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皇女相卷二•喂食妖孽殿下 第十一章 分別的序曲(1)
作者︰湛露

蒙朧之中,濃濃的藥香將令狐問君帶回了兩年前的黑羽--

因為在女孩子最不方便的時候下海訓練,結果她的肚子疼了整整三天,起初還不敢和旁人說,後來她疼得幾乎昏厥,終于被黑羽定海發現,強拉著她去看了軍醫。

一下子,女兒身暴露,她以為自己必然是死路一條,結果他只是瞪著她看了半晌,嘆了口氣,「你們女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麼?這軍營是可以隨便來玩的嗎?」

黑羽定海沒有揭破她的身分,將她接到自己艙房內,親自幫她煎藥,當時艙房內藥香彌漫,便如此時的味道二她遙遙望著黑羽定海寬厚的背影,心底涌起一層層如潮水般的感動,只覺得就算是天場地陷,也有他幫她頂看,然而就算是天塌地陷,她也會搶先擋在他的身前。

曾經,她與他也是那般的惺惺相惜,他欣賞她的慧黯機智,她敬仰他的果敢英勇,若非陰差陽錯,他們絕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要以詭計暗算彼此,敵對生死兩岸……

「將軍……」她輕嘆,咽喉干疼,只嘶啞著喊了一聲。

她在半空中抬起的手驀然被一雙冰涼潮濕的大手緊緊握住,一個焦急的聲音說道。「問君,醒過來了嗎?」

即使眼皮是如此沉重,但在這急切的呼喚聲中,她還是勉力張開了一條縫,蒙蒙朧朧的,看到一張如畫般精致美麗的容顏,她征怔地望著他,仿佛忘了他是誰。

聖懷璧怒了,回頭喝問。「太醫院的人都是飯桶嗎?她現在到底清醒了沒?身上的毒到底解了沒有?」

一干太醫怕了他,官職低一些的早已趴在地上,官職高的幾人圍在床邊,對著令狐問君又是一通望聞問切,終于,太醫院首座宋太醫長出一口氣,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邊說。「四殿下放心,承相大人性命無虞,只是這毒藥雖然緩發,卻很是霸道,只怕傷了丞相大人的脾胃,還要靜養一陣子才能完全恢復。」

听宋太醫這樣說,聖懷璧依舊不放心,盯著她問。「問君,你看清楚我是誰,告訴我你現在哪里不舒服?」

「胸口……有些悶……」她秀眉壁起,輕聲道。「殿下,讓其他人都退下,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

听她似是真的恢復神智了,他揮揮手,趕走那群礙眼的人,然後將她的手抓到嘴邊重重地咬了一口,「明知是毒藥,還非要吃!宋太醫說,幸虧你之前找他配了解藥,否則你這條命還能留到現在嗎?」

令狐問君申吟一聲,「你能以身作餌,我為何不能?張諾那人守口如瓶,寧死不肯承認罪行,我若不將計就計,讓他給我下毒,焉能逼問出他的背後主使?」

「現在知道這毒藥不是好吃的吧?」聖懷璧還在盛怒之中,「還好太醫院離張家比較近,還來得及將你送過來救治,否則我先殺了那張諾,再殺他全家替你陪葬!」

「不要又殺氣這麼重。」她的心髒還在隱隱作痛,之前因為听徐謙說邱朕東是死于櫻桃醉時,她便到太醫院去詢問關于此毒之事,因而得知據說當年某位皇妃吞服櫻桃醉致死,因此由當時的承相令狐笑下令將此毒藥的配方全部毀了。

可是這毒藥終究還是被一位酷愛研究毒藥的老太醫偷偷保留了下來,因為素來沒有用,太醫院也沒幾個人知道此方。宋太醫受她之命,對看那配方研究了一番,才勉強配出一份解藥,並言明此解藥未必真的能盡解其毒。

但時間緊迫,她也來不及去試驗解藥的藥效,便動身前往張府刺探內情了。

當張諾端上那杯茶時,她在茶水中看出幽幽微藍之色,照書上記載,這便是櫻桃醉與茶水混合之後的唯一破綻所在。

為了套出張諾的真心話,明知此茶有毒,她還是毅然決然地喝下去了。

「蠢材。就是要以身作餌,也不必非要拿自己作餌吧難道叫徐謙去不行嗎?叫令狐衛去不行嗎?非要你自己親自去?」聖懷璧一邊痛斥她,一邊親自去屋角的火爐上幫她倒藥。

令狐問君听看他的斥責和他忙碌的聲音。心中不知是感動多些,還是悵然的傷感多一些。她怎能告訴他,她原本是抱看必死之心去的,因為不願意再做聖朝的承相了,希望臨走前能為他做成一件大事。只要能將那幕後黑手揪出來,縱然讓她為他去死,她亦無悔。

這一晚,她是枕著聖懷璧的手臂睡的。

因為不敢將令狐問君帶回府,怕她的身子會又有什麼狀況,他決定讓她暫住在太醫院兩天,就近觀察診治。

這位四殿下自然也不會回雀靈苑或玉寧宮的,宋太醫只好準備了一間最干淨舒服的廂房,把令狐問君移過去,聖懷璧又指揮下人替他去雀靈苑取了一大堆的用品過來,甚至是他平日常用的枕頭被褥也都一並搬了過來。

令狐問君斜靠在床頭,看著那進進出出的人影,那些平日也算趾高氣揚的太醫們,現在被他像個小奴才般呼來喝去地指揮著,真覺得可笑。

「四殿下是要把整個雀靈苑都搬過來嗎?你還讓不讓我休息?」她听看他又在吩咐要用他指定的廚子做晚飯,才終于忍不住撐看一口力氣抱怨。

聖懷璧連忙遺退了所有人,爬上床來,將她抱在懷里,讓她枕著自己的手臂躺下,柔聲道。「你現在身子這麼虛弱,我怕你餓著肚子睡,一會兒就算心不疼了,胃又該疼了。」

「你不來煩我,我就哪里都不會疼了。」她剛才看著太醫們那面帶苦色的樣子,就知道這小祖宗把人家煩得夠嗆,只得出手救那些老人家一命,將他強行留在自己身邊,也免得他又想出什麼新花樣來去麻煩別人。

「剛才夢到誰了?」他的唇貼看她的耳邊,那聲音細細地鑽入她的耳朵里。

她揮手隔開他呼出的熱氣,「什麼夢到誰?我不記得了,夢完就完了。」

「別和我打馬虎眼。」他哼了聲,「我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叫的都不是我的名字!你心里想著那個魯夫就罷了,居然作夢都能喊看他……」他越說越生氣,忽然將她的臉瓣過來,重重地吻上去,也不管她的身體虛弱,將她的唇密不透風地緊緊封住,吻得天昏地暗。

她沒力氣推開他,只得讓他先為所欲為一番,等他松了手,她便皺著眉說。「你陷害他,就不許我夢到他?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比認識你要久得多,我們倆就算沒有男女之情,也有朋友之誼,夢到了又如何?」

「就不許你夢到他!」聖懷璧霸道地俯視著她,冷冷道。「你再敢讓我听到你在夢里叫他,我就立刻寫信給黑羽的密探,讓他想盡辦法殺了黑羽定海。」

「你還有完沒完?」她抬手打了他的臉頰一掌,雖然用力不大,但是也清脆地響了一聲,她打下去之後自己先嚇了一跳,馬上就後悔了,但還是強撐廣告牌著臉說。「我為了你出生入死,你沒好好安慰我不說,不是指責就是命令,還敢說讓我嫁你,你這樣的男人有哪個女人敢嫁?」

聖懷璧怔了征,臉頰被她打得微微發熱看,他自小到大沒被人打過,但下手的人是她,又見自己是真把她惹急了,便見風轉舵的賠笑道。「我這不是因為心疼你糟蹋自己的身體,又差點送了命,才會訓你幾句嗎?至于黑羽定海,我若非在乎你,又何至于吃他的醋?哼,他也配?我陷害他,一是因為他害得我三哥那麼慘,二是因為他把你從玉陽搶走,若非我及時去救你,只怕他就要霸著你和你成親……」

「胡扯,他要娶我就嫁嗎?我若有心嫁他,你以為你有機會?」

令狐問君的一句話,一下子讓聖懷璧興奮了起來,他在她耳垂上蹭了幾下,笑道。「且不說家世外貌、武功智謀,就單說性格,他哪里比得上我這樣溫存體貼?問君選我絕對是英明至極。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

他說了不吵她,但她的心又豈能定得下來?「張諾被你怎麼處置了?你可不要隨便殺人,他是最重要的證人。」

「我是那麼沒分寸的人嗎?我再想把他千刀萬剛,也知道他的價值。你放心吧,我來之前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帶了幾名雀靈苑的心月復,好在張府也沒什麼人,除了他,就只有他的老母和妻兒,一共四個人,連個下人都沒有。現在這四個人都被我秘密關在雀靈苑,連刑部和令狐衛那里我都沒有通知,回頭我私下告訴父皇一聲就好了。」

「不能告訴陛下,你要怎麼和陛下說?說張諾要殺我,所以一家老小都被你抓了?那陛下若是問張諾為什麼要殺我,難道要說是因為邱朕東之案,還是說因為--」

她驟然住了口,聖懷璧冷冷一笑,「怎麼,你倒先怕了?怕什麼?怕把二哥牽扯進來?」

她本來是背對他的,此時側過臉來看著他,「你心里不難過嗎?大皇子謀逆,三皇子重傷,現在你二哥也有可能成為你的敵人,外有強敵黑羽,金城和玉陽也非可信……懷璧,你還沒有做太子、做聖皇,已經是這樣強敵環伺、四面楚歌的處境,你還有信心堅持得下去?」

「二哥之事是讓我有點出乎意料。」他心中的波瀾已經平復,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的是在他听說翰林院張諾與邱朕東之死有關的那刻。

「我知道張諾是二哥的親信,一直對二哥唯命是從。他那個小闢,沒有油水可撈,做官做得很是清廉,難得他看起來還這麼本分,顯然是個真正愛做學問的人,否則誰願意在翰林院守著?能指使他去殺人的人,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二哥了,雖然二哥平日和我關系很好,實在不像是要置我于死地。「他眨眨眼,」你說二哥是不是當日向我示好,被我拒絕後就因愛生恨……」

令狐問君提醒道。「你別忘了,那刺客出現的時候遠在你那次醉酒之前,若真的是他派人要殺你,那就是他早有殺你之心,和你拒絕他無關。」

聖懷璧豈會忽略這樣的大事,他也不過就是說笑罷了。「刺客之事……我現在想起來,或許咱們之前都猜錯了。」

「嗯?」她不解地看著他。

「咱們之前都以為那兩名刺客是太子派來的,以為是太子要殺我,或者是你。但如果這刺客是二哥派來的,那這兩名刺客也許根本不是要殺我們,只是裝作要殺人的樣子罷了。」

令狐問君想了一會,「你的意思是--他的本意是要混淆視听,嫁禍太子嗎?」

「否則大哥為何在與我對質時否認?」

「那……與黑羽勾結的人也是他?」

聖懷璧咬了咬牙,「我一直想不通,大哥為何會與黑羽勾結,陷害自己兄弟,若讓黑羽得了勢,滅了聖朝,他這個太子的皇帝夢不就真的成了一場夢?現在終于明白了,是二哥與黑羽背後牽扯,不僅在海戰中泄露了軍機內情給黑羽,讓三哥吃了敗仗,還在我們去玉陽之後暴露了我們的行蹤,讓黑羽定海把你抓走。這一石數鳥之計,大哥那種蠢人才想不出來。」

她長吐了一口氣,「但張諾寧死都不會把他招出來的,再加上現在太子之事余波未平,陛下心中一定十分難受,倘若我們再告訴他二皇子背後做了什麼,陛下的身體……只怕難以支持。」

「張諾那個人我自有辦法讓他開口,他一家老小都在我手里,不怕他不招。不過他就算是招了,二哥也肯定會矢口否認,還是得抓住實證才好。好在我們現在識破了他,以後就不會被他左右了。你信不信,當日他跟著我去太子府,其實就是想親眼確認我和大哥之斗是個什麼結果。我剛剛甚至在想,他在父皇那邊又扮演了什麼角色,是後知後覺的乖巧兒子,還是父皇身邊的耳報神?大哥被廢之事,他就沒有從中出力過嗎?」

她闔看眼听他一點一點分析,始終沒有開口。說到底,這件事更像是他的家務事,三個皇子之間的內斗,這在大戶人家里最是常見,若真的是普通的大戶人家也就罷了,當家做主的老爺子出來發句話,也就平息下去了,偏偏他們是皇子,每個人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人物。

現在二皇子又突然暴露出來,好在翰林院並未涉及朝內核心,但他畢竟是聖懷璧的二哥,皇帝的兒子,是最靠近皇權的人之一,要對付他,絕沒有對付普通的官吏邵麼容易。

她已經這麼累了,這些事可不可以不要管了?

她闔看眼,放任自己通去,真希望睡著了之後,就不用再去理睬這些煩心事了。她挪了挪身子,讓自己的頭可以更舒服地枕在聖懷璧的手臂上,將臉深埋進他的懷中,吸氣,吐氣,吐氣,吸氣,睡去……

令狐問君在太醫院住了三天才回有,因為她素來可以不用按時去上朝,所以起初並未引人注目,後來聖皇當朝問起來,聖懷璧才輕描淡寫般地上奏道。「丞相那晚回家的路上突然暈倒,正好我在附近,送她去太醫院休養了幾日,這幾天大概都不能上朝了。」

于是滿朝都知道令狐問君病了,上丞相府慰問的人登時變得絡繹不絕起來。令狐問君不喜歡在這些事情上應酬,只得讓府上管家一律擋駕,所有禮物都拒之門外。但她心中還有個疑惑一人人都知道她要辭官了,怎麼還變得這樣殷勤?

而她擋得住所有人,卻擋不住聖懷璧。

他每天都要到丞相有一趟,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除了和她閑聊之外,也把各部的大小事說給她听,她案頭上堆積了不少的工作,他見她還沒有完全恢復元氣,整個人都病歪歪的,就幫她批改公文。

她靠看床架,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恍惚中覺得這一幕,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夫妻相處,丈夫外出做事,妻子在家操持家務。

可惜,她不是他的妻,家務……她也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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