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過南樓 第十章 春風拂面
作者︰墨川

暗寂的夜色將視線化為一片模糊。

「小心!」混沌中,似有人在遠處喊著什麼。

他沒留神,誤踩了機關,一陣箭雨朝他疾速襲來,眼見就要刺進骨血。千鈞一發之際遭人猛力一推,他在踉蹌中睜大眼,看著渾身是血的身影慢慢倒了下去。

「滄南!」他大驚,連忙飛撲過去,撐起那逐漸失去體溫的身子,聲音低沉發啞︰「你為什麼……」

「咳……」英俊的臉上沾滿吐出的鮮血,那雙一向不羈的眸子里,此刻竟涌動著難得的柔情,「咳,殷,咳咳……殷淮,這玉佩,你……」

還未曾听完那斷續的顫音,視線便忽地轉暗,他環顧四周,發現懷中不見了那冰冷的身子。掌心中卻多了一塊沾了血的白玉,陰冷的瑩瑩生著血光。

那抹緋紅的血色猛然躍入他眼內,撞擊得額際一陣巨痛。

他咬牙,虛弱地跪在地,痛苦地抱住了頭。

這是……怎麼回事?

滄南剛剛跟他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竟會什麼也不記得了?

額際冒出薄汗,他強忍著不肯喊出聲,直覺地不斷用力搖頭。少傾,他倏然睜眼,暗夜仍在,痛感卻突然消失了。

暗自松了一口氣,抬手緩緩遮住眼簾,他平靜著內心狂亂的心跳。

直到模糊的視線漸漸凝回焦距,才又再放開了手,見著窗外的夜空里正掛著朦朦的月。

原來,是夢啊……

他嘴角揚起,睜眼又躺了會兒,睡意已消,他干脆坐起身,瞧見身側的谷長空睡得正熟,視線習慣性地在小房內找尋那抹嬌小的身影,然而室內卻是空空。

沉吟了一刻後,他小心地下了床,就著淡淡的月色推開門,果然在門外那一大片的夜來香草間,看見了一抹小小的背影。

有一剎間,腦海中似有畫面閃過,卻又快得讓他來不及抓住,再一眨眼,一切又恢復了常態。

他定了定神,暗笑自己被噩夢驚得亂了神志。嘴角復又勾起笑紋,緩緩朝著那抹微透孤寂的背影走去,撩袍與她並肩而坐,「夜里風寒,要著了涼可就不好了。」順手解下衣袍披在她身上,他柔聲道︰「清歌,你可是又餓了?」

熟悉的氣息一下朝她涌來,她愣住,傻傻看他細心為她拉攏外袍。好半天,她才翹起嘴角,「托你的福,我今天可是吃得很飽。」

他微微一笑,收回手,偏頭往身後又看了看,「我看你今天走進這小木屋時,滿臉的歡喜……這里,是你以前常來的地方吧?」

她嘻嘻笑著,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

「一個人?」

「唔……這個嘛,是秘密。」她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眨眼楮,轉而又仰頭賞月去了。

他聞言,嘴角又有些上揚。很自然的同將目光留在夜幕中的那抹冷色清輝上,「咱們初見時,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有一位很喜歡伴著夜來香賞月的朋友……這位朋友,他是誰呢?」

想套她話啊……

她驀地笑出了聲︰「他啊……唔,我說了你也不認識。」

若有所思的注視她一陣,他徐徐道︰「那麼,我以前是不是清歌的朋友呢?」

「哈哈,殷淮,你這問題還真好笑。咱們以前是不是朋友,你會不知道嗎?」

「以前的事……我好像,忘了些什麼。」

黑瞳中抹過詫異,她眨了眨眼,笑道︰「……你想說什麼呢,殷淮?」

「這折扇……」他望著她,那眸中依然有笑,「連滄南也不知道,我這折扇,能傷人。」

「很重要嗎?」她突然問。

他迷惑地眯起眼。

「我是說,咱們以前認不認識,重要嗎?」

他一怔,直覺地搖了搖頭。

她笑著彎起了黑瞳,「那麼,我就把這答案也當作是秘密吧。」

「……你喜歡留著秘密?」他眉間漾著寵溺的微笑。

「不喜歡……咳,你也不必這麼看著我。這世上的事啊,總是太多變,明明已成定局的事,一旦說出了口,原本順理成章的結局可能立即就被改變了……偏偏我這人,向來最不喜歡冒險,所以呢,不能說的事情,通通都別說。就是到老了,也抱著它們一塊兒死……」

「這樣什麼都不說,清歌,到你老了,得存多少秘密呢?」看她滿臉的神氣,他微微一笑,溫聲又道︰「那我送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不好。」她想也沒想便拒絕。

微訝地看她一眼,他揚眉,「我以為,女孩兒家都是有好奇心的。」

她攤開雙手,朝他笑得極為無辜,「別人的秘密,我可沒興趣。」

「即使我要告訴你的,是滄南的死因?」搶在她阻止前說出這番話,他微笑得極為坦然。

微惱地瞪他一眼,她撇著嘴沒說話。

夜色靜靜,山中只有幾只蟋蟀在叢間低吟,偶有突兀的高音揚起,便將這如墨的夜色渲染得更加寂靜。

良久之後,嬉笑的聲音在暗夜里響起︰「其實,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滄南也不會因此就活過來啊……」

「他死,是為我。」他嘴角仍是那抹坦然的笑。

她既然是滄南的妹妹,就該要知道滄南過世的原因。至于她接下來會對他如何,他都可以接受。

「我早知道了。」她笑吟吟地將目光對上他微驚的眸,「所以,你才會改口叫我清歌……你想代替滄南照顧我,是不是?」

殷淮抬眼望著她,探究的目光慢慢變得復雜深邃又奇異,唇邊緩緩揚起一抹笑。這一笑,惹得那眉啊眼啊的,全都沾了春,春風一拂面,她趕緊轉過頭去。

眼角卻賊溜溜地一直往旁瞟,唔……他這樣的笑容未免太過真心,也太過熟悉,熟悉到令她差點以為,以前的那位朋友,又回來了……

「清歌真是聰明。」他溫柔地拍拍她的頭,假裝沒看到她貪婪的目光,「以後,我做你兄長可好?」

「兄長啊……」她喃喃念著,頓了一下,喉口似涌上甜味,忽然慌忙低下頭去。

「清歌?」

「咳,沒事沒事,只是剛才瞄到這夜來香下面,竟也長著這東西……」豪邁地將衣袖往上一挽,她從土里拔出了一根很普通的雜草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伸手接過,目光卻落在她露在外的白女敕肌膚上,有些……撇不開眸。

「這是修羅草,霧山上到處都能看到的!」她笑嘻嘻地又從土里拔出了一根,繼續笑道︰「傳說啊,這草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毒,若是不幸被它所傷,那麼,中毒的人就會忘記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而且,無藥可解哦。」

頓了頓,她似漫不經心地用手肘推了推他,「哎,我說殷淮,若中毒的人是你,如此輕易的便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你會怎樣呢?」

他淡淡看她一眼,又露出了溫溫的笑,「我想,既然都忘了……那個人,說不定也不是那麼重要的吧。」

心髒因著他的回答而重重一顫,她小心地使勁揪緊了胸口,用力地眨了眨眼楮,想笑,卻突然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怪︰「呵呵,是啊,既然都忘了,那一定是還不夠重要吧……」

「清歌,你……」注意到她的失神,他眼里含著關懷的暖意,「在哭嗎?」

她直覺地瞪大眼,啞聲道︰「你怎麼知道?」話才出口,便是滿臉懊惱。

「我看你每次眼眶一紅,便是用力地眨眼。」他笑道。

喉間甜意又濃,她瞄了瞄衣袖上那截挽起的衣袖,深吸一口氣,彎著眼兒笑,「這樣你都能注意到啊?我在想,或許多出個如此關心我的兄長,倒也不壞。」

「這麼說,你是應了?」那雙俊目抹過異光。

她豪邁地以雙手抱拳朝他拱手施禮,挽起的衣袖趁機擦過嘴角,「以後,還望兄長多多照顧小妹了。」

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柔聲道︰「清歌,相處的這些時日,我見你凡事傾向先謀而後定。這次能這麼快就答應,我倒當真覺得高興……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她愣愣地低著頭,由著他溫厚的掌心在頭上滑動。

兄長,都是用這般的方式來表達他對妹妹的寵愛嗎?這燙人的溫熱……便是兄長的手了嗎?

兄長啊……

她眨了眨眼,晶瑩的水珠極靜地落入衣袖,潤濕了那團暗沉的色澤。淚花點點,暈散漫漫,令得袖上那團已然干涸的血色,重又綻放出鮮艷的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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