這就是滕若安最後一眼看的小桃,依舊淺淺笑著。

「陛下叫你去。」忽然間,滕若安覺得嗓子緊了,連音也發不準了。

四年多了,突然被想起來,她會怎麼想?會怎麼做?今天可是臨邦屬國前來覲見的日子,她會不會失態?萬一要是被看了笑話……

沒想到,她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慢慢地從花雨後走了出來,一臉熟悉的淺笑,依舊清澈的眼楮,仿佛不是四年,也不是四個月,甚至也不是四天,只是一個轉身的時間一樣。

沒有絲毫的改變。

似乎四年光陰並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的痕跡,她只是穿過花樹走了來而已,從容淡定的,一如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

默默地跟在滕若安的後面,她自己也奇怪為什麼自己可以如此的平靜。或許,因為她要做的事情,終于都做完了吧……

「砰……」夜空中又綻開了絕世的煙花。

她停了下來,看看自己住了四年的那塔,被勾勒出的輪廓,竟是如此的寂寞!

「小桃,見過陛下。」在各國國王使者面前,不能稱「公子」只能稱陛下,滕若安反復告誡了好幾次。

她不會記錯,他早就是陛下,已經不是那個公子了。

不再是那個說「要不要和我一起走」的公子了。

「平身吧……」已和眾人出來一起看煙花的花卞芳听了這個稱呼還是皺了眉頭,這個稱呼從她口中吐出,他听不慣。

「小桃,可還記得本王?」西薩王操了一口流利的話語從一邊擠了過來,笑嘻嘻地拉來她招呼道。

「……西薩……國王陛下?」她不太確定是不是應該這麼稱呼他,但是她還記得,那個微笑著遞了粉色花朵的人來。

「你還記得我,太好了……」西薩王看了周圍的人都在看煙花,沒人注意過來,干脆拉了她到一邊聊了起來。

不快!真是讓人不快!花卞芳勉強著自己看了頭頂綻開的煙花,不去注意那抹淺笑。

四年未見的淺笑,如今看了,卻絲毫沒有四年已過的感覺,似乎她從來就在自己身後,一轉身就可以看得到。

她竟,一絲也沒有變……

忽然,那抹綠色的身影甩開了比自己都高大的西薩王縱身撲了過來!

那邊,已經有一聲厲喊撕碎了歡樂祥和——

「有刺客,快保護陛下!」

紛亂中,有人大喊一聲︰「是流星!」

一顆明亮的星子劃了一線銀光,消失在蒼穹中。

又一顆。

再一顆。

一顆接了一顆,恍若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和了那依舊不停盛開的煙花,一副勢不把夜空燃盡不罷休的姿態,化出一夜驚世絕艷來!

卻一點也沒有那抹依舊淡淡的淺笑更加驚心動魄!

她仰起的眼楮里映了那美到不可思議的一幕,居然還是笑了。

身子卻,沒有一絲力氣地倒在了他的懷里。

背後,刺了一柄魚腸劍。

心口,扎了一支袖箭。

袖箭,平時可以輕松地藏在袖子里,需要的時候,只是輕輕一扣,便可發射出去,近距離之內百發百中,殺傷力極大,頃刻致命。

「罷了,該還的,終是還了你罷……」

一瞬間,紛亂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

通天河畔,那數不清的桃樹依舊伸展著枯黃的枝杈,卻隨著一抹白色的身影開了一天的桃花,將那清淺的河水染了紅!

近了近了,那抹身影,不正是自己嗎?

自己隨手拈起了一塊通體碧綠的圓潤靈石,然後就見那碧綠之中,竟然點染了桃紅!

石中,映了自己的臉,尤其那點朱砂,更是紅艷。

自己就這麼隨手一丟,那靈石就被丟進了通天河。

沉了下去。

在看似清淺實則無底的河水中,漸漸化出了人形。

舒展開了,人的樣子,卻見那左眼角上,帶了一塊桃花胎記!

那眉那眼那胎記,不是小桃又是誰?!

冰冷的河水激的她不能呼吸,才化做人形的她,並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離開這連鵝毛也浮不起的通天河!

遠處,一個白發白須拿著酒壺的老頭晃悠了過來,發現了河中的異常,從袖子里丟下一根紅線,將那幾乎溺死的靈石撈了出來。

于是,便見了被拉上來的人不停地發抖,卻依舊用清澈的眼楮疑惑地看著這個世界。

「原是一塊靈石。」月老正喝得心情大好,手一揮,一身碧色就裹在了她的身上,「順便這繩子給你系了頭發吧。」

于是那撈她出來的紅線就扎住那發。

「你雖是靈石卻修行尚淺,而且還是借了那花妖的功力才化了人形出來,便是你欠了他,老夫卻送了你去償了他這化身之恩吧!」

說著,月老抓起那依舊懵懂的靈石的領子就勢一丟,將她從天庭丟了下來!

于是她便落地,化做了一個嬰兒,手腕上系了那紅線,放聲大哭起來。

一個一身舊衣裳先生模樣的人听了那哭聲尋了來,揀起了啼哭的女嬰。

就見得女嬰一天一天地長大,一天一天地,變成了小桃。

一直看到,那一天,一身短衣打扮的她,背了魚簍,關上了門,沿著清涼的山溪走了來,發現了水中的一線血跡,便跑了起來。

直到看到一身白衣的他身中毒箭倒在溪邊。

「咦?公子?你沒事吧?怎麼這麼多血啊……」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想起來,自己是如何投胎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原來,只是為了讓她償還自己前世的化身之恩!

「喂,你不是靈石嗎?你不是塊石頭嗎?不是鐵石心腸嗎?為什麼這麼簡單,就被區區一支袖箭刺穿了呢……」

他的聲音,嘶啞著,想吼,卻只能發出著黯然的聲音。

一張口,咸澀就滲進口中,他茫然地看了落在她臉上的液體,居然映出了一天綻放的煙花和流星!

「呵呵……」她笑了,「我、我便是靈石,又怎麼能對你……鐵石心腸……」

對他,她又如何能硬下心來將自己化做頑石!

而她又怎能想到,最終自己,竟是被自己最不防備的人,穿了心呢……

原來單相思,真的什麼也,拉不住啊!

依舊是一身綠衣,卻點染了那血,被染就了一身桃花;依舊是滿眼的清澈,卻漸漸黯淡了去,連同了那桃花記,一起暗淡了去;依舊是紅線扎發,卻再也扎不住了那青絲。

那紅線,竟突然斷成了兩截!

自那發間滑落,再綰不住那情絲萬千!

一聲幽幽的嘆息似從天外撒來︰「一世,欠你。二世,還你。一欠一還,終是扯平,緣分已盡,紅線,自是斷了……」

斷了?什麼斷了?緣分斷了?

自己還記得,她輕輕撫了那紅線,輕聲問︰「小桃,可不可以不綰?」

「先生說,揀到小桃的時候,腕上便系了這紅繩,是小桃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從不離身的。」

「先生曾說,月老邊是用紅繩系了人的手指,被良人牽住的。只是人看不見,不知小桃這繩,是不是也牽了誰的手指或是誰的發……」

嘴角一抹淺笑,明明讓自己信了那故事,開始想著那頭會是站了誰,繞過山山水水,牽住了這一抹溫柔的笑!

怎麼就突然,斷了的?

那抹淺笑,根本沒有變啊!依舊淡淡的,沒有變過啊!

可是她卻,帶了那微笑,慢慢發光,像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從他身體四周亮了起來,飛了起來。

凡人看不到,只能看到那清澈的眼楮漸漸無力地闔了上,再也不準備睜開。

她要化去了!

已經獲得前世記憶的花卞芳已經不再是那個君臨天下的穆鄞帝,而再次成為了天庭中執掌百花盛開的花妖!

法力、修為遠遠比她高了百倍不止,所以自己那一箭,才化成人形的她是受不住的。

所以當著光點消失的時候,她就會變成那顆碧綠色石頭,帶了一抹桃紅。

只是一塊石頭了。

魂魄已經消散,再也沒有下一世了。

所以才說,一世,欠你,二世,還你。

一欠一還,終是扯平。

所以,沒有三世了,他們已不相欠,沒有三世也沒什麼關系了。

不再見面,也沒什麼了。

因為不再相欠了……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麼讓你從此消失?

你明明就欠了我!又欠了我!將我的心拿走了,就不準備還了嗎?

誰允了你這麼想的!

喃喃念了「箍魂咒」,冒了違背天地循環的大逆,他硬是將她的魂魄鎖在了這具身體里!

卻也只能鎖七天,且這七天中,她的肉身先不得死。

「太醫!」

那邊早有太醫趕了來,跟隨著將她抱起的花卞芳朝塔上趕去。

臨走,他淡然地看了一眼被侍衛擒住的刺客。

突然,就見那刺客口吐鮮血,轉瞬死去,眼中,卻像見了什麼驚恐萬狀的魔。

沒人知道,一朵艷麗的花在那刺客心中扎根,以飛快的速度生根發芽,最終撐破了心髒。

他本是妖不是仙,本就六根不淨殺心未絕,他才不在乎,是不是又背了罪孽,只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平息一下這即將從胸口爆發出的怨念,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覆了這天下!

塔中的桃花對她來說有續氣的功用,畢竟她沾染了自己的妖法,那瓣桃花記便是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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