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桃花 第16章(2)
作者︰湛露

她在房內坐了一會兒,听到外面的聲音遠了些,便悄悄開門出去。

「張大人。」她跟上張誠的腳步,笑吟吟的,讓張誠一愣。

「陛下不是在休息?」

「睡得夠了,就起來了。張大人是要去辦丞相交代的事情?」

她故意漫不經心地問,張誠很明顯的全身僵了下,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她輕嘆,「我剛才已經和承毓發了脾氣,為什麼事事都要瞞著我?當初在霍山我已經和司空晨決裂,這一次在恆河城一戰,我做的犧牲還不夠大?就算是我心軟些,但我的心總是向著他的。他做這些事情卻還要防備我,真讓我生氣。」

張誠訥訥地說︰「陛下……丞相也是好意,大概是看您最近太累了,想讓您休息一下……其它事情,交給我們辦就好了。」

她再嘆一聲,「他總說怕我累著,我有你們幫我分擔,怎麼會累?只是這回這件事如果辦不妥,後面才真的有得累。」

張誠笑了,「陛下放心,上官侯爺既然肯棄暗投明,幫著我們去引誘司空晨入京,想要抓住司空晨,指日可待。」

心底赫然像是被閃電劈開了一道縫,聶青瀾陡然明白了李承毓的計策。唇邊的笑容在這一刻凍結,她丟下茫然的張誠,旋風般回身去找李承毓。

李承毓剛剛走回到房門口,就見她奔回,笑道︰「正想你怎麼不在房中,去了哪里?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聶青瀾站在他面前,冷冷凝視著他,鼻翼中發出的粗重呼吸,讓兩人的氣氛有一點冷凝。

笑容逐漸收斂,他是個何等聰明的人,望著她的神情,便了然了。

「你都知道了?」

「你要抓他?」她反問回應。

他噙著一絲冰冷的笑容,「確切地說,是他一直要逼我死。」

她按住隱痛的胃部,「所以……你也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能一直等死,青瀾。」他伸出手去,像往常一樣幫她按住她不適的胃,「他是橫亙在我喉中的一根刺,相信我對他來說也是如此,我們現在只是在比,誰能先把對方從自己的要害處拔去。」

「……你們瘋了!」她甩開他的手,陡然變色,「你們之間從哪里結下這麼大的仇怨?」

「因為你啊……」他幽幽笑著,「我們都想得到一個完整的你,自然不希望對方繼續存在。」

他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冰冷,森寒得隱含殺機,聶青瀾打了個寒顫,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承毓,他要怎樣我不管,我現在只要你收手。」

「你怕他死在我手上?」李承毓撫著她的唇,眼中滿是復雜的傷感。「到現在,你還狠不下心,舍不得他嗎?」

「就是一只狗,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我也會舍不得它死,更何況是一個人,是一個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聶青瀾用盡力氣勸阻他,「承毓,他若傷了你,我此生此世必然不會放過他;但是若你傷了他,也是害我一輩子。我早已與他斷情,但並非無義,你要我往後無顏面對司空朝的父老,一生都得抱持愧疚地苟活嗎?」

「他活著,你的情怎可能斷?」他盯著她的眼,「你在恆河步步留一手,就是步步留情。城下若換作是別人,你會在城上以身退敵嗎?你心中也明白,他與你的情斷不了,你只是在利用他這份情而已。」

她不禁愣住,他說的每句話都敲在她心上,讓她惶惑。

是嗎?她真的在利用這段感情,以達到戰場取勝的目的?

好吧,就算是,兵不厭詐向來就是兵法要訣,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可他對司空晨的敵意與殺機,卻遠遠地超過了她心中的想象。

她退後一步,失望地垂下頭。「承毓,你從一開始接我回國就對我始終存疑,直到現在,你依然不信我,不管我說了多少話、做了多少事,你總是這樣……看來我是看錯了人,也付錯了情。」

當最後幾個字蕭然飄落,她毅然轉過身去,只以僵硬的背脊對著他。

李承毓陡然驚愕,從後面一把將她環抱住,「青瀾,不許走!」

「走?你把我禁錮在這里,我能去哪兒?」她淒然笑答,「如今我只有等死。等你什麼時候殺了司空晨,我無顏苟活于世,就自刎謝罪于恆河邊上。」

「住口!」他的雙手緊緊抓住她雙臂,硬將她扳回身,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她卻極力閉緊唇齒,不讓他吻得更深。

他氣得將她壓到牆上,雙手從後面托住她的後腦,逼得她貼緊自己的臉,直壓得她鼻翼都被堵死,被迫不得不張口呼吸的時候,他趁勢伸進舌尖,探進她的柔軟之地。

但她毫不示弱,竟然重重地一咬,將他的舌尖硬生生咬破。

李承毓負痛,將自己口中的血腥也逼入她嘴里,兩人才氣喘吁吁的分開。

此時兩人的嘴角都掛著一絲血腥,眼中灼熱燃燒的有征服的,也有憤恨的敵視。

「以後再踫我,我就咬斷你的舌頭!」她撂下一句狠話,獨自進了房門,反手將門重重關起,再不想見他。

他也氣得抬手在門板上重重一捶,打碎了一塊門板。

門內的人冷冷道︰「有本事你把整張門都捶壞了也隨你,拆下來的門板正好可以給我做一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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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毓有料到聶青瀾若知道他對司空晨用了什麼心思,必然會生氣、會反對,但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和他冷戰。

他踢開了房門,她不理他;他讓人端了飯菜給她,她一整天不吃。他也賭了氣,在床邊站了一個時辰,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她就硬是坐在床上擦那把明月劍,擦了整整一個時辰。

直到天黑了,屋子里的光線幾乎完全消失,鐵雄在門外也不知道守了多久,終于忍不住輕聲問道︰「丞相……」

「住口!」

李承毓這一生從未對鐵雄說過一次重話,這一次發脾氣,讓鐵雄也不禁尷尬地退開。

他動了一下酸脹的小腿,倏然轉身沖到桌邊去抓起桌上的酒壺,但因為屋中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滿腔郁悶的他也沒有算清楚距離,咚的一聲就撞到了桌腳,撞得他膝蓋生疼。

他一下子坐倒在旁邊的椅子中,雙手仍然抓著酒壺,也不去揉已經撞得青紫的膝蓋,只胡亂地將酒液倒入口。

寂靜的屋內,寂靜得讓人心疼。

「我認輸了,青瀾……」他長長地嘆息,「你要我怎麼做才肯不再和我嘔氣?」

「這不是戰爭,不是輸贏的問題,你已經在我這里丟掉了我對你所有的信心。一次又一次的隱瞞,只能說明你對我的不信任,而我犧牲一切的追隨都得不到你的信任,應該說,是你想要我怎樣做?」

聶青瀾冷冷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回京城,你若是狠心到底,就當著我的面殺了他,然後再殺了我,一切都隨你,反正我這個女皇也只是你手中的傀儡,不敢干涉丞相大人的事情。」

她的決絕冷漠讓李承毓的心都寒了,他站起身,腳步踉蹌了下,模向房門,因為膝蓋疼痛,漆黑的屋子里又看不清道路,他又撞到另外一把椅子才找到正確的出路。

他一言不發的出去了,看不到身後凝望著他背影的那雙眼里,滿是憐惜的憂傷……

第二天一早,聶青瀾剛剛出門,就見一輛馬車停在側門外,她的馬也備好了,郭躍和鐵雄就在馬車兩邊等候。

「陛下,我們今日出發,不消三日就可以回到京城。」郭躍遞上她的馬韁。

她看了眼身後的馬車,「丞相坐車?」

「是,丞相說腿上有點不舒服,所以……」

冰躍沒說完,聶青瀾就丟開馬韁,走過去一把推開了車門。

李承毓安安靜靜的坐在馬車內,闔著雙眸。「怕我先跑一步殺了你的陛下,所以要監視我才放心?」他冷冷的開口,依然不睜眼。

她一彎身子坐到他身邊,蹬著他那張平靜的臉,目光下移,移到他的膝蓋上,忽然伸手撩開他的衣擺,一把按住那里。

他疼得倏然張開眼,一雙金眸痛怒交加,「干什麼?」

「給你治傷。」她也冷著臉,從袖子中拿出一瓶藥酒,提起他的褲管,露出他膝蓋上的受傷處。那里果然已經瘀紫了好大一片,還微微腫起。

她倒了藥酒在手上,然後用力在那片瘀血的地方揉搓,也不管他疼不疼,悶著頭努力讓藥酒滲透進去,化開瘀血。

揉了一半,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啞聲說︰「別揉了,你不是喜歡看我疼死?」

「是你自找的。」她瞪著他,「大路不走,非走小道。摔死你也活該!」

他將她的兩只手向後一壓,整個人也壓了上來,鼻尖貼著她的鼻尖,呼吸撲進彼此的口鼻之間。

「別忘了我昨晚說的話。」她的心跳很快,但還是冷著臉,「你要是敢妄動,我就咬掉你的舌頭。」

「你都肯殺死我的心了,咬掉我的舌頭算什麼?」他滿是恨意的按住她雙手,臉向下一蹭,猛地吻住她的唇瓣,不怕死地將舌頭伸進她口中。

她起初用力掙扎了一下,但是雙手被他按得死死的,口中都是他的呼吸,那熟悉的、曾經讓她意亂神迷的氣息,如今像風暴一樣狂狷。

她努力想用牙齒去實踐自己的威脅,但是掙開的一只手在胡亂推擋他身體的時候,無意中踫到了他胸前曾經被刺的傷口。即使隔著衣服,她依然知道自己觸踫到那道傷口了,上頭的疤永遠好不了……

這讓她努力強硬的心陡然酸楚得成了一潭池水,眼眶承載不住又大又圓的淚珠,輕輕一抖,那淚就滑落到唇角,被他用舌尖勾住吞下。

咸而苦澀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齒間融化,她淚眼朦朧的看到他金眸中的心疼痛苦,也看出了金眸倒映中的自己,有著同樣的悲傷。

「青瀾,我們別再互相傷害了,好嗎?」他放軟了力道,將她圈進懷中,「一生找到一個可以愛的人是那麼難,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對方,卻不能堅守?」

「是我的錯嗎?」她不甘地質問,「我給了我們多少機會?」

他捧著她的臉,以頭抵著她的額頭,「也許我上輩子欠你,所以這一世才注定要為你這樣癲狂。」手臂向下一滑,將她輕輕圈住,「好吧,你還有多少話要問,可以一次問個清楚。」

「上官榮,端木虯,公冷安,這三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吐了幾口氣,開始一一講給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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