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卷 第五章
作者︰湛露

經過那一夜之後,令狐九變了。

以前他只是一個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世家子弟,不在乎別人的生活,不去理會外面的世界。令狐笑說他不堪大用,他不以為恥,只是一笑而過。

但是如今,為了小情,他發現自己不得不改變處世之道。

那天早上,當他醒來看到睡在自己枕邊的小情,心潮一陣陣起伏。那張蒼白的臉,無肋地依靠著他,像是在拚命汲取著溫暖,她的手在睡夢中還緊緊抓著他的胳膊,似是怕失去他的樣子。

她是一枝孤獨且柔弱的小草,而他就是為她遮風擋雨的大樹。不過,他真的能為她遮風擋雨嗎?

昨天令狐雄說的那些話再一次涌上腦海,他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

令狐家族能否接受小情?如果他們不接受,他該怎麼辦?小情怎麼辦?

當小情還不是他女人的時候,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假設,如今小情已經把純潔的身心都完完全全交到他手中,他的心中也只佔滿她一個人。

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她周全!

他暗暗下了決心。

小情呢?那一夜之後,仿佛也變了許多。

以前她時常跟他嬉笑打鬧,他做功課她就站在一邊,或者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微笑著看著他。他出門,她跟在身邊,幫他整理衣著,幫他準備行裝。

但是現在,她總是默默地出神,他有事叫她的時候,她總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有一次他忍不住開口問︰「小情,你是不是擔心我是那種玩弄女婢的輕浮少爺?怕我對你的日後沒有安排?」

她搖搖頭,眼中卻盡是苦澀。

他拉住她的手,「之前我不是對你說,我想娶你為妻?而我當然會說到做到,過幾天我們就要回家了,我會先跟七哥商量,只要他答應,什麼都好辦。」

她還是默默地凝望著他的臉,神情恍惚。

「你怕我不能說服七哥?」他猜測著她的心思。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大概怕自己表達不清楚,于是走到桌前,抓起筆寫了幾個字。七少很討厭我。

令狐九笑道︰「他不是討厭你,而是生來就是多疑,周圍沒有一個人能讓他信任的,就好像人人都要算計他。要不然怎麼會姓令狐?將來肯定是條老狐狸。」

他當自己是在說笑話,但是小情的面色很凝重,筆下緩緩寫道︰但是九少完全是不同的人,但你也姓令狐。

「龍生九子本就各有不同,更何況,算計要心眼從來不是我的專長,所以我才是令狐家的異類。」

他看到門外來了一騎快馬,馬上的人跳下來後直接走來向他行禮,「九少,七少派小人給您帶來一封信函。」

他打開信函,瞥了眼上面的字,輕呼出一口氣,「七哥到底來叫我回去了,我還當他忘了我了。」

小情筆尖陡顫,一滴渾圓墨珠落在雪箋之上,上面的字跡暈得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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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九一回到家就去見令狐笑,路上發覺眾人看他的眼神似有所不同。

以前那些人,無論身份高低,都視他如無物,至多輕掃一眼就過,今日居然人人臉上都掛著笑,其中不乏對他點頭哈腰之人,連家里的長輩都顯得和藹可親許多,這不免讓他心生疑竇。在他離開的這一個月里,家里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令狐笑在書房內等他,他還未進門,一道人影沖過來,撲進他懷里,「九哥,你可回來了。」

他低頭笑道︰「十三弟,好久不見,這一個月你也沒怎麼長個嘛。」

「一個月怎麼可能長個頭?就算長了你也看不出來。」令狐琪嘻嘻笑道。

「十三弟,別沒大沒小。」

令狐笑一開口,令狐琪就立刻乖乖地退開來,垂手肅立,乖得像只小貓。

他再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九哥談。」

「是。」令狐琪對著令狐九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地退出,還幫他們關上房門。

「十三弟越來越怕你了。」令狐九笑道︰「不過家里的人見著我都在笑,不知道是為什麼?」

「因為我警告過他們,令狐一族若不能齊心協力,必然要亡于我輩手上。」

令狐笑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令狐九卻知道這背後一定沒有這麼簡單,不過令狐笑到底對眾人說了什麼他也不急著知道,他現在只迫切地想告訴令狐笑自己與小情的事。

「七哥,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希望你听了不會驚訝。」

令狐笑望著他喜動神色,一字字道︰「如果這件事跟那個小情有關,就不用告訴我了。」

令狐九也不意外他的反應,繼續道︰「七哥猜得真準,這事的確和她有關,不過我一定要告訴七哥,因為這事說到底是七哥你成全我,希望我有機會再听到你對我說一聲『恭喜』。」

令狐笑面沉如水,「若是你打算納她為妾,將她收房,我只能給你三個字——不可能。」

他的心沉了下去,「為什麼?」

「你自己心里明白。」令狐笑冷冷道︰「她不是聖朝人,來歷不明,絕不可能做我令狐家的媳婦。」

他自語道︰「還真讓令狐雄那家伙料中了。」

「令狐雄家里的大小老婆還讓他頭疼嗎?」令狐笑輕易轉移了話題。

驚奇他連這件事都知道,他道︰「原來你和他很熟?」

「聞名而已,素未謀面。」他抬起眼皮看他,「不過听說那人是個直腸子,倒應該很對你的脾胃。」

他回答,「這個人的事改天我再跟七哥詳談,現在我只想問七哥,如果我真要娶小情,你要怎麼辦?」

令狐笑盯著他的眼楮,深邃的眼波忽然蕩起一層陰冷,「若你執意如此,有什麼後果也只能由你自負。」

他的話讓令狐九不得不正視,深思,他知道如果得不到令狐笑的支持,小情的確無法成為他的妻。但是令狐笑如此堅決地反對,甚至表明有可能因此威脅到小情在府中的地位和安全。

這一天里,他都有些心神不寧,舉著書本,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直到有人用筆桿敲了敲他的手背,他抬起頭,看到小情甜甜地笑著,對他舉著一只餐盤,他才意識到自己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如果我身邊沒有了你,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他笑著將書本先推到一邊,伸手把她拉過來,「一起吃吧!」

她搖搖頭,做了個手勢,表示她已經吃過,然後她拿起他桌上的那本書細細地看了起來。

「這是本朝的《詩經》,老師逼我今天一定要把這首詩背起來。」

她張大眼楮,雙手向外一拉,似在說︰好長的一首詩。

「是啊,很長,所以要背起來格外地費勁。這詩講的是,有一位少女和一個少年在春游的時候一見鐘情,私定終身,但是後來那少年一去好多年都沒有回來,少女痴痴苦等,最後病逝,終于陰陽相隔,再無相見之期。」

小情痴痴地听,嘆了口氣,拿起筆,寫下——既然是這樣一個故事,九少就按照情節去想,應該很容易背下來啊!

他苦笑道︰「我天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如果讓我去背什麼『大江東去』或是『醉里挑燈看劍』還容易些,但是這種兒女情長的詩詞實在是讓我提不起精神。」

她想了想,指了指詩,又指了指自己。

「你要我念給你听?」他剛拿起筷箸,又放下,「好,我念一遍給你听,說不定會記得深一些,你听好了。正逢采花好時節,提裙含笑撲彩蝶……」

他念得不算快,每一個字都力求讓她听清楚,大概是因為這首詩本為讓初學者容易理解,朗朗上口,所以詞句中沒有艱深晦澀的地方。

當他念到「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的時候,小情的眼眶有些紅了,再當他最後念到「回顧相逢十三年,聚少離多苦無邊。天地終有別去日,此情綿綿無計剪」的結尾句時,她的眼淚已經撲簌簌滾落下來。

他忙放下書本,笑著給她擦淚,「還是女孩家容易動情,這首詩我反覆念了幾十遍,也不覺得怎樣,你听一遍居然就哭了。」

小情破涕為笑,指了指餐盤,要他趕快吃飯。

他一邊吃一邊說︰「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再念給你听。」

她捧著那本書,反反覆覆地看,像是要把這首長詩牢牢地記在腦子里。

令狐九看她如此專注的樣子,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問道︰「小情,你的家鄉還有什麼親戚朋友嗎?不會一個都沒有了吧?」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嚇了一跳,眼神有點閃爍,寫道︰怎麼突然這麼問?

「剛剛我想明白了,七哥反對我娶你並不是因為你出身寒微,而是你的身世來歷讓他質疑你,如果我能證明你是玉陽國好人家的女兒,他就沒有任何理由再反對了。只要支持,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娶你。」

他說著,原本郁悶的心情也開朗起來,但是小情的神色並不如他這樣明亮。她始終低垂著眉眼,像是在想事情,也沒再動筆。

「過幾天我陪你回玉陽一趟,找當地的戶籍官調來你的出生證明,然後拿給七哥看,一切就妥當了。」

她忽然丟下筆,直直地走向大門口。

令狐九一愣,在後面喊道︰「小情,你去哪里?」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

他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建議有什麼不妥,讓她如此的不開心,或者,她不是不開心,只是有別的顧慮?

晚間時候,她還沒有回來,令狐九擔心地四處找尋,遇到令狐琪的時候順口問道︰「見到小情了嗎?」

令狐琪答道︰「見到啦,在七哥房里。」

他暗自心驚。小情怎麼會跑到七哥那里?

他迅速跑向令狐笑的院落,往常總要經門人通報才可以進去,但是今天門人卻是客客氣氣地請他進門,于是他一路暢通無阻,直奔令狐笑的書房。

大門敞開著,他一眼就看到小情的側影,她站在那里,面對著令狐笑,而令狐笑,唇角還掛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最讓令狐九震驚的是,令狐笑的右手正捏住小情的下巴,在自己的眼前一寸寸地拉近兩人的距離。

「七哥!」他震怒地沖上前去,將小情拉到身邊,質問︰「你做什麼?」

令狐笑大概沒想到他來的時機如此巧,眉梢動了動,「我只是替你擔心,為你檢查一下這個讓你動心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

「不勞七哥費心!」令狐九怒道,「小情已經是我的女人,請七哥不要逼人太甚!」

令狐笑冰涼的黑眸里閃過一道光芒,「你們……還真是心急。」

「小情,我們走。」

令狐九要將小情帶走,卻听令狐笑悠悠地開口,「你以為我想對她怎樣?以她的姿色還引不起我的興趣,是她自己來找我的,你不想知道她為什麼來找我嗎?」

他冷冷回道︰「七哥向來足智多謀,善于巧言詭辯,小情不過是個啞女,當然是七哥怎麼說怎麼是。不過我對七哥的說詞一點興趣都沒有。」

「也就是說,不管怎樣,你都相信這丫頭的清白了?哪怕我告訴你,她來這里是想誘惑我的,你也不信?」

令狐九忍無可忍,壓低的聲音里是即將爆發的憤怒,「七哥如果執意要毀小情的名聲我也無可奈何,但我是絕對相信小情。更何況七哥自己都說了,小情這個啞女的姿色入不了你的眼,她總不至于傻到連這點都看不清就貿然來誘惑你吧?」

他深吸口氣,轉而冷然一笑,「七哥,我雖然不及你的聰明才智,但也不是傻子。七哥故意不讓門人攔我,也看到我進了院子才故意演出這出戲,是想誤導我,讓我以為小情水性楊花,然後把她趕走?可惜七哥你打錯算盤,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

他拉著小情沖向門口的時候,听到後面傳來悠然一聲,「蠢人。」

他沒有再跟令狐笑爭辯,如飛一般將小情拉回到自己的院落。

之後,他忽然沉寂下來,在屋中徘徊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以後要躲著七哥,即使他派人叫你,沒有我的陪同,也不要去。」

小情自從令狐笑那里被拉回來後,看著令狐九的眼神總讓他覺得陌生,她的眼里不再有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很深很深的憂郁。

他驀地抓住她的手,緊張地問︰「是不是七哥說了什麼難听的話,還是做了什麼欺負你的事?」

她咬緊嘴唇,遲疑著,在他的掌心上一筆一筆地畫著,如果,真是我主動勾引七少,你會不會恨我?

像被雷擊中,他靜默了許久,堅定地搖頭,「不,你不會。七哥這樣中傷你,總有一天我會當面幫你討回來!」

她笑了,那是含著淚的苦澀微笑,很淒涼,這種表情讓令狐九再一次萌生那股對她陌生到了極點的困惑和不安,于是他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安慰她道︰「小情,我知道你孤苦無依,所以習慣了被人傷害後去懷疑一切。但是你不該不信我,對不對?」

她沒有回應他,但是他感覺到自己的前襟慢慢地濡濕,顯然是她的淚水呵。

你是好人。她很小心地,在他的胸口上一筆一畫地寫下這四個字。

他笑了,「光是做好人還不夠,我還要做一個好丈夫。」

她搖搖頭,抬起眼看他,伸手拿過紙筆。你和我,都還太年輕,很多事情都不走我們所能掌控的。

他看著她寫下的字句,沉吟片刻,還是笑道︰「小情,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這麼深奧了?」

她再寫道︰我喜歡听的那首詩,能不能再念給我听?

他啞然失笑,「是不是知道我不喜歡那首詩,所以故意給我出難題?」雖然這樣說,手還是去抽詩本,翻到那一頁,認認真真地為她誦讀。

「昔日有眉攢千度,今朝更有顰顰處。天上人間難長聚,無處不有相思路。相思隨意繞天涯,世間遍種苦情花。年年花開到海角,恍若七夕鵲橋架……」

小情悄悄地坐在門檻上,托著腮听他細讀。

直到他念完最後一個字,抬起頭看向她,只見她的眼楮有如星光般明亮,帶著一抹從未見過的清澈笑容,他深深地望著她。即使他沒有開口,她的笑容似在告訴他,她已經明白他的心了。

令狐九頓時覺得釋然許多,也對她回報一笑。

但是的他並不知道,這會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的笑容,也是他最後一次對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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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令狐九在一股熱浪和紛亂的人群吶喊聲中被驚醒,他的房門正被人大力地撞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已經有人從外面沖進來,將他從床上一把拉下又沖出房間。

待站定之後,他神智才逐漸回籠,一瞬間他被震驚住了。

那沖天而起的滾滾濃煙和滿天火光就像是一場可怕的夢,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然而灼燒著皮膚的熱浪卻告訴他,這不是夢,而是事實。

「怎麼回事?!」他月兌口驚問。

家丁正捧著水桶拚命地滅火。而將他從房中拉出來的那個人,他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令狐笑!

令狐笑應該也是被人從夢中叫醒,向來儀表整齊的他,此刻也只穿了一件白色長衫,黑發披散腦後,隨著火光與大風在黑夜下飛舞,讓那本就有些俊邪之氣的面容更透出妖魅般的味道。

他盯著那滿天火光,咬著牙根,恨聲道︰「若是讓我抓住那縱火之人,一定將之碎尸萬段!」

「是人為的?!」令狐九萬分震驚,「是誰?是誰干的?」他的目光梭巡四周,突然發現一件讓他驚恐的事,「小情呢?」

她的臥室就在他隔壁,如今他的寢居都被火舌吞噬,而小情卻是不知去向!

「小情!」他不顧身份,放開喉嚨去喊,卻被令狐笑陡地抓住手腕,沉聲對他說︰「別喊了,她不在這里。」

望著他那冷幽幽的黑眸,令狐九的心沉到冰海之底,顫聲道︰「七、七哥,你知道她在哪里?」

令狐笑的目光轉向已燒得面目全非的右廂房,慢慢回答,「她沒有逃出來。你節哀吧!」

不過短短十個字,卻如一塊千年寒冰,凍結了令狐九全身的血液和神智。

他痴痴地望著那充斥著視野的火光,木然一步步向前走,再向前走……經歷最初的遲緩之後,他突然縱身一躍,沖過所有滅火的家丁,義無反顧地撲向火海之中!

令狐笑人如閃電,陡地從他身後躥到他身前,雙掌一合一推,將他的身形硬生生逼退到幾丈之外。

令狐九雙目中都是火光,還要再往前撲沖的時候,令狐笑的手指已如神鬼不知地在他的雙膝上點了幾下,他的雙腿立刻麻軟如泥,軟軟癱倒在地,但是他的目光是狂躁急怒的。

死死地瞪著令狐笑,他怒喝道︰「你知道她在里面,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任由她深陷火海漠視不理?你是不是存心想讓她死?!」

最後一句喊出後他驀地驚醒,「白天,白天你到底和她說了些什麼?一直以來你都視她如眼中釘,這場火,這場火究竟是誰放的?!」

令狐笑始終冷幽幽地看著他,听到他連番的質問不由得冷笑,「你未免太高估了她,也低看了我。為了一個小丫頭,我不至于下此毒手。縱火凶手我會查出來,你現在也別再繼續發瘋,人死不能復生,你若不想讓死者難過就給我好好地活著!」

他拉起又被吹開的衣領,俊顏上已籠罩著一層寒霜。

此時令狐家上下都被騷動引來,令狐笑轉身去向族中長輩述說情況。

令狐九的眼楮始終呆望著眼前那片火海,紅如血,焚碎他十八年來唯一的情、唯一的心。

他不信她就這樣死去了,但是當火焰熄滅,在廢墟中找到一具已不成人形的尸體,而府中再沒有別的失蹤人口,所以不用解釋,那不是小情又會是誰?

小情,她像一陣風、一個夢,甜蜜地來,卻未曾在他生命里多作停留,便猝然消失不見。

一晃眼許多年過去,令狐九以為自己已經忘了悲慟的感覺,只是默默地將那個女孩的笑靨深埋進心底,不再提及。

沉默,不是因為忘卻,而是為了好好記憶。

他再次回到孤獨一人的世界里,做回那個貌不驚人,不爭是非名利,沒沒無聞的九少,直到他來到黑羽國,見到了黑羽龍盈,以及她手背上那形似燙傷的烙印,所有的傷痛、所有的懷疑都如潮水般重新席卷而來。

難道是老天憐他,才會再讓她出現在他眼前?

他震驚、狂喜、質疑、追尋著——這一場難解的謎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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