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乞兒~黃袍霸商 第四章 相府馬千金(1)
作者︰寄秋

春風徐徐,乍暖還寒。

一只紅木嵌青花瓷板台屏立于窗側,紫檀翹頭大案上一盞銀夔金嵌琺瑯香爐里燃著裊裊清香,不濃不淡、恰如其分,香氣盈鼻略帶安神氣味,淡雅蘭香染上了些微春色,似夢似幻,宛若離塵除囂的桃源仙境,靜謐虛緲。

銀紅撒花靠背軟榻上斜倚著一名容顏嬌艷的女子,她頭a朝陽五鳳掛珠釵,金絲八寶貓兒眼垂穗抹額,羊脂白玉般細腕套了珊瑚香珠,絳紋石玉戒大如鴿卵,金璃纓洛帶出頸線的優美和修縴,美若皎月。

這是貴不可言的嬌人兒,皇上寵愛有加的皇後娘娘,也是騰龍王朝最寶貴的國母,艷麗無雙,風情萬種,如絲媚眸縫縷情絲,顧盼生姿地招睞一絲無力的春風。

昔日的青嵐宮,今日的慈惠宮,中宮所在。

但是這慈與惠二字她真擔得起嗎?慈祥賢慧的馬皇後是世人對她的美贊,可是誰又曉得她爬到今時今日的地位是踩過多少人的鮮血、用盡多少心機拔除絆腳石得來的。

「太子,听說你今兒個晌午又去了落華宮是吧!」一張芙蓉嬌顏笑得嬌媚,似揚柳清風輕輕拂過,給人淡淡的墉懶和嬌不可言的感受。

宛如明月般溫潤俊秀的錦衣少年拱手一揖,「母後,兒臣是听宮人回報母親又夜咳不休,基于孝心才前往探視一番,但並未久待,稍事看望便離開了。」

馬皇後嗜笑的眸心閃過一道冷意。「不是本宮不讓你探望生母,實在是驚怕呀!她親生的小皇子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是生是死的尸骨難尋,本宮怕她又來害你,拿你來報復皇上對她的不聞不問,讓騰龍王朝後繼無人。」

低頭望著自個的平坦小骯,暗惱它不爭氣,至今未傳出喜訊,平白便宜了華紅鸞那賤人的兒子,穩居太子之位。

「母後放心,兒臣謹記母後的叮吟,僅是遠遠眺望並未靠近,任她心再惡毒也害不著兒臣。」他能做的是加衣添暖,改善飲食,使其病痛不纏身而已。

「太子的敦厚本宮自是了然于心,你這孩子打小就善良,率直溫和,不過人言可畏,怕此事傳到你父皇耳中,又是不中听的蜚短流長,你能離遠些就離遠些,本宮不願見到皇上責罰于你,當年的她太狠了,連一國之君也敢軾殺。」她故作感慨地嘆了一口氣,蓮指輕翹的啜著碧螺春。

「還有,別再稱呼她為母親了,她已被皇上貶為庶民,于禮不配堪當太子之母,你這麼喚她恐落人話柄。你也曉得端妃剛生下十皇子,她正想找著你的錯處好為她皇兒鋪路,本宮的意思你明白吧?!」她握在手中的棋子只要听話就好,不該有自個的想法和主見,當她的傀儡人偶,任憑操縱。

馬皇後看似處處為太子著想,言語之中多有維護,實際上看到三分肖似皇上,七分像華紅鸞的沈子揚,她是恨不得掐死他,讓後宮內院再也沒有華紅鸞留下來的殘影。

可她動他不得,不僅不能起半絲殺意,還要極力拉攏他,扮演著嫻淑的母後角色,讓他與之親近,忘卻生母的生養之情,視她為親母的伺候左右,好穩住她皇後之位,誰叫她多年無所出,若不死捉著太子,日後江山易主,她太後一位也就不保了。

不過端妃那賤婦休要得意,宮中早天的皇子不會只有一個,即使提防再三還是難逃注定的下場,小娃兒體弱,一次傷風就足以要了一條小生命,如同廢後的那個小皇子,祥鶴繞頂不也福壽不全,沒來得及滿歲捉周。

她垂目,冷笑。

「兒臣明白,下次絕不再犯。」是他錯了,母後只一人,生他的人是惡貫滿盈的華氏,不可善待。

當年的宮變他年紀尚幼,許多事都還僧懂,華皇後被貶,鎮南將軍府滿門遭抄斬,教他武功的侍衛長也消失了,而父皇後來立了馬妃為後,昭告天下,仿佛一切風平浪靜地沒有發生什麼事。

不久後九皇子沈子威也不見了,照顧的乳母、宮女、太監們遍尋不著,整個宮中都快掀翻過來,還是找不到出生沒幾個月的小娃兒,人心惶惶地「比懼有大災難即將到來,畢竟這九皇子可是有受仙佛賜福的美名,弄丟他非同小可。

皇帝震怒,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小皇子,當時不少宮人被斬殺于熙鳳宮外,身首異處。

可六年過去了,九皇子仍生死不明,無人得知他在何處,是否安全無虞。

有人說是廢後所為,小皇子失蹤那日,她瘋了似的披頭散發闖進馬皇後寢宮,哭鬧地要見她的兒,太監見她瘋癲趕忙逐出宮外,口稱懿旨不許她再接近半步。

大家本以為沒事了,誰知躺在搖籃里的小皇子卻不知去向。

皇上不待見廢後,命馬皇後前往詢問,但聞訊後華紅鸞呆若木雞,似無法接受失子之痛而嚎陶大哭,甚至欲攻擊馬皇後,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成為宮中一樁懸案。

「下次?」馬皇後掀眉一挑,軟語如絮。「你一次機會也沒有,要知道,朝中政事變化莫測,若非右相因本宮因素極力護你周全,左相拿華氏軾君一事大作文章才不致得逞,免你受到無辜牽連。」

右相馬賢仲乃馬皇後之父,當今國丈。他父憑女貴,從一小小縣令,如今高居一品重臣。

而左相是右相政治上的敵手,兩人不合已久,乃端妃的親叔父。自華皇後被廢之後,華相左遷嶺南蠻荒之地,皇帝便拔攫當朝最有權勢的兩位大臣,而左相本來也算是華皇後一派的親信,但自她失勢後也起了私心,想用自家佷女的皇子拉攏己方的勢力。

「兒臣謝母後及國丈相護,日後定會謹言慎行,不讓母後您憂心。」沈子揚態度恭敬,無一絲輕狂色,秉持為人子女的孝道和對長上的敬愛。

和生母相比,他倒是顯得與馬皇後親近了些,因為她刻意為之的假象,相處的時間也較長。

馬皇後眼中的厭惡飛快地一閃而過,她假意揚笑地朝他招招手,一副慈愛神色。

「太子也不小了吧!懊做立妃的打算了。」

「母後的意思是?」生在帝王家,他知道自個的婚事作不了主,以政治因素為考慮居多。

「瞧你,本宮才提了個頭你就皺眉頭,好似本宮要逼你上刀山、跳火海一般,本宮自是會挑你喜歡的可人兒為皇媳,你不點頭本宮也不允婚。」她捂嘴輕笑,眼中的取笑意味讓人感到難為情。

「母後莫要笑話兒臣,母後中意的定是兒臣喜愛,絕無二話。」娶誰對他來說並不重要,日後三宮六院、佳麗無數,何患無紅顏相伴。

此時的沈子揚並未想得久遠,在馬皇後特意的安排下,他的天生聰慧並未完全發揮,太過安逸的生活使人怠惰,他渾然未覺的循著被安排好的路走,先是太子,而後是帝王,他的一生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也不做他想。

殯妃成群是必然的事,多一人少一人何必在意,只要對未來他的帝位有利,足以制衡朝中各大臣,多納數名又何你,自古以來官家千金便是政治籌碼,娶她們不是源自男女情愛,而是延續皇家子嗣,讓皇室血統開枝散葉。

「真的嗎?不是說來哄騙本宮的吧!」他真是好用的棋子,說東往東,不需她太費心。

「兒臣不敢,母後的關愛教誨兒臣一向謹記在心,在兒臣心中,您已是兒臣的親生母親。」要是沒有她,他在宮中的處境將十分艱難,人人視他為罪後的孽子。

顯然地,他這句「親生母後」取悅了馬皇後,她咯咯地嬌笑不已。「果然是本宮的好皇兒,本宮沒白疼你。」話音突然頓了頓,突然又道:「還不出來,窩在蛟銷賬後干啥,這會兒才來害羞,本宮都要笑你臉皮也太薄了。」

垂落地面的紅紗無風動了一下,一雙海棠斗梅的小繡花鞋從紗帷後緩緩步出。

「姑……姑姑,人家蹲得腳酸嘛!站不直身子,你讓人扶我一下……」討厭啦!說什麼驚喜,分明是欺負人。

一個唇紅齒白、模樣嬌俏的小泵娘嗓音嬌嬌滴滴,半是埋怨半是嬌P}地偎向美色無邊的皇後,她發黑如漆地以五色蝴蝶絲絛系起,編成數條小發辮,半留碎發覆于前額及頰邊,身著玉色瓖白狐毛綢衣,蔥綠盤絲金彩繡裙,外罩青緞掐銀線褂子。

眉彎柳葉丹鳳眼,似三月灼灼桃華,未有艷色先見貴氣,粉女敕雙腮如水豆腐一般,禁不起一掐就化為碧湖生波的流泉,水女敕水女敕地。

「別撒嬌了,又不是不認識你表哥,還不叫人。」馬皇後眼神軟得出水,疼愛萬分地捏捏佷女的小臉蛋,一副疼不夠她、又怕太疼的樣子。

泵表一家親,對這自家兄長的女兒,沒兒沒女的馬皇後特別和馬玉琳投緣,嬌寵她。寵得像個公主,一切都給她最好的,不曾有一絲吝惜,吃穿用度比照宮里貴妃。

「太子哥哥,琳兒給你行禮了。」不見扭促的馬玉琳舉止大方地行了個宮禮,優雅姿容是標準的大家閨秀。

馬玉琳年紀雖小卻己懂得看人臉色,家里大人肯定下過一番工夫教過進退禮儀,才六歲大的孩子表現出千金小姐的大度,一舉一動皆有閨閣女子的雅致和秀麗。

但畢竟還小,一行完禮就忍不住露出驕蠻的一面,笑容滿面地主動上前牽住沈子揚的手,熱情的熱絡勁好像兩人有多熟,熟到不需拘泥憋死人又繁復的要命禮節。

「琳兒妹妹,好久不見了,近日可好。」沈子揚笑著問好,望向她的目光平靜無波,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手給抽出來。

「哪有好久,太子哥哥記性不好,琳兒上個月中才進宮,距今不過十來天,太子哥哥把琳兒給忘了是不是?」她嘟起小菱角嘴,有些不高興。

「沒忘、沒忘,我哪敢忘記琳兒妹妹你。最近功課多了些,忙不過來,想偷個懶都不行。」太子的責任重,他要學的東西很多,內要治國,外要安邦,還要學習看奏章。

「太子哥哥騙人,你說好了要陪琳兒玩,可是琳兒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太子哥哥,你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小臉兒皺成一團,嬌氣地數落太子的不守信用。

馬玉琳自曉事後,姑姑就已是一朝國母,一家貴不可言,當朝右相孫女又有誰敢不多加呵寵,加上皇後的疼愛,她更是在宮里如魚得水,來去自如,甚至出入都不需腰牌,直接由小轎抬入,一個月內有十來天住在宮中,比在自個家里還吃得開,服侍的宮人們競相吹捧,捧出一副驕橫性子。

不過她不會在太子面前表現出來,頂多發發小女兒脾氣,不致太過火,她早被告誡過要端莊言行。

所謂父憑女貴,想當年馬賢仲只是小小的七品縣官,名不見經傳又毫無建樹,卻因為女兒的得寵而官位節節高升,短短數年間竟一躍為護國相爺,享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榮耀,叫人好不得意。

但是皇帝會老,而太子日漸成長,若想馬家的榮寵不衰,那麼再出一個皇後是必然的,姑佷倆把持後宮大權,兩代人同心,何愁馬家運勢不興盛,個個高官厚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皇親國戚勢壓朝官。

沈子揚表情尬尷的安撫,「不是我不陪你玩,實則分身乏術,陳太傅出的功課繁多,我又要背書,又要研讀兵法布陣,真的抽不出空玩耍,望琳兒妹妹見諒。」

「我不管、我不管,說出的話就要做到,言出必行,你是太子怎麼可以食言而肥?」她就要纏著他,讓他眼中只有她一個人,獨一無二,不能取代。

「琳兒妹妹……」他為難地擰起眉,又見皇後眼光看過來,壓抑住想甩開她巴著自己胳臂不放、甩來甩去的手。

「琳兒,休要胡鬧,姑母說過的話全忘得精光了嗎?」馬皇後佯裝怪罪的一橫眉,解了沈子揚的難處,贏得他松了一口氣的感激。

才十二歲的沈子揚還不了解男女間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對這粉雕玉琢的小表妹說不上討厭但也沒有多喜歡,不討厭她是因為她是宮里少數敢親近他的人,不帶戒慎地和他談笑自若,不因他太子的身分而過于拘謹、唯唯諾諾,一如所有的宮人。

雖然他父皇殯妃甚多,但皇子皇女卻不多,能活到他這年紀的兄弟姊妹更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所以他在宮中的日子十分苦悶,總是找不到年齡相仿的玩伴說話。

而馬玉琳的到來算是為這沈悶的宮廷帶來一點活力,听到她喳喳呼呼的聲音,那令人受不了的枯躁和煩悶頓時好像少了許多。

只是她少了鑽膩更好,老要人照顧,陪著她玩,說實在話,他有些吃不消,她可以整天無所事事地閑晃他卻不行,在這時候的他該用功學習為君之道,不能怠惰,不然以後怎麼輔佐父皇,立足天下,開創騰龍盛世?

「姑姑,琳兒不敢了。」馬玉琳乖巧地低下頭,假裝她是听話又溫順的孩子,不讓長者煩心。

馬皇後滿意地嶸首微領,「太子,本宮見你與琳兒相處甚歡,把她許配你如何,諦下女圭女圭親。」半認真半戲謔的口吻,讓人听不出她的真意。

沈子揚怔了一下,半晌回不了神,神情愕然的不曉得該做什麼響應才得體,立妃一事他雖想過卻沒料到來得這麼快,一時間措手不及,無法考慮要或不要。

「姑姑,人家還小……」馬玉琳一臉嬌羞,從垂下的眼縫偷偷瞧著她俊秀不幾的太子哥哥。

「就是趁著年紀小跋緊定下親事,省得本宮得時時操煩你們這些小輩的婚事,都是一家人親上加親,日後嫁進宮里有本宮護著,也不怕委屈了你!」把太子妃的位置先定下她才安心,不怕太子身邊有機會出現擾亂她計劃的人。

見沈子揚沒反對,馬玉琳撒嬌地偎向皇後。「姑姑疼我,琳兒最喜歡姑姑了。」

馬皇後微笑地一抬蓮指,一臉慈藹的看向沈子揚,「太子,本宮的多事可嚇著你了?你若不滿意琳兒這丫頭大可拒絕,本宮不勉強。」

回過神的沈子揚雙手一拱,作揖回道:「但憑母後安排,兒臣並無異議,琳兒妹妹會是兒臣的良緣。」

「好,過些日子本宮會和皇上商議此事,你好生的對待琳兒,等琳兒及笄再行立妃大典,迎娶她為皇家媳婦,鶼鰈情深,舉案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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